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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2 / 2)


  林善舞观他神色变化,觉得这夫君跟个孩子似的,喜好说变就变,爱也分明恨也分明,继续道:“被盗侠偷过东西之人对其憎恶不已,盗侠本人却也不好过。”见傅家宝目露惊讶,她接着道:“武功高强又如何?能飞檐走壁又如何?终究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用,他们能在没有武功的平民弱小面前装一回潇洒,却躲不过到处被人通缉的狼狈,受了伤也只能自个儿养养,那些医馆大夫最不爱给江湖人疗伤,因为一个不慎就会被病人的仇家找上门,届时轻者丢了性命,重者满门命丧黄泉。那在话本中潇洒恣意的江湖路,其实远比战场更叫人胆寒。你该庆幸你生在太平盛世,还是富贾之家。”

  她说完这番话,原以为傅家宝会像平时那样故作严肃地应承几句,而后再度嘻嘻哈哈搞得她哭笑不得,却听傅家宝道:“那娘子,你以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林善舞一愣。

  “我说了娘子你别打我啊。”傅家宝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继续道:“我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你不是乐平村林家的女儿,而是另一个人,一个独自在外边漂泊了很久、满身疲惫的旅人。”

  林善舞沉默了。

  话本里的主角快意恩仇,潇洒恣意是不错,所以他们喜欢江湖,乐意在江湖上闯荡,而自从她踏入那个世界,武林江湖留给她的,就全是不堪的东西。

  她才深深明白,再没有比律法严明的世界更安全的地方,那些崇尚武力、充满玄幻武功的世界,普通人向往一下可以,真要去了,没有资质没有天赋,只会过得比原来更惨。

  金庸先生笔下的武侠不也一样残酷?那些因为主角和反派打斗而被殃及到的普通人不知有多少。轻者摊子被毁、店铺被砸,重则被内力的余波扫到魂归天外。

  可是当年她看那些武侠作品时,从未对那些人命有过片刻怜惜,只一心代入满身是挂的主角,一直到后来她也成了江湖中的微末浮尘,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只是想要安稳度日的普通人被肆意杀害,那时她才明白,作者只是寥寥几笔的描述,落到书中真实世界身上,该有多么残酷。

  “我一想到,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娘子,也许曾经过得那般辛苦,我心里就很难受,恨不得以身代之,若是当时,我能在陪伴在娘子身边该有多好。”傅家宝握住林善舞的手,把她的手按在他心口上。

  也许是窗外那轮明月太美,也许是一旁烛光太暖,亦或许是掌心下那颗年轻的心脏跳得太过炙热,林善舞抬眼对上这少年温软的目光,竟觉得心口一阵发颤,胸腔里涌起一片难言的情绪,竟激得她喉头哽咽,眼鼻也有些酸涩起来。

  她静默了半晌,当她几乎要压抑不住刹那间的冲动时,傅家宝忽然道:“所以娘子,幸亏你遇到了我这样好的夫君,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幸福,是不是愈发爱慕我了,是不是只要一想到离开我身边,就会痛苦得难以自拔?”

  林善舞:……

  傅家宝洋洋自得道:“娘子放心,为夫今后一定会待你更好,你要是害怕了,尽可以依偎在为夫宽厚的胸膛里。”说着挺直了瘦削的身板,还捏了捏林善舞的掌心。

  林善舞:……

  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掐住了傅家宝腰间软肉。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家宝这孩子太自恋了-_-||

  第59章

  傅家宝很委屈,委屈极了,明明他没有做错事,娘子为什么要掐他?

  林善舞不但掐他,还把他从桌子上推下去,叫他坐好。

  傅家宝见烛光下,娘子俏脸微冷,眼含轻霜,立刻不敢造次,乖觉地坐在桌前不动了。

  林善舞道:“你之前那一番猜测虽然有些道理,却不一定就是事实。杀人的风险太大,钱乐为胆子再大,终究只是名普通百姓,不至于一开始就存着杀人的念头。”

  傅家宝道:“可小月说她爹娘死后不久,钱乐为的铺子里就出现了和她家十分相似的胭脂。”

  林善舞道:“所以你是想?”

  傅家宝看向了夜行衣。

  ****

  不久后,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在钱家大宅的屋顶上,高个的双手张开尽量支撑着平衡,走在屋脊上时仍有些摇晃,而身量稍矮的那个脚尖几个轻点,就飘飘然从他身边飞了过去。

  傅家宝看着那道身着黑色衣裙,月色下轻灵飘逸的身影,呆愣了片刻,眼见娘子都快走远了,连忙小声喊:“娘子,等等我。”

  林善舞脚尖一转,倒飞回来。见傅家宝站在屋脊上有些害怕的模样,说道:“那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傅家宝瞅了瞅这乌漆墨黑的屋顶,再瞅瞅娘子如履平地的样子,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是无法随同娘子前往了,也罢,身为一个男人,能站在娘子背后,也是一种殊荣。于是说道:“那娘子小心些,不要去太久。”

  林善舞点头。

  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了。

  确定娘子的身影消失,傅家宝立刻往下蹲,慢慢坐在了屋脊上,等坐稳后才小心地拍了拍胸口,总算觉得安全了一些。

  而林善舞这个时候,已经找到了钱乐为的住处。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钱府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只有几个守夜的仆从站在廊芜灯笼下,在小心地打着哈欠。

  林善舞摸了一把屋顶的瓦片,发现已经被砌死,无法掀开。于是往下走了两步,双腿勾住屋檐,在云层罩住明月的一瞬间,整个人灵动地翻进廊下,而此时,那守在廊下的两个仆从,却半点都没有发现。

  林善舞整个身影都与廊下的阴影融在一起,任谁望过去,都只会觉得那里黑黢黢一片,半点看不出有个大活人藏在那里。

  这两个仆从守着的地方是钱乐为的屋子,林善舞刚刚藏身在墙角的阴影中,钱乐为的儿子钱致知便开门,让两人下人回去休息。

  钱家待下显然要比傅家严苛,那两个下人闻言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走错了什么事儿,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直到钱致知挥手说他今晚要在这里歇下照顾父亲,不须他们留守,这两个下人才敢离开。

  等两人一走,钱致知望了眼四周,见庭院再没有其他人,才走进屋子里。

  林善舞躲藏在阴影中,透过纱窗往里瞧,就见屋子里点了几根蜡烛,烛光将钱致知的身影拉得像是投影在墙上的恶兽,钱乐为则趴在床上,看不清面容,说话的声音却十分阴沉,“没人了。”

  钱致知答:“没人了。”

  钱乐为今日赔了几百两银子,还被县令打了一顿,心头一口恶气从衙门一直憋到现在,“朝廷真不会做事,竟然派了这么个人来当官,连银子都不敢贪,算个什么官?”

  钱致知叹了口气,“爹,自从换了县令,咱家这日子也没以前好过了。”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一事,他继续道:“爹,咱们的计划按理天衣无缝,那傅家宝是如何发现的?”

  钱乐为眯了眯眼睛,“谁知道,或许是他运气好,瞎猫碰着死耗子。”说着又啐了一口,“早知是傅家的产业,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出手。这傅家不愧是小门小户做起来的,半点上不得台面,开个苍蝇大的小铺子也要遮遮掩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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