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指出来的话,确实可以感觉到周围有着似乎没有呼吸的气息,是复数。但是说到具体的人数,以及全员是否都隐藏到位,确怎样也无法确定。
「更何况就算无法直接射杀我们也还有人质在。这可真是再好也没有的时机了啊」
「你的阿基里斯腱——弟弟,没有好好地管教过吗」
「无所谓。即使不中用我这个弟弟也还是二之宫家的男人。应该是在充分了解了自己的所处之后才来这里的。自己的麻烦自己去善后不是吗?」
「唔嗯,这可怎么办呢?一般来看的话这种情况,对你们应该是插翅难逃了」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能达到目的。」
说着,凉子将背后的来复枪扔在地上。
峻护使劲地眨着眼睛,义宣的眉间也打了个川字,接着又拿出了匕首,掏出胸前的手榴弹,还有其他各种五花八门的装备,也一一被扔掉。
「……不是要达成目的吗?」
「当然了」
美树彦也将武器完全解除,漫不经心的说道。
凉子身上只剩下了背心和短靴,而美树彦也只穿了T恤和没有口袋的短裤。明明就是手无寸铁,两人却露出微笑,一副轻松的样子。
「……你们想做什么。我以为你们至少会让我看看你们拼死抵抗的气魄,这些危险的玩意都只是装饰吗?」
「拼死抵抗什么的还不至于。不过装备是用来装饰的倒是完全正确。那些不过是为了到这里以及保险起见的道具,没有实际用途。我们的目的从最初开始只有一个」
凶残的笑容更加灿烂,握紧了拳头。
「麻烦的模仿别人可不是我的爱好。也不想用这家伙来做了结」
姐姐到底在说什么,即使是峻护也突然不明白了。
在义宣来看,可能完全就是外星人在讲着异次元的语言。
「……你们用十氏族间的政略战做到与我势均力敌的地步,让我的行动大幅受限。这点值得夸奖」
稍顿,北条家的当主以宛如在念墓志铭的样子低声说道。
「但是造成这种结果的是那个吗。以身犯险突破森严的戒备,肚子侵入敌人的本营,最后却落得只要我一声令下生命就烟消云灭的下场——这就是你们的期望,互相厮打一番?」
「啊,是啊。怠慢决胜」
义宣的叹息中,充满了怜悯。
「不值得讨论。投降,还是在这里和未来永别。选一个喜欢的吧」
「我讨厌流血。难道你连和手无寸铁的对手打上一架也做不到吗?」
「不说做得到做不到。完全没有必要。认为你是一个能干的女人,还真是高估你了」
凉子耸耸肩,
「算了,我也认为你马上就会认同,今天是打个招呼,等下次吧」
「下次?还会有下次?」
没有回答。
「峻护」
果然还是没有看向这边,只有姐姐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呢。结果还是让你一个人背负起全部」
只说了这些。
淡的如同温开水,没有颜色也没有温度。
却冲击着峻护的胸口。对这样的姐姐的来说,已经是倾尽全力了吧。
「好了」
对了依旧没有转过来的侧脸露出微笑。
「大概,是变成应该做的了。我的问题是,我要怎么做」
「……。是啊」
只有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姐姐的侧脸上也飘过一丝笑容。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了就好好干。难道你忘了吗?你可是我我二之宫凉子的弟弟啊」
说完这番话的凉子,已经回到了平日的那个姐姐。
同时,峻护的脑海中却警铃大作。
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该这么说。
恐怕只有常年与姐姐生活在一起的峻护才能察觉到吧。要说有其他能发觉到的人那就该是美树彦了,而他应该比峻护更早察觉才对。
没有暗号。
只是姐姐和美树彦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之后就只是靠着直觉而行动。
峻护也跟着闭紧了双眼,同时蹲在草坪上。
转瞬。
猛烈地爆炸声,和即使闭上眼睛视网膜也像要燃烧起来一样的强烈闪光炸开了。
悲鸣与怒喝从各处传来,而峻护很快做出判断。已经没有向着会谈成立的方向发展了,不管怎样做做什么也都只能改天了。
确认声音与强光都已告一段落之后忙跳起来,毫不犹豫的冲刺。那时,凉子与美树彦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有放松,峻护也从混乱的战场中一溜烟儿的遁逃。
「——做得漂亮」
对于现场一片骚乱的气氛,和部下们的询问视而不见,义宣泰然自若地喃喃低语。
「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家伙哪。应该不是预先就设计好的……真是的,什么时候带进来的东西」
闪光弹,音爆弹……别人发现之前就准备好,看准时机发动。
只是想想的话看起来很简单,只是口头演练就伴随着等同于空想的困难。实际操作起来简直就是杂技或魔术的领域了,只能说不愧是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
算了。义宣原本也没有认为会与那两人简单的做出了断。对于乘着混乱溜走的二之宫峻护虽然还有很多用途,但不是会让人十分惋惜。
下达了几个善后的命令,然后回到了房中。
回到卧室,倒上一杯白兰地,将身体沉入沙发,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想起数日之前,希尔德——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没有任何征兆地造访了北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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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慢啊。对余还真是怠慢。」
开口的第一句,金发公主便展示了自己的傲然。
北条家,只有在招待贵客时才使用的餐厅中。
(……让人想说任性都不行。完全就是唯我独尊,这个小姑娘)
会这么想是因为,在初次造访的宅邸中,就像主人一样来去自若,且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并列在两排的女仆和男佣们,也切身体验到了年龄岁小但是气质却与众不同的感觉了吧。比服侍义宣时还要紧张地侍奉着这位少女。
更让义宣吃惊的是宽广的桌子上,摆满的盘子都已经空了。保守估计也是十个人的份量。与幼小的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大食量。
「才能与食量是成正比的。知道吗」
义宣毫不畏惧的弯起嘴角,在希尔德的正对面坐下。
做出仿佛能掩盖内心的笑容,射出语言的利剑。
「欢迎您的到来希尔德加德殿下。您突然到来所以招待不周不能令您满意,首先前先慢——」
「最近,余会给汝们请柬」
拿起餐巾擦拭着嘴角,身为绝对王者的少女没有回应问候,什么废话一概跳过直接切入正题。
「关于连接汝之十氏族的主人。余会召开一个派对。非常盛大的派对,好好期待吧」
「……」
即使是北条财团的总帅也无法立时作答。比唐突的发言更棘手的是,对方是欧洲神威之首的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不能做出愚蠢的反应。
「派对是——」
脸上完美地挂上亲切的笑容,眼下只能如此反问。
「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月村真由的身体在余的手中,这么说的话汝能想象了吗?」
义宣再次闭上了嘴。
金发公主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汝的部下绝对不是无能,现在需要少许督促。连面对没有地利的余都会轻易后退,看来有必要问问其存在价值了。」
——十天前的事情。
在这个季节中雾气浓重地很奇妙的清晨。
对二之宫峻护的人生来说最为苦涩的那一日,月村真由离去。(这件事乃还打算重复几遍……)
当然此时,义宣已经向支配下的国内十氏族实施新的秩序,而十氏族实际的盟主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则在国外。
对常年在二之宫家周围部下监视网的义宣,这无疑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立刻下达了夺取握有神精关键的人物之一——月村真由的指令,这本应是和去抱走一个婴儿一样简单的事。
接到义宣的指令而准备行动的部下面前,却突然出现了几名黑衣人,抢在他们之前带走了目标。而后便销声匿迹。
之后的追踪调查完全没有头绪,袭击者们的身份来历不明,当然,月村真由的下落也就成为了一个谜。
(果然如我所料,是希尔德加德吗)
其他十氏族真是愚蠢,能使出如此干净利落手法的人会是谁都想不到。果然,在京都从天而降想要夺取二之宫峻护的第三势力,现在应该警戒起来才对。
「——属下惶恐。说起这个派对,殿下是有着什么打算的吧?很抱歉这么追根究底的问您,但是至少请给予一点点的提示。」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要来次根治,而已」
「根治……?」
这次却没有回答,希尔德悠闲地叠起腿
「余再给汝一个情报。这可是经过余亲自确认的——」
唇边染上恶质的笑容,
「月村真由乃是『神精』,余以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之名保证」
「啊,那可真是……」
「那么,关于余的『盛宴』也好,月村真由是神精也好,都已经向十氏族的领导人们传达了。汝理解余的想法了吗?」
「原来如此。略有头绪了。」
义宣毕恭毕敬的行着礼,内心却咋舌不已。
就是说,现在金发的公主已经将主导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了。
背后有欧洲神威的强大势力,手中又掌握着让十氏族长老们眼红的『神精』,这样的小姑娘要展示的派对。恐怕是会在当时做出重大的提案吧。
要是希尔德,应该能给现在这种迷乱混杂一触即发的事态带来契机。即使少许,也能距离那个速战速决的脚本远一些了。
到盛筵展开那天为止,向着危险领域发展的现状一定程度上也能区域平稳吧。
对于义宣而言,有种大意失荆州的情绪。一般人不会认为有趣的,就这点义宣还是了不起的男人。
「承蒙您的告知,那就请您自便。鄙人一家,真心地对殿下的莅临表示欢迎。」
「那我就不客气了。事实上在汝来之前,因为太无聊所以余已经将整间屋子都看遍了」
「哎呀,那可真是。对于殿下我这里可算得上是荒宅了,入不了殿下的眼。」
圆滑的回答之中暗藏陷阱。
从开始就让人耍得团团转,而要说此之上却什么也没得到也许有些不谨慎。
「不,还不至于。角角落落都走过一遍,其实是很不错的宅邸了。真想让余居城里的佣人们也来修行修行。」
「鄙人惶恐」
「勉强要说的话,就是汝亡妻的留影在这宅邸的各处都没有看到,真遗憾啊。汝的妻子是红颜薄命的代名词这种传闻,余远在欧洲也听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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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
啜饮着白兰地的义宣低咒一声。
当然是指那个狡猾的小姑娘。尽管意图还不明了,但是决不可能仅仅是闲话家常而提起那个话题的。
靠着沙发的身躯,沉得更深。
放松微醺的身体闭上眼。
耳边传来的,是夏虫不知疲倦的音乐会。
陌生的地方。
当然了。被蒙着眼睛,被逼着又是坐车又是步行,好不容易才到达这里。如果这里是自己认识的地方反而会更吃惊。
「这里是……?」
环视四周,绫川日奈子自言自语道。
混凝土的墙上,没有一面窗子的房间。也没有一件家具,触目所及只有灰色的空间。
「这边」
没有回答问题,将日奈子带来此处的红发少女转身前行。
其实,这里是哪里并不重要。在答应被长时间剥夺视觉,断绝一切对外联系之上,还老老实实的被完全不带到身份的红发少女带到这种地方来,并不是为了问这种事。
走在被混凝土所覆盖的无机质通道彼端,还有一间房间。
「啊——」
进入房间的日奈子脸被复杂的表情扭曲,声音中不知是悲鸣还是欢喜。
「真由!」
一直挂念着的朋友居然在这里。
在这煞风景的房间一隅背靠着墙壁,两手抱膝坐在床上。长发凌乱,淡漠的眼瞳不知看向何处,面色仿佛死人一样没有生气——但是,还是好好地活着。
情不自禁上前的日奈子,肩膀被用力拉住。
「冷静点。不要随意刺激她」
交杂着赤发少女的斥责声,勉强按奈住自己。真由的状态已是接近病危的事,也有所耳闻。
「你的任务就是,拼上小命也要将那家伙照顾好了吧?弄清自己的立场」
是的。
没有任何征兆就出现的这名少女,对惊疑不定的日奈子只扔下了一句话,就将她带来了这里。
『你想救月村真由吗?』
没有对此多做换衣便点头允诺,是因为看到少女真切的眼神呢。还是因为从以前开始就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呢。
「真由……」
轻轻地靠近真由,呼唤。
「知道吗?是我啊,日奈子,你的同学——」
「一种冬眠状态」
冷澈的声音,
「即使睁开了眼睛也无法醒来,即使听到了声音也无法传达。这样下去即使不会立刻也会一点一点筋疲力尽直到死。」
事实上也能看出,月村真由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已经残败不堪了。曾经光滑的秀发,如棉花糖般娇嫩的肌肤——早已不见曾经的踪迹,光彩褪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真由……」
轻触着朋友的脸颊,快要哭出来一样低语。
「我不知道你遭受了什么样过分的事,你也就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我还以为自己也算是你的朋友了。虽然,你刚转学来不久,我们交往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多少也可以做些什么吧?还是说,我其实一点用也没有?我的力量完全派不上用场?」
「是派不上用场。她不是你的责任」
冷澈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日奈子的悲叹。
「她所背负的恐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代替。不然也不会磨磨蹭蹭十年了。想想为了这家伙,十年间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结果还是榆木一块,谁都拿她没办法。」
「——你这家伙」
怒火沸腾。原本的日奈子就与冷静宽容这类词语无缘。
「这都是借口吧?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真由明明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即使她做出了什么与全世界为敌的事,也不应该被你说成这样。更何况你又是什么东西来的?换做是你就能派上点用场?」
日奈子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个将一头红色长发绑成两束,身穿一身燕尾服的少女是何方神圣。
赤发少女像是要回避日奈子的义愤一般,将手伸进怀中,拿出香烟点上火。
「不用担心」
轻轻地吐出烟雾,自嘲的一笑,
「她也不是我的,责任」
「……」
总算注意到这句话了。
这个少女应该是和自己站在相似的立场上吧。而且比自己更长时间的被无力感所折磨。
「但是,我们有我们的使命。不对吗?」
对真由的看护和让她的身体恢复。
这就是日奈子与红发少女被赋予的使命。针对现代医学束手无策的真有的症状,让真由的状况不要再恶化下去。
就这样,在无机质的混凝土房间里,有着共同朋友的两名少女,为了同样的目的,结盟。
日奈子知道了新的伙伴名叫夏洛特·罗森海姆,时而因为困扰着共同的朋友的难题讨论的热火朝天,时常又因为意见的不同意啊性格不合啊之类的闹别扭,数日之后。
「怎么样了,月村真由的状况?还是一副拒绝踏入这边世界的样子?」
——而现在,又知道了她是金发公主的侍从。
「希尔德……同学?」
「绫川日奈子,你在啊。辛苦你了。」
欧洲神戎的宗主,也是神宫寺学园一年A组留学生的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对着同班同学的日奈子表示慰劳。
也对着深深鞠躬行礼的夏洛特点头表示「辛苦了」。
「那么月村真由呢?」
「在这里」
「恩……虽然知道不应该对恢复抱期望」
在床边坐下,眯起冰蓝色的眼睛。
「和想象的一样差呢。果然稍微有些乱来也该早些下手才对吗」
「殿下,这之后该怎么办……?」
「夏洛特和日奈子像现在这样继续。不过差不多也该从辛苦中解放出来了,现在就先忍耐吧。」
「已经下定决心了,是这么回事吧」
「对谁是幸对谁是不行余还不知道就是了」
「真由呢?真由会没事吗?」
这样也没停下来,日奈子拉住金发公主。
「希尔德同学,救救真由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什么都做。因为真由她,她……」
「那就全看真由自己了。救得了也好救不了也好」
希尔德的微笑十分温和。
并非虚应的笑容,以希尔德而言实为相当珍贵的表情。
「日奈子啊。汝现在的付出,绝对不会付诸东流。先全力地去做好自己可以做的事就好。接着——」
将视线转回抱着膝盖蜷曲在床上的真由,
「起来了」
一句话。
只用了这样一句话,本该是陷入冬眠状态的真由,眼中渐渐聚起了光芒。
日奈子瞪圆了眼睛。明明之前无论怎样呼唤都没有反应的……这就是言灵之差,声音之中所包含的精神力的差距吧。
「日奈子和夏洛特都暂时先到外面等等吧。余有话要和真由讲」
「有话要说……是什么……?」
「属下明白了。走了日奈子。」
「啊、等等,放开我啦!夏洛特」
拖着不情愿的日奈子,夏洛特离开房间。
日奈子虽然手脚并用拼命抵抗,不过也明白在这里除了服从金发公主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
——在不知经过多久之后,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向着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过表情的希尔德,夏洛特和日奈子都投去询问的视线。
金发公主露出神秘的笑容,
「『刺激疗法』的一环而已。总是磨磨蹭蹭的话就要用鞭子赶」
「……」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余。当然不是真的用鞭子了。只是问了下那个大白痴的觉悟有多少而已」
「觉悟?」
「什么意思?」
希尔德歪着脑袋没有回答两人,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尔等了。余现在得去为『刺激疗法』奔波了。真是的,全都是些无可奈何又会给余找麻烦的事」
虽然嘴里发着牢骚,金发的公主依旧飒爽的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真由依旧蜷曲在房间一隅。没有任何有变化的迹象。
「真由和希尔德同学,说了些什么呢……」
「谁知道呢。我相信殿下,只要做好我能做到的事好。接下来,该给她换衣服清洗身体了。」
「恩……」
两个人张罗着热水,揭开仿佛人偶一般没有任何抵抗的真由的衣服。
拉起细得不像话的手腕,用浸透热水的布擦拭着毫无水分,干枯的肌肤。
胆小怯懦,却还是能在瞬间迷住学园中男生的少女魅力,如今再也寻找不到。
「我说,真由」
伤感涌上心头。
颤动着手,脸皱成一团,喃喃自语着。
「我对你,完全不了解呢。不知道你的身体变得这么糟糕,也不知道你有两个人格存在。为什么真由身上总是我不知道的事……现在也是,你在想什么在挣扎什么,完全不了解。我所看到的,就只有你展示给我们的那一部分。」
诉说心声的日奈子,面对的却依旧是眼中毫无光彩的真由。夏洛特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我不太会表达……总觉得,你好像是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你的身边,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或许你哥哥也包含在内,其实真的没有谁陪着你。我看着你就那样不在任何人身边逗留,一直一直地想要逃开。但是,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只是逃避,然后就那样送这个世界消失……你,真的这样就开心了吗?真由……」
无视对着真由质问的日奈子,夏洛特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而知道她紧咬的口中早已被鲜血的苦涩渗透的,也只有夏洛特而已。
之后,十氏族间的抗争,进入了某种胶着状态。
因为原本选择接近中立与旁观立场的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突然开始积极地介入。
她先申明了自己拥有月村真由的身体,更是到处宣扬月村真由已被确认为是『神精』。
对于统领着强大的欧洲神戎的希尔德如此露骨的政治行动,如义宣所预料的发挥了效果。
原本,现在十氏族间的混乱就是,以想要创造新秩序的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拿出了相当于催化剂般存在的『神精』为开端的。
拥有着恐怖的力量,传说中的存在,『神精』。
凉子和美树彦打算应该是,以神精的存在为诱饵让十氏族中的反抗势力一一现形,将其束置高阁而后完全掌握十氏族内部的主导权,但是,因为希尔德的登场以及义宣的干涉而失败。而义宣更是露出了之前被完美隐藏起来的利齿,之后会更加骚乱吧。
而此时,希尔德率领着欧洲神戎的势力介入。
要比喻的话,就是被派往介入一国战争的联合国维和部队。就算希尔德一方没有绝对性的压倒性的权势,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对手。
希尔德的行动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十氏族们的行动被迫暂时停止。
而对她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借由停滞产生的机会底气十足的开始周旋,在十氏族的当主眼中种下错觉。
『得到神精的人将得到这个国家的霸权』,如此一个共同认识。
凉子与美树彦也好,义宣也罢都不过是在其手中起舞,一旦形成的大流,想在其中逆行是很困难的。希尔德如计算之中的将大权独揽。
而她,将充分凝结了这份权利的邀请函,送到了十氏族的当主们面前。
这份邀请函,送到奥城伊露理和奥城拓的手中时。
「……这种混乱对咱们可真是大机会哦」
拓一脸挫败的叹了口气。
「与北条义宣的联络也算成功,这样在奥城家的发言权也会略有提高,短期内咱们作为奥城家实质上的代表也能崭露头角了。乱世就是给予男子汉的鲜花,就这样一鼓作气冲上十氏族的顶点说不定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更大声的叹气。
「不可能。怎么着都不可能。结果咱们被当成好用的棋子摆布,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啦……」
「这样不好吗?」
但是,伊露理那边却不在意。
「所谓,枪打出头鸟吧?反正就算现在这种样子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两头空的」
「话是这样说啦」
对着没完没了的说话者,伊露理啪地送去一掌,
「再啰啰嗦嗦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地位就要飞了。本来咱么就只是要把欠峻护的还给他,虽然这样做也没什么,不过老哥要做的话也还是很困扰吧。给我老实待着吧」
「恩,话虽如此啦……」
懒得理到哪里都喋喋不休的拓,伊露理再次推敲起请柬的内容。
这份请柬,送到二之宫凉子与月村美树彦手中时。
「……真是想不通啊」凉子说道。
「关于什么?」——美树彦。
「在我们像地下党一样东躲西藏而打算用来藏身的这个地方,若无其事的送来这种请柬,这件事啦」
「希尔德小妹妹会做这种事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比起那个来,我们更改讨论的是她送来这份邀请函的意图吧」
「意图,啊……反正都搞不清楚了。这个才是,那位公主大人做的这种正常人都想不到的事,又不是今天才开始」
「也是」
呵呵地笑着,美树彦少见地露出软弱的笑容,
「说起来还真是悲惨。千辛万苦地来回跑,结果还是把真由交给了希尔德小妹妹。到底我到现在,为了那孩子做过些什么像兄长该做的事呢」
「没办法啊……虽然不想这么说,不过真的是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不甘心也没办法我们只是自己的事就焦头烂额了。委托给有闲暇和能力的人也是无可奈何不是吗」
「是啊我也明白。明白到嫌弃自己的地步。……现如今,我们必须要正面去面对我们该解决的问题。十氏族结构的再构建……还有你与义宣氏之间的分歧」
「……」
没有回答。
美树彦噙着苦笑思考着。本来二之宫凉子与北条义宣,两人间比起斗争还是联手争取利益更多的。
似乎是关于十氏族组成的想法开始的。
凉子也好义宣也好,认识到旧态依然的十氏族散发的腐臭,必须及早进行改革。
但是,其方针却互不相容。
凉子一反她的性格,主张改革应该以温和的手段进行。在维持十氏族现状的基础上,对组成内侧进行刷新来改变十氏族。
另一边义宣,则是保持着他冷澈的个性,主张将十氏族全部破坏殆尽后建立起行的秩序。改革所伴随的流血是必须的,像铲车一样从最短距离突破铲除。
「妥协是人类所拥有的最高智慧,凉子和义宣氏都应该是能完美操控的人物才是。」
「……」
「哎呀就算是我也放弃了,让你们和平对话来解决问题。谁让你们俩因缘那么深呢」
「……你能稍微闭嘴就再好不过了」
默默听着的凉子小声说着,
「我已经彻底地了解了,还以为那之后会很好对付呢……完全被骗了嘛。装作老实的样子坐等机会,那只臭狐狸」
「真怀念啊。都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
已经是十六、七年的事了。
在某件事之后,凉子带着美树彦化身为暴力一词的人形具象,袭击了北条宅邸。
至今也最易成为话题,没有任何商量的一次袭击。
其结果就是,北条家遭受到几乎毁灭性的重创,十氏族的势力图一夜之间被改写,此后,北条义宣对凉子和美树彦态度顺从。
「对于义宣氏,也是一代将北条家领上十氏族顶端的人物。这么平凡的手段可不行。我们的预测太天真了。」
「……哼」
看着搭档闹别扭般扭过头去不由露出苦笑,美树彦宣言道。
「不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的,凉子。就像到现在为止一直做的那样。虽然我不认为你的想法和作为都是正确的,但是你的想法和作为我全部都会支持的。」
「……。谢谢你」
「好了。——那么,虽然不知道希尔德加德殿下的打算,也必须得做做赴宴的准备。恐怕之后还会一波接一波的混乱吧——」
那封邀请函,送到义宣手中时。
「希尔德加德,她在想些什么……」
锋锐的面容即使被不快占据也看得出难以拭去的疑惑。抵得过十个被神格化的人的金发公主的头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战略与战术送来这封邀请函的呢,义宣无法推测。
「难道会是如表面所言单纯只是宴会……真是小姑娘,为了添乱而添乱。」
话虽如此,这种状况之下能做的选择也只有一个。不管希尔德的打算为何,也只能应邀。
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来到阳台。
背手伫立,仰望着夜空。
今晚也有月亮。还以为会满是烟雾,谁知就连星辰也闪耀着如此明亮的光芒。
已将留有秋穗身影的物品全部清理了。
所以,在忆起她面容时总是会这么做。
——在义宣年轻时,北条家还只是在十氏族中勉强挣扎的没落家族。
那是的义宣是一个无人赏识,但是野心与实力却远超其他神戎的男子,在其他十氏族刚刚被同族寄以希望时,就已经取得压倒性的实绩进入出世的阶段了,将北条家推向了世界名家的行列。
对于自己是一个无趣的男人这点早有了自觉,也明白自己人格也是不招人喜欢的类型。对于向顶点进发投入了超过一切的义宣而言,周围的目光如何更本就无所谓。将冷澈与冷酷发挥到极致,对于敌人绝不宽恕地排除,他只是不断地向前冲刺。
而就在这样的岁月中,突然出现的秋穗。
在氏族间也被孤立的他只有一个人,明确对他释出好意的女性不久就成为了他的妻子,总是待在义宣的身边。
与严肃的丈夫一点也不像,温柔又听话的妻子。
虽然身体虚弱,如虚幻般的微笑却总是那么美丽,但是不管何时何地总是被一种悲哀的气氛所缠绕,这样一位女性。
为何她会钦慕自己,至今也不明白。
只有一次曾冷着脸问过,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那时的她,扬起淡淡的笑容望着义宣,
「比如说,就是你的这种地方呢」
如此回答道。
本就少得可怜的交流更少了,几乎没有清楚地表达出想法的女子,记忆中只留下了如此印象。
那样的她强烈地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有两次。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突然向义宣表白时,以及告诉义宣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
在血统之上的十氏族中,北条家当然也需要直系血统的继承人。
但是,比原来更虚弱的秋穗在这时候,距离结婚已经经过一轮,绝不是经过生产这种耗费身心的事对之后还能平安无事的状态。
秋穗的亲人也都反对。她本就是不顾娘家反对嫁入北条家的。现在又怎么接受她为了北条家的后继有人而以自己重要的身体为交换呢——这种主张也是理所当然。
应该同意吗,应该反对吗,在诸多议论都未见结果之时,做出决定的是秋穗的一句话。
「义宣大人,请不要让我成为您的负担。」
一如既往的淡然笑容,清澈的眼神,但是声音中却透漏出决不退让的决议。
「我身为您的妻子,便想尽我最大的努力为您做些妻子该做的」
——就这样,她以生命为代价换来了丽华,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在临产月来到时妻子的口中总是说着『我已经为我的使命尽力了。所以也请您为了您的使命尽力』,于是为了北条财阀的事物而投入全身心的义宣,再妻子离世时也没能陪在她身边。
秋穗作为妻子只是尽了最低限度的义务,直到生命消逝的瞬间也一直在道歉——产婆泣不成声地说,义宣只是默默的听着。
月亮被云彩遮盖。
义宣如纹丝不动的雕像一般,依旧仰望着天空,
「……。呵」
想从怀里取出烟盒,却想起了什么而让手停在途中。
连苦笑也做不出,再次抬头仰望静卧在夜空的明月。
——在得知女儿出生后,义宣最先做的,就是对照一般常识中『理想的父女之间』是怎样的情形而又该怎样做。
完全就是既定的路线。为了达到比现在更高一层就需要更好的处世方法,比起没有任何契机的转变欺骗周围的目光更加容易,做出如此判断之后。
藉由妻子离世与女儿诞生的机会,义宣开始扮演疼爱女儿的父亲。
不止如此,曾经冷血的男人更是屡次露出打破那张铁面的完美笑容,努力地消除过去的负面印象。
效果是立刻的。像过去一样对义宣保持警戒心的人逐渐减少,他的事业变得顺利起来。
女儿丽华对于了父亲虚假的感情毫无所觉。所幸,丽华似乎继承了更多母亲的血脉。此后对于义宣又多了一个可以摆布的棋子吧。对舍身让义宣得到诸多好处的妻子,许是十分地感谢。
「……虽然有过诸多波折,不过现在终于快要将国内的霸权握在手中了。就答应了那金发小女孩的邀请吧。不管她打得什么主意只要反过来好好利用也能派上用场。而且总有一天,不止是全国,全世界我也要弄到手。不会总站在希尔德之下」
就算,也是为了死去的妻子。
最后一句话没有发出声,远大的野心在胸中燃烧的男人,勾起了嘴角。
这份邀请函,送到丽华手上时。
「……」
无言地看过一遍之后,又无言地放下。
再次让身体陷入床中。
自从昏睡中醒来之后,丽华就变得沉默寡言。
以身体不适为由连财阀的事物也不再过问,一直将自己关在卧室之中。
「大小姐,怎么了吗」
带来邀请函的保坂明知不会得到回答,还是基于随从的使命感问了一下。
「大小姐」
「……」
果然还是没有应答。
「……我过会再来。还有食物,再少也可以总得吃点哦」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
之后又只有房间的主人一人留下来。
「……我知道的。我也是知道的啊」
无力的声音透过被子穿出。
明白着的。明白到痛恨的地步。
这样下去绝对是错的。只是以为逃避现实,过去未来还是现在都只是背过脸去不予理会。
不是任何人的不对,不是任何人的错。原因在谁的身上,必须要去做些什么的不是别人正是丽华,这些,全部都,清楚地知道。
「……」
努力压榨着仅存的一丝力气,慢慢地从床上挣扎起来。
握起刀叉,却没法好好使用而干脆扔在一边,直接改用手。(形象啊形象!)
将柔软的煎蛋卷急性子的一口气塞进嘴里嚼着,全部咽下,
「唔……」
不行。
喉咙完全不接受,无论怎么想要咽下去都没办法,结果还是咳嗽着全部吐出来。
在短时间降到低点的体力,就连想要咳嗽一声都困难。好不容易好转时,早已将病弱的身体又损耗一些。
「……不去,会比较好」
仿佛断了线的人偶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低声说着。
不想去。
不应该去。
要去的地方一定,又会得到比更重的伤痛。
不想去。
已经永远都不想踏出这个房间一步。想要一生都躲在这里。
一直睡下去。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就这样将意识也舍去吧。如果可以做到的话,就算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也无所谓——
就在这么想着闭上眼的时候。
「不可以」
有一个声音。
吃惊得睁开眼睛,左右回顾。房间里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人了才是,
「不可以丽华」
声音正是从她自己口中发出的。
在无意识中却没有想要掩住嘴的想法,声音继续说着。
「再怎样绝望,在怎样想哭着依赖我,我都不会再帮你了。我不会再代替你了。我不会再为你来到表面了」
另一个自己的,声音。
平静地宣告。
「想要切断未来的话,就用你自己的手」
然后沉默。
等了又等,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响起。
「——是啊,正是如此。」
终于,丽华点头。
虽然还不能形容为强烈,但是如曾经光辉的残渣程度的气力还是能感到在恢复。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发出的道谢没有回应,已经不能告诉她了。
但是丽华弯起眼睛,
「……是。谢谢,谢谢你的温柔」
站起来的丽华眼中,没有了迷茫。
不再逃避。再一次向前进。
去吧。
去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将未来握在手中。
无论那将会是多么暗淡的未来。
丽华有预感。
必须全力以赴的了断在等着自己,这种等同于预知未来的预感。
那份邀请函,送达峻护手中时。
「……机会来了,该这么说吗」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行动了。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了吧。
有什么开始了。
恐怕以那个金发公主的作风,打算将事态一刀两断的了解吧。她的剑会保护谁会斩向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到。恐怕就是挥刀的希尔德也一样。
「不过还早呢,希尔德公主」
想抱起脑袋。
有了取回相当幅度记忆的实感。但是还不够。而且最为关键的部分还是没有,只能将事态将问题完成的方向一口气扭转之外别无他法。
怎么做?
怎么做才好?
「只能去了,吗……」
这点很明确。
但是,去了又该怎么办?
现在的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有了目标却无法决定方法,只有越来越焦躁。
峻护现在,走入了迷宫的最深处。
——隐隐的啜泣停止了。
察觉了真由,慢慢恢复了意识。
如果现在真由有着实体,那双本就很大眼睛会睁得更大吧。
另一个真由的气息,改变了。
说是散漫,其实只是扩散着的东西,一口气收敛起来向着什么方向倾注过去的感觉。
在轮廓暧昧的意识海洋中漂浮的真由,感觉到了明确的光芒。
然后。
两人共享一个意识的真由,『看到了』另一个真由在想着什么打算做什么。
如果现在的真由有着实体的话,不大嘴一定是张到了极限。
另一个真由所想着的就是白痴到这种地步的事。果然是白痴,而且是令人完全不敢相信,仿佛两人不是一体,古今无双的大猪头。
那是不对的。如果那是自己的分身自己选择的道路,那绝对是错误的。对表里一体的自己愤怒不已,如果有身体真想给她脑袋上咣地扁下去。
不阻止她不行,绝对要阻止她。
但是。
但是,月村真由想着。
那样绝对是错误的,必须要阻止她,这样想没错。
但是,那就一定是错误的判断吗?
如果说那是错误的,那么残存的这些生命又能做些什么?
这样继续逃避直到静静的消失就是正确的吗?
若是自己站在她的立场考虑,又会选择其他道路吗?
不是正确的,但也不是错误的。
什么是正确?
正确又是什么?
要怎样做才能不伤害到任何人?
得不到答案,无人可以依靠,阴云遮蔽,真由的意识再次陷入深渊。
不做些什么的话。
不做些什么的话。
送出请柬的主人,金发的公主,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轻倾高脚杯,仿佛充满倦怠与厌世的贵族一般,笑容贴在脸上,独自一人。
「让这样的余也奔波到这种地步。悲剧也好喜剧也好惨剧也好随他便。只要让余看到极品的戏在完美的舞台上上演就够了。」
被上天给予了全部,随心所欲的挥霍着天赋的才能,被全世界的神戎畏惧于敬仰的少女也到了极限。
「开始就没打算要把什么都做好——本打算只捡能做的来做。未来会变成悲剧也好喜剧也好还是惨剧也好。之后就看尔等自身了」
将空了的被子放回桌子,舒了口气闭上眼。
被子的旁边,是被送往诸多神戎面前的同一内容的书柬。
时间是明天。
地点是二之宫家,位于丘之上的洋馆。
将十氏族所有当主都聚集在这里,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将有重大提案发布的主题,如此一封亲笔书写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