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卑怯与桐原(2 / 2)
你为什么会如此消极。
我这样问他。
「……父亲,经常提起桐原你」
他这样低声说道。
为了整理信息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然后立刻就想到了。
我想到了那张我们高中理事的脸。
我记得他是个善人(Good Man)。
并不是说他的人格善良,而是说他对我有价值。
他的名字叫藤堂源十郎,在面试时十分推荐我,认为我应该获得特别奖学金。
他有着强烈的能力至上主义者的倾向。
但那又怎么了。
对于有能的我来说只不过是得到了好处而已,果然他就是个善人(Good Man)。
「他总是在称赞你。他总是在称赞桐原你。他说你很厉害。说你虽然出身贫困,但却接受着母亲的爱,成长成了拥有卓越智慧的孩子。说你积累了教育,改变了自己的困境。说你虽然是未成年人,却有着强烈的自我。说你从小就带着目标在活着」
这是事实。
那个Good Man也应该会这样称赞我。
「和我不一样。我知道桐原你的确值得受到称赞。但我还是恨你」
藤堂君悲伤地嘟囔着。
就像是嫉妒心强的小孩子一样,但这并不能成为憎恨我的理由。
「你的父亲应该也有称赞过藤堂君你吧。你初中一直是年级第一的吧?就算高中被拿来和我比较也没什么吧」
「我人生中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称赞」
什么?
一瞬间,无法理解的我思考停止了。
不对,我的听力并没有异常,我听得很清楚。
我反问道。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为什么。
我差点就要这么问出来了,但藤堂君又不可能回答我。
因为他可能是对此最感到奇怪的人。
我压抑住疑问,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我努力了的。我一直在努力的。父亲要我成为优秀的人物。要我谨慎地拒绝邪恶。要我如果一定要作恶的话就要做得彻底。被这么说的我上着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还被安排了家教,我一直在努力学习。我没有怠惰,一直保持着第一。但父亲并不会称赞我。他并没有认可我」
那是为什么。
我思考着原因。
如果此时我轻易产生共鸣而发怒,或者被像孩子一样的侠义心所驱使的话,那么桐原銭子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因此,我试图去理解那莫名其妙的教育方式。
但是不行,我还是想不明白。
倘若藤堂君是真的愚钝倒也罢了,但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他有能这一点没有问题,只不过承认欲求得不到满足,结果就成长成了一个极度扭曲的人。
得不到父母认可的孩子的自我肯定感会变低,这一点藤堂君的父亲大概也是完全理解的。
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没有这种认识的人,事实上也不会是。
只是。
不。
或许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
我并不是想说与我无关这样的冷言冷语。
而是藤堂君正在接受现实。
「我想得到父亲的称赞。但我想大概已经不行了。他在我面前只会说桐原你的事情。我明白父亲对我毫无兴趣」
他明白自己该放弃了。
「我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按照喜欢的方式生活。我也明白,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得到父亲的称赞」
我意识到,一个男人的成长画面就要在我眼前展开了。
总有一天,他会像离开巢穴一样,摆脱他的父亲的控制。
不一定是现在,但毫无疑问在高中毕业的时候一定会是那样。
那我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对父亲在某些方面认可的是桐原而不是我这件事,抱有无法抑制的愤怒。我对你感到憎恨。我真的很对不起桐原你,我也明白自己怀有的情绪是如此的自私」
藤堂君是理性的,他理解自己为何对我怀有恨意。
他理解为何要来我的个人自习室,向我倾吐那些无法抑制的情感。
他完全理解并接受了这些。
那我还有什么毕业吹毛求疵呢。
「对不起。桐原。很抱歉突然闯进来」
藤堂君身体摇摇欲坠地跪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握着我的手,像是在向我道歉。
道歉倒没什么。
「……」
但我该怎么做呢。
我知道藤堂君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憎恨,但他并没有踹开个人自习室的房间门,然后掐住我的脖子。
他做不了那种事。
敲了门的他得到了我的许可之后才打开了门。
直到我邀请他进房间之前他甚至都不会进来。
而现在,我也只是像这样温柔地握着藤堂君的手而已。
我为他做的不过是这种程度的行为而已。
所以,我认为他没有必要为了赎罪而拼命道歉。
那种事无所谓的。
「嗯」
所以嘛,反过来说是在补偿也蛮奇怪的。
我觉得对藤堂君稍微温柔一点也无妨。
我稍微靠近了一点,把他的头正好抱在胸前。
「藤堂君,如果你是在道歉的话,那我就接受了吧。然后,这是给你的一个建议……你这个人,有点太过于只考虑自己而轻视他人了,你有些时候太冷淡了」
就算被胸部像砧板一样的我抱着头,他也不会特别高兴吧。
但多少还是有些女性的肉感吧。
能给到他一些安慰就好了。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他耳边温柔地低语道。
「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如果有人遇到困难,就去帮助他们。因为社会并不是只为了你一个人存在的,而是由你作为其中一员参与构成的」
这是从我小时候开始,母亲一直对我说的话。
我个人认为全都是胡说八道。
在到处都是不懂得舍与得的人渣的这个社会,像我怀里的藤堂君这样只会说却不敢做任何坏事的男人,真的是善良得不得了。
我甚至觉得他是如此的纯粹。
被我抱在胸前的藤堂君虽然有些惊讶。
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露出一副像是将一切都交托出去了的安详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给你添麻烦了」
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当藤堂君的脸离开我的胸口时,我感到有些依依不舍了。
不管怎么说,我对藤堂君的心理咨询已经结束了。
我为藤堂君——那个可怜的怪人给予了怜悯。
胡言乱语说“如果有人遇到困难,就去帮助他们”之类「漂亮话」的母亲要是看到了那一幕,大概也会很满足吧。
这就是我对他的安慰。
藤堂君站了起来,像是在清理外套上的泥一样,退出了房间。
他最后并没有转过身去,而是像离开面试会场一般地,稍微注视了一会儿我的脸,然后关上了门。
Mission Complete。
虽然过了一段时间,但还在个人自习室的使用许可时间范围内。
我还有时间阅读『红与黑』。
所以我试图继续读下去。
可我虽然在看书,但不知为何完全记不住内容。
我那非常聪明、比藤堂君还要聪明的大脑,留不下一点内容。
由于是很有趣的小说,所以一直想着找时间读一读,但我始终没有读完后续。
因为一想起当时的事情,我的手就会停下来。
这样。
这样啊。
我知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某种感觉。
是的,就在那时,构成我的轴扭曲了。
让桐原钱子这个对世界充满欲望的人运转起来的轴,扭曲变形了。
虽然我现在理解了那种感觉是什么。
但当时的我却还什么都不懂。
我意识到自己恋爱了,是在回家后的那天晚上。
*
牛奶、糖浆和起泡的香槟混合在一起的粘稠感粘在短裤上。
明明已是冬日,湿漉漉的汗水还是笼罩着全身。
我咋了咋舌。
明明已是深夜,我却十分清醒,根本睡不着。
包裹在廉价煎饼被和冬毯里的我看了看旁边的闹钟,已经十二点过了。
我平时十一点就睡觉了。
我出汗不止,心脏还会不时失控一般地狂跳。
是不安或压力吗?
还是自律神经紊乱?
无论如何,我突然间被汗水浸透了。
这样根本无法入睡。
我开始思考原因。
「是荷尔蒙失调吗?」
我没有任何月经不调的迹象,感觉好像也不太一样。
没办法,我只好从煎饼被里钻了出来。
因为不喜欢睡衣,所以只穿着廉价短裤和夜间文胸的我晃晃悠悠地走着。
虽然生活在公共住宅区,但我的私人空间通过单间得到了保护。
我走在走廊上,不发出哪怕是一点微小的声响,以免吵醒因工作而疲惫的母亲。
虽然是冬天,但浑身被粘腻的湿气覆盖的我还是艰难地走到了浴室。
我想洗个澡。
我将脱下的内衣扔进洗衣篮。
浴室里有一面大镜子,可以映出自己粗陋的肢体。
我的容貌应该称得上是完美的美少女,但这副不匀称的身材却让我有些咬牙切齿。
对我有欲望的男人大概是不会喜欢这样的身体的吧。
我想着这样的事情。
不对。
我在想些什么呢。
男人的兴趣关我什么事。
虽然在社会上拥有好的外貌总是有利的,但我从未想过要利用自己的美貌来获得成功和荣耀。
我并不认为在从事某种专业或生意时,那会成为必须的技能。
我在在意些什么呢。
只是。
「嘛,想和藤堂君拥抱的话,身材能再丰满一点就好了」
我清楚地表达出了对什么不满意,是哪里有不足。
我突然想到。
这是突如其来的,我不是一直在考虑那种事情的。
我这样找着借口。
没错,我比藤堂君聪明多了,甚至当他绅士地闯进来时,我也轻而易举地应对了。
我完美地应对了一切。
我真的觉得藤堂君应该感谢我。
我引导了那个男人走上正道。
但如果说有什么唯一的缺点的话。
要是我像我的好友部部和云丹酱那样拥有充满女性特征的身体的话。
没准那个男人现在就已经完全落入我的掌握之中了。
我在想当藤堂君的脑袋埋进我胸口的时候,那个男人是不是对我表白了。
我认为那并不是一种糟糕的情境。
我要将那个尽力假装自己是坏人的自负男人掌握在手心里。
我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最喜欢的绘本『活了100万次的猫』里的一个场景。
那是作为主人公的虎斑猫,宁可将自己在100万次生命中积累的名誉和实绩全部舍弃,也要为了自己喜欢的白猫而献出自己真心的场景。
那个主人公对母猫说出的致命一击只有一句。
『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那句话似乎包含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女从所爱之人身上寻求的话语。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爱上一个男人,并向他寻求什么的话,我会寻求什么呢?
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认为,在现代社会中,体力是次要的,智力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我虽然出身贫困,但我认为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赚到钱。
容貌只不过是贴在骨头上的肉,都可以通过整容什么的随个人喜好而定。
我并不是从男人身上寻求那样的东西。
我只是想要一个纯粹的告白。
我所追求的,是超越那些基于条件的婚姻、交易式的恋爱,以及能力出众男女配对之类概念的东西。
那些都是每个人都应努力拥有的基本前提,而我想要的是更多。
我渴望的是,有个男人可以为了我,把他努力积累起来的能力、荣誉和成就全部奉献出来。
然后对我脱口而出。
「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要是藤堂君,要是那个藤堂破蜂当时对我这么说的话,我肯定会当场沦陷吧。
如果别人对我那样花言巧语,我一定会嗤之以鼻,但如果是藤堂君那么说的话,我的心脏一定会被击穿的。
他的体格很好。长相也不错。还很有钱。头脑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那些对现代社会的运作而言很重要,但对我桐原钱子来说无所谓。
他在我的眼前,在我的面前,像婴儿一般地暴露出了自己的软弱。
那可不行啊。
他丢弃了自己惯常的轻视他人的眼神,以及通过轻视他人而维持起来的虚荣的自尊心,还有为了保护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而拼命挣扎的自己所积累起来的一切。
他抛弃了全部一切,向我展示了真正的自己。
我已经无法再讨厌他了。
不,不止如此。
我就老实坦白吧。
要是那个男人抛下全部骄傲,向我表白的话。
我作为女人完全可以接受那一切,我的心也被这样的想法彻底击穿了。
要是他能像『活了100万次的猫』里的「虎斑猫」那样抛弃全部骄傲追求我的话,我便完全不会拒绝。
我还没有洗澡呢。
但一看浴室的镜子,就发现我的全身发热得通红。
不是因为冬天的寒冷,也不是因为浴室的热气,我只是在疯狂地发情而已。
我的眼睛里的瞳孔呈现出了心形。
呜呼,已经骗不了自己了。
「我喜欢上那个男人了」
我这样说道,认清了现实。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
我的脑子里全是这样的念头。
我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不过,我知道自己还是很聪明的。
来好好制定恋爱计划吧。
现在还不行。
他还在成长阶段,还在一点点地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人。
可以想到,即使我向他表白,也很容易会被他拒绝。
他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认真地拒绝我说“像我这样悲惨的男人配不上你”。
然后就再也不会接受我的表白了吧。
因为本人桐原相当聪明,所以很容易就能预想到那样的展开。
这可不行。
现在还不行。我只理解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要制定周密的计划并付诸实施,以培育藤堂君这一果实然后收获他。
那是我的东西。
是桐原钱子的东西。
我想温柔地对待他。
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
我要侵蚀那个男人空虚的生活。
我要从生活的点滴开始多管他的闲事。
我要从三言两语开始积累起平凡的交流。
我要像教育可爱的小狗那样,对他进行训练。
我要让那个看上去就是人渣的精英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我要慢慢来。
为了他,我愿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来制定生活计划,来安排周密的日程表。
只要两年。
度过高中时代,和我一起度过青春岁月之后,藤堂破蜂应该就能明白桐原钱子的价值吧。
就像今天向我表达的忏悔一样,为了不错过我,他会抛弃自己全部的骄傲向我表白吧。
他会说为了我愿意做一切吧。
我会让他说出『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我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深刻理解被我爱上是多么的可怕。
「和我一起享受青春吧,藤堂君」
我的肢体在发情。
我对着浴室镜子里的,全身被染得通红的自己这样说道。
那个男人肯定会喜欢上我的。
没什么,花点时间也没关系。
那样看起来只会做坏事的男人,是不会有人横刀夺爱的。
我有着这样的自信。
我这样夸下海口,对着镜子笑了。
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想到,偏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他。
人们常说爱上一个人就会变成傻瓜,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现在想来,藤堂君在他人眼中变得越来越像是个正常男人的那个过程真是不行。
是我把他养育过度了。
*
认识到自己的计划失败,是云丹酱说有事要找我商量的那天。
那是第三学期的冬天,接近黄昏的放学后。
特别升学课程的教室里不会有人,想留校学习的也都会利用图书馆的个人自习室。
所以在教室里的只有桐原和云丹龟两位少女。
只有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一直是好朋友的小桐和云丹酱在。
「我有了喜欢的人了」
「这样」
我和她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我借用邻座藤堂君的椅子,伸直双腿坐了上去。
而云丹酱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穿着迷你裙,所以正襟危坐地双腿并拢,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
要是那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短裤的话,就给我穿上长裙啊,云丹酱。
而且现在是冬天啊。
虽然神户气候温暖不怎么下雪,但现在的平均气温还不到十度,穿迷你裙什么的简直是疯了。
不过,我已经给她说过很多次了,所以不用在这里说这个。
我必须帮她解决问题。
「你找到好男人了?果然是有钱人?」
说起来,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云丹酱进行恋爱咨询。
她的梦想是嫁给一个住在塔式公寓最顶层的超级有钱人。
她的目标是成为不做家务的家庭主妇。
她想靠富裕男性的经济实力,过上懒惰的生活。
实在是个人渣。
我和她都很人渣,所以臭味相投。
她和我一起上公立小学·初中的时候,也像我一样被好几十个男生表白过,不过她表面上算是都很客气地拒绝了。
然后她就给我抱怨说「真是的。班上足球踢得最好的,社团里的王牌居然迷恋上了我,想来追求我啊。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他连跟我和小桐升入一所重点高中的能力都没有啊?搞清楚自己配不配吧废物们。精神上没有进取心的人都是蠢货」。
我也完全认同,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很合得来。
而这样的云丹酱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那个人的水准应该相当之高吧。
「那当然是有钱人了。而且是拥有我梦寐以求的规格的超级有钱人。但是,并不是小桐你现在想的那种懒惰的理由哦。我好不容易考上重点学校,积累了学历,要是他想让我做兼职主妇的话,我也会去工作的。当然如果他想让我做全职主妇的话,家务我也都会做的。因为我希望他能吃了我做的饭,然后说真好吃」
云丹酱双手合十,贴在脸颊上。
然后,像是在享受某种快乐似的扭动着身体。
啊,这样啊。
就在这里,云丹酱舍弃了自己懒惰的梦想,选择为爱而活了吗。
不过,我也不是不明白。
我也是有了喜欢的男人,才第一次理解了的。
让藤堂君吃我做的饭,看着他吞咽的样子,如果他能为此感到高兴,那么我就会兴奋不已。
想象着他那庞大的身躯是靠我做的料理来维持的,就真的很享受。
我想洗藤堂君的衣服。
我想负责打理他的全部仪容仪表,就像猴山的母猴会为她的伴侣除虱一样。
我想把他弄成如果没有我,连着装打扮都做不了的地步。
我想以随时都能勒住脖子掐死他的姿势,给他系领带。
即使我强迫他从一个废人成长为真正的人,我也希望他能在我面前展现出完全的软弱。
我希望他把私生活完全交给我。
承认吧。
桐原钱子想完全控制藤堂破蜂的心。
有句话说“想抓住某个人的胃”,而我想抓住他的心。
「我懂,云丹酱」
我嗯嗯地点着头。
恋爱会让人的心变得非常不可思议。
「你懂……意思是小桐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我也觉得挺意外的」
我老实回答。
如果是云丹酱的话,告诉她也无妨吧。
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不过,现在我是在接受云丹酱的恋爱咨询。
所以我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吧。
「那么,进入正式的咨询阶段吧。云丹酱喜欢上的人是?」
我开始套话。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支吾着说道。
「是小桐你现在坐着的椅子的主人。藤堂破蜂同学」
一瞬间,思考回路停止了。
此时在我心中最先勇气的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恨,而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是藤堂君呢。
「那人不是人渣吗。云丹酱你之前不也说讨厌他的吗」
「说过。而且说过好多次。但人的形象不是会变的吗」
藤堂同学变了啊。
不,或许他本质上就不是个坏人。
云丹酱开口说道。
「我起初也觉得他很糟糕。明明我穿着可爱的迷你裙,他轻蔑地看我的眼神却像是班上有个无可救药的卖淫女一般。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蔑视他人的乖僻的人渣呢」
是这样的。
他对任何人,对任何事都是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不会有喜欢他的女人出现。
「但是呢,第二学期结束之后,他对别人变得友善多了。怎么说呢,就像是他的社会性提高了一般。至少,他已经不再会偏执地公然蔑视他人了」
我在心里咋舌。
啊,这样啊。
我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云丹酱是我在小学和初中时最好的朋友。
在那全是群混蛋的泥泞之中,她应该是唯一能在智力水平上和我相称的人。
如果藤堂君有所成长的话,她也一定能看穿这一点,而不是被固有成见所束缚。
「那个呢。小桐你可能不知道,但有次我很困扰的时候,藤堂君为我做的事真的让我很吃惊。他没有任何企图地帮助了我。他说,因为你看上去遇到了困难,所以我就来帮你了。我前几天有学到的,人就该这么做」
我在心里反复咋舌。
可恶,可恶,可恶。
这种愤怒不是针对云丹酱,而是针对自己天真的想法。
我是个笨蛋。
「他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温柔了呢。我一直觉得他是那种即使别人有麻烦也会毫不在乎地抛弃别人的人。还是说,他果然本就不是坏人呢」
藤堂君本来就是一个足以让我倾心的男人,而且他还有精神幼稚的一面,会淳朴地听从我说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藤堂君为云丹酱做了什么,不过,是呢。
藤堂君正在一天天地,一点点地变得温柔起来。
每当我对他多管闲事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像是什么东西在逐渐孵化、成长的感觉。
就像是从受精卵中孵出小鸟那样,有时我会产生一种兴奋感。
呜呼,云丹酱,云丹酱。
藤堂君虽然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善人哦。
就算藤堂君对你很温柔,那也是我培养出来的善良。
那是我爱上的男人,是我专门为了自己而培养的男人。
「我不知道。但那都无所谓。我喜欢上藤堂同学了,虽然他有点怪癖,但恋爱中不就是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吗」
那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几乎快要说出口,但我还是咬紧牙关强行忍住了。
「我打算明天向藤堂同学表白」
就算云丹酱向藤堂君表白,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但我无法断言云丹酱会失败。
我能感觉到自己头脑中的血肉正在沸腾般地旋转。
该怎么办才好。
有人想要从旁夺走自己养大的男人。
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免受眼前的云丹酱,免受这位云丹龟的伤害呢。
怎么样才能抢在自己最好的朋友之前,得到藤堂君呢。
无论是什么肮脏的事,我都必须去做!
但就算我去表白,藤堂君也还是会拒绝我的。
我必须马上找到让藤堂君无法拒绝和我之间恋爱关系的方法!
快想。
快想。
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方法只有一个。
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有一个极度的能力至上主义者,而藤堂君也暂时还处于他的精神支配之下。
并且是一个无比认可桐原钱子的人。
办法就是向担任学校理事的藤堂君父亲推销有才能的自己,让他强迫我和藤堂君建立恋爱关系。
我做了卑怯的事情。
我残忍地背叛了最好的朋友,并欺骗了自己爱上的男人。
就这样,我所做的一切和对此的所有道歉都结束了。
——天台的门缓缓打开。
站在那里的云丹酱,一副坦然原谅了些什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