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晓宇揽着我肩膀，苦笑道：“其实，这世界上所有人是被要挟着生活。有的人是被父母、有的人是被生计、有的人是被孩子，谁又能真的自由自在呢？”

  “没有人能够自由，只是有些人恰好把这份要挟当成理想，所以走得不那么辛苦。就像这当兵，有的人是愿意当兵，所以入伍苦吃着也是甜的，有点人被迫当兵，每走一步都是被要挟的。”

  我问道：“你是后者？”

  “你不是吗？”

  “算是吧。”

  龚晓宇拍拍我的肩膀：“这条路不是我走出来的，是被人推上来了，一个个忠诚的战友牺牲了，我活下来了，就成了兵王。直到今天，我都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牛。”

  “我有什么可牛的？无非幸运些罢了。”

  我摊手问道：“那我怎么办？这条路我也走累了，也一样的走不出来了。”

  “这是条不归路，意识到退不出来，证明你已经踏上了。陈锋，让自己不辛苦的办法，就是把这一切都当成你的理想。这很难，但成功后就不那么痛苦了。”

  龚晓宇拍拍我的肩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其反抗不如享受。我想回家看看儿子，好好睡一觉，我会安排人送你，再见。”

  我看着走远的龚晓宇，高声问道：“那你呢？你是反抗着呢？还是享受呢？你把这一切当成理想了吗？”

  “我把倒下当成理想，”

  走廊里回荡着龚晓宇的这句话，我望着他常服军帽下的斑白发丝，他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憔悴。

  龚晓宇还是在反抗着的，否则怎么会那么渴望倒下呢？

  他知道无法回头，也不能放弃，只要倒下才能顺理成章的解脱。

  多年的特战生涯，他很清楚怎么样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越是怕死的人，就越容易死，而每一次出征都没打算活着回来的人，才越不容易人。

  所以龚晓宇的话很难理解，充满了矛盾，但这其中的勇气和责任，令我动容。

  ……

  杰森，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但可以肯定的是，杰森率领一众手下，全部脱离了血蜘蛛。

  遇伏后，非洲的血蜘蛛佣兵几乎全部退出了战场，其中有几支自立门户，也有几支下落不明，但大部分虽然退出了战场，却被整合到了一起。

  显然，那些被整合起来的，就是血蜘蛛在收拢队伍。

  而那些自立门户的，自然是血蜘蛛对待杰森的态度让他们寒了心，决心脱离血蜘蛛集团。

  值得注意的，是那些下落不明的。情报显示，这些下落不明的首领，几乎都是杰森的亲信。

  由此可见，我觉得杰森没有死，他们很有可能是去投奔杰森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也有可能是这些人不想被收编，但知道这么做会引起高层的不满，所以干脆隐姓埋名了。

  不过我觉得隐姓埋名有点不现实，血蜘蛛肯定会斩草除根的，这种有组织的佣兵最为无奈，进来容易出去难。

  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我更偏向于杰森没死。

  他最好没死。

  这样他就可以收拢手下，找血蜘蛛拼命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有些能量的。

  拼的越凶越好，最好不顾后果。狗咬狗一嘴毛，谁拼死了我都高兴。

  要是杰森死了，以后血蜘蛛的佣兵就不好对付了。

  一群贪财的佣兵不可怕，都是本着“打不过就跑”的原则，没那么恐怖。

  怕的一群疯子，不打目的不罢休的佣兵。这类佣兵是血蜘蛛高层喜欢的，却是我们不想面对的。

  当然，从私人情感的角度来讲，我不希望杰森在这世界上多活一天，怎么死的无所谓，死了就好。

  可我已经不是那个感情用事的毛头小子了，有些事情还是得看开一些。

  血蜘蛛什么时候灭亡我不知道，但我会为此奋斗终身，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些杰森的后续情报，自然是我回去之后，找陆国华了解到的。

  汪鹏的追悼会结束后，我和殷诗晴通电话，短暂的商量后，殷诗晴说不用回她家了，让我直接回家看看父母，过个小年。

  我怎么还有心情假扮女婿？于是直接飞北京，坐高铁回家。

  家是温暖的避风港，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每天陪着父母，似乎也从汪鹏牺牲的悲痛里走出来不少，至少没人提，我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

  过完了小年，我就回到了部队，处理后续训练和对抗的安排，队员们都还没回来，所以也不用太操心。

  陆国华叫我到他家吃饭，顺便聊聊杰森的事，我就去了。

  何况还答应了陆若琪，不去的话，不合适。

  于是吃完饭，陆若琪回屋后，陆国华就说了血蜘蛛佣兵团的现状，我因此判断杰森没死。

  陆国华说：“杰森死没死，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但血蜘蛛佣兵短时间内掀不起波浪了，杰森在血蜘蛛佣兵团还是很有威信的，失去杰森，就等于失去了主心骨。”

  “嗯。对了，上次笔迹鉴定的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