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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2 / 2)


  苏梨随着他的牵引跨进国公府的大门,花轿自偏门进府,陆戟带着苏梨绕过前厅,最终走到中院的一个房间。

  国公府没有女眷,这间房是特意辟出来给苏梨做闺房的,房间里是大片的红色,窗户上贴着双喜窗花,有精致的梳妆台,床上的锦被也是特别让人打造的新的。

  原本是预备着要给苏梨住两三日用的,也好圆了老国公这么多年没有女儿的遗憾。

  不过这些苏梨都看不见,出门的时候嬷嬷交待过,头顶的盖头一旦盖上,便只有夫君能够揭下,不然不吉利。

  苏梨被扶着端端正正坐到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膝间,她背脊挺得笔直,依稀可以看出两分紧张。

  陆戟站在她面前没动,心里那股子烦闷之气又涌上来。

  他忽然想起他还没给顾漓一场盛大的婚礼,他在自己房间看见了两套喜服,下人说那是他为亡妻准备的,他没有印象,但也很开心。

  虽然这场婚礼来迟了,但他终究还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他努力回想着与阿漓相处的时光,因为丢失了几年的记忆,所以阿漓的音容相貌在他脑子里越发清晰起来。

  他仿佛还能听见她在耳边柔柔软软的唤自己将军,那呼唤中却总是夹杂着另一个声音,那声音唤他:将军!

  阿漓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生疏的字眼称呼他的,他却想不起来还有谁会这样叫他。

  陆戟微微皱眉,随行的嬷嬷走进来,没一会儿陆啸也带着陆湛过来。

  陆戟忙收了思绪侧身退开,和苏梨保持距离,嬷嬷变戏法似的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陆湛,诱哄道:“小少爷把这个苹果给姑姑,祝她平平安安成亲,百事无忧好吗?”

  陆湛现在正是嗜睡的年纪,今天被下人叫醒以后却一直没有打瞌睡,他眼睛黑亮,下意识的看了陆戟一眼,见父亲没有拒绝,便接了苹果走到苏梨面前。

  “姑姑?”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微微低下头,从盖头下方去看苏梨,苏梨冲他笑了笑:“阿湛,早呀。”

  确定是苏梨,陆湛脸上也露出笑来,他现在完全抽条长个儿了,脸上的肉没剩多少,五官越发的板正像陆戟,笑起来时,两颗小虎牙却还是清晰可见。

  他直起身,郑重的把苹果放到苏梨手里。

  “姑姑新婚快乐!”他说着下人之前教的吉祥话,嬷嬷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荷包给他做礼物,陆湛拿着荷包又加了一句:“姑姑今日真美。”

  他向来是个挑剔的,学堂里有小姑娘见他什么都知道,总想与他一块玩儿,他便冷冰冰告诉别人说别人生得太难看,不愿意和别人玩。

  岳烟因此说过他好几次,他却我行我素不肯更改,苏梨从岳烟口中听到这些,也是哭笑不得。

  “早就听说阿湛眼光高,今日阿湛夸我好看,想来我确实是好看的,谢谢阿湛。”

  苏梨赞同的说,屋里的气氛热络起来,嬷嬷又说了许多吉祥话,最后陆啸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单独和苏梨说话。

  屋里烛光很亮,苏梨视线中只有一片鲜红和自己攒着珍珠玛瑙的鞋尖,过了一会儿,陆啸的手落在苏梨肩上。

  他轻轻压着,发出一声叹息:“丫头……”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个字,莫名戳中苏梨的泪腺,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苏家没人了,虽然嬷嬷跟她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但只有听见陆国公开口的时候,她才猛然感觉自己头上还有长辈,还有家人。

  “这些年苦了你了!”

  陆啸继续说,当初陆戟斩杀粮运使,苏梨回京以后为陆戟做了多少事,他是亲眼看见的,苏梨在边关那五年和陆戟相处如何,他也多少有所了解,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有意请旨给苏梨和陆戟搭红线。

  陆戟如今失了记忆,那一桩桩一件件他却都替陆戟记在心里。

  泪意来得汹涌,怕哭花了妆,苏梨拿起帕子小心的擦去眼角的湿意。

  “如今我也算苦尽甘来,爹是当朝国公,兄长是兵马大元帅,夫君是逍遥侯兼骠骑将军,姐姐是仁贤郡主,有这么多靠山给我靠着,只怕整个远昭都再找不到比我更有背景的人了。”

  苏梨故意放松语气,开解着陆啸,也变相的开解自己。

  她看得通透,陆啸心底的遗憾也少了许多,在苏梨肩上拍了拍:“你说得没错,国公府是你的娘家,我也会把你视如己出,不管发生什么事,国公府都会是你强有力的后盾!”

  “女儿知道,谢谢爹。”

  苏梨柔声回答,这一声‘爹’叫到陆啸心窝了,他不免感慨:“陆戟这个混小子,他……”

  “兄长有情有义,身肩家国重任,已是众人楷模,爹再如此说他,叫旁人听见,只怕会觉得太过苛刻了呢。”

  苏梨打断陆啸的话,以免他提起她和陆戟那些过往旧事。

  陆啸哪里会不懂苏梨的意思,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我知道,他不容易……”

  顾漓之死压在他心上,将他所有的柔情尽数埋葬,他负了苏梨的意,此生也终是有所亏欠,世间难有两全法,他自是不易。

  苏梨不知道该如何宽慰陆啸,只能低声道:“兄长还有阿湛。”

  幸好,顾漓还给他留了一个陆湛,让他不至于对人世绝望。

  陆啸的眼眶红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出房间,绕过转角,看见陆戟笔直的站在那里。

  天还是黑的,烛影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阿湛不在他身侧,他看上去像边关荒漠里一棵孤零零的柏杨,刚劲挺直,却孤独寂寥。

  陆啸一下子想到多年前的自己。

  亡妻走后,他形单影只,心里再没有住进过其他人。

  “站在此处做什么?”

  陆啸问,喉咙发紧,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儿子还是走了自己的老路,他其实有很多时候后悔,当初他不该把陆戟带到边关让陆戟在边关长大,他的一生奉献给了沙场,他的儿子应当从文,再与血雨腥风无关。

  “爹。”陆戟唤他,声音沙哑,眼神也染上一分迷茫:“我是不是对阿漓之外的人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