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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2 / 2)


  没理他的话,方晏初走到生魂面前,驱邪符毕竟不是什么高等咒文,这小生魂满身怨气烧也得烧一会儿。隔着蓝色的火焰,生魂的面貌逐渐清晰了起来,瞪着乌黑的大眼珠子跟他对视。

  他已经缺失了人类的感官,身在火海也不觉得痛苦,面无表情地蹲踞在地上,逐渐成型的手指搭在膝上,在膝盖上一圈一圈地画着小圈圈,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啵啵的声音,像是一只吐着泡泡的鱼。

  师父,他还能再回去吗?

  脱体的生魂若阳寿未尽,在肉身被损坏之前回到身体还能复活,顶多发一两天烧就又活蹦乱跳了。但是像小生魂这样,本身就被邪魂融合过,又被驱邪符烧成现在这样,肯定不能像普通生魂一样回去了。

  方晏初盯着那簇火焰越烧越小,火焰里的生魂也显出了人形,头也不回地答道:就这样放他回去肯定不行,但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等小陆回来就好,但愿这孩子的家人还没把他的尸体火化。火焰烧尽后,生魂缩成了一个四五岁小孩的模样,方晏初伸出手拂过生魂头顶,想按还没按下去的时候被一只手拦住。

  季千山挡住他的手掌,脸上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噘着嘴道:师父,不是都说了不许把清气分给他吗?

  方晏初收回手,双手叠放在身前:他已经离魂了,再不固魂会魂飞魄散。

  那生魂的魂体边缘已经模糊了,渐渐透明化的边缘处时有半透明的魂魄试图钻出来,又被凌云殿四布的安魂阵法压了回去。

  季千山偷偷摸摸地瞧了方晏初一眼,看方晏初袖着手站在一边,虽然说了两句话,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八风不动,好像一个生魂在他眼前魂飞魄散也不是什么事似的。他心里一阵舒坦,快两步抢上前去往小生魂嘴里塞了点什么,眼见着已经离魂的魂魄飘飘摇摇之下居然逐渐稳固了下来。

  师父!

  方晏初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转过身来,背着手翘着脚看着自己,像一只讨奖励的家猫似的,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手一触即离,季千山的眼睛却唰的一下红了,瘪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小地踢了一下面前的地面:我不是要争功的,师父身体不好,我不想师父太累

  你们能够为我分忧,我很高兴。方晏初老怀大慰地叹了口气,这个季千山是他千年来收的唯一一个弟子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冲动就想收徒弟了徒弟能孝敬师父也算是师门之幸。

  尽管这个徒弟身上的煞气好像有点危险,还有点爱撒娇,但问题不大。方晏初满怀自信地想着。

  师父真好!那我给他喂点煞气也没关系吧?季千山嘿嘿笑了两声,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扯着方晏初的衣角晃了两下,是小黑猫的煞气,师父你上次从那个老头子身上摘下来的那一缕,没有攻击性的。

  方晏初被他晃得头晕,垂下手把自己的衣角解救出来,端详了一下小生魂的状况。魂魄稳固,理智尚存。问题不大,反正生魂只要稳住了就行,剩下的就得让他魂归身体之后再说了。

  不妨事,剩下的都交给小陆吧。方晏初一向奉行诸事不理原则,除非火烧到眉毛了,心里下定结论后就安心地点了点头。

  师父季千山的笑容又浮了上来,只是这一次只有嘴角上翘了两下,很快又垂了下去,眨巴了两下眼睛,师父,小鹿是谁啊?弟子知道我身为弟子没什么资格问这件事,但是弟子实在好奇。

  小陆就是方晏初刚想回答,却停顿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好像一时之间突然想不起来了似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周几道敞亮的大嗓门,好像夏天里的一桶冰水一样提神醒脑:陆师兄!你回来了!

  思绪突然接上了回路,方晏初猛地从记忆里捞起了一截断掉的线接上,接着对季千山答道:就是你师兄。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推门进来了,比他的人更先进来的是他的声音,温柔清澈,仿佛一道春风拂面而来:小师叔,数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季千山一个激灵朝门口看去,来人一身麻布衣服,脚踏老北京布鞋,一身上下写着仙风道骨四个字,唯有手腕上闪着钻石光辉的腕表透露出一丝现代气息。脸上的温和笑容一看就是深得方晏初真传,笑意浮在表面上,初看和蔼可亲再看就远在天边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乌黑明亮,仿佛林中迷途的小鹿一般,透露着一丝湖水般的澄澈。

  咬了咬嘴唇,季千山看了眼方晏初又看了眼来人的眼睛,撇了撇嘴悄声嘀咕着:这就是那头小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季千山:你外头有别的鹿了,你不爱我了o(╥﹏╥)o

  第八章

  (八)

  陆师兄,我话还没说完呢。师叔在屋里做法事,不宜周几道追着来人没头没尾地冲了进来,左脚刚踏进门槛,右脚还没落地就收了回来,讪讪地对着屋子里的三个人点头,不宜打扰。那我就不打扰了,告退告退。

  他的修道者本能告诉他,此地危险不可久留。

  他那地位尊崇的小师叔就不说了,天道圣人,打个喷嚏修道界都能震三震;陆敬桥陆师兄,一千年就修成渡劫期,是当今修道界除了蓬莱之外明面上的第一人;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刚进门没几个月的季千山,没两天就挤走了小师叔身边的小童子,三个月就上位当选小师叔千年来唯一的弟子。

  真是个狐狸精。周几道和陆敬桥同时想到。

  季千山小步挪了挪,缩到方晏初身后,偏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敬桥,一句话都不说而是戳了戳方晏初的背,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到最低:师父,这是谁?

  方晏初对整个屋子里暗流涌动的气氛丝毫不觉,反而侧跨一步把他身后的季千山露出来,推了季千山一把:小陆,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你季师弟。千山,这就是小陆。

  进来之前周师弟已经跟我说了,季师弟真是年少有为啊。陆敬桥上前一步握住季千山的手,眼光丝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看起来像个恶婆婆挑媳妇似的,就连粘在脸上的笑容都裂了一瞬间,掀了掀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叫陆敬桥,比你早一千年进门,你就叫我陆师兄就好了。我天资不太好,一千年也就修了个渡劫,不知道小师弟怎么样?

  听着这席话,周几道一动不敢动,合了一半的门僵在半路上,他双眼连眨了七八下,心想这场景也太眼熟了。

  季千山顶着陆敬桥审视的目光眨巴了一下眼睛,泪光像是早就存在眼底一样泛了上来,他有点羞惭似的涨红了脸,慢慢地垂下睫毛:我没师兄这么厉害,连《道术入门》都要师父教,说着他撩了撩眼皮偷眼看了方晏初一眼,这一眼就跟加了颜料似的把他的脸染得更红了,我知道师父不是嫌我笨,就是心疼我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指不要挠门,周几道琢磨道:师弟啊,你这也太白莲花了,现在宫斗戏都不这么演了。除非小师叔是傻子他才会信你啊!

  值得庆幸的是,方晏初并不是传说中的昏君,他只是有点懒但并不傻,对着正在关门的周几道招了招手:周几道,后山山门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