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六章(2 / 2)




“救主上就交给向我们这样已经身无牵挂之人便可。有你们支持着戴国,我们也能专心于自己应做之事。”



喜溢深深地点了点头。



次日,丰都带着一个男人前来。



“这是琳宇的采配,名叫建中。”



这名叫建中的男人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他看上去非常结实,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说多余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把手交叉在胸前站在丰都一旁。



“是琳宇的神农介绍来的。他负责向各处的矿山差配矿工。那些出来务工的矿夫,在找到工作之前,一般都是留在琳宇城内等着。他们的衣食住行都由建中来安排。”



李斋向建中施礼,并请对方多关照。建中仍是不发一语,只是点了点头。去思想,这人还真是不爱说话。不光是不爱说话,而且让人感到一丝奇特的威严。也许是因为矿夫都是一些粗人,作为采配管理这些人,需要有一定的权威的缘故吧。采配或许就像是侠客般的人物。



丰都走近李斋身旁,轻声说:“矿夫中有相当多的荒民和浮民。据说琳宇的荒民均仰仗于此人。”



“是吗……”



“他平时给矿夫介绍住所,自己也有一些房屋用于出借。他肯借给我们一间。”



“那真是太感激了。”



李斋再次看向建中,建中终于开口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



“我听神农说,诸位正在寻找主公。”



李斋点了点头。



“这不是准备谋反吧?”



“怎么会……”丰都连忙说道。李斋打断了他,说:“如阁下所说,我等正在寻找主公。主公因土匪之乱以及后来的一系列混乱中,在文州失去了踪影。我们还不清楚他是否无事。若果真无事,我们便要帮助他救他出来,仅此而已,不知这是否算是准备谋反呢?”



“我问的是主公是否反民。”



“反民……是指?”



“大人!”去思小声阻止李斋。



“究竟是指什么?”



建中眼神犀利地看着李斋,李斋也丝毫不露怯。



“我家主公决不是对戴国或戴国百姓抱有害意之人。至于是否听命于当今朝廷,则不清楚。他若见到现在戴国的样子,恐怕是不会心怀认同的。若阁下认定这便是心怀反意,将其称之为反贼,我也无法否认。何况,主公是否真有此意,不当面问我也无法知道。”



建中眯着眼,似乎是在理解李斋话中之意。



“我不喜欢麻烦。”



“当然,我们绝不会给阁下添麻烦。”



建中点了点头,说:“离此不远,这边请。”



去思等人跟着建中,从浮丘院后门出来,他看着走在丰都前面的建中,小声对李斋说:“大人刚才那么说,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当前这种情况,也不知对方心思如何,将实话和盘托出,总是不妥的。可李斋却把实话说了出来,不仅如此,甚至让人感到危险,使人胆战心惊。



“你没注意到吗?他当时并没有问我们是否残党。”



残党,当然是指王师的残党——又或是骁宗的残党。恐怕建中真正想问的,是这个才对。



“他并没有这么问,也就是为我们留有余地,我也就是借着他的话说而已。”



5



建中将众人带到距浮丘院不远的一处住宅。那是一座小小的,眼见要塌掉的房子,但李斋等人觉得已经够用了。去思从建中手里接过钥匙,当天便与众人一道将放在浮丘院的行李等物搬了过来。只有骑兽因为过于醒目,因此仍寄放在浮丘院的马房内,而将从浮丘院借来的马匹牵了过来。喜溢也跟着一同过来了,他说为了方便照顾众人,他会经常两边走动。李斋等人虽不愿麻烦喜溢,想到或许是浮丘院认为万一众人惹祸终究会牵扯到自身,因此仍旧派人监看,便不再说什么了。



房子主体是一套在北方地区多见的纵深较深的建筑,有一间厅堂和四间卧室。主体左右并无厢房,东西走向的院子不大且狭长,那是因为考虑到主体室内采光的缘故。南边有一间小屋,只能作马舍和收纳之用,因屋顶很低,倒也不影响正屋的采光。这间小屋倾斜着,似乎随时都要倒塌。正屋里设有炕,院子西边的厨房灶台里正生着火,使正屋也能感到些许温暖。



“这季节早晚都需要生火才行了。”



去思正在往灶台里加柴,李斋则在他身后的水缸边扫地。去思想,东架现在也该把炕下的火升起来了,渊澄老师父每到这时便腰腿疼痛。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一开始下得不大,不多久便融化了。可慢慢就开始积雪了,那才是真正的严冬。山野全被冰雪封住,大雪将道路也阻断,山间的村庄被大雪困住。生存下去就全靠家中的储备了。



——今年冬天,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呢?



一年初始的时候,便是最冷的时期。如粮食不够,则需要计算距离雪融化的日子来减少粮食。眼看着所剩已经不多,可门外的雪还有老高,心中便开始不安。这种焦躁感,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习惯的,只会一年一年将人们逼的更加紧迫。



就在这时,喜溢从浮丘院赶来了。身后还带着一名中年女人。女人带来了一些柴火,堆放到厨房的一角。喜溢一边看着一边介绍说:“她是浮丘院的荒民。”去思寻思是不是来帮忙的。喜溢催促女人,女人点了点头。



“六年前,我曾见过主上。”



去思惊讶地看着女人。女人继续说:“是真的。不过隔得很远。当时是在琳宇城外。主上骑着一头很健硕的骑兽,身穿黑色的铠甲。因为隔得太远,看不到脸,但能看到一头白发。因此我一开始以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武将。但骑在骑兽上的身姿却是一点都不显得老态,总之非常矫健。”



当时女人身边的另一人说,那就是戴国的新王。



去思等人从女人口中得知,那便是骁宗刚到琳宇之时。女人所在的村子里,当时因为大伙都在室外劳作,因此有不少人都见到了骁宗的身影。当时正是初春,大家正忙着将被雪掩埋的小屋给挖出来。



“我当时是偶然见到主上,但马上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主上到村里来了,于是大伙儿都赶到稍高一点的方去看主上的营帐。”



大家都只能远远地看着,所能知道的也就是主上在那一群人之中,可因为隔得实在是太远,具体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女人说应该没有人比她更加近距离看到主上了。



“当时虽然没看清脸,但能感觉到是一个很好的人。当时很多人都羡慕我呢。”



“是吗……”



李斋点了点头。



“部队在琳宇城只驻扎了一天,然后大军就向西前去了。有些人见营寨还留在原地,便跑过去看,却没看见任何人。”



“也就是说到达琳宇的第二天就往西边去了。那你看到主上时,他是什么样子呢?”



“似乎很有气势,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但也不像很松懈。他周围有重兵保护,可他却与营中士兵谈得很起劲。与他交谈的士兵看上去像是很高兴。我还记得当时与周围的人谈论说主上真是受人爱戴。”



“是啊……”李斋默默地说。那光景至今仍在眼前。骁宗是底层出身,在士兵中极受爱戴。骁宗极具同伴意识,在军中常常与普通士兵交谈,而与骁宗交谈的士兵也无条件地感到高兴。李斋军中也是如此。李斋的麾下曾属承州师,在李斋成为王师将军之前没有见过骁宗,因此他们在骁宗担任禁军将军时并不认识骁宗。但见到作为王的骁宗时,仍是感到士气高昂。



“我们心想,主上竟然为了我们专程赶到文州来了,心里真是太感激了。我们虽深受匪害,想着反正朝廷也不会管我们,等土匪们把能抢的都抢走算了。可主上竟真的派禁军来了,一下子就把土匪给剿了。”



女人说得激动,两手紧贴在胸前。



“真是太感谢主上了,就连我们这偏僻的地方,主上也还惦记着,我们真是太高兴了,这次戴国的新王真是一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好人。”



“你知道那以后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主上不见了,当时闹出不小的乱子。大家都很气愤,认为是土匪对主上做了什么不利的事。也不知是袭击了主上,还是把主上给抓住了。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把主上找到,所以一连好几天,我们大家都在找,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和地方。”



“是吗。”



“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慢慢地,整个文州都变得奇怪起来了。王师也不见了,然后从朝廷又派来了新的王师,然后他们就开始——”



女人停了下来。阿选的军队来了,是为了来讨伐骁宗的部下的,他们将可能藏有骁宗部下的村子一个一个都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文州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怀念主上还在的时候啊。要是主上一直都在,那该有多好啊。”



说着,女人看了李斋一眼。



“我听喜溢师父说,有人想知道关于曾经见到过主上的事。事到如今还有人在打听这个,我想一定是有人在寻找主上。”



李斋不知该如何说,便道:“我们想要拯救戴国。”



也不知那女人如何理解,她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能不能帮得上忙。我认识的人里面或许也有其他人……”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起了。你只是送柴火过来,知道吗?”



李斋说完,女人表情僵硬地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一边低头致意一边走出了厨房。见女人走后,李斋转向喜溢,问道:“喜溢师父,这不打紧吗?”



喜溢笑了笑没有回答。从荒民处打听信息说不定就会走漏什么风声,尤其还是跟骁宗有关的事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与阿选作对的势力。荒民们都是各自聚集起来的,很难守紧口风,一旦传开,浮丘院就危险了。



第二天,喜溢又带来一男一女,这二人声称曾更近距离见到过骁宗。



“我当时住在嘉桥。”说话的是那个男人,腿脚似乎不太方面。嘉桥位于琳宇城西面,是一个比较大的城镇。骁宗失踪以前,那里曾是主战场之一。



“土匪一窝蜂地涌进城里,一下子就占据了整个城镇。接下来王师就来了,一连打了七天,才终于将土匪赶了出去。土匪逃走后,我见过主上进城时的样子。”



另一名女人则来自琳宇北方的志邱。



“志邱也来过土匪,但只是进来打劫,抢完东西后就走了。打劫时极其凶狠残暴,街上一匹狼藉,还伤了不少人。不像嘉桥那样跟官军发生了战斗,好像并没有死人。”



不过那以后,志邱因藏匿禁军士卒而被烧光了,镇上的人大多与藏起来的士兵一道被杀了。女人一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于是来到琳宇,最后在浮丘院落脚。



“土匪劫掠完后,王师运物资来了。当时,城外聚集着一群威严的武将,据说在最前头的就是王。黑色铠甲外钉有纯银的装饰,骑着一头像是老虎一般的骑兽。”



“那是计都。”李斋自言自语地说。据说在骁宗失踪后,计都独自回到了营里。如此说来,也不知道计都现在在哪里。



“那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吗?”



“是……应该是吧……”女人有些吞吞吐吐。



“还记得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们。”



“不不,我就知道这些……”



女人赶紧闭上了嘴,喜溢安慰她说:“如果还知道什么请讲出来,我们绝不会向外泄露的。”



“没……没有什么了,就只是看到了一眼……”



“在营寨里吗?”



“倒不是营寨里头……好像是在营寨附近。具体情形已经不记得了。”



女人说着,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她低着头后退想要出去,但被喜溢拦住,让她继续把话说完。



“镇子外头,有一座小庙。那天我正好到庙里去上香,见到主上在附近的林子里。当时没有穿甲胄,但那头像虎一样的骑兽也在一起,所以我想那就是主上。”



小庙的附近,确实是有一座小山包,那是由几块大型岩石堆积起来的一处高丘。岩石缝中,长着一些松树,整个小山包就像是一片小树林。



“似乎带着两三个人,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其中有一个人……”



女人环顾四周,低声继续说道:“有一个穿着红黑色甲胄的一脸狠相的武将……就是在后来的志邱屠城时领着军队在镇里搜捕的那个人,那张脸我记得清清楚楚。”



“志邱屠城,那么,是阿选的人?”



女人点了点头。



“我想是的。那个禽兽,一脸淫笑地到处掳掠女人和孩子。”



女人说得很是气愤,她继续说到,那日在树林中,他们谈话的内容听不清,但是看到那名武将正指着另一个男人向骁宗说着什么,骁宗没有说话,一直在听着。



李斋向女人道谢,再三保证不会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后让她回去了。看着女人快步走开,李斋拼命在记忆中寻找,阿选军中是不是有这样一号人物。



阿选一直以来都与骁宗齐名。作为将军,他声望极高,麾下能人猛将自然也不少。军队品行也一直很好,决不是蛮横放纵的强盗集团。真有这样四处掳掠女人孩子的恶棍吗?按理来说阿选不会容许军中有这等人存在的。



第三天,喜溢又带来一个人,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



“我见到过一次主上。”



男人满脸怀念地说:“我是辙围出身的。”



“——辙围。”



“我当时住在嘉桥,但老家是辙围的。在出来工作之前一直都住在辙围。”



他本人在嘉桥的商店中做伙计,父母兄弟则在辙围。在嘉桥劫掠后的土匪接下来就去了辙围。当时,传言西边有土匪贼党正在逼近,辙围处境危险,于是那男人的父母兄弟便从辙围逃了出来,打算跑到嘉桥来避难。当时嘉桥有许多从辙围周边逃过来的人。



“辙围的人都说,主上特意发兵来救,大伙都很高兴,于是都想着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都跑去主上的营寨。但始终都无法靠近。”



眼看大军马上就要出发前往辙围,“大伙心想,总不可能到战场去看主上吧。那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于是我和兄长二人决定尾随王师前往。”



兄长说,先绕到前面山坡上,肯定能见到的。沿着大路往前走,翻过山便是函养山西南面。从嘉桥出城后,沿路一直走,路边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峰,爬到山峰上,便可往下看到通行的大军。



“到山峰下方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大军将在此处扎营,兄长领着我连夜爬上山峰,可那山峰比我想象的要难爬多了……”



大半夜的,二人在没有路的山上四处乱撞,最终失了方位,就这么乱走乱撞中,太阳也升起来了,这样一来,大军将通过山脚,赶不上了。就在二人慌乱之间,突然听到了人声。



“当时我与兄长正在一处断崖边,听到下面传来人声和骑兽的声音。我们还以为是已经到面向大路的山峰上了,正高兴着,往下一看,结果发现下面只是一条狭窄的山道,一队人骑着骑兽正往前赶路。”



二人认出了那条山道。若要从琳宇前往辙围,则需要沿通往白琅的大道一直走出山麓南侧,再在路口往北绕到位于函养山西边的辙围。而这条山道,则可以从山上抄近路通往辙围。



“我们从辙围来的人,都是从这条小路逃到琳宇的。虽说要在山里过一夜,但是比起大路要近不少。从大路到嘉桥要七天,而走山路就只要三天。冬天是走不通的,而且,领着大军行进的话,也无法走这条山路。我们当时就是看到有士兵走到山路上来了。”



其中有一人好像就是骁宗。



“虽然距离很远,但曾听见过主上的人那里听说过主上的大致样貌,所以我想应该是没有错的。骑着白色的像虎一样的骑兽,穿着黑色的铠甲。当时没有戴盔,能看到一头白发。”



李斋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有错。



“然后呢?”



李斋急切地问到,男人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没有然后了,他们骑着骑兽,一眨眼的工夫就跑远了。”



“有被胁迫的样子吗?”



“没有。”男子回答,“不像是胁迫着谁或是被谁胁迫着,没有感到紧张的气氛。就像是很普通地在赶路。他身边的士兵也都穿着统一的红黑色甲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围在主上的周围,所以我想那应该是主上的护卫。”



“看上去是急着赶路是吗?”



“应该是的。他们是要赶去辙围,那条路的前方,就是辙围和函养山了。”



李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函养山。



“我和兄长当时已经很满足了,也没力气了,在山上摸爬滚打了一晚上,还好现在下面就是到嘉桥的小路,不用再像前一天晚上一样到处找路了,只需要从断崖处想办法下去就行了。于是我俩躺下来想休息一会儿再回家,但两人都很兴奋,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想着干脆起身回去吧,但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身体重的不得了。后来与兄长说着说着还是睡着了。然后,突然被一阵声响给惊醒了。”



醒来时已经快到傍晚了,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声响惊醒的,只是因为兄长也是同时醒来,回想起来,恐怕是有什么响动。正在这时,听到下方传来脚步声。我俩想不会是主上又来了吧,于是往下看去,之间一群骑兵正从沿路从山上往下赶,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早往山上赶去的那一群人。



“但是,主上并不在其中。”



而且,数量也只有之前的一半了。



“其中好像还有人受了伤,我们想不会是遭到土匪埋伏了吧。”



“我们当时心想不好,想追过去问问情况,但那是个断崖,没法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



男人点点头。



“如果是途中遭遇战斗,主上有何不测,那么那一群人应该是急着赶回去报信才对。”



“是的。”



“但是,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是很急迫的样子。他们骑着骑兽,比徒步自然是要快很多,但是还可以更快的。可他们看上去好像并不急,其中有人还在笑。——其实,当时隔得很远,也看不到脸上的表情,觉得有人笑可能是我的错觉,不过,从当时他们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们至少是很欣喜的。不是那种开怀大笑的欣喜,而像是努力克制的那种。”



男人感到这里面可能有什么内情,于是他与兄长一起默默地不出声,看着那群人走远。之后二人便下山回嘉桥去了。



“回来后我们还一直在想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就传来主上失踪的消息。可能是我们回来后的第二天吧,又可能是第三天。我和兄长……”



男人突然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们想,也许,主上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王师中出了叛徒,使他们把主上给弑杀了。”



男人一直怀疑这一点,可不敢说出来。最开始是自己不愿相信,到后来就是不敢说了。



“是吗……”



那一群人,恐怕就是项梁说的骁宗的护卫吧。那是阿选的部下,与骁宗一道出去,却没有把他带回来。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男人眼眶湿润了,点点头说:“你们是在寻找主上吗?”



李斋只是点头回应,男人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说:“主上恐怕已经不在了……”



不是的。李斋想这么告诉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让他知道太多这也是为了他好。



男人低头哭了一阵,向众人施礼后便回去了。



6



一群人与骁宗一道往山上跑去,回来时却没有骁宗的踪影……



去思觉得这事内情重大,心情黯淡。喜溢向李斋问道:“李斋大人您曾说函养山有线索,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呢?也就是说主上在函养山遇袭。考虑到他们都带着骑兽,一天之内确实是能够从函养山往返的。”



李斋点了点头。



“此外,骁宗主上的玉带残片是从函养山的物品中发现的。看上去是从背后偷袭,玉带被砍成了两块,上面还有血迹。估计也是被袭当时掉落的。”



“真是这样吗……”喜溢嘟囔着陷入了沉思。丰都道:“从那一群人当时的情况考虑,基本可以确定骁宗主上是自行脱离队伍的。虽说之前认为这是阿选军的主张并不可信。”



李斋不解地说:“可主上他,为何要自行离开大军呢?”



这一行为按常理来说是不合理的,丰都也附和说:“之前那个女人不也说过吗,在志邱附近的庙里看到过主上,身边就有一个身着红黑色甲胄的武将,与一名普通男子正在谈话。”



“红黑色甲胄恐怕是护卫的着装吧。项梁之前也说过主上与一队人马一起消失了,恐怕就是这一队护卫吧。在志邱的士兵作为护卫与骁宗一道同行。那么,问题是,那名普通男子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人,能见到主上吗?”



“通常来说是不可能的。除非与主上有特殊的关系,或是有什么重大的情况。——也不对,即使是这样也无法轻易见到主上。毕竟霜元和英章都不知道这件事。要么就是通过阿选手下的引荐前来会面的。当时指挥阿选军的是——品坚。”



“品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斋歪头思考。“我也不是很了解,没有见过几次。只知道是阿选军的师帅,但并没听说有多大的能耐。一开始应该不是在阿选手下,骄王时代曾在别的将军帐下。”



一般来说,作为新部队,是不会将一整个军团集体收编的。李斋军也是如此。五名师帅可以是自己的亲信,但师帅下一级的旅帅,则可能由夏官府来任命,士兵也由夏官府编入。有时还会有口碑不好的部队被强编进来。



“没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可能是存在感不强吧。”



“即使有这个叫什么品坚的师帅的引荐,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主上的吧?”



“也不好说。品坚这人虽算不上特别出众的师帅,但在主上军中代表并直接指挥阿选军。虽然在形式上由主上统一调遣,不过毕竟是借调过来的,从礼节上来说也不便过于轻视。如果品坚再强硬一些,一定要主上接见,主上也不方便拒绝。”



“那也就是说是品坚劝说主上接见的了?”



“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果真如此,那么他们在志邱谈话的结果,就是骁宗主上自行离开大军,而且此事对霜元和英章也隐瞒了。”



“也就是说——调虎离山?”喜溢惊讶地说,“那主上也太大意了。”



“从结果上来说就是这样的”,李斋无奈地说,“不过,主上也许也感到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会在前一天晚上到霜元帐下去借人。”



丰都似乎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品坚希望主上见某个人,而骁宗主上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见。一些人便引诱骁宗主上脱离部队单独行动,主上虽同意了,却也隐隐感到不对劲,于是便借来一些人马暗中监视自己。——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比较合理的。但是,那些监视的人并没有回来。可能是发现事情不对,打算救援,结果反而与骁宗一道被袭。”



“那么,袭击的地点就是函养山。”



李斋点了点头。喜溢又问道:“但是,也不一定就是函养山吧?那条小路,我也知道的,就在嘉桥西边往北出龙溪的那条路。确实,从龙溪往西走便是辙围,往东走则是函养山,而函养山到辙围的路上则有好几个小镇。”



“若要偷袭,总不可能在城镇附近动手吧?”丰都说。



“那也不一定就非得到函养山不可吧。函养山也并非毫无人迹。如此说来,那条山间小路岂不是更适合偷袭?那附近可没有任何人烟,路上随时都可以动手。”



“那倒也是。”丰都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在函养山发现主上的玉带一事就说不通了。——当时函养山矿区的情况怎样?”李斋问道。



喜溢偏着头,似乎是在回想。



“如此说来,当时函养山可能已经关闭了。不只是函养山,附近一带都因土匪猖獗,居民们都跑出来了。”



“是阿选暗中勾结土匪,那么会不会就是为了好在函养山下手,事先拍土匪将那一带清空了呢?”



“那么,周边也被清空了,不就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去函养山了吗?”



“恐怕是为了防止万一失手而使主上逃脱,因此才特意找了那样封闭的场所吧。事实上主上的玉带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喜溢打断李斋的话说:“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阿选偷袭了主上——准确来说,是阿选派人偷袭了主上。当时阿选并没有公开表示敌对,那么他的手下袭击主上一事便万不可被外界所知。袭击现场的所有物品都要清理干净,又怎么会留下一条玉带呢?”



李斋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有道理……”



“还有,既然费劲心力将主上引诱出来,那就不可能只是安排几名护卫下手。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在准备下手的地方埋伏好一队人。所以,一定是在暗中安排潜伏了人马,偷袭成功后,将主上本人以及随身的所有物品全部处理。而这个处理地,便是函养山。——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呢?”



喜溢告诉众人,在函养山周边,四处都是洞穴、因落石造成的裂缝、探矿所掘的矿道等,任何一处都可以用来处理人或物。



“等等!”丰都大声说,“要这么说的话,那骁宗主上万万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现在却是,主上确实还活着。”



“各位一直都主张主上还活着,可真是这样吗?”喜溢说着低下头去,“我也不愿相信主上已经身亡,可是……”



“还活着,这一点毫无疑问。”



李斋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如果还活着,那么……已经六年了,为什么主上一直不现身?”



李斋想说什么,可一时语塞。



“难道主上不知道戴国的现状吗?如果知道的话,主上还能一直忍下去吗?为什么不现身救救大家?”



“也许他虽然想,可是却无法现身呢?”去思小声说。



“项梁之前说过,戴国现在存在一个无解的矛盾。”



无解的矛盾?喜溢有些不明白。



“要救戴国必须打倒阿选,而要打倒阿选则必须要有相应的兵力。若主上现身振臂高呼,这些兵力想必不难募集,那些至今潜藏起来的旧部定会星夜驰往。但是,只要主上一现身,阿选便会即刻对主上进行攻击,不会给他召集兵力的时间。这便是项梁说的无解的矛盾。”



“啊……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主上不现身就无法讨伐阿选,若现身则会立即被攻击。不仅如此,若真打起来,又有不少无辜的民众要遭殃。正是因为这样,主上的旧部才会一直隐忍到现在,连一丝传言都不曾传出来。所以我们认为主上必定也是这么想的。”



“正是如此。”



李斋点头表示同意。



去思道:“主上一定还活着,现在正藏身于某处。他一定对戴国的现状极其忧心,但却无法现身。”



“就算是这样,那主上究竟会在哪里呢?”去思问道。



“我们这不就正在寻找吗。手上的线索只有那条玉带,不管它是被扔掉的还是从主上身上掉落的,总之与函养山关系很大,所以一定要去函养山才能有所眉目。”



“可是……函养山现在……”



“无论如何,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李斋与丰都都觉得去思讲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