终于在人群中瞥见自己一直寻找的身影，她的眼眶一热，并跑下石阶。



「啊，蝶间林小——」



「啊啊，您果然来了呢，雪国先生。我一直相信着您喔。」



紧紧抱住。



或许她太过激动了。明明自己已经完全被他拒绝，却还厚着脸皮从正面紧抱住他。但是希望他能原谅这个有点过分的肌肤接触。她一直都在独自抵抗，如今也已经到极限了。



「……那、那个，蝴蝶之宫……」



「您要去观众席吗?或者休息室?还是休息室比较好吧。既然要跟小蜜谈话，还是早点谈比较好。」



「不，你等等啊，蝴蝶之宫!蝶间林小姐!」



怎么了?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雪国，是舞姬!」



典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日文似的。



她的手依旧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再次冷静地注视那张脸与身形。舞姬?



「……您身上哪里有女性的胸部?」



「要是你分一半给我的话，对彼此而言或许都比较好呢。不过，就算如此，我想我的体重还是比你轻。」



「这么不可爱，果然是舞姬小姐。」



「谢谢赞赏，顺便跟你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雪国。」



她是率直的前任学生会会长。所以再怎么不情愿，典子也只能承认眼前低头道歉的人是她。



站在这里的是舞姬。雪国——不会来。



「……雪国先生不会来吗?」



「我想他大概不会来吧。」



都到了这种时候，这种暧昧的回应，也只会更加印证事实吧。



「这样啊……」



「你别哭啦。」



「我才没哭。」



典子不可能会哭，她没有时间哭泣。她只是为了承受眼前的现况，费尽了所有的力气。



「别放弃，或许他之后会——」



「已经够了。」



本馆的时钟塔敲响开场前三十分钟的钟声。无论怎么说，她能在外走动的时间也只到此为止。得回去整装才行，小蜜正在等她，而雪国不会来。知道这项事实后，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与舞姬道别，快步回到白百合馆，直接到充当休息室的练习室脱下衣服。将脱下的衣服随意丢下，她脱到只剩下内衣后，穿上准备好的黑色雪纺礼服。做一个深呼吸。接着她机械性地完成化妆与盘发的工作。



「典子姊姊，差不多该出场了喔——」



小蜜打开门时，典子认为自己伫立在此的姿态已经无可挑剔。



「哇啊，好漂亮!」



「不要闲聊了，走吧。」



从白百合馆到云雀堂中间的短程移动，必须留意礼服裙摆并徒步走过去。她在前方领路，跟小蜜两人走在连接走廊上。



「那个……抱歉喔，小蜜。」



「为什么要道歉?」



「雪国先生好像还是不会来。」



虽然她对舞姬说弓已经够了白，然而当她要告诉小蜜这一切都已成空时，还是会感到恐惧。所以典子没有等她回答就快速接着说：



「哎，可是要放弃还太早了。他说不定会中途出现，舞姬小姐也说他说不定会来。」



「所以小蜜不是说过了吗?而且学长也有预定行程啊。」



小蜜仰望着典子微笑。「对吧?」她说，脸上满是澄澈的笑容。



这孩子该不会真的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吧……



典子突然开始有了这种想法。自己迟迟无法跨过去的现状，小蜜或许已经先行跨越。典子一直觉得自己必须保护不断大哭、持续烦恼的她，但是她或许早就做好决断了——



「……这样就好了吗?」



「是的，没问题。」



必须做好觉悟的，大概是典子自己。



小蜜像是在确认喉咙的状况一样，两手按住喉头，小小声地哼着歌。看到这个妹妹在不知不觉间成长的身影，典子之所以会感到遥远又眩目，大概是因为心中参杂着嫉妒吧。



这个舞台就是最后的演出。开幕三首独唱曲，结尾一首合唱曲。她想为小蜜而弹奏。



「要是能多练习一点就好了呢。」



再怎么说，她在钢琴方面的水准只是兴趣的程度。



她们直接从云雀堂后门移动到舞台旁的准备区。



在垂挂的布幕内侧，与彩排时相同的位置上放着平面钢琴。典子要往那边移动，而小蜜要



走到舞台中央。两人握了一次手后，典子和小蜜各就开幕时的位置。



——第〇〇回皇家玫瑰定期音乐会，正式开始——



掌声响起，布幕拉起。



仿佛会烙印在眼中的众光灯，倾注到站在舞台中央的小蜜头上。



从典子的位置看来，观众席一片黑暗。在观众席中的某处，坐着佐和子一行人，而舞姬则坐在另一个地方吧。



虽然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心情，不过她要专心。



「各位观众，今天承蒙各位莅临我们的音乐会，真的非常感谢!」



她们之前就决定好一首明亮快活、具有圣诞节气氛的曲子当开幕曲。小蜜按照事先讲好的



流程，开始向观众席发表演说。



「本次的主题是『圣诞节，我的家乡』。车站前也有一株很大的圣诞树呢。每到这个时期，街头巷尾就好像全都亮起了灯，让人心生雀跃。第一首曲子与现在应该正忙着准备雪橇的圣诞老人有关，『圣诞老人进城来』。请开始吧!」



典子开始弹琴。



跟着明亮的轻快曲调，小蜜两手打起拍子，并晃动着头跟脚。聚光灯切换成整体照明，整个舞台浮现在灯光中。



此时观众席上涌起一小阵骚动，又马上静下来。出现在舞台上的，是将近五公尺的真正杉木，以及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的礼物。这里模仿圣诞节前的大厅，布置了西式宅邸的摆设。



在那之中，如同纯白的雪精灵般的小蜜开始演唱。



（嗯，果然变高明了呢，小蜜。）



那是由充满活力的笑脸，以及有如甜蜜糖果般澄净轻快的声音所组成的二重奏。让听众也会开心起来的天使之声。



为了不要扯她后腿，典子也全心投入琴键之中。



这首歌曲描述的是期待圣诞老人到来的人们，是首悠闲又欢乐的流行曲。配合歌词，中途还有小孩子在舞台上登场。观众席的方向纷纷响起「好可爱」的声音。



每个孩子都是青美女学院小学部的小朋友。主办者向有家人或亲感正在就读小学部的成员们商量，请这些小朋友来客串表演。原本空荡荡的大厅中，很快就充满了稚嫩的小女孩们。



小蜜一边唱，一边把孩子们招集到身边。她做出要大家一起倾听铃声的手势。



典子觉得彷佛有个看不见的圣诞老人的雪橇穿过音乐厅一样。



继续歌唱的小蜜顺着节奏张开双臂。来吧，就这样进入下一段歌词。



进入下一段。



进入下一段。



进入——没有进入下一段?



她想跑过去问小蜜怎么回事。



小蜜伫立在舞台中央，没有继续歌唱。一起唱歌跳舞的孩子们不明所以，全都呆站在原地，形成只有典子的伴奏响起的异常状况。



（小蜜!）



她将视线转向典子。她的手按在喉咙上，一脸泫然欲泣地摇头。难不成——



「发不出……声音吗……?」



典子停止伴奏。同时，所有声音都从舞台上消失。这件事想必是个强烈打击吧。小蜜终于跪倒在地。



没有歌声响起。观众席那边的情绪也完全冷却。



她知道，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在她眼前发生了。



「小蜜——!」



佐和子的尖叫声在音乐厅中响起。与此同时，一直拉开着的布幕落下，将舞台与观众席分隔开来。



***



这是雪国今年第二次来罂粟花游乐园。



第一次是追着小蜜而来。而第二次，是为了跟鸟子谈话。



时针已经越过十一点半。雪国从大约一小时前就站在罂粟花游乐园的入口，但是鸟子还没到。



（胃好痛……）



唯有天空依旧一片晴朗，毫不吝啬地洒落阳光。充满四处、温暖又柔和的日照，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升高。从前小蜜也是像他现在这样，一直抬头仰望着太阳吗?一样孤身一人，身旁还有快乐的游客们来来去去。



就算鸟子没有迟到，只要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他的胃就阵阵作痛。



青美女学院那边已经开始举行圣诞音乐会了吧。跟鸟子谈完话后，或许至少能去跟小蜜打个招呼的这个希望，似乎想得太美好了。



「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过去吧……」



对，他不可能过去，因为雪国接下来打算跟鸟子提分手。



既然无法斩断对小蜜的这份情感，就不能待在鸟子身边。他想坦白说出这份心情，让两人的关系回到原点。每当想到这件事他的胃就感到沉重，但是他觉得要是做不到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新的开始。所以思考在这之后要做什么，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乖乖等待，淡谷雪国。待在这里等待鸟子到来。



但是身为关键的她还没来。不管等了多久都还没来。于是他的思考开始陷入混乱。



不用确认手腕上的手表也知道，现在已经到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时间带了。在那之后，他数度打电话到鸟子的手机，但是完全没有接通。唯有「您拨的电话可能位在收讯范围外，或是电池电力不足」的语音不断响起。



她该不会遇上什么严重的麻烦了吧——



（还、还是该打电话，再打一次电话。）



一找到该做的事情，他的体温就上升了一些。雪国决定打电话到鸟子的手机还有自己家里，以及尽可能找人帮忙调查鸟子家的电话。



他踏出一步，准备再次小跑步到车站前的电话宇。



「淡谷!」



他差点向前扑倒。



不是来自车站的方向，也不是来自耸立在雪国背后的游乐园入口处，鸟子就站在旁边的小巷子里。



「古、古叶同学!」



她穿着白色长版运动衫跟迷你裙，苔绿色军装大衣在风中翻飞。她眉间堆满深深的皱纹，表情严肃，肩膀上背着大型的肩背包。



「你买好票了吗?」



穿着靴子的两腿快步走近。



雪国依然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总之她总算来了。



「我吓了一跳。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请爸爸在前面的县道让我下车。我说过我会请爸爸开车载我吧?」



「啊，呃，嗯。这么说来，你的确说过呢。」



「所以说，你已经买票了吧?」



被她用不容分说的态度询问，雪国再度无言以对。



由于鸟子摆明要等他拿票出来，雪国连忙在自己的包包中翻找。他拿出先买好的一日券。



「……买、买了。你看，两张票。」



「那就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鸟子夺过门票，朝入场大门走去。她没有回头看雪国一眼。



怎么回事?虽然他也不是想听她说对不起，但是迟到了这么久，她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吗?



她一边快步行走，一边连珠炮似地不断说着接下来的预定行程。



「今天啊，我烤了泡芙。老实说我觉得不太好吃，不过都约好要做给你吃了。你要吃喔。」



「这、这样啊。」



「还要坐摩天轮跟云霄飞车。」



「那个，古叶同学……」



「决定了，午餐就吃冒险世界的长棍面包三明治。」



她推开入场大门的横杆，雪国跟在她后面。热闹的园内广播跟云霄飞车的声响也变得更加响亮。



「我的预定是去鬼屋，然后到游戏中心抓一大堆无处可用的娃娃。再去坐旋转木马，用手机拍下淡谷骑在白马上的那张超蠢的脸，把照片设定成我的手机桌面。接着在摩天轮中接吻，最后在结尾的游行时沉浸在热情爱意的余韵中……要甜腻到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害羞得想自杀程度唷。可以吗?」



「咦?」



「淡谷的预定行程是什么?这个行程可以吗?」



鸟子坚决地用事务性的语调询问他。在她背后，缠绕着五颜六色灯饰的咖啡杯旋转个不停。孩子们大声嬉闹。



而伫立在那前方的鸟子，脸颊变得愈来愈僵硬。



到了这个时候，雪国才注意到鸟子一直处在恐惧中。



她一边说着接下来的预定行程，另一方面又怀疑这样的未来是否会到来——



「可以的话，我希望讨厌的话题可以留到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如果没办法，那还不如现在马上说出来。这样的话，我……」



云霄飞车的巨响穿过两人之间。



「……还比较能做好觉悟。」



很不可思议，即使在巨响声中，他也能清楚听到她说的这句话。



雪国悔恨地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并不是觉得古叶同学有哪里不好，也不是因为讨厌你。」



「这种话根本算不上安慰。」



「我有个喜欢的女孩。我现在还是喜欢她。」



「你没办法喜欢上我吗?」



「类别不同。大概吧。」



「类别?」



「喜欢是喜欢……我想我也能喜欢上你，不过……」



「要是我说我听不懂，你会怎么做?」



雪国顿了一拍，接着垂下眼帘。



他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抱歉。」



「所以说，你这种温柔的态度才是误解的根源啦，笨蛋淡谷!」



眼冒金星。



他看到她用掷链球的动作，将背在肩上的肩背包甩了过来。



「不管是坚持一定要约在今天，还是迟到这么久才来，当然全都是故意的啊!因为我不想让淡谷跟小蜜碰面!你好歹该注意到这点吧!你为什么要憨直地等我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可能啊，我没办法无视你而离开。」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不要再装成好人啦!」



「但是我……」



「或许你真的是个好人，但是给我忍住——!」



鸟子打开背包拉链，抓出放在里面的塑胶袋往地上扔。里面放着看起来像手制的泡芙，有一半以上都烂掉了。



盯着那些烂掉的泡芙残骸，鸟子连连喘息。



「……我啊，要成为作家，很久以前我就决定了。我会像淡谷老师一样，写出很棒的小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成为题材之一喔。没错，我会把它当成题材喔。就连这些烂掉的泡芙啊，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用背包打你才会烂掉，还是形状本来就很丑。活该啦，呵呵呵。」



「呃，古叶同学……」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开口了!?」



我明白了，对不起。



即使路人的视线冰冷彻骨，即使被小孩子指着问「哎——妈咪——那是什么——他们在吵架吗——」雪国依旧沉默。



「你懂吗?现在你能为我做到的事情，就是在这里被我彻底讨厌!还有爽快地跟小蜜一起得到幸福!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什么啊?」



她的呐喊响彻和平的游乐园之中。



这表示看到她痛苦地不断喘气，好像快哭出来一样双眼通红，他也不能安慰她。这表示不管是辩解或说明、谢罪他都不能做。的确——这很痛苦啊，古叶同学。



这或许是至今为止最令人难受的惩罚。



雪国捡起掉在地上的那袋泡芙，吃掉相形之下比较完整的一颗。



「淡、淡谷?」



「作为纪念，让我吃一颗。」



「别这样啦，而且一定很难吃!不要吃不要吃……啊——!」



「嗯，真好吃。」



「骗人。好过分。我最讨厌你了。」



「太好了，谢谢你。」



鸟子的脸涨得通红。与其说是因为恋爱中的怦然心动，不如说是出于被抓住话柄时的激愤。



这样就够了吗?她有确实地讨厌自己了吗?



「快给我滚——!」



袋子被她夺走，于是雪国鞠了个躬，转身面向大门。



「就算你被甩，我也不会管你喔!」



背对猛烈的怒骂声，雪国奔跑着。



道歉、被讨厌、被痛骂、什么都不剩。到这里为止他都可以接受。



但是，他能得到幸福吗?



说真的，他完全不这么认为，但是已经不能回头了。



往空舟车站直线前进，然后前往青美女学院中小蜜所在的地点。



***



嗡、嗡、嗡、嗡——



上升的座舱让鸟子看到梦幻的罂粟花游乐园的全貌。



摩天轮是游乐园内最庞大的设施。



从这里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有三个回旋弯的云霄飞车。尖顶的旋转木马也很棒呢。人看起来像米粒一样小，像垃圾一样多。



现在淡谷正搭着电车前往小蜜身边吧。她可以清楚看见通过园区外的电车轨道。



「乾杯☆」



她独自大口喝下在路边摊买下的可乐，点心则是她带来这里后撞坏的泡芙。奶油味道浓厚，非常好吃。一开始她还以为淡谷是用客套话挖苦她，自己尝过之后才发现味道并不差。搞什么，还真的很好吃啊，可恶的笨蛋淡谷。那个笨蛋在关键时刻真的说不了谎呢，鸟子这么想着。



要是没有那封邮件，或许她会一直迷惘也不一定。



鸟子从包包内袋拿出手机。



里面存有她反覆看了几十次的邮件。



【标题】成功了～（^^）/



【内文】淡谷老师，我办到了!我办到了!我保持坚定，努力超越情敌先驰得点了!



说起来，对方也说不上是个情敌。就算对方说要去东京，您不觉得他还是该以我的愿望为优先吗?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啊。



所以呢，就决定在天皇诞生日到游乐园约会了。从早到晚都会待在一起。好～这次我要做出好吃的点心!



对了，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我之前超级想要一件洋装，可是我穿起来丑得要命。如果是老师的话，您会怎么做呢?



这是她前几天寄给淡谷菜穗子的邮件。鸟子再次打开资料夹。她当然也保存了这封邮件的回信。



（总觉得根本就没有回答呢。）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封啦，这一封。



【标题】Re：成功了～（^^）/



【内文】>我之前超级想要一件洋装，



>可是我穿起来丑得要命。



>如果是老师的话，您会怎么做呢?



去写作吧!



这就是回答。



搞什么嘛!就这四个字。为什么谈衣服的话题会扯到执笔创作啊。因为老师发现到这是她的比喻吗?即使如此，她的回应还是不构成任何安慰.



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比起任何温柔话语或恋爱建言，菜穗子回覆的这四个字更具效果。



坐在继续往上攀升的座舱中，鸟子思考起明天的自己。



虽然今天为了发泄而大吃特吃，不过她应该会继续努力瘦身吧。也会在推甄测验中合格。她会正式成为高中生，将这份心情全数写出来吧。



一直写一直写，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的事，她会全部写下来，然后成为更好的女人。或许，这就是书写文字的人独有的特权。



「啊、呜、呜啊啊啊……」



就连在这一瞬间，这道无可奈何的泪水，她也觉得这会成为她的食粮。



一个人待在座舱内，鸟子决定要哭到满意为止。



今天，她也要把这份心情寄托在邮件里头。



【标题】摩天轮



【内文】摩天轮好厉害



摩天轮好雄伟



摩天轮好壮观



她有点期待会从菜穗子那边收到什么样的答覆。



***



等啊等，一直等，他总算搭电车回到空舟车站。车门打开的瞬间，雪国就像起跑闸门打开时的赛马一样向前疾奔。



目的地不是自家，而是反方向的青美女学院。他没想到之前停在车站前停车场的脚踏车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他踩着踏板，祈祷自己还来得及。



车站周遭的大楼变换成民宅，民宅又变换成绿色的杂木林，再继续骑过私有道路，忘却街头喧嚣的少女世界就会出现在眼前。



今天，正门大开。当他想直接骑着脚踏车冲进去，正要加速时……



「喂，那边那个人!你在做什么!」



正门警卫怒暍，朝他跑了过来。



看来穿着男生的装扮果然难以闯关。



警卫一脸严峻地靠近。雪国在脚踏车坐垫上思考了一下，就从包包口袋抽出音乐会门票。



「啊啊，啊啊，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弄到那张票，不过不行。这里基本上是男生止步的。懂了吗?虽然很可惜，不过你回家吧。」



「人家哪里像男生了呢——?」



呀嗯嗯。



他忍耐着把双眼眨动的幅度撑到极限，用带泪的湿润眼眸抬眼看着警卫，同时试着将紧握的拳头抵在唇边。



警卫叔叔像是被每秒风速五十公尺的风刮到似地后退了一步。



「…………」



「…………」



「…………」



「…………」



呀嗯嗯。眨眼，眨啊眨。



「……我知道了。进去吧，小姐……」



「谢谢您唷。」



他骑着脚踏车突破大门。



他终于达到连假发跟短裙都不用，就能变成『小雪』的境界了。这是长久以来扮女装交换身分的生活带来的最终成果。不知道是否该说这个世界没救了，自己或许已经在各方面都进入末期了也说不定。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达成眼前的目的，不管怎样都没关系。



雪国把脚踏车停在不会引人注目的树荫后，走往应该是音乐会会场的云雀堂。接待处旁已经连个发放节目单的人都没有了。他走上无人大厅的阶梯，推开紧闭的音乐厅大门。与此同时，他听到爆发的掌声。



（赶上了!?）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他原本做好演出早已结束，而且整个音乐厅空无一人的觉悟，但是观众席上依旧坐满了人。表演者们开始到舞台上谢幕。身穿各色礼服的皇家玫瑰成员们手牵着手，正在低头敬礼。



（这样啊，我赶上了……）



虽然没能听到歌很可惜，不过还是要好好拍手。



他边鼓掌边思考。小蜜在哪里呢——



「咦?咦?」



雪国马上注意到不自然之处。不管怎么看，人数都不对。除了小蜜以外，照理说会很显眼的蝴蝶之宫也不在台上。



雪国向坐在前方座位上的女性搭话：



「不好意思，请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搞什么啊。」



突然有只手搭到肩上，一直感动地鼓掌的中年妇人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雪国认真地询问：



「我记得今天一骏河小姐跟蝴蝶——蝶间林典子小姐都有演出吧。时间好像也拖得相当晚……我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说完，那位妇人就高高扬起眉毛。他非常清楚自己有多失礼，正想要道歉时，对方却早他一步开口：



「你难道是那位第一个演出者的支持者?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该更早过来的。发生了很严重的状况，她真是可怜耶。」



「可怜?」



「唱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发不出声音。表演也中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继续演出到结束。她现在大概在医务室或医院——你等等啊!」



雪国无法置信地再度狂奔。



小蜜发不出声音?



医务室位在本馆，所以他冲出音乐厅，朝着纪和子像冲刺。



接着他跑进大楼中，朝医务室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骏河佐和子与蝴蝶之宫，两人正快步从对面的转角走过来。



佐和子把华贵的毛皮大衣披在肩上，头发像刚起床时一样凌乱。她的模样看起来就好像到刚才为止都躺在床上睡觉。而追在她身后的典子仍穿着像是表演服装的黑色礼服，一看到站在走廊上的雪国的身影，那两个人都睁圆了眼。



「雪国先生!?」



「淡谷雪国!?」



「没错，是我!」



映在她们眼中的自己，大概也同样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吧。



雪国焦虑不安地跑上前，想询问小蜜的状况。



「蝴蝶之宫，一骏河小姐还好吗?」



「比起那种事情，重点是你把我们家的小蜜弄到哪里去了!」



呜喔!



不知道为什么，佐和子抢在蝴蝶之宫前头，狠狠抓住他的衣领。她以从那美丽动人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会有的压迫感，紧紧揪住他。



「…………您说哪里，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啊啊，等等，怎么会……」



杀气看起来好像突然从佐和子的眼里消失了。不只她的眼神，她全身都丧失了力气，『砰』的一声，倒在眼前的地板上。



「佐、佐和子小姐!」



他连忙跪下来想照顾她，一旁的蝴蝶之宫却问：



「哎，雪国先生。小蜜真的不在雪国先生身边吧?」



从刚才开始，这两个人就一直问这种问题。想询问小蜜状况的人明明是他，她们却开口就问小蜜身在何处。



该不会——



「……一骏河小姐不见了吗?」



「真是的，那孩子实在是……为什么会……」



蝴蝶之宫彷佛马上就会蹲下来一样，用力捣住脸。



不知不觉间，有个苦涩的味道从他口腔深处涌现。大抵来说，这是他没有理由，却无法停止那股不祥预感时的症状。



站在无法掌握状况的雪国身旁，蝴蝶之宫宛如叹气般地回答。她说了一句话：



「那孩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彻底行踪不明……」



——他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