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序曲(1 / 2)
——感谢您今天拨空接受我们的访问。比赛才刚结束不久,真是感激不尽。
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以下简称LJ)没什么。
——毕竟最近外传要采访您,甚至比采访我国总统或罗马教宗还难呢。
LJ)是吗?
——训练还是很紧凑吗?
LJ)……没有什么值得提的。
——我明白了,那先谈谈才刚结束不久的大奖赛决赛吧。恭喜您赢得冠军,真的很厉害呢。
LJ谢谢。
——本回是奥运季特别企划的最后一回,很多人都希望能在最后请到无敌的女王做为压轴,如今能实现真教人高兴。
LJ……
——对了,来聊聊将近的奥运吧。在上月号之前,除了您以外的主力选手也都接受过我们采访,大家看来似乎都抓到了大致的方向。不过从最近两天的比赛来看,感觉和您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呢。
LJ是吗?
——老实说,您认为其中有您的对手吗?
LJ不清楚。
——……如果您能多说两句,我会很感激的。
LJ……我会努力。
——呃,我换个话题。长曲的新内容预定在什么时候公开呢?
LJ欧洲锦标赛……
——那还真令人期待呢。
LJ我不能保证,当中某些地方还有待考虑。
——你会这么说还真是难得。方便的话,能具体地告诉我们内容吗?
LJ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吧。先不管那个,您有看过洁妮·艾瑞库蓝德写的专栏吗?
LJ没看过。
——里面提到就算全世界的女孩都学习花样滑冰,最后您还是会赢得冠军呢。
LJ……大概吧。
——对了,无敌的您也表明下赛季起将在男子单人项目出战,而您所留下的发言,也只有“已做好和男子选手竞争的准备”而已,这样让人不太懂意思呢。
LJ我没有其他意思。
——不是因为女子选手中已经没有对手,或女子项目的规则让您感觉限制太多之类的理由吗?
LJ不清楚。
——您无人能敌的立场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会选在下个赛季这么做,有什么原因吗?是否是要以奥运为区隔呢?
LJ只是实力够了而已。
——是指用来胜过男子选手的实力吗?
LJ是的。
——从下个赛季开始,不仅是体育界,您将会成为全世界注目的焦点。虽然您现在也是不折不扣的焦点,不过对于自己备受瞩目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LJ没什么看法,想看的人就看吧。
——原来如此,我懂了。那顺便再问一件事,是关于日本的樱野……
lJ……请说。
——我想您已经被问过很多遍了,关于她的那个发言,您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LJ我没什么想法。
——大家都知道您与樱野的关系十分密切,可是从刚才的记者会上,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相当明显呢。
LJ是吗?
——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需要提防的东西吗?
LJ没有。
——……采访您好难。
LJ……
——找不到什么话题。
LJ……
——这样下去的话,人家会认为我都在打混。
LJ……
——是因为比赛的疲劳还没消除吗?
lJ……只是困了而已。
——那真不好意思,我们立刻结束吧,谢谢您今天接受采访。
(月刊滑冰焦点——2010年一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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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终于到了决战当月。
奥运开幕在即,在许多选手要面对高涨的压力、兴奋或是痛苦的这个时期,还有另一群愈发失去冷静的人,那就是被寒冷剥去廉价的道德假面、驻留在尤里斯库镇的日本煤体。
不知是否为了做为奥运赛前的报导,无论如何都想让我接受采访的缘故,一旦有人做出类似偷跑的举动,其他人就会跟着模仿。至于被他们一脚踢开的,当然就是只有安慰作用的绅士协定,还有早巳发霉的新闻道德;看来那两者都不是优先于经济效益的东西。
反正我樱野鹤纱也早已知道怎么应对那些人了;由于训练日程已经进入为正式比赛进行调整的期间,因此面对那些逐渐露出本性的媒体,我才得以在并末感到特别不耐烦的情况下冷静作出判断。
结论就是这时候理他们一下比较好……说麻烦也挺麻烦的,所以干脆就趁这个机会一次搞定吧!
我在小丘陵的山脚——从木屋往山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声令下。
……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便有惊人的数量聚集到我身边,加上置身在这个地上有厚重积雪的俄罗斯乡下,让我不禁有种变成胖虎的感觉。
“那就开始吧。”
这是个没有预告、突然就地开始的露天记者会,没有司仪、其他选手,当然也没有三代总教练,一切权力都握在我的手上。
“奥运就快开始了,请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准备了,感觉相当充实。”
“有多少自信呢?”
“这很难说。虽然已经能感觉到本季训练至今所获得的成果,但我也不知道正式比赛会怎样;如果我对结果也能有自信就好了。”
我眼前的录音器材不停地争夺空间。
我想他们应该心里有数,要是有东西撞到我美丽的脸蛋,记者会可是会立即取消的喔。
“你的意思是现在状况良好吗?”
“这个嘛……是还不错。”
“压力呢?”
“其实不小。正如各位所知道的,我似乎被最厉害的人盯上了。”
我尽可能自然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是用轻松的态度说出,现实却比想象来得沉重。
“我想再次请教有关击败莉稚·嘉奈特宣言一事。就我个人的见解,觉得其中包含了针对加百列受到惊人瞩目的因素,请问你的看法是?”
我轻耸着肩,虽然这是我自找的,不过真亏他们能够追问到这种地步。
“这只是反映出我现在充满了求胜意志,我不愿意甘于现在的位置,纯粹是因为她实在太强罢了。”
然而这名记者说得也有点道理……或者该说表面上是正确的。其中包含针对加布莉受到过度瞩目的因素——的确没错。只是“包含的因素”内容不太一样。
他们自然不可能明白我的想法,可是他们却从截然不同的思考路线,在字面上归结出正确的结论,还真是有趣。
“想写‘樱野是在嫉妒她受欢迎’就请便吧。”
在我们略微擦出火花的对答当中,也不时有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媒体工作者加入其中。就在距离不到10公尺的地方,一个人于奔跑时脚陷入雪中,结果那人连同手中的大型摄影机重重摔了一跤,而发现此事的同业摄影师,立刻将镜头转过去掹拍。
他们大概是想以此为本次采访的光景之一,叙述丰苦的记者在访问目中无人的樱野时有多么苦命吧。
“这个赛季和奇夫勒教练相处起来感觉如何?”
“是有很多辛苦的地方,但是现在回过头看,感觉也挺充实的。”
玛雅这个人既顽固又不手软,有好几次差点把我害死……ctc.虽然其中确实也有许多可以让人闲聊的话题,但是只要想到我得为此耗费庞大能量……
一旦考虑适当的对象、适当的价格、适当的话语,我就完全没有要免费提供那些话题的意思。
“日本今天正好在进行结团仪式与壮行会,你对于这次的缺席没有任何顾虑吗?”
“要是有我在,岂不是连能结成的都结不成了吗?”
这种奥运季特有的质问或者该说是逼问,我都可以轻松带过,可是……
“四年前的状况或许是无可奈何,但这次认为你应该出席的声音似乎不少呢。”
“一过了四年就说那时是无可奈何,这也挺让人困扰的。”
记者们面对我轻微的讽刺仍然不动声色,持续使用录音器材确认、纪录。毕竟是能大老远跑来这里的人,看来的确有几分本事。
现在包围我的记者、摄影师,总人数似乎已经超过30人,如果再加上在此留宿的工作人员,那么这种边疆地带——更正,是尤里斯库镇,不知聚集了多少媒体关系者;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很忙还是很闲了。
“俄罗斯的记者似乎也时常前来采访,请问他们都会问些什么呢?”
“这个嘛……呃……”
虽然俄罗斯幅员辽阔,但是对他们来说也都是在国内移动;而每次来到这里,他们都不禁对滞留在这一带的日本人数量感到惊讶。
—鹤纱你真有魅力呢。
——就是啊,连我自己都感到讶异呢。
虽然和认识的记者可以建立起这样的对话,但是在他们眼中,我却是与他们国家的至宝作对的愚者,不过……
“是否有胜算·和玛雅的关系是否良好,再来就是具体的战术……总之就是这些吧,不过大多都有些嘲讽的意思。”
他们并没有把我当成仇敌看待,至少我觉得他们对我身为勇敢挑战者的一面,还是抱持着正面评价。
不过再怎么样,他们都很明显地表示出我没有能耐威胁到莉雅。
“四圈跳的完成度呢?”
“这就任由你们自行想象吧。”
这是商业机密;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所用的,是跟上述两者并列为三大敷衍用句的其中之一。
反正实际上,这也没有到场面话那么好听的程度。
“不过,无论结果会如何,我一定会在正式比赛中挑战的。”
“你的意思是,没四圈跳就没有机会战胜莉雅·嘉奈特?”
“嗯,算是吧。”
我回答得十分随便,说得更清楚一点,我连一点想详细说明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就累积至目前为止的分量以及现场的气氛来看,他们似乎还打算继续发问,然而要定逐一地仔细回复,那可真会没完没了。
……最后没有任何像样的问题——是不会到这么严重,但是……
举例来说,我也希望有人问我对现在受到全美瞩目的某对双人搭档有何看法,毕竟他们跟我也有相当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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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接着一天,二月正逐步推进。
不疾不徐也不会停止,时间正确实地继续前进。
即使到了现在,四年前的此时仍让我印象深刻。
在临时连长曲都做更换而被迫拼命练习的背后,也让我多少带着难以完全投入的心情。
因为我知道在比赛结束后,有难过的事实在等着我。
然而这次的感觉多半不同。
可能是欢喜或满足,也可能是失望;有时候会有所期待或是兴奋,有时候则是不安或是恐惧。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静待结果,结果唯有靠我自己伸手掌握。
时间差不多了,答案将在这个月揭晓。
到了这个时候,我开始逐渐减轻练习量以便消除身体的疲劳,这是为了让身心都能在最佳状态下迎接正式比赛所做的安排。
训练大半都改在冰上进行,时间主要都分配在对应各种状况的练习,以及提升四圈跳的精确度;体能训练则删减到最低限度,每天的慢跑也改成在木屋周边以适当的速度进行,同时也不再继续回程的越野长跑,前往滑冰场时则是由玛雅接送。
虽然我总算得到了比较像公主的待遇,但是……
开幕典礼该怎么办——
四年一度的奥运,而且地点又是在加拿大的温哥华,开幕典礼想必会十分有趣,而且从各式各样的表演当中,也能吸收到日后运用在冰上的点子。
可是,问题就出在时差。由于两地的时间正好相差半天,因此那里的黄金时段大约是这边清晨到上午的时间。虽然现在已经进入调整阶段,但是训练仍十分重要……
纵然烦恼着这种不像我会烦恼的事,最后仍旧决定利用录影看看重点部分就好。
呃,一般来说这只是要不要参加的问题,可是开幕典礼与花样滑冰女子单人项目的赛程之间,有着足足十天的差距:考虑到身体状况与其他问题,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多花点心思才对。最重要的是,这次我所受到的要求是结果大于一切。
花样滑冰竞赛是先从双人项目开始,在男子单人、冰舞之后,才会轮到压轴登场的女子单人项目。
而在最初的双人项目中备受瞩目的选手,是代表美国出赛的辛迪·史翠普与奥斯卡·布莱克帕尔组。
2007年五月,辛迪为了保护邻家的小孩而遭汽车撞击,当时的严重伤势不仅让她失去了整个赛季,甚至还危及她的选手生涯;而她从那样的逆境中凭着自己的恒心进行复健,成功让自己奇迹般地重回赛场;并且在经过试跑阶段的上个赛季后于本季崭露头角。他们让自己得到了更胜以往的实力,不仅在全美锦标赛中拿下第二名的成绩,甚至还赢得了奥运的参赛资格。
以美国人喜欢的桥段来说,这个在日本国内形成话题的复出故事几乎是个完美典范。
但是,唯一且最大的破绽就是辛迪的搭档,曾有与‘全民公敌’樱野鹤纱搭档出赛的过去。基本上,媒体对于此事是采取忽视的态度,在无论如何都必须提及的时候,则是谨慎选择字词,并且用慎重而纤细、尽量不让人感到反感的方式补充说明。在某些情况下,还会以该选手纵使要与恶魔妥协也执着与辛迪搭档的说法,投以毫不保留的赞赏……
双人选手一样被要求必须具有做为单人滑冰选手的实力,就这方面来说,辛迪其实在我之下。可是双人真正重要的,还是连对方的细微呼吸都能立刻反应的协调性,她在这一方面则无庸置疑地在我之上。对那小鬼——更正,是对奥斯卡来说,比起樱野鹤纱,辛迪·史翠普才是他的最佳搭档:反正现在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曾经练过双人的这件事。
不过,那次经验在我的滑冰经历当中绽放出鲜明的光彩,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最重要的,那是我生命中的美好财产……
……可能的话,我真希望不是透过录影,而是即时观看实况转播。
双人项目的长曲结束,史翠普、布莱克帕尔组以超乎众人预期的分数得到第六名。这是在与两年前相比,整体水准显着提升的状态下所得到的名次。
我也为此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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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出发总算只剩一天的时间。
镇营滑冰中心的顾客人数也从一时的盛况中降温,逐渐变回原本的模样。明明冬季奥运正在进行哪……
“鹤纱,你猜这是什么?”
“啊……那叫什么?呃……”
他——萨沙一点都没变。
在圣诞夜之后,反倒是我自己抱着莫名的顾虑。
“……套娃娃?”
“答对了!你真厉害。”
滑冰场开放前的冰上练习结束后,萨沙趁我在场边休息时拿给我的东西,是一尊色彩鲜艳的木偶。
这是俄罗斯著名的工艺品,这样讲不知道会不会太随便了。
“这个送你,要收下喔。”
“……送我的?”
“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木偶师父特别帮我做的。”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尤其注意塔妮雅的视线。
可是除了萨沙以外的孩子们,全都和往常一样愉快地滑冰。塔妮雅也在那次之后的几天,便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回到团体中。
“这是根据你的样子做的喔。”
“这是我吗?”
仔细一看,木偶的服装是红色与水蓝色的花样滑冰表演服,整体呈现线条柔和的葫芦型,平坦的底部则画上了两组冰刀。
“收下这种看起来不便宜的东西……没关系吗?”
“也没有多贵,毕竟这是我的零用钱买得起的东西嘛。”
既然这是以我为蓝本所制作的,那我自然也该心怀感激地收下。
“萨沙,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太好了。”
看到可爱男孩的笑容……让我觉得光言语表达实在少了什么。
得要有什么对应的回礼。伤脑筋的是,就算我临时去想这件事,能想到的也只有亲亲他的额头或脸颊而已。
“呃~~我记得如果这样的话……哇!”
所以我选择玩木偶来逃避,木偶的身体部分上下分开,里面又出现了小上一圈、形状相同的套娃娃。
“服装跟表情都不一样呢。”
穿着红色与水蓝色配色服装并露出开朗笑容的我,变成穿着白色搭配褐色的性感装扮,并且表情看来有些生气,唯一不变的是双马尾发型。
“因为是鹤纱嘛,所以我想都一样的话就没意思了。”
“喔,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表情丰富啊。”
我打开第二个木偶的身体,里面又出现了更小的木偶——这次是穿着绿色与金色表演服装,脸上挂着优雅微笑的我。
重复几次这样的动作之后,里面出现的木偶也越来越小,可是却都不失丰富的表情与精致的服装。
“……真令人怀念。”
这是第八个木偶。最后这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木偶,让我出神看了好一阵子,因为只有这尊木偶,是根据我实际穿过的服装制成。
粉红色与白色的表演服——木偶穿着向全世界宣告樱野传说揭开序幕的服务生表演服,还做出闭起一只眼睛抛媚眼的表情。
“向这个最小的木偶吹气就可以许一个愿望,许完愿之后要把木偶恢复原状。”
萨沙甜美的脸蛋凑在我旁边这么说道。
“人家说只要这么做,愿望就能实现喔。”
“哦~~”
“什么愿望都可以,就算跟滑冰无关也行。”
在奥运将近,最近神经显得特别敏感的这种时刻,他说的话实在很贴心。那让我感到舒服、温暖,悄悄考虑到我心情的态度,也让我——
“这对你来说或许意外地困难呢,毕竟鹤纱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美了。”
“嗯,你很清楚嘛。”
我内心梢微紧张了一下,但是仍旧保持以往的态度应对。
因为……毕竟,他说不定对我抱持着好感嘛。
不过就算真是这样,他应该不知道我已经察觉到这件事才对,我不觉得塔妮雅会告诉他,况且这个可爱男孩也才11岁。
“对了,萨沙,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啊。”
“咦?那不是已经过了吗!那庆祝生日的……”
“不用啦。”
萨沙面带笑容地打断我说的话。
“要是影响到忙着训练和比赛的鹤纱,我会过意不去的。”
“只是帮你庆祝生日,不会有影响的。”
“其实我的生日正好是你参加大奖赛决赛的时候,伊旺跟欧克珊娜的生日也正巧在我前后,同样也是在鹤纱远征时;其实应该算是返国的时候吧。”
“啊……怎么说呢,呃……”
仔细一想,我虽然让人家帮我庆祝生日,却没有帮孩子军团里的任何人庆祝生日。
“而且你给我们的圣诞礼物,也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
“那是两回事啦。”
“没关系,那样真的就够了,因为我们也不想打扰到你嘛。”
“……好吧。”
感受到11……不,已经12岁的他那与往常不变的关心,我不禁回以微笑。他的心意全都让我感到高兴……至于好感什么的,我也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他如果认真地抱有那种想法,我也会感到困扰。
而且不管怎么说,究竟什么才足我能给他们的最佳礼物,自然也不用多说。
“那么,我立刻……”
我对最小的套娃娃吹了口气。
然后——
“……你许了什么愿望?”
萨沙会这么问也是当然的,我几乎没有出声,而且还是用日语许愿。
“这个嘛……”
我将拇指鹤纱装进大上一圈的鹤纱里面,细心地将花纹对好、合上。
我许的愿望是个和我实在不相称的好听话。
“啊,不用告诉别人也没关系。”
“不要紧……”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纵然也可以装糊涂,但是给我这个木偶的不是别人,是萨沙。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
即使有些害臊,仍旧坦率地说出来。因为我刚才是真心地许下这个愿望。
“……哎呀?你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呃……啊!”
“你脸上写着‘你少学加布莉’喔。”
“才、才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意外……”
“还不是一样!”
说实话,我这是在掩饰自己的羞涩。我将套娃娃放在一旁,抓住萨沙的手将他拉到我旁边,并伸手搔搔他的金发。
“给我从实招来!”
“等一下啦!鹤纱!”
我恩将仇报,视线同时移回套娃娃上。不知道刚才的愿望可不可以再追加一点。
我希望能在奥运中胜过莉雅……这样会不会想得太美了?那么,至少让我在奥运长曲时,在她之前上场。
“萨沙!”
听到孩子军团这么一叫,他立刻从我手臂中逃出去。
也许应该说是我被吓了一跳而自己放开他才对;毕竟在这种会被很多人看见的地方开那种玩笑,可能有点玩过头了。
“真是的,你好粗鲁喔。”
“抱歉啦。”
我耸耸肩并吐着舌头,一边随意地向整理头发的他道歉,一边再度伸手拿起木偶。
其实只要我还待在这里,司机就不能回去。虽然玛雅她现在手上正拿着书待在场边一角,或许没有要急着回去的意思;但是我也必须留意时间,早点结束和孩子们的嬉戏,随着玛雅踏上归途。
不久之前,那可能会让人灵魂出窍的地狱训练中,我不时地会陷入紧张。原因来自于我自己的期望,还有伴随着超乎我想象的痛苦与恐惧,所加诸在我身上的神圣负荷。
但是一进入二月,在正式比赛将近的这个时期——
原本应该是不可避免的沉重压力,却因为玛雅的态度变化与这些孩子们,让我感觉轻松不少,他们让我得到意料之外的轻松。
“萨沙。”
听见我叫住他的声音,正朝孩子军团滑去的他施展了一个轻松且优美的急停……他的技术又进步了。
“真的很谢谢你,这是很棒的礼物。”
“我也很高兴鹤纱能够喜欢呢。”
12岁的可爱男孩,回给我一个不输礼物的美丽笑容。
正好是在圣诞派对之后,孩子军团队对我的称呼几乎部统一变成了塔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中只有萨沙还是叫我‘鹤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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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
天色还一片昏暗时,我和孩子们共十人在木屋前拍下纪念照。
玛雅依然没有加入……你知道吗?就算让人拍照,灵魂也不会被抽走喔。
我对壮行会之类的活动不感兴趣,所以事前就婉拒出发前夜大举庆祝的计划。因为这个缘故,我花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安抚下那些扬言要一路送行至莫斯科的孩子军团,我们也再次约定在目标达成的时候,大家将一起举办通宵派对。
“达、斯毕达涅(Досвидания.)。”
再见——我说出这样的俄语后,便进入礼车后座。
“斯帕西……”
——我的道谢说到一半,孩子们的欢声与尖叫声便随即将其掩盖。
面对无秩序交杂进发的英语和俄语,就算是圣德鹤纱也得投降,可是我仍然知道那些都是温暖的鼓励。
只要看见他们的表情,任何人都可以明白。
“开车吧。”
我迅速地对司机先生这么说道,因为我想趁自己还没有太过感伤的时候离开。
当然,面对那些仍在车后追逐了一段时间的孩子们,我还足下忘挥手回应他们·
我在这里度过充满波折的九个月,并在不断奋斗之后,拥有得来不易的强大实力。现在我只要轻轻握起拳头,就能够确认自己手中那原本尚未成形的‘自信’。我历经了无数次的失意与苦恼,最终留下了成就感与充实感,还有与孩子们的温暖回忆。
想到这里,我的感情险些溃堤,同时……
我仍有几分在意自己先前说的话。
多亏萨沙不厌其烦地敦我俄语,让我学会了招呼语、惯用句,还有一些简单并带有公主风格的句子。也许我该精神奕奕地说‘我出发了’,要不然,虽然可能有些欠缺气势,但是留下,抱着期待等我回来吧’这种话也好。
我靠在椅背上,放松莫名累积的压力。看来最近这阵子,我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他们真是好孩子……”
“好到跟你在一起,都让人觉得是糟蹋了。”
“……这句话是多余的。”
事实上,我也是因为他们才能撑到现在,他们真的帮了我不少。
如果我能够在这次奥运中实现愿望——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想必会有最棒的车福在等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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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最近的机场搭乘小型客机,然后飞抵雪烈梅也沃机场。
与花十个小时搭乘大型货车横贯俄罗斯大地那次的愚蠢旅程相比,这真是难以计量地迅速、舒适。
我们在时间十分充裕的状态下转机,接着便在巨型喷射客机头等舱内再度升空。包下整架大型私人喷射机,直接飞抵温哥华——老实说,我也觉得那种想法实在太夸张了……可是,如果我能在奥运中达成最大的目标,凯旋时当然少不了那种规模。
国内活动自然不用说,我连开幕典礼都没有参加,直到自己的运动项目即将开始的数天前才悠哉地向大会报到,随后便住进高级旅馆。
樱野鹤纱,四年一度的惹人厌传说就此开始——
在往温哥华的飞机上,客舱服务人员交给我一封信。
和上次一样,是堂岛瑞树留给我的。
——您好,樱野鹤纱女士。
——在赛事即将开始的此刻,敝人也随之产生莫名的兴奋,堂岛瑞树将在背后为您加油打气。
这个时代透过电子邮件交流已成理所当然,而现在也只有堂岛会亲手写信给我,这多少也让我有股新鲜感。不过,由于这通常也是她为了对某些纰漏表达歉意与诚意,因此也让人感到有些头痛。
——如同事前的联络,虽然感到万分抱歉,但是目前因为工作而无暇分身,故无法直接前往机场迎接……啊,绝对不是去牛郎店喔。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问题,只要有安排从机场送我到旅馆的高级座车就行了。
——去年您对爱炉的厚爱,实在令敝人感激不尽。能承蒙知名的樱野小姐赏光消费,令爱炉也增添了不少自信。
“……竟然又让我想起那件蠢事。”
信纸顿时显得扭曲,因为我的手上忍不住多使了几分力气。
——我想就算没有我的支持,他成为出色牛郎的日子也应该不远了。老实说,这件事虽然多少让人感到寂寞,但是孩子毕竟总有离巢的一天……所以、所以说呢,这次我看上了另一名可以算是爱炉徒弟的孩子。名字叫‘耶麻’。虽然身材和外表不及爱炉那么优秀,却是有着相同气质,而且体贴又可爱的孩子。即便身为一个牛郎的功夫还不到家,但是当他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一定优先将他送到樱野小姐身边……
后面的内容我草草跳过,这次的蠢话比以往还多。
——对了、对了,其实我给自己侄女看了我与樱野小姐的合照,她说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呢。
“又开始撒这种不要脸的谎话了。”
——不,这不是谎话,所以我才不小心得意忘形了。有件事虽然难以启齿,但是敝人还是必须禀告您一件非向您道歉不可的事。
“……出现了。”
于是我皱起眉头,记得我第一次前往玛雅身边,她就是这样趁我在空中无法使用手机的时候坦承自己的罪过。
我是否能够在飞行过程中息怒,还要根据内容而定。
——有位做为敝公司海外业务的一环、名为奇普寇斯凯的肯亚籍田径选手,目前也在敝公司旗下。他是年仅19岁且备受期待的新星,不过尚缺少在国际问转战的经验,也完全没有关于其他运动的知识。因此我想他应该不认识樱野小姐,于是就让他看了那张合照,并介绍照片中是感情融洽的堂岛姐妹。结果,奇普寇斯凯小弟似乎立刻就对樱野小姐您一见钟情,连让我解释这只是个玩笑的机会都没有,便冲动地问了我许多事情……
“唉……”
——进军非洲是敝公司重要的新方向,因此就生意上来看我也骑虎难下。除了从照片就能知道的一百亿美金美貌之外,我还告诉他樱野小姐您气质优雅又端庄,在名门女子大学文学部中成绩名列前茅、兴趣是烹饪与钢琴、正在征求年纪比自己小的夫婿、不问对方国籍、喜欢跑得快的人等等。
……嘴巴一张就停不下来就是在指这种人。
——听说最近他只要一想到樱野小姐,晚上就睡不着觉,说不定近期之内您那边就会收到来自肯亚的求婚书信,还请您多多包涵。
“说真的,我是不是该干脆地把她开除呢?”
虽然如此,我却无法认真生气,不知是因为我的宽容还是那个老女人的人品。
总而言之,最起码的惩罚似乎还是必要的。
况且还有爱炉那件事,嗯……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套樱野小姐期待、并从去年四月开始贩售的动画DVD,我目前已经收齐了整套的限定版。在本赛季结束之后便会送到您的手中,经济方面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问题,请您无须多虑。
——堂岛瑞树,敬上。
……我勉强把不知何时已惨不忍睹的信纸看完后,便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
那个名为奥运的舞台,对一般世人眼中的选手知名度及市场价值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如果我能在其中赢得金牌……加上我原本就有的美貌,自然不可能被世界忽视。
到时候,我一定让那个老女人忙到连玩牛郎的热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