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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第96节(2 / 2)


  陆清则也不介意,嘴角噙着温和的弧度,在幽暗的牢狱中,下颌如雪一般莹白:“我不知道卫鹤荣向你承诺了什么,但你应当清楚,江右水患一事,足够定你死罪。”

  从陆清则嘴里吐出来的名字,潘敬民都很熟悉。

  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瞪着陆清则,脸上的肉抖了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潘大人。”陆清则微微俯身,靠近铁栏,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下去,“比你有用的人都成了弃子,你这个存在威胁的人,哪来的自信觉得,卫鹤荣会为你脱身?”

  潘敬民的脸隐隐有些发白,依旧没有出声。

  陆清则也不多言,埋下颗种子,看潘敬民想要开口再问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这样反倒让潘敬民更犹疑不定,细长的眼底闪动起了另一种难言的情绪。

  待向志明得知消息,火急火燎地回到刑部,找到潘敬民,气势汹汹地审问他陆清则都说了些什么,潘敬民只是往冰冷的墙面上一靠,嘴唇发抖:“一些例行询问罢了。”

  因着这几日吏部的事,以及陛下手中那张不知道写了多少人、哪些人名字的名单,卫党内部肉眼可见地晃荡了起来。

  小皇帝捏着名单还没动作,就有人开始慌了。

  要瓦解一个集团,最好的办法不是从外强攻,而是不紧不慢地拔除它的羽翼,动摇它的人心。

  不需要这些卫党弃暗投明,只需要他们对卫鹤荣产生怀疑。

  只要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在京城这样的氛围下,就能很快发酵,那是卫鹤荣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的。

  如当初段凌光在画舫上与陆清则分析的一样,卫党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阉党的壮大。

  在阉党的压迫下,许多官员不想投靠阉人,想要肃清朝纲,便不得不自发抱团求生,再拥立出一个主心骨。

  卫鹤荣便是那个被推选出来的主心骨。

  在祸乱朝纲的阉党消失后,卫党独大,无声无息间,就变成了下一个裹挟皇帝的权力集团,屠龙者变成了恶龙。

  陆清则和宁倦离京那几月,卫鹤荣低调地深居简出,卫党却在京城几乎翻了天了。

  很显然,就连卫鹤荣自己,也开始控制不住嚣张跋扈的卫党了。

  养蛊终被反噬,现在就是反噬的前兆。

  陆清则忙里抽闲,把自己想象成局外人,冷眼打量了下卫鹤荣现在的处境——莫说卫鹤荣,就算是他,在当前的境况之下,也很难再找到一条坦途,毕竟小皇帝已经长大了,长得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耀眼锋锐、手腕强硬。

  臣子再如何,终究也只是臣子。

  也不知道卫鹤荣会不会后悔当年没有干脆篡位,或者干脆杀了宁倦,换一个年纪更小、更好掌控的傀儡。

  京城暗潮涌动,在无数的猜疑之中,史大将军的车队辘辘而行,在数日之后,终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缓缓驶入了京城的大门。

  百姓夹道欢迎,都想见见传闻中的是史大将军长什么模样,可惜大将军负着伤,坐在马车里并未出面。

  史容风轻车简行,只带了百人亲卫,并未带军队归京。

  这一点让众人又是松口气,又是没办法完全松出来。

  三大营中,神机营没落已久,三千营战力不高,五军营实力最强。

  虽说都是皇帝的亲兵,但崇安帝不管事多年,宁倦登基又极为仓促,弱小时只能蛰伏不动,卫鹤荣权力最盛的那几年,五军营早就脱离了掌控,底下的士兵对皇命都没有对顶头上司樊炜的命令信服。

  史容风威望颇高,又手持兵符,就算支持卫鹤荣的五军营总兵樊炜想反,史容风若是发话,底下的将士恐怕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听樊炜的了。

  大将军负着伤,宁倦特地下旨,让史容风先休憩几日,再进宫觐见。

  史大将军却没领情,当晚便入宫求见。

  陆清则正好参与内阁的政事商谈,谈完了又被宁倦明里暗里地铲到乾清宫去。

  史容风求见的时候,宁倦正和陆清则坐在院中对弈,陆清则近几日忙得没时间进宫,难得两人有闲暇单独相处,小皇帝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耐,不想被打断和陆清则的相处。

  “长顺,去请大将军进来,”陆清则看出他眼底的不耐,顺手顺了把毛,扭头看向长顺,“顺便找个人,把林溪从郑指挥使那儿抢过来。”

  被顺了毛,宁倦的脸色才缓了缓。

  郑垚今日也进了宫,看到林溪就两眼放光,拽着人就去探讨武艺了,虽然他也不怎么看得懂林溪的手语,但不妨碍郑指挥使热情高涨。

  也不知道林溪被郑垚拐去哪儿了,当史容风跨入接近外臣的乾清宫前殿时,人还没给找回来。

  史大将军少年带兵打仗,无暇顾及私事,与夫人成婚时已经三十余岁,如今将近半百,身材依旧高大板直,两鬓微霜,眼神犹带战场之上厮杀过后的冷厉煞气,倒一时叫人忘记看他长什么样。

  陆清则第二眼才注意到史容风的脸色,浮着一层不太正常的苍白,又隐隐泛着点青,看起来果然中了暗伤,只是他气势太盛,反而叫人第一眼注意不到。

  “末将见过陛下。”史容风也注视了片刻宁倦和陆清则,才低下头行了一礼。

  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并未让宁倦的眉毛动一下,语气淡淡的:“大将军免礼,赐座。”

  史容风也不客气,椅子搬过来,砰地就坐了下去,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陆清则身上:“末将一路南下,听闻陛下身边有位年轻的老师,想必就是阁下了。”

  陆清则笑了笑:“能让大将军记得,是在下的荣幸。”

  “那敢问陆太傅,”史容风盯着他,开门见山问,“你是如何得知那块信物的?”

  陆清则还没来得及回答,听到脚步声,眼底涌现出些微笑意,示意史容风回头看:“我是如何知道的,大将军亲眼看看或许更清楚。”

  史容风霍然起身回头,正好撞上了正跨门进来的林溪的视线。

  一老一少同时愣住。

  那一刻,陆清则仿佛觉得,这位战无不胜的史大将军的背影,好似轻微颤了一颤。

  史容风一步步走到林溪身前,嗓音低沉:“孩子……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