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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是否会重新动起来?(1 / 2)







白夜用简易厨房泡了咖啡。他自己不会喝,不过规定就是由白夜泡咖啡。他没有抱怨,今天也仔细地将热水冲入咖啡粉,萃取苦涩的黑色液体。



白夜住的地方是盖在福音协会用地里面的宿舍。这栋宿舍是傀里师专用的。包含宿舍在内,协会的占地面积跟东京大学一样大,每个分部都有同样宽敞的用地及建筑物,白夜住的这个地方是本部。



协会里有各种部门。傀里班、调查班、检查班、修缮班、保存班、总务班、教育班等等。



活动内容以帮死者与生者牵线,和发掘、培育傀里师为主。这个情报并未公开,而是透过体验过傀里的人的口耳相传前来委托。因此,不清楚福音协会是为何而存在的人,会以为这里是宗教团体或某种秘密结社。



傀里的历史长达一千两百年以上。这个能力彻底超出人类的理解范围,为人们带来恐惧。也有人说他们是妖怪,把傀里师当成魔女处刑。他们低调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积极彰显自身的存在。



随着时间经过,自从大众传播媒体发达后,傀里的能力逐渐为人所知。最明显的就是明治时代的超能力风潮。人们将傀里师捧得高高的。



然而,愈多人知道傀里师的存在,就愈多人想利用他们,进而扰乱案件的搜查情况。



例如让自己杀掉的人暂时复活,企图隐瞒罪行,或者让自己杀掉的人杀死另一个人。拜其所赐,有许多未落网的犯人。



此外,傀里师本身也开始遇到危险。人权遭到无视,被当成好用的道具私下进行交易。有人只是因为怀疑「你是不是拥有傀里的能力?」就诱拐他们。



这同时也导致了外交问题。因为没人在日本以外的地方看过傀里师。



让死者复活,没有比这危险又诱人的能力。甚至还能组成不死的军队,视情况而定,搞不好会毁灭一整个国家。因此政府试图隐瞒傀里师的存在,没有公开承认。



可惜为时已晚。数个国家纷纷抗议这种能力可能造成威胁。起初,政府表示那只是诈欺行为罢了,不过傀里师开始被带到国外,遭到外国利用,不容忽视的事件与日俱增,政府才总算采取行动。



政府与各国私下缔结条约,明定会负责管理傀里师及共享情报,并禁止将傀里师用在军事用途上,借此控制情报。所以,听过傀里师的人愈来愈少,变成内行人才知道的都市传说等级的不知名存在。



虽说是管理,再怎么说都不能迫害他们。对方可是人类。于是,政府想到的是举起「为生者和死者牵线」这个正义的旗帜,召集傀里师。



现在盖来当成管理场所的,就是福音协会————



白夜悠哉地泡着咖啡时,室内响起一声敲门声,过没多久又连续响了两次。



他暂停将热水倒进滤杯,望向位于身旁的大门的门缝。一个A4大小的褐色信封刚好从那里塞进来。



白夜打开褐色信封一看,里面装着一份文件。标题写着「委托书」。他仔细地由上往下阅读,避免漏看任何一个字。



等他看完文件,是五分钟后的事。刚才倒进滤杯里的热水已经通通滴到咖啡壶中,咖啡粉开始干掉了。



「啊……」



他没有倒入适量的热水,漆黑的液体肯定很苦。而且咖啡泡到最后一滴的话会有杂味。已经一滴不剩的这壶咖啡,八成是杂味的乐园。



要继续往滤杯里加热水,还是要重泡一壶?白夜陷入踌躇。最后他决定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将热水倒进滤杯。



把热水加到固定位置后,白夜将咖啡倒进杯子,端到矮桌上,对旁边的沙发呼唤:



「起床了,小黑。」



躺在沙发上的黑绪睁开一只眼仰望白夜。神似猫咪的眼睛盯着他。她翻了个身,黑色长发从沙发上垂落。



「咖啡泡好了。」



「哎呀呀,不好意思,害你这么麻烦。」



黑绪坐起身子,手放在胸前轻轻点头致谢,将杯子拿到鼻尖。她做出闻味道的动作,接着把咖啡送入口中。白夜将肩膀靠过去,观察黑绪的反应。



「嗯。今天也是咖啡。」



黑绪散发出如同贵族的优雅气质。一如往常的反应。她没发现咖啡泡失败了。白夜放下心中的大石,吁出一口气,望向委托书。



「有委托。」



白夜拿起委托书,黑绪心不甘情不愿地甩了下手。白夜将这个行为理解成可以继续说,念出委托书的内容。



「委托人是周防大和、亚美夫妇。对象是女儿真珠。八天前,二月四号,他们在家里发现脖子被勒住的遗体。疑似遭到他杀。这次傀里的目的,是从对象口中问出犯人及道别。执行日在葬礼隔天的凌晨两点。也就是两天后的二月十四日,在周防家举行。」



「知道了。」



「验尸完后,遗体好像安置在有冷藏设施的殡仪馆。虽然离死亡日过了好几天,身体应该不会腐坏。听说真珠小姐是在跟犯人对峙时被勒死的。她才十二岁。」



语毕,白夜将委托书翻到第二页的验尸报告。



委托傀里时,需要附上由政府机关发行的验尸报告或死亡诊断书,以及委托人的身分证明文件。这是为了防止委托人谎报对象的生死进行傀里。



「好可怜。」黑绪的语气平淡得不像这么觉得。「竟然对可爱的少女下手,真是卑鄙的犯人。」



黑绪仰天展开双臂。这乐在其中的态度,使白夜皱起眉头。黑绪毫不在乎白夜的视线,快活地接着说道:



「哎呀,不过真是太好了。我可不想对付太大的睡美人。以前傀里过的杀人案件被害者的人偶有够难缠。她整个失去理智了。」



「没办法。心怀憎恶死去的人,会特别无法控制情绪。」



跟意外事故或自杀的死者比起来,遭到杀害的人类比较难傀里一点。被杀的人大多会怀着恨意。如果还能理解自己已经不在人世,又更棘手了。憎恶会减轻人偶对



「死亡」的恐惧,因此就算身体会受损,他们也不会停止任何一瞬间。会不断肆虐,直到消除恨意。



「十二岁的话,就算失控应该也能马上制住她。总之幸好尸体没被破坏。」



「破坏……你指的是刻耳柏洛斯吗?」



「真的很过分。竟然挖出眼睛,割掉舌头。这样就算复活也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说不了。不过,对协会有意见的话,何不直接来抱怨?因为不敢说就到处破坏尸体,既肤浅又愚蠢。」



黑绪有点粗鲁地把茶杯放到桌上,发出彷佛要把杯子碰碎的声音。



刻耳柏洛斯是从数年前开始暗地活动的犯罪组织,犯罪行为以破坏遗体为主。人称「连续遗体破坏事件」。随机挑选死去的人类,不断破坏遗体,虽然逮到了好几名犯人,刻耳柏洛斯这个组织却尚未解体。人数及根据地都无人得知,完全没有要停止活动的迹象。



该组织的成员相信灵魂死去代表受到净化,重新回到肉体会被玷污,堕入地狱。因此他们将福音协会的行为视为恶行,每天都在企图妨碍。



损坏方式是挖出眼珠、割断舌头。让死者看不见现世,无法与现世的人类交谈。他们相信即使灵魂被送回身体,这么做就能减轻受到污染的程度。



这件事在三年前曾经是轰动的大新闻。因为刻耳柏洛斯将犯罪声明发到了网路上。肇事者是落网了没错,态度却像打倒敌人的士兵般光明磊落。警察没能抓住该组织的尾巴,无法削弱刻耳柏洛斯的规模。



当时也有提到傀里师,在网路上酿成一阵骚动。虽然很快就有人去灭火,应该有上万人记得这件事。这起事件导致傀里师自明治时期后重新受到瞩目。



「把怒气发泄在不会说话的遗体上,真是愚蠢至极。破坏遗体还敢说自己是冥府的看门狗刻耳柏洛斯,他们脑袋有病吧。名字也很俗。一定是中二病或闲着没事干,



没人陪他聊天的人经营的组织。」



「是吗?刻耳柏洛斯是有问题没错,不过正因为有傀里师在,才会发生那种悲剧。要是没有傀里师,肯定不会发生那种事。」



「啊哈哈。出现了。傀里师排斥反应。不可能啦。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想让他们消失的话,得歼灭傀里师本人和他们的家系。」



得少掉多少人,傀里这个能力才会消失?白夜试着想像,脑中却无法浮现那样的世界。



「委托时间是后天凌晨吗。希望遗体在那之前不要被破坏。」



黑绪哼着歌啜饮咖啡,白夜眯起眼睛。







「好,差不多要出发了。」



要在周防家进行傀里的日子来临。离晚上十点只差五分钟。举行傀里的时间订在凌晨两点,不过还得做事前准备及说明,因此两人预计于凌晨十二点抵达周防家。



白夜为从沙发上坐起来的黑绪穿好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接着穿上自己的外套,将车钥匙收进口袋,拿着行李打开门。黑绪扔下一句「麻烦你护送我啰」,轻快地走到室外,如同一阵微风。



黑绪和白夜来到离宿舍走路约五分钟,协会旁边的停车场。踏出宿舍后,仍然在福音协会的占地内。周围用五公尺高的栅栏围住,出入口只有协会正面的大门。



协会和宿舍之间是公园,宿舍前面有座喷水池。周围树木蓊郁,地面铺着草皮和石板路。白夜忽然想起,黑绪说过「这是想增加负离子浓度吗」。



抬头一看,天空是一片混浊的黑色,不只繁星,月亮也躲到了云后面。协会里的街灯不多,所以周围显得有点暗。白夜边走边用手机照亮脚边的路。



穿过公园,右手边就是协会。建筑物的入口部分有如一根长枪,直达天际,顶端设有能让整条街的人知道时间的大时钟,亮着晚上也看得见的灯光。旁边的玻璃有一



部分是彩绘玻璃,画着只剩白骨的死者和体态丰腴的生者。



那栋哥德式建筑,让人想到大教堂。白夜怎么想都觉得很讽刺。因为这会使他想到嘲笑福音协会跟宗教组织没两样的「教会」。



协会已经下班了,白夜却发现今天有一个地方灯还没关。是平常不会用到的忏悔室。



使用者好像尚未抵达,门口燃烧着黄色火焰,彷佛在等待他。黑暗中的光明,营造出一种超脱现实的氛围。



他听见铁的摩擦声。是盖得比周围的栅栏更高的正门敞开的声音。白夜望向那个地方。一辆看似要融入黑暗之中,半点光泽都没有的漆黑汽车开了进来,停在协会附近。



一名男子从后座下车。接着又一个人,最后下来的是驾驶座的人。那三个人下车后感情很好地站成一排,像在玩三人四脚一样,于通往协会入口的白色石板路上迈步而出。



不对,说他们感情很好有语病。中间的男子双手绑在身后,被两旁的男子架住。若是朋友的恶作剧,未免做得太过头了。



「啊哈哈。抓到一只流浪的啰。」



黑绪愉悦地笑出声。看来她一眼就认出那三个人是谁了。白夜也眯眼凝视三人。



仔细一看,两旁的男子他也认识。是福音协会调查班的成员,十王和五木。白夜也见过他们好几次。



调查班负责在发现没有于协会登记的傀里师进行傀里时加以调查,捕捉未登记傀里师。中间那男人就是捕获对象吧。



被捕的男人肯定是在某个时机觉醒了力量,却没加入福音协会,自己学会力量的用法,靠它赚钱。这种人数年会出现一两个。



被抓的话会由协会严格监视。要不是发誓效忠福音协会,直到傀里能力消失,就是活得跟死人没两样。



白夜试着在心中咕哝道「真可怜」,却没有产生同情心。



「只不过是让一个人复活而已!我只是在帮助人。」男子被两人拖着走在路上,大声嚷嚷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正确。「不觉得很可怜吗?听到有人的家人突然过世,怎么可能不同情!」



两位调查班成员完全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男子被硬是拽向协会。他用力踩在地上,以阻止两人,继续大吼道:



「喂,听我说话!有什么关系。只是给人家道别的时间而已。跟你们没差吧,对不对!」



「吵死了。最好只有一个,还有更多吧。怎么可能没关系。没登记就进行傀里,问题可大了。」



十王严厉地说。男人暂时闭上嘴巴,却又开始说话。



「但你不也一样,要是家人被杀,会想找人帮忙傀里吧。」



「到时我会去拜托协会。」



「协会最多只会给一小时不是吗!这么短的时间哪有办法道别。」



「那就是规定。死者待得太久,会误以为自己还活着。设个期限比较好。」



「怎么可能。只会更痛苦吧。那样等于是给挨饿的人一口面包。」



「傀里是用来道别的行为,不能用在自我满足上。」



十王坚定地否认。他太有魄力,导致男子面色僵硬,陷入沉默。



「对对对。而且,你靠傀里跟人开了不合常理的价码对吧?哎呀,不可取喔。比吃呕吐物还不可取。」



五木带着轻浮的笑容说道。男子尴尬地闭上嘴巴。「为了别人」只是用来赚钱的借口。其中不含信念也不含正义。



「好好走路。要让你招供你对谁用傀里了。」



十王低声威吓,男子垂下了头。



白夜将视线从男子身上移开,发现五木在对这边挥手。现在的情况这么严肃,他实在太散漫了。



「嗨。等等要去傀里吗?」



「是的。」白夜点头。



「这么晚还要工作,辛苦啦。加油。」



五木将五指并拢的手放在额前,转动手腕做出敬礼的动作。他比白夜大了十岁以上,有时候看起来却像个小孩子。白夜觉得这个人很有活力,但他并不擅长跟五木相



处。由于不能被对方发现这件事,白夜苦笑着蒙混过去。



「拜啰。黑绪,我们下次见。」



五木对黑绪抛了个飞吻。黑绪看在眼里,却故意无视。



从五木他们背后经过时,白夜听见「杀兄凶手」这句话。他回头望向声音来源,十王皱着粗眉,一脸不悦地瞪着黑绪。



黑绪没有回话。白夜看了黑绪一眼,然后低头用手搔弄头发。三人就这样消失在协会中,彷佛被吸了进去。



「啊哈哈。调查班真辛苦。」



黑绪像看了一场喜剧似的,愉快地鼓掌。态度开朗得跟没听见十王说的话一样。白夜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嗯。不过,那就是他们的工作。」



「跟活人打交道超麻烦的。哎,这样流浪傀里师就少了一个,也算一件好事吧。」



白夜回答:「是啊。」







他们刚好在凌晨十二点抵达委托人家。夜深人静,周围的住宅看不见任何灯光。白夜看着周防家,有点受到震撼。



周防家是西洋式建筑,在这一带是最大的房子。耸立于面前的大门虽然没有协会那么高,考虑到这只是一般住宅,便会觉得这扇门挺大的。



门后的道路长到可以在房子和家门间再盖一栋房子。路旁种了树,明明是大街上,却让人觉得有如一座森林。不晓得是因为这些树木还是夜色所致,有种会出现魔女的氛围。



玄关前停了两辆车,应该是居民的车。两辆都是高级车。从大门到玄关竟然是开车移动,跟电影一样————白夜不由得心生感叹。接着后悔把车停在离周防家要走



五分钟的大马路旁的停车场。他在内心懊悔,如果直接开车来,就能从门口开过去了。



黑绪发出清嗓子的声音。白夜发现自己在发呆,急忙按下电铃。



『请问是哪位?』



回答的是女性。比他看见委托书上的委托人大头照时想像的声音沙哑一些。



「我们是福音协会的人。」



黑绪看着摄影机,笑咪咪地回答。对方「呃」了一声,沉默数秒,然后像做好觉悟似的回答:



『我有听说。请进。』



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对讲机切断通话,大门发出金属的摩擦声自动开启。那个声音显得有几分诡谲,或许是黑夜的关系。



黑绪迈步而出。白夜小跑步跟上,以免被她抛下。



他们应该走了三十步以上。抵达门口时,一名穿着黑色连身裙和白色围裙,年近六十的女性站在那里,她看见两人,恭敬地弯腰鞠躬。



「久候多时了。」



是刚才从对讲机传出的声音。看那身穿着及谦卑的态度,再加上独自站在门口,白夜推测她是周防家的女佣。



「您、您好,我们是来自福音协会的傀里师。」



白夜代替兴味盎然地环视周遭的黑绪低头致意。女佣眯起眼睛。神情平静,锐利的目光却戒心十足。



「两位请。」女佣打开家门,招待两人进屋。黑绪先踏进去,白夜跟在后面。最后进来的女佣在关门后上了锁。



玄关约莫有两坪大。这里感觉也能供人居住————白夜脑中浮现孩子般的想法。



从两人旁边走到前面的女佣,打开位于玄关正面的门。



「要脱鞋吗?」



黑绪问,女佣维持鞠躬的姿势回答:



「直接进来就好。请进。大家在会客室等两位。」



进屋不脱鞋挺新鲜的,白夜有点困惑。黑绪在白夜耳边笑着轻声呢喃「自以为外国人」。白夜提心吊胆地观察女佣,担心这句话传入她耳中,女佣却毫无反应,大概是没听见。



黑绪悠然走向屋内,靴子发出喀喀喀的脚步声,白夜则跟着她。



走廊尽头是目测超过二十五坪的大厅。天花板挂着水晶吊灯,被灯泡照得闪闪发光。地板铺着鲜红色的地毯,楼梯附近放着一架平台式钢琴,相当豪华。



正面的房间左边有三面高度足足有两公尺以上的拱形巨大玻璃窗,维持相同的间隔嵌入墙壁,看了就觉得白天太阳从那里照进来,想必会很亮。



玻璃窗外面是阳台。面积大到远看都看得出来。可以在那边烤肉耶————白夜脑中浮现平凡的感想。



环视大厅,右边有座楼梯,下面有一扇门,平台式钢琴后面有一扇,左边的L字区域有三扇,正面有两扇。到底有几个房间?房间不只这些。这栋房子还有二楼。白夜万分惊叹。



女佣从白夜旁边经过,站到前面。她走向左侧最深处的门,于门前停下脚步,叩响房门。



「老爷,我把他们带来了。」



『噢,进来!』



如同呐喊的高亢声音传入耳中。应该不是女佣口中的老爷回答的,而是他的妻子。声音跟委托书上的大头照给人的印象很接近。



女佣打开门,站到旁边鞠躬。似乎是请他们进去的意思。白夜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看到房内有好几个人在看这边。他萌生一股要跳进陷阱的恐惧。踏出去的脚在发抖。



至于黑绪,她没有一丝犹豫,大步走进房间。被抛下了。白夜也急忙进房。会客室内瞬间一阵骚动。



身材娇小的美女背后,跟着高大又阴沉的男人。不能怪他们吓到。两人的身高差了二十五公分,应该会让白夜显得更加高大。



他们俩共同行动的时候,视线总是会第一个集中到高大的自己身上。那是奇怪的眼神,虽说他早已习惯,感觉并不好。白夜低下头,以逃避那些视线。



他忽然闻到甘甜的香气。这里有放芳香剂吗?白夜东张西望,寻找气味的源头。会客室里没有多余的架子,顶多只有中央那张可供十二人或十四人坐的大桌,以及挂在墙上的两幅画,没有疑似芳香剂的东西。



「啊啊,你们真的来了!」



拥有一头与丧服不相称的明亮褐色直发的女性,激动地牵起黑绪的手。刺激保护欲的双眼让人想到小动物,红通通的,有点肿起来。



「初次见面。我是来自福音协会的九十九黑绪。」



「我是周防亚美。走吧,快点!」



亚美往房间外面走去。黑绪制止了她。



「请稍等。现在还做不到。」



亚美当场愣住,大概是觉得马上就能进行傀里。她一脸错愕。



「委托时应该有跟您说过,由于离真珠小姐去世过了一些时间,想强行将她唤回,需要在凌晨两点举行仪式。」



幽灵时间————这么称呼或许很奇怪,总之凌晨两点是灵魂最为敏感,容易唤回的时间,对灵魂和傀里师造成的负担都会比较少。所以协会建议在凌晨两点进行傀里。这件事在签订契约时跟亚美说明过,她也同意了。



「啊,说得也是……我都忘了。」



亚美哀伤地垂下头。一名男子走到她背后,缓缓将手放到亚美肩上安抚她。



「亚美,冷静点。先坐下再说。」



委托书上有大头照,所以可以知道那个人是大和。他的特色在于自然卷的黑发。大和扶着亚美的肩膀,带她走回原本所在的地方,让她坐到椅子上,再走回来找两人。



「不好意思,您才刚到亚美就这么急。我是亚美的丈夫周防大和。冒昧请教一下,这位是?」



大和用五指并拢的手指向白夜。白夜急忙跟他打招呼。



「那、那个,初次见面。我是来自协会的一白夜。」



他讲完名字后,大和皱起眉头。为何要露出那种表情?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吗?白夜提心吊胆。



「两位的名字都很特别呢。不过,总觉得白和黑听起来有点……」



白夜明白大和在想什么了。白与黑。跟庆祝时会用到的红白布幕相反的黑白布幕。主要用在葬礼,不是吉利的东西。然而,在这个场合也不至于不合适。他们要举办复活死者,再让死者沉眠的仪式,可谓再适合不过的名字。



「我们原本是双胞胎。」



「你们是双胞胎啊。」



大和睁大眼睛。不能怪他无法相信。龙凤胎十分罕见,又是异卵双胞胎,因此他们长得并不像,体型也有差距。尽管被头发遮着,白夜的相貌看起来较为年长,导致两人显得更不相似。像的地方顶多只有遗传自母亲的眼睛。



「我用的是父亲,这孩子用的是母亲的姓氏,所以很少有人会把我们当成双胞胎。」



「啊,原来如此。那还真是————」



大和大概是以为两人姓氏不同,是父母离婚的关系。他频频摩擦下巴,一副想不到该说什么的样子。



黑绪彷佛在谈论愉快的话题,用格外开朗的语气说道:



「听说我们的父母结婚的原因是『想成为完美的一百』。不觉得很蠢吗?九十九加一是一百。但结婚后又不会相加,只能用其中一方的姓氏。到头来还是无法成为一百。总是少了些什么。」



我该笑吗?大和的喉间发出微弱的呼气声。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急忙改变话题。



「我还在想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人来,结果来了个年轻人,吓我一跳。请问你到底多大?」



「永远的十七岁。」



黑绪将拳头放在下巴下面,模仿很久以前的偶像。白夜不耐烦地回答:「二十四岁。」



「这样啊。哎呀,九十九小姐真会说笑。」



说黑绪十七岁,确实可能会有人相信,不过加上「永远的」一词,瞬间变得很像在骗人。白夜跟她讲过好几次「不要再那样自我介绍了,很丢脸」,黑绪却没有要改掉的意思。大和的回应八成是百分之百的场面话。证据就是他的眼角在抽搐。



「还没跟两位介绍。今天我想让这几位也来参加。」



他换了个话题,伸出手大动作地从房间的右侧移向左侧。会客室里有八个人。所有人都穿着丧服,或许是因为告别式刚结束。



「大家轮流自我介绍吧。」



大和指向面前的女性。女子留着颈部裸露在外的清爽短发,细长型的眼睛给人一种压迫感,却又散发出妖艳的气息。推测是涂抹鲜红口红的嘴唇所致。



「初次见面,我是宫岛优香。你们真的有办法让死者复活吗?该不会只是诈欺师吧。」



她俏皮地吐出舌头。黑绪依然面带微笑,从西装外套的内袋拿出一本手册。



「很少人有办法相信超出自身认知的存在。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们不是诈欺师。这是协会相关人士的身分证明。世上也有冒牌货或没有加入协会,无视规则进行傀里的流浪傀里师,还请多加留意。」



这番话语带讽刺,使优香的表情瞬间一变。她板着脸凝视黑绪亮出来的手册。手册是用来证明她隶属于福音协会的,上面还有大头照、名字、所属单位及登记编号。



「讨厌————跟警察一样。是说还有流浪傀里师这种东西呀?」



「有的。他们会要求比协会更高的金额,成功率却很低,傀里失败后还会直接失踪,不帮忙收拾烂摊子,俨然是守财奴。」



「好好玩喔,我有兴趣了。幸好今天有来。不枉我特地拜托大和先生。」



这话别有深意。亚美瞪向优香,彷佛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会客室的气氛紧张得如同走在钢丝上面。黑绪像要表示自己有多迟钝似的,询问优香:



「不好意思,请问您和大和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工作同伴。」优香瞄了大和一眼。「兼前女友。」



大和清了下喉咙,竖起粗眉威吓她,叫她不要多嘴。优香噘起嘴向他撒娇。



「下一个。前一个人说完后,可以请你们继续自我介绍吗?」



他努力用轻快活泼的语气说话,以改变气氛。坐在优香前面的女性察觉他的意图,一面观察周遭一面开口。



「我是仁川佳弥,这是小女惠实里子。过世的真珠和小女是同年级的朋友。我自己也受过亚美小姐的关照……今天在亚美小姐的安排下前来参加。」



佳弥想叫惠实里子打招呼,她却抓着佳弥的手臂别过头,或许是在怕黑绪。



佳弥长得跟亚美很像,不如说佳弥刻意打扮得和她一样。跟亚美颜色相同的粉色眼影及淡粉色口红,糟蹋了她的美貌。浮肿的眼睛像挨过揍一样,在发黄的肌肤上看起来特别显眼。感觉得出她对亚美应该是既尊敬又羡慕,但她努力错方向了。



坐在佳弥右边的惠实里子穿着缀有荷叶边的衣服,却因为肩宽太宽的关系不适合她。朴素点的衣服应该更能衬托出惠实里子的魅力。她的穿着跟照片中的真珠很像,看来连女儿都被迫要模仿真珠。



「下一个是我吗。我是亚美的弟弟南方义纯。我常跟真珠一起玩。她是个亲人的可爱女孩。很像小时候的姐姐。长相和个性都是。当成分身一样疼爱的真珠去世,姐姐该有多伤心啊……」



这对姐弟感情好像很好。仔细一看,两人五官端正的相貌非常相似。可以说是一对美形姐弟。



义纯将五指并拢的手朝向坐在前面的女性,表示自己说完了。那名女子挺直背脊,直盯着黑绪。她戴着口罩,所以只看得见眼睛。衣服穿得比其他人厚,是感冒了吗?



「我是义纯的妻子,枝奈子。那个,我和真珠是……」



话讲到一半,枝奈子低下头,用右手摩擦着与丧服同色的黑色蕾丝领巾。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不晓得是太难过,还是跟白夜一样,不擅长在人前说话。



义纯见状,小声催促坐在枝奈子右边的娇小少女自我介绍。少女应该是小学低年级生。年幼的她先是望向大和,接着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右边的少年。少年恍然大悟,代替少女开口。



「初次见面。我是周防家的长男大弥。这位是次女红玉。」



大弥用变声前的高亢声音,连同少女一起介绍。大弥跟红玉都长得像父亲,发色是黑色,眉毛偏粗。不过,黑发粗眉和那聪明伶俐的相貌非常相衬,黑色让他显得有几分成熟。



「大弥是真珠的哥哥,今年国一,红玉是真珠的妹妹,今年小三。红玉很内向。」



大和说完,对坐在大弥右边的男子使了个眼色。微胖的男子将视线抬高到眼镜的镜框上方,轮流看向黑绪跟白夜,轻轻点头致意。



「……你们好。我是大和的弟弟武藏。」



就这么一句话。大和盯着武藏,彷佛在说「还有其他可以说的吧」。然而再怎么等,武藏都没有多说半个字。大和放弃劝他,指向门口。



「她是在我家工作的女佣吉永小姐。」



确认两人转过头后,吉永深深一鞠躬。是带他们来到这里的女性。神采奕奕的脸上洋溢着自信。



「仪式是凌晨两点开始对吧?所以还有时间。我肚子有点饿。吉永小姐,可以弄点简单的东西吗?」



「好的。」吉永低下头。



「吉永小姐煮什么都很美味。也会有两位的份,请务必尝尝看。」



「那还真是令人高兴。不过准备一人份就好。他不会吃。」



黑绪望向白夜。大和面露疑惑。



「那个,啊,是对食物过敏吗?」



「我本来打算等等再跟您说明的。傀里师工作时是两人一组,但其中一方不是人类。」



黑绪这句话引起一阵骚动。等场面安静下来,她才再度开口。



「这是有原因的,复活的人类……我们这一行叫他们『人偶』,万一人偶失去控制,一般人无法对抗。毕竟对方是没有感觉的人偶。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受到攻击而痛得停止攻击。所以需要操控同样的人偶,以压制他们,我们称之为『式鬼』。」



「呃……也就是说,其中一位已经死了,所以不用吃饭,的意思?」



大和对白夜投以恐惧的目光。明明想让人复活女儿,自己却会害怕其他活过来的人。



「没有进食的必要。也不是不能吃啦。可是式鬼不具备排泄功能,之后还得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挺麻烦的。啊哈哈。不过没有饱足感,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直接吞进去的话还能把胃袋当成包包用,换个角度想搞不好还算方便。」



黑绪是在开玩笑,其他人的反应却不怎么好。他们一脸困惑。虽说已经死了,她可是把人类当包包用。人权主义者听见肯定会严正谴责。不过尸体究竟有没有人权?



会客室的人通通看着白夜。眼中蕴含嫌恶及好奇心。感觉不到善意。白夜害怕那样的视线,低下头,抚摸浏海,不跟任何人四目相交。



「这样啊。抱歉。所以你刚刚才会说『原本是双胞胎』。不过就算其中一方去世了,你们还是双胞胎啊。」



「是没错。」黑绪把手放到嘴边。「比起这个,我想先检查真珠小姐的状态,可以吗?」



「没问题。大家一起走吧。」



大和一说完,会客室的人就全站了起来,跟在大和后面迈步而出,所有人一同前往真珠身边。







真珠的遗体放在走出会客室来到大厅,往右边直走,面向玄关右手边的房间。



右边还有一间房间,是晒日光浴用的。白天的时候,阳光会从日光室照进这个房间,应该亮得连灯都不用开。



房间里面有画和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花瓶,里头插着鲜花。没有多余的物品,简直像原本就是用来放棺材的。



或许是因为有遗体的关系,房内没开暖气,与室外无异的气温,导致亚美、佳弥等几位女性冷得在摩擦手臂。只有黑绪若无其事。



棺材放在往里走三分之二的距离的位置。只有白夜、黑绪、大和、亚美走到旁边,其他人都站在门口附近没动。



「这个房间以前是家父盖来放撞球的,结果好像根本没用到,白白浪费空间。可是现在,多亏这个房间才能迎接真珠,我该庆幸吗?」



大和勉强开了个玩笑,眉毛却哀伤地垂下。面对装着真珠遗体的棺材,亚美跪在地上哭出来。大和摸着她的背安慰她。



「真珠小姐在这里面对吧。」



大和慢慢点头回答黑绪。黑绪望向白夜。发现她在看自己的白夜走近棺材,把手放在盖板上用力抬起。



根据原本的习俗,棺盖会钉起来,让死者顺利前往另一个世界,真珠的棺材却没钉住,他毫不费力抬起了盖子。



白夜将棺盖放到地上,从黑绪旁边窥探棺材内部。里面睡着一位肌肤白皙,有如陶瓷人偶的美丽少女。



淡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颊及嘴唇的妆,跟亚美现在涂在脸上的颜色相同。粉红色与雪白的肌肤十分相衬。或许是因为化妆让她看起来气色很好的关系,有种她随时会动起来的错觉。过世后依然可爱的相貌,使白夜轻易想像出少女生前的模样。



用不着仔细观察都看得出,她和亚美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珠死后过了将近十天。亚美却依然不断呼唤她的名字,泪流不止,白夜稍微明白原因了。



存在于亚美心中的,不只孩子去世的悲伤。等同于分身的真珠离世,她应该有种身体少了一部分的失落感。这个洞多久都补不好。白夜也有过这种经验。他想起当时的回忆,忽然一阵鼻酸。



其他人会为真珠的死感到多么难过?白夜转头观察。但他后悔了。因为眼前只有一排如同雕像,以悲伤来说太过淡漠的表情。



武藏冷冷看着亚美,义纯虽然面带愁容,比起在为真珠难过,更像在为姐姐的眼泪感到心痛。枝奈子只是在偷看丈夫,对真珠兴致缺缺;佳弥虽然也有在吸鼻子,表示自己正在哭,眼中却没有半滴泪水,看起来只是在模仿亚美。至于优香,她在用手指玩指甲,一副不在乎的态度。



人一旦长大,面对他人的死亡也会变得不再稀奇吧。开始习惯有人去世的人也不少。不过,他们的反应实在太冷漠了。



那么小孩子呢?白夜将视线移向下方,大弥哀怨地瞪着亚美,红玉脸上是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的温柔微笑。两者都不是姐姐或妹妹去世时该露出的表情。



至少要有一个人吧。奇妙的感觉令白夜握紧拳头。家人死了却不难过,未免太悲哀了。



这时,白夜发现惠实里子站在前方,与他跟黑绪面对面。她在偷看放在台座上的棺材。



她的心情看似夹杂了不安及悲伤。身为朋友的她,在为真珠的死哀悼吗?若是如此,真珠一定也会很高兴。



「真珠不会动了吗?」



惠实里子抬头看着佳弥询问。佳弥张大嘴巴,发出错愕的声音。



惠实里子跟真珠一样,是十二岁的小孩,应该是还无法接受朋友的死。惠实里子不安地又对佳弥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亚美盯着惠实里子,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紧接着,她的脸皱在一起,又开始啜泣。哭声比刚才更大。惠实里子问的问题,说不定是亚美最想问的。



「唉,真珠。」惠实里子再次开口,身体却抖了一下,吞回讲到一半的话。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受到惊吓。



白夜跟着惠实里子看过去,发现大弥在瞪她。比大人更有气势,跟彷佛杀过人的凶狠表情有几分相似。



「喂,惠实里子!安静点。」



佳弥因为惠实里子害亚美哭出来而惊慌失措,其中一边的嘴角用力垮下,瘪成「ㄟ」字形,抓住惠实里子的手臂把她往后拉,惠实里子却站在原地不肯回去。



「可、可是……她刚才动了嘛。」



她低声咕哝道。佳弥面容扭曲,威吓惠实里子。惠实里子似乎在为没人相信自己一事感到难过,流着泪又说了一遍。



「真珠刚刚动了。」



佳弥气得脸颊都涨红了,更用力地拉扯惠实里子的手臂。惠实里子都在喊痛了,她还是不放手,将她拽到身后。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请等一下。」



制止她的人是黑绪。佳弥不耐烦地低声询问「怎么了吗」。黑绪没有回答,走到惠实里子旁边,配合她的视线高度弯下腰,温柔地问:



「你看到真珠动了吗?」



「不好意思。这孩子好像还不敢相信真珠死了。」



佳弥回答了黑绪的疑问。她虽然面带笑容,想要快点逃走的心情却透过空气传达过来。黑绪回以毫不逊色的微笑,重新面向惠实里子,提出跟刚才一样的问题。



佳弥愣住了。回答的人是她,黑绪却不予理会。佳弥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晓得是出于羞耻抑或愤怒。



「……嗯。刚刚动了。我有看到。」



实惠里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佳弥一脸嫌恶。



「喂。」她才刚喝斥惠实里子,黑绪就瞪向佳弥。佳弥大概是觉得黑绪明明在瞪人,脸上却挂着笑容很可怕,闭上嘴巴,将无处发泄的话吞回去,畏畏缩缩。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告别式结束后。」



「当时你在真珠旁边做了什么吗?」



「我看到白色的线,伸手去拉。接着出现一块很大的东西,跑进真珠的身体里面。然后她就睁开眼睛了。」



白夜知道这个动作。他吓了一跳。那正是傀里的动作。惠实里子似乎有当傀里师的才能。



「咦,怎么回事?」



佳弥连眨眼都忘了,凝视惠实里子。黑绪回答:「这孩子有当傀里师的才能。」



「傀?咦?」



「傀里的才能会在七岁到十四岁间显露。光有天分还无法傀里。这是有条件的。」



「条件?」



「惠实里子小姐是否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过?」



佳弥似乎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咬住嘴唇。



「前年,她跟亲戚的小孩去多摩川戏水,被河水冲走,那个时候……」



「原来如此。那么,有跟其他人的死亡扯上关系过吗?」



「一样是在去河边玩的时候……她跟亲戚的小孩一起被冲走。亲戚的小孩在当时过世,只有这孩子得救。」



黑绪嘴角挂着笑容,微微垂下,连有没有动都无法分辨的眉毛,看起来却散发哀愁。



她起身面向佳弥,像在安抚她似的放轻语调。



「那就是原因吧。傀里这个能力会借由接触傀里对象————也就是生物的死,以及自身在生死边缘徘徊而觉醒。」



佳弥仍旧一脸困惑。她的视线飘向亚美,接着在背后的人身上游移不定。彷佛觉得自己来错地方,为此恐惧不已。



「咦……为什么是我女儿?我小时候也差点没命,却没发生那种怪事。」



「就算符合这两个条件,不会觉醒的人就是不会觉醒。因为那是一种才能。祖先有当过傀里师的人,会比较容易显露才能。惠实里子小姐父亲的家系,搞不好有那种人。」



「父亲?那个人的……竟然是父亲,那种人。我们都离婚了……」



佳弥怨气十足地咬住下唇。嘴唇都变白了,这样下去可能会咬破嘴唇。



「那很好呀。讨厌————意思是你们家出了个灵能者啰?真巧。」



优香的语气兴奋得跟现场的气氛形成反差。佳弥瞪向她,她却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放声大笑。



「佳弥小姐,请您快点来协会一趟。」



「我、我不要。我没兴趣加入宗教组织,也没打算让惠实里子加入。」



佳弥将惠实里子护在身后。对觉醒傀里才能的人这样说,大多都会是这个反应。黑绪压低声音,以加重这番话的分量。



「这也是为了保护惠实里子小姐。」



「什、什么意思?」



「不正确使用傀里的话,傀里会伴随诅咒反弹回自己身上。最坏的情况还可能没命。除此之外,有些拥有傀里能力的人会被抓去私下贩卖,当成商品对待,而非人类。不过,只要去协会登记成傀里师,协会就会教她傀里的用法,也会帮忙保护她。」



协会是政府设立的管理机关,却没有强制权。因为政府并未立法规定傀里师需要强制关进协会。所以他们只能采取劝诱般的行动,需要对方主动前往协会申报。



公然制定那样的法案,等于是在正式承认傀里。政府想隐瞒傀里的存在,希望他们维持在都市传说的范围就好,自然不可能立法。



具有强制性的,只有福音协会主动接触却没去登记,私下进行傀里,或者将傀里用来犯罪的情况。这样才总算能把对方视为危险分子,由福音协会处理。



虽然表面上是采取自我申报制度,到头来还是以申报制为名的强制性行为。反正都会被强制送去协会,自我申报的待遇还比较好。



「如果绝对不使用傀里的能力,又能保密一辈子,不去协会登记也行。不过,就算是在无意识之间也一样,万一她下次擅自使用傀里的能力,令嫒将受到拘束,还请两位谅解。」



「为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能让死者复活,非常危险不是吗?超越人智的能力,是畏惧的对象。傀里是必须加以管理的能力。否则这个世界的根基会动摇。」



「这、这也太……我从来没听说过。」



「被列为监视对象的话,做什么都会有人盯着。没有自由也没有隐私。所以,劝令嫒最好快点来协会登记。登记成傀里师能领到钱,也会保障一定程度的自由。更重要的是,可以帮忙排解遗族的悲伤。」



佳弥看了惠实里子一眼,面露恐惧。黑绪重新面向惠实里子。



「你有跟真珠小姐说到话吗?」



「嗯。一下下。」



「你们聊了些什么?」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