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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告诉我嘛学生会长!(2 / 2)


包括第二学生会的那两人、科学社成员、GD们,还有正将夺来的胸罩高高举起、露出胜利表情的由璃子。每个人都停下动作,等待那名男子下一步的反应。



“啊……”



只有冬琉会长是以压低的音量呻吟着。她赶紧以双手遮住胸口,同时瞪着那座黑色避难所。



“塔贵也,你在笑个鬼啊!看到这种情形还不赶快出来帮我!你认为到底是谁害我遭受这种待遇的……”



冬琉会长的怒吼声颤抖着,而更令我吃惊的是——



“嗯,一点没错是我不好。”



社长自黑色避难所中如此致歉道。他那还残存着些许笑意的说话声中,就好像在怀念逝去



的过往般,散发着依依不舍的气氛。



“我想起我跟秋希在一起时的你了。冬琉,你现在跟当时已经完全不同,这让我看了很难



过。”



“你在说什么……好像这是我的错一样::”



冬琉会长的嘴唇扭曲,继续死命瞪着那座黑色避难所。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



说到一半,社长的声音突然没了。大概是对讲机的电源被切断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



就好像被压缩的空气突然重获自由般,我们听见了某种沉重的振动声。



乍看下似乎毫无破绽的黑色避难所外墙出现缝隙,人工制造的光线自里头散发出来。避难



所的舱门终于开启了。



“就算只有一下下也好,我能看到以前的冬琉真是太开心了……这就是今年这届的科学社



吗?原来如此。我再度出来挑战命运,或许也不算什么坏事……”



这番话并非透过对讲机,而是直接出自社长之口。



一名身着洛高制服的男子,从已经好几个月没打开的避难所中走出,缓缓在众人面前现



身。他的轮廓看来异常削瘦,不过个子算是高大的。长而乱的一头杂草、圆框眼镜,以及虽然—略带蠢样、事实上却出乎我预期的端正脸孔。



“塔贵也……你这个……”



冬琉会长看到对方立刻冲过去。她似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宁愿以凌乱的服装冲向社长。



“这个大笨蛋——!”



随后便以背上的太刀用力朝社长脑门挥下。



这一击真是毫不留情。黑漆的刀鞘陷入头部,被敲破的社长额头顿时喷发鲜血。社长瘦弱的身躯也一下子站不稳,直接倒向会长的胸口——



“笨蛋,塔贵也这个大笨蛋!低级!茧居族!被社会淘汰的家伙!笨蛋笨蛋笨蛋……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教人家该怎么办才好……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单独活下去啦……”



冬琉会长边痛哭边飞入对方怀中。



她扔掉太刀、蹲下身子。



哈哈哈——边笑边摇摇晃晃的社长虽然脸色苍白,但却勉强撑着没倒下去。当冬琉会长以双臂紧紧抱住他时,只听见社长的肋骨发出几乎要断裂的抗议声。



冬琉会长使劲拍打社长的背,就好像个小女孩般哭个没完没了。



我们其余人只能对此报以目瞪口呆的反映了。



这是什么发展啊?我已经不想管了。



“……有人能帮我解释一下吗?看不懂这出是在演些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着。



把故事拉回一开始吧。



科学社的社长拒绝上学,这即将造成科学社的人数不足。而如果不把他拉出现实社会,我又无法与老哥取得联络——



没想到的是,冬琉会长就住在社长家隔壁,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呃……该不会我们都是被冬琉会长个人的情感问题耍得团团转吧……?



“嗯……这样也好。情投意合的两人终于重逢了。”



朱里学姊轻耸着肩膀说道。



我听了总觉得有点无法接受。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朱里学姊该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吧?



“今天是七夕耶。’



操绪偷偷借我的肩头以手撑住脸颊,并同时苦笑着说。我仰望已然变得昏暗的天空,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难得如此宽宏大量的操绪也饶了那两人一次,完全没冒出破坏气氛的吐槽。至于至今依然搞不懂事情发展的嵩月,则像是不自觉被感动般湿了眼眶。



“呃……”



想看河岸边烟火表演的群众纷纷涌入附近。本来负责巡逻任务——应该吧——的那两名GD正打算默默离去,我立刻低声叫住她们。



“对了,社长跟冬琉会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此外关于会长的姊姊……”



已经不在了——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因为这样,才使冬琉会长完全变了个人,而社长也宁愿选择躲人避难所内。



“关于冬琉的能力……你还有印象吗?”



瑶轻喟一声后替我回答道。我回想起在学生会办公室所发生的事,对瑶点点头。冬琉会长看不见射影体,恶魔的能力也对她完全无效。应该算是一种让魔法完全无效的体质吧。



至于这种能力,她们则是如此称呼的——



“我记得好像叫……前操演者……”



一瞬间,嵩月浑身僵硬地凝视着我。



瑶凝重地点了点头。她那原本就坚毅的目光,此刻已栘转至飘浮在我身旁的操绪脸上。



“没错……冬琉就是所谓的前操演者。”



瑶的这番话让我想起。橘高冬琉以前也是GD。而想要冠上GD的名号,就必须是那十架以金属命名的机巧魔神主人才行。所以说……



现在的橘高冬琉已经变成前操演者了。



“她就是你的机巧魔神——黑铁的前一代主人。’



烟火在我们头顶上爆炸。



在留下美丽的火光与轨迹后,无数正将自己燃烧殆尽的小光源照亮了天空。



爆炸声之间的短暂寂静,我望着那名被七彩光芒照亮的少女背影。



我只能愣愣地凝视着——失去了机巧魔神的学生会长。



那是发生在下周就要举行运动会的最后一个星期五。



“慢着,夏目。你现在要去哪?”



一天课程结束,当我正想打道回府时,同班的冈田叫住我。



他是洛芦和高中一年七班、座号六号的冈田亮平,担任班上的运动会协办委员。



“我刚才不是有宣布,场地已经借好了,有参加两人三脚项目的选手今天要留下来练习——你都没在听吗?”



“呃,有是有啦……你说什么?”



我以讶异的表情回瞪对方。



他确实在放学前的导师时间对全班说过那番话,只不过……



“你是不是记错人啊?我不记得自己有参加两人三脚啊……”



由于我中学时代是货真价实的田径队队员,所以班上两百公尺与四百公尺短跑的代表自然强制落在我头上。



像两人三脚那样趣味性比较浓厚的项目,应该不会交给我才对。



“嗯,很抱歉。是我擅自帮你报名的。”



冈田丝毫不内疚地对我表明。



“……嘎?”



是喔?竟然有这种事。其实也没关系啦。只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发现我一脸狐疑后,冈田终于以典型的不好意思表情搔搔头。



“呃,那是因为夏目……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



这种跟我毫无关联的名词让我更为不解了。我顺着冈田的视线转向教室窗边。



是她吗?啊……原来如此。



我不得不以勉强接受的态度叹了口气。



在依然刺眼的夕阳沐浴下,同班的一名女学生恰巧站起身。



虽说她的全身颜色给人一种略淡的印象,但客观而言,还可以归类为长相可爱的等级。与其说她个子娇小,不如用苗条来形容较为贴切。胸部是单薄了一点,不过身材还不算太糟。



察觉我与冈田的目光后,她像猫咪般眯起那双宛如透明湖泊的眸子。



“什么什么?智春,有事找操绪吗?”



她一边唤着我的名字一边无声无息地靠近。



我的身高应该比她高十五公分左右,如今双方的视线之所以会切齐,完全是因为她的脚尖离地之故。也就是说,她是以飘浮在半空中的姿态站着。



仔细一瞧,透过她的制服还可隐约看见后面的景色。该怎么解释呢——总而言之,她的真—正身分其实是幽灵。



我的青梅竹马——本名水无神操绪的这位少女,在三年左右前的空难中失踪了。



而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她便以幽灵之姿缠在我身旁。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就是这样罗。



“我是觉得啦,水无神同学跟夏目一起报名两人三脚,绝对能勇夺全校冠军。那个项目的分数其实还满高的哩。”冈田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之所以会被强迫中奖,还有这层考量。



操绪的体重确实轻到无人能及。该说她的质量几乎等于零才对。物理学上这该怎么解释我不大懂,但只要跟她一起参加两人三脚,就算搭档不是我,都一样能稳坐第一名宝座。



所以一开始也不需要练习吧,我想。



“其实是因为其他班的委员在向我抱怨。”



冈田以很遗憾的口吻表示。别人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说起来,幽灵可以登录为班上的选手吗?光是这点就构成反弹的理由了。



“那倒不是。登录为选手这点已经获得学校许可了。但绑腿用的带子没办法固定在水无神同学身上,这才是违反规定的地方。”



原来其他班抗议的理由这么无聊。话说回来,学校还真大方啊。



我虽然没资格说别人,但这所学校的学生们适应力未免太强了吧。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操绪讶异地问着。



我无言地耸耸肩膀。认真对她解释这些好像很蠢。



总而言之,既然都报名了也没办法。我并不讨厌参加赛跑,只要是正常的两人三脚比赛更没什么好排斥的。



“那,这么一来,我到底该跟谁搭档?”



我也不可思议地询问冈田。



“啊,对喔。忘了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冈田将对折的笔记本页面一角推过来,还朝我递出黑色原子笔。



“你随便找个空白的地方写名字。”



“……做什么用?”



该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契约吧?我一边警惕一边接过来。但笔记本页面上头只有班上男同学的签名与数条平行线而已。



“大家决定用抽签的方式选搭档,你可不要偷看折起来的地方。”I



冈田平淡地替我说明。



啊,原来是这样。



O



我步下操场,嵩月奏正站在那里等我。



身着体育服的嵩月已将柔顺的黑长发扎起,右手还拿着一条缎带。那就是运动会恊办委员事先准备好的两人三脚比赛道具。



“又是夏目喔!”



“混帐……为何永远都是你走运!”



其余参加两人三脚的男同学们,纷纷对我吐出诅咒或轻戳着我的背。



他们非常忌妒我能跟嵩月搭档。由此便可得知,嵩月奏这位女同学在大家心目中占有何种地位。她除了是没话可说的美少女外,性格也非常温顺、讨人喜欢。附带一提,她的胸围估计有F罩杯以上,这种女生怎么可能不受异性欢迎呢?



尽管如此,嵩月还是有极端怕生与沉默寡言这两项缺点。想主动找她说话的男生多到数不



完。对那些人而言,两人三脚比赛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结果这种天赐良机却被平常本来就跟她要好的我再度抢走了。那些人会想抱怨个几句,我



也不是不能体会。



但他们可能不知道,就某个角度而言,嵩月可是比操绪更为恐怖的存在。



因为她是“恶魔”。



在嵩月体内流动的血液,只要当她极度亢奋时,就可以转化为摄氏数干度的地狱烈火。在



两人三脚这种身体紧贴的状态下,一旦她“发火”了,隔壁的搭档可是会瞬间化作焦炭。



说到嵩月的父亲就更夸张了。



他们那伙人虽将这种恶魔组织称为“公司”,但那些人的长相与打扮绝非善类。除了爱车



像是遵循某种规矩,统一都是黑色宾士以外,假使有人敢随便对这位干金出手,可能就得跟着



水泥块一起沉入海底了。



这么说来,我可是一肩挑起对全班男生来说最危险的任务,比起忌妒我,他们应该感谢都来不及才对。



但老实说吧,看到嵩月体育服上衣的胸部曲线,加上运动短裤底下伸出的笔直双腿,班上



的男生会心痒也很正常。等等,我突然想到自己要跟那种美腿绑在一块,要说不暗爽绝对是骗



人的。



“智春又在想低级的事了,对吧?”



“……”



假使没这家伙在就好了——我以郁闷的心情转头一看。



根本没必要换装的操绪也是一身运动服打扮,此刻还揪住我的肩膀飘在半空中。



缠身于我的这位幽灵没办法离开我太远。所以我来操场她自然也得来。我想在比赛当天,这种情况也依旧不会改变吧。幸好我的搭档是嵩月,如果是普通女生搞不好会被吓到逃跑。



事实上,因为这个缘故,我在中学时就被许多同学敬而远之。那实在太伤人了。与过去相较,这所学校的家伙平均起来神经都比较大条。



在这所怪事天天有的高中里,不正常的怪胎学生也自然很多。虽然这一点也不重要就是了——我暗地分析道。



“啊……”



嵩月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拉拉我的袖口。



我蓦然抬起头,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绑好腿,正等待我与嵩月完成准备。这实在太尴尬了。



“抱歉,嵩月。”



我慌忙向对方致歉,并迅速蹲在她的身旁。,只见她默默地低下头,将腿自动摆到合适的位置。



她所带来的两人三脚用缎带是以厚重的强韧布料制成。印象中,这应该是拿来当头带或绑和服袖口的绳子才对。



“要绑紧一点喔。如果跑到一半脱落了,可是有受伤的危险。”



冈田很亲切地忠告道。明明不是选手也陪大家过来练习,他还真是个好人。



嵩月听了,立刻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再度拉紧带子。基本上她就是这么听话的乖宝宝。



但我觉得现在这样未免也绑太紧了吧。而且打的还是完全的死结。虽说还不到一辈子解不开来的程度,但待会儿要拆下来势必得花上不少功夫。



“一开始慢慢跑就好了,记住不要受伤。”



冈田手握码表负责喊比赛开始,其余的选手则在起点前横向排成一列。



前方是位于操场角落的两百公尺直线跑道。除非是在测速,否则平常很少有学生会使用这一段。



正是因为如此,我突然感到莫名怀念起来。



毕竟我中学时代也是田径队队员啊。



从高中入学后被卷入那场枪战开始,我就过着被学生会追杀等鸡飞狗跳的日子,还莫名其妙加入什么科学社。如果没发生那些事,我现在应该每天都很安全地在操场角落练习跑步才对。



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很惆怅。



“各就各位,预备——”



砰——冈田用嘴大喊一声,我则想也不想就踏出第一步。



不,应该说我是有那个打算没错——



“啊……”



“呜哇!”



我绊到嵩月的脚,还以惊人的气势摔了个狗吃屎。



那是因为我刚才完全忘了,现在不是练田径,而是在练习两人三脚啊。



以前是田径队队员的老毛病发作了,所以我才会一起跑就踏出刚好与嵩月相反的另一脚。



嵩月当然逃不了被我拖累,与我的身体纠缠不清并双双倒了下去。



虽然我很想让嵩月躲掉这种窘境,不过在腿被绑死的状况下根本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力让自己的头成为嵩月胸口与地面间仅存的缓冲。



嵩月那无比柔软的躯体压上我后脑勺,同时将我用力撞向地面。我已经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算痛还是舒服了。



“浑帐夏目!”



“你这臭小子,一定址故意的吧!?”



班上的蠢男生们同时发出怒吼,连站在很远的人都能听见。可恶,大家都是参加同一项比



赛的选手,就不能对战友付出些许同情吗?这种剧痛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带过啊。



嵩月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我则辛辛苦苦地从她身体下爬了出来。



越过表情窘迫的嵩月肩膀上方,我刚好与操绪四目相交。



这位俯瞰我的幽灵少女,不知为何正以非常不悦的表情眯着眼。



然后她便简短地吐出一句:



“智春这个蠢蛋。”



“……”



唔——我虽然很悔恨但却无力反驳。



O



“一、二、一、二……”



我的身上虽然因此多出不少瘀青与破皮,但幸好嵩月并没有因此受伤。



但这种情况下也无法继续练习,于是我们便离开其他同学、返回校舍。运动会前夕的这几天,保健室就算在放学后也有老师在。



“唔呜……一、二、一、二……”



这样真的很蠢耶,我心想。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得与嵩月一边发出可笑的口令声一边移动。



两人三脚的状态依旧持续着。



我的右脚、嵩月的左脚,至今依旧被缎带牢牢固定在一块。



我们勤奋到跌倒过还在继续自我锻链——才怪哩!其实只是单纯无法把带子解开而已。



原本嵩月就把它绑得太紧,加上摔倒时对打结处施加了更多的力量,才会演变成如今这种无可奈何的状态。



其余学生遗留在操场上。



以两人三脚的姿态横越过众人面前总觉得既醒目又丢脸。最糟糕的是,就算我们想直接切断缎带,手边也一时找不到工具。总之,现在也只能努力朝保健室前进了。



没想到,像这样以两人三脚的方式移动,比想像中还要更耗费体力。短短一段距离都感觉超级漫长。



“嵩月,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一边微微喘气一边提议道。当然,坐在操场正中央是不可行的,幸好我们正好来到校舍旁的花坛附近。



至于保健室则是在隔着中庭的另一侧校舍。我总觉得如果不稍微等待体力恢复,可能一辈子也到不了那里。



“啊……好。”



嵩月爽快地同意了。



在这种场合下,真要说起来,步伐长度较小的她移动起来会比我更累。



但嵩月的呼吸却丝毫不见紊乱。



这么一来我应该要感到宽慰许多才是。然而比女生先提议休息这点,还是让我承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不是因为智春腿短吗?”



呼呼——操绪以不怀好意的表情吐槽道。唔——我忍不住叫苦着。事实上从刚才我就有这种感觉,但也不能说我的腿特别短吧,应该是嵩月的身材比例实在太过突出之故。



“一、二、三!”



我们再度喊出跟浪漫完全无缘的声音协调彼此动作,接着才一同坐在花坛边缘。



我伸了伸被绑住的右脚,按摩自己紧绷的大腿内侧。大概是用到平常很少在用的肌肉吧,总觉得腿筋好像很紧。这样下去明天十之八九会铁腿。



“对不起,嵩月。把你拖下水了。”



总之先道歉再说。



虽说两人三脚也不是我自愿报名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最无辜的受害者,遗是被精神涣散的我害到的嵩月。



“啊……我……那个……其实我并不会……”



嵩月边眨着大眼睛边努力摇头。但就在她努力想把随后的话说完时……



“嗯……?”



在我前方的操绪因为突然感觉到什么而抬起头。



而就在没多久之后……



“啊啊,不好!底下的人快闪开啊!”



我们的头顶正上方冷不防响起陌生同学的吼叫声。



“耶?”



“啊……”



我与嵩月迟钝地顺势跟着抬头仰望。



只看到某个容器正在掉落中的底部。



以罐头而言似乎太大了。约莫是容量一公升左右的白色塑胶容器吧。就跟五金行里DIY特区所陈列的罐装防锈涂料很像。



为什么那种玩意儿会突然从天而降哩?快闪开啊——上面的人,你倒是喊得很简单喔。



“唔哇!”



就在愣住并僵直不动的我俩面前,塑胶容器理所当然地结束自由落体。由于盖子似乎原本就没关好,装在里面的透明液体立刻朝四面八方飞溅·



我与嵩月虽然想闪避,但在各有一腿被绑死的状态下根本避不过。



那粘糊糊的玩意儿沾上了我与嵩月的脚,就连绑牢我们的缎带也被弄湿了。



这种恶心的触感使我表情不甚好看。尽管并不会很冰冷,但就是有一种特殊的刺激性臭味。



“喂——你们还好吧?”



自校舍四楼的阳台上,数名男学生探出头俯瞰我们。



它们手中还拿着木板与铁槌等工具,大概是正在制作运动会要用的各式道具时,不小心让刚才那容器摔落楼下。



从教室的位置判断他们应该是三年级生。这么一来我就没胆大声地抱怨了——正当我在软弱地思考这个问题时。



“咦……智春,这是……!”



操绪望着翻倒在地面的塑胶容器标签,很讶异地大声提醒我。



“啊……”



嵩月发现因濡湿而变色的缎带后也很困窘。我则一边叹气,一边擦拭着湿掉的脚。液体碰触指尖所传来的黏稠厌受让我不自觉皱起眉。



这是什么啊,黏答答的。



“……黏答答的?”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O



“唔……这很难处理喔,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保健室的老师淹原一见到我与嵩月的脚,立刻这么表示。



由于是运动会前夕,因受伤而聚集在这里的学生本来就不少。我知道老师这时候一定很忙,但这么快就放弃病人未免也太随便了吧。



“不好意思,不过,这应该是工业用的树脂接着剂吧?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布料就会变得非常难处理。如果还没完全硬化或许有得救……但你们现在这样可就难了。”



淹原拿出剪刀,以刀刃试图切断我与嵩月腿上的缎带。



但每当老师一使劲,剪刀只会发出与金属碰撞般的尖锐铿锵声,根本剪不下去。



“你们看,树脂已经完全硬化了。虽说用锯子之类的或许有办法勉强锯开,但缎带离你们的腿距离这么近,我觉得那么做会太危险。”



“……呃啊。”



我以颇为难堪的表情望着绑在脚踝上的缎带。红色的布料表面已不知不觉被塑胶表面才有的反光所覆盖。这都得怪刚才那从天外飞来横祸的容器。



沾在我与嵩月腿上的液体其实就是接着剂。而且还是水溶性的强力树脂接着剂。



乍听老师的说明我还真有点害怕,幸好这玩意儿基本上对人体无害。直接粘在肌肤上的干掉部分可以轻易剥除。至于留在运动鞋与袜子上的痕迹虽然难看,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麻烦的其实是这条两人三脚用缎带。



绑在我与嵩月腿上的缎带直接承受接着剂攻击,恐怕就连最里面部被树脂彻底入侵了吧。



等我们好不容易抵达保健室,接着剂早已完全硬化,变成根本无法处理的状态。原本就绑得很紧的带子现在简直就跟坚固的脚镰没两样,大大地限制了我与嵩月的双腿移动能力。



淹原把剪刀放回桌上,以一派轻松的声音说:



“你们要是能早点赶到就好罗。”



“唉……我们刚才已经尽量赶了。”



我与嵩月对望一眼,不由得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们可是以非常不习惯的两人三脚姿势辛苦抵达保健室,结果老师还对我们这么无情。



“请问老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淹原听见我的问题,以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对我们眨眨眼。



“我哪知道?”



什么啊,这太不负责了吧。



“反正你们都没有受伤,问我也很怪吧。”



“不……可是,那个……老师知道有没有什么药物能溶解这种接着剂吗?”



“没有吧。”



淹原还补上一句:“我在大学不是学这个的。”



“要不要打电话问制造接着剂的厂商?我想他们应该有专门的溶剂可用?”



“唉……那个刚才我们也已经问过了。”



我以愈来愈沉闷的心情摇摇头。



倒楣的是,把接着剂洒在我们腿上的三年级生,才刚把买来的溶剂用完。本市的五金行已经没有存货,跟原原厂商下单也不知道何时会送货过来。



“是喔。既然如此,老师也爱莫能助了。”



淹原以很明显不想管这档子事的口气说道。



“在溶剂送来前,你们最好别用其他偏方剥除喔。树脂的成分要是起了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就糟了。”



那样子的确会更惨。



只不过既然不准乱动它,不就代表在溶剂送来以前,我跟嵩月都得维持两人三脚的状态继续生活下去?



“那,事情就到这告一段落罗。身体健康的学生请赶快离开这个房间——好,下一位。”



淹原说完便强制把我跟嵩月赶出保健室。这个时候保健室的确是人满为患没错,但老师也不必这么冷酷无情吧。



“等一下,老师……那个!”



“自己保重喔——”



“……”



我瞪了面露虚伪笑容的淹原一眼,但也只能很不甘愿地从这个房间退开。



自己保重——那是什么鬼话。



我低头望向我与嵩月牢牢连结住的两条腿,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啊,不,不是的……得换衣服才行。”



“换衣服……?”



嵩月按着自己的体育服胸口处轻轻点头。我至此才终于理解。



能把放在更衣室的嵩月个人物品扔下不管就这么直接回家吗?当然不行。况且她的制服也在那里面。嗯,这样的顾虑一点也没错。



“等等……更衣室?”



这里所指的更衣室,当然是女子更衣室吧?



嵩月冷静地点点头。



我察觉出事态严重不妙后,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为了让嵩月取出个人物品并换回制服,我就理所当然地必须跟着走进女子更衣室。我现在跟嵩月虽然还不到生命共同体的程度,但其实也相去不远了。



如果我不跟去她就无法进入女子更衣室。而倘若她要踏入女子更衣室,我就势必得亦步亦趋地待在旁边。



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吧。



“智春……你在期待什么吗?”



操绪以促狭的表情笑道。别鬼扯了!这种状况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想也知道我现在超米臭。”



“那个……”



嵩月以小心翼翼的表情望着我。



“对不起……这种时间里面应该没女生了。”



“耶?不,嵩月干嘛向我道歉,我一点也不在意啊?”



我慌忙对她摇头否定。等等,她该不会是对我产生误解了吧?我根本就没期待什么啊。



“所以说,我们应该趁现在赶快进去拿东西才对罗?”



“啊……”



嵩月稍微想了想,接着才朝我轻轻点头。我很在意刚才那短暂的空档是用来考虑什么的。



不过这种状况下也不能苛求她吧。



虽然还有很多疑虑,但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教室里。于是我们便下定决心以两人三脚的方式朝女子更衣室出发。



“放心啦,里面没人了。”



我派遣操绪替我们先行侦查。



但即便有操绪的事先保证,我在踏入女子更衣室时还是紧张个半死。



与同班女生两人三脚来到女子更衣室。虽然不知道该怎么比喻,但总之应该是非常诡异的状态没错。



尚留在校内的学生人数远超过想像,所以更衣室的架子上也放置着大量的个人物品。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总觉得这间不怎么宽敞的更衣室里,充斥着强烈的止汗剂与芳香剂气味,让我有种误闯异空间的错觉。



“呃……”



嵩月回过头,以非常为难的表情抬头看我。



“请你尽量不要看。”



“啊……真不好意思。”



我慌忙垂下双眼。但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吧,我不知不觉又开始偷偷东张西望。话说回来,架子上还放着随便折一折的女生裙子,实在太尴尬了。



“哈哈——智春惹人家生气了。’



操绪嘻嘻哈哈地嘲弄我。混帐!你这家伙在开心个什么劲啊。



不过这时我又想起,要进来拿制服或许还不算难,可是在这种状态下,就算拿到制服嵩月也没办法换啊。除了更衣室内一定有我在场外,我们的腿又连结在一起。



“啊……请放心。”



嵩月轻松地表示道,接着便将裙子撑开、自头顶套入。她伸直手臂让裙口能顺利通过肩膀,随后便从腰部的高度直接让裙子滑下,使其套在原先的运动短裤上。



“哇,你的身体奸柔软唷。”



操绪讶异地瞪大眼。刚才的动作确实很惊人,与其说像是体操选手,还不如用电视上偶尔会出现的杂技团女艺人来形容。嵩月真不愧是长年跳舞锻链出来的练家子。



但刚才那招毕竟是裙子才行得通,男生的长裤可就没辄了。也就是说,我必须以运动服的姿态跟换好制服的嵩月两人三脚回家。一想到那种场面,我就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啊,好像不妙罗。”



这时操绪突然说道。她这种毫无预警的反应害我心脏差点就跳出来了。



“又怎么了?”



我以怒气冲冲的口吻问,操绪听了则淡淡地表示。



“嗯……奸像有人来罗。应该是女生。你们自己听。”



“嗄!”



我无言了,一下子只能屏住呼吸暂时不动。正如操绪所言,有两个女生在闲聊的说话声逐渐接近我们的所在之处。



这种时间会走向这种校舍的死角——她们的目的地一定是这间女子更衣室。



嵩月换衣服才换到一半,我则跟她连结在一块,根本没办法临时躲起来。一瞬间虽然有五十种借口从我脑中闪过,但没有一个具备足以说服他人的可能性。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才奸?



我脸色铁青,冷汗不断自额头滑落。



“这里——”



结果这时嘴里还衔着领带的嵩月却主动以手环过我的肩膀,顺势推着我的背。



我就像玩偶一样任她摆布,来到更衣室前方的走廊。嵩月一边拿着私人物品,一边灵巧地让手臂穿过上衣袖子,最后才关上后方的更衣室大门。



等嵩月把扣子全部扣上,身着运动服、自走廊转角拐过来的女生们也刚好现身了。她们似乎是刚练完运动会的项目,而且还是我熟悉的面孔。



“咦……智春?”



大原杏用力眨着明亮的眼睛,还稍梢歪着脑袋,凝视伫立在更衣室前走廊、丝毫无法动弹的我,接着——



“夏目!”



杏身边的佐伯玲子猝不及防朝我怒吼。



“你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等等,嵩月同学为何会跟你黏那么紧……”



快分开——佐伯开始大声嚷嚷,并试图介入我与嵩月月之间,希望能强制将我俩剥离。



“唔哇!佐伯,快住手啦!”



“那是我要说的话!为什么你会跟嵩月在这种时间黏在女子更衣室前……等一下,这又是啥玩意儿?”



佐伯至此才终于发现固定于我与嵩月腿上的缎带,随后她便以有点可笑的呆滞表情低下头。



“耶,这不是拿来练两人三脚的缎带吗?智春你们也有报名喔?”



杏恍然大悟似地迳自击掌。



“练习两人三脚……有必要拚命成这样吗……”



佐伯以愕然的口气质疑着。我总觉得自己可以体会她此刻的厌想。



但杏依旧以悠闲的口吻表示:



“了不起耶,要这样一直到回家。真是激烈的特训啊。”



“特、特训……耶耶?”



佐伯无奈地回头望着杏,结果杏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对我挥手。



“玲子,我们也得多加油才行了。那,智春,我们要进去换衣服罗。”



“等、等一下,杏……事情还没……”



佐伯的表情显得很不能接受,不过最后还是在杏的强拉下消失于更衣室入口后方。’



我则装出僵硬的笑容朝杏挥手。



“嗯——小杏真不愧是长年参加体育社团的。”



操绪似乎很佩服她。



不,这跟参加体育社团一点关联也没有。难道只要是体育社团的人,听到特训这两字就会觉得做什么举动都可以接受吗?不过我现在也不想吵这个就是了。



“还是趁现在开溜比较要紧。”



我接过嵩月手上的个人物品并这么对她说。



嵩月只是无言地点点头,似乎有些开心地露出了微笑。



O



结果,我最后还是放弃换衣服,直接在运动服上披着制服上衣回家。



维持两人三脚的状态确实很夸张,但要伪装成刚结束社团练习的运动选手也并非不可能。



到这时我们也终于慢慢适应这种移动方式了,所以姿势比先前要来得安定许多。



但即便如此,为了要维持省力的两人三脚移动方式,双方就不得不采取身体紧密相依的姿势。



刚才因为是穿体育服,所以还有一种我们是在练习运动项目的气氛。现在换成制服就变得很不得了了。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走起路来也变得非常别扭。



“……朱里学姊呢?”



轻飘飘浮在我们旁边的操绪问道。我将手机抵在耳朵旁,默默地对她摇头。等声音转到语音信箱后,我便把电话挂断。



如果再无法与朱里学姊取得联系,我跟嵩月该不会得这样过一整夜吧?



光是想像那种场景就让人心情沉重。



与学年数一数二的美少女绑在一块共度一宿。



乍听之下似乎满幸福的,但有操绪在旁监视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为何,只要我一不小心碰触嵩月,操绪就会用一点也不觉得有趣的眼神瞪过来。此外倘若我对嵩月轻举妄动,还可能激发疯狂的男性众怒。弄不好的话我的性命便会遭逢不测。



嵩月不知能否体会我的烦恼,只见她以平日那种温婉的语气说:



“要不要先准备晚饭?”



“耶?啊……已经这么晚了?”



方才一直处于紧张的情绪害我压根儿就忘了这点。我这才察觉,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了。



嵩月凝望着前方某超市的招牌。难道她想要为我亲手烹调料理?老实说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只不过要买食材是不难,但实际下厨的成果就难说了。嵩月的厨艺应该可以挂保证——但那是指正常的状态下。



“……呃,还是不要好了。这样子拿炒菜锅或菜刀应该很危险吧。”



我非常痛苦地做出决定。



况且以两人三脚的方式去超市购买晚饭材料再回家,简直就像一对脑袋不太正常的新婚夫妻一样。被认识的人撞见了,不知道会引发多少闲言闲语。



然而,以这种模样去吃外食也很尴尬。搞不好走进餐厅没多久就会被人赶出来。



最后,好像只能考虑叫外送这条路了?我脑中蒙胧地思索这点。



“咦?等等,那个人是——”



结果就在这时,我们的背后却突然响起陌生的小女生高亢叫声,听起来显得格外刺耳。



从商店街的手工艺品店里,恰好有一群身穿某私立中学制服的女学生走出来。



对那种年纪的女生来说,我跟嵩月的窘样根本是绝佳的闲聊题材。



对我而言遇到这些人简直是倒楣透顶,不过既然大家都不认识,就姑且装作没看到吧。



“那个人是……和叶的新哥哥嘛?”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害我吓了一大跳。不会吧……!?



“耶,真的假的?”



“应该没错喔。对吧,和叶?”



“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是谁?”



那群小女生的对话内容让我冷汗直流。我想起来了,苑宫和叶念的学校制服就是长这个样子。



“啊哈,智春真的很倒楣耶——”



操绪颇为无奈地替我将感想说出口。真受不了啊。



和叶就是指我老妈再婚对象的女儿——也就是我前阵子才突然多出来的义妹。



不过,由于我被操绪缠身之故,和叶一开始就对我抱持异常强烈的恐惧感。双方就连对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不过既然如此,她的友人为何会知道我的长相啊?真是莫名其妙。



“你看你看,和叶,那就是你传说中的哥哥吗?”



“不、不要啦……”



和叶被朋友们强推出来,脚步显得跌跌撞撞。



继续装作不认识就太不自然了,我只好慢慢回过头。



和叶是个娇小、白皙,要是笑起来,一定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生。但如今这种恶劣的状态下就完全显现不出来了。



和叶瞪着与我紧密相贴的嵩月,表情顿时僵硬起来。



就好像在对抗什么似地,和叶的目光紧盯嵩月不放。但这位妹妹挑上的对手未免等级太高,所以很快她就被嵩月那超脱世俗的美貌所击败,只能悔恨地咬着自己的唇。



“啊……你是夏目同学的妹妹?”



嵩月有些惊讶地说道。这里知道和叶存在的人就只有操绪,嵩月会因此被吓到也很正常。



和叶就好像在监定价格般,持续盯着正在对话的我与嵩月。



等察觉出我们脚上的缎带后,她才突然恢复向来的面无表情。



“——不是。”



和叶以带刺的眼光瞪着我。



“我不认识这个人。”



并以机械性的冰冷口气如此宣布。接着她便“哼”一声迅速背对我们。



“咦?和叶?”



“你要去哪里呀,等等我们——”



和叶的友人们不知为何又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我们的脸许久,最后才跟上她的脚步离去。我目送那群小女生离去的背影,很沉重地叹了口气。



“呃……那个……?”



嵩月则不解地歪着脖子。



O



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我们总算抵达鸣樱邸,并向附近的万麦面店叫了外送。等一边看完电视上的益智节目一边吃完晚饭,我突然被异样的疲惫感袭击。



跟不是自己女朋友的同班女生贴身相处,没想到会让人累成这样。除此之外嵩月又很沉默寡言。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她对这种事作何厌想,为了揣摩她的心意我也花了不少气力。



但另一方面,嵩月的模样又显得格外开朗。



基本上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面无表情,我们之间很难进行对话,但她却隐约散发出一种乐在其中的气氛。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或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只不过操绪则恰好相反,最后已经摆出标准的臭脸。一开始她还会故意吐槽、开我玩笑,但发现我跟嵩月真的分不开后,操绪的心情便愈发恶化起来。



“啊,抱歉。”



我拿起打算茶杯打算帮自己倒茶,右手却在无意中撞到了嵩月的胸部。由于我的惯用手刚好在靠她的那个方向,所以想做什么事都变得很麻烦。



“要喝茶吗?”



嵩月很机灵地替我完成这件事。操绪见状眼皮甚至发出了轻微的痉挛。



“请用。”



结果当嵩月帮我拿起茶杯并递到我面前时,我因为过于紧张而不自觉朝后缩。



“不用了,我自己来啦。”



“不行,这很烫。”



说完嵩月甚至以双手很宝贝似地捧着茶杯,迳自将杯口栘向我嘴边。



操绪的太阳穴开始浮现青筋。



唔——



嵩月不可能是故意的吧?我凝视着她的侧面叹了口气。



“——喂,嵩月同学?这么晚了还不用回家吗?”



操绪挤出勉为其难的笑容询问嵩月。言外之意就是在下逐客令了。她似乎忘了嵩月现在就算想回家也没办法这个事实。



“啊,对了,要打电话。”



结果嵩月还真的正经地回答。



“电话?”



“是的。外宿的时候,表姊说要事先联络。”



“呜……”



嵩月这单纯的说法让操绪顿时语塞。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嵩月会如此轻易就把“外宿”两字说出口。



“这样一点也不好!洗澡跟上厕所该怎么办!?”



操绪终于发飙了。其实那两点我也很担忧。



上厕所的话,可以透过蒙眼加用耳机听音乐撑过去,可是重点来了,洗澡怎么办?



今天白天做了颇激烈的运动,再加上这种季节,如果不洗澡身体一定会很难受。



不,我自己一个人倒还不怎么在意这种事,但跟女孩子紧密接触时自己全身汗臭,就让人过意不去了。



嵩月一定也有同样的想法。



“啊……我想洗澡。”



“——就说了呀!”



操绪不耐地乱抓着自己的头发,随后……



“啊……”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我慌忙取出并检视画面,来电的人是朱里学姊,终于打来了!



“——喂喂,是智春吗?你打电话找我啊?”



话筒传来了学姊沉稳的说话声。我以前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感激她过。



洛高科学社代理社长——黑崎朱里的真实身分是全身各处都被机械化的改造人,也就是所谓的机巧化少女。以她的怪力,要切开这种脚镣简直是轻而易举,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但没想到——



“我有件事,朱里学姊——”



“咦?什么?我听不清楚。”



对方的说话声中混着杂音,还突然传来了宛如雷鸣的轰隆声。



接着则是金属所发出的激烈碰撞声、水泥被削落之声,还有彷佛烟火般的爆炸声。



怎么听到像是枪战会发出的声音啊?



“喂喂,朱里学姊?”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忙不过来——”



朱里学姊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但背景所发出的不管怎么听都像是霰弹枪开火的声响。



偶尔还能听到像是牺牲者被子弹打中的男性惨叫。



“等……等一下,朱里学姊!?你现在人在哪?该不会又在进行枪战吧——”



“嗯——不,这个嘛……”



唔呼呼呼——朱里学姊发出温柔的微笑回答道。到底是还不是啊!?



“所以,有什么事吗?请长话短说喔。”



就算她不这么要求我也知道。反正现在不是可以跟她闲聊的时机。



幸好,问题非常简单明确,总之,请她帮忙解决这种两人三脚的状态就对了。关于说明一点都不麻烦。



因为被洒到接着剂而让两人三脚的缎带硬化。用剪刀也切不断的带子使我无能为力。就连嵩月也一起被拖下水。



我简单扼要地说明完毕,应该没用到三分钟吧。



等朱里学姊听完我全部的说明后——



“呼呼,那你跟小奏一起洗澡不就结了?’



“——不是吧!”



对方根本没了解问题的严重性。



“我不是烦恼那个,而是要请学姊帮忙解除这道脚镰。这样我连换裤子都没办法耶。”



“什么嘛,这么简单?”



朱里学姊的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你想要什么装备地下室都有。上次去湖边住宿不就准备了一堆吗。”



“我、我家的地下室吗?”



恍然大悟的我重新确认道。



我的租屋处地板下设有一间大到夸张的地下室,里头暗藏了大量枪枝与飞弹等危险物品。



原来如此,如果那里面存放超精密的雷射手术刀或大马士革刀,应该也不稀奇吧。



我们走——我立刻与嵩月肩并肩步向目的地。



打开储藏室的暗门后,我俩以不甚安稳的步伐缓缓走下石造阶梯。



这当中朱里学姊背后依然不停发出刺耳的枪响。说真的,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那个人……我总觉得还是不要过问比较好。



“——到了。学姊所说的装备究竟放在哪啊?”



我环顾这座貌似秘密基地的地下室并确认道。广大的地下空间大部分都被银色的弹药箱与铁柜塞满,我想找的东西到底储放在哪,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呃,从右边最里面数来第二排的——哇!”



朱里学姊罕见地发出了一声轻微惨叫,之后只听到类似手榴弹的爆炸声。杂音与震波透过话筒传过来,连我的手机都不禁轻微产生振动。



“……呃,你还好吗?朱里学姊……!?”



“嗯,放心放心。对了,刚才说到,那附近应该有个编号Mi—14的箱子,你仔细找看看。我想我明天傍晚以前就会回去你那,先掰啦——”



说完朱里学姊便迳自挂断电话。



我楞楞地注视着陷入沉默的手机好一会。她刚才说明天傍晚会回来,确定是活着回来吗?



“也罢……”



说完我便重新转往铁柜摆设的方向,寻找朱里学姊所提的那个箱子。



Mi—14——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我发现了。



那是一个体积约莫等于出国用的行李箱、却比我想像中要小的容器。不过气氛很像是装了什么锐利的兵器没错。



“上次到湖边住宿、击退怪物的时候,大家真的有用过这个吗?”



操绪歪着脑袋发出质疑。



“谁知道。朱里学姊只说有带去,又没说有拿出来用……”



说完我便自动打开箱盖。



铺有衬布的箱子内侧并没有任何类似雷射手术刀或匕首之类的武器。



里面只装了一大堆衣服而已。散发出各种颜色与光泽的布料塞满了这个箱子,而且款式与设计都是我相当陌生的。这到底是什么衣服?



“这是……”



我原先以为那块布应该足感冒时使用的口罩之类,于是便随手摊开。



三角形的布料,两边各附有一条细绳——等等,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绑绳比基尼?‘唔哇……’操绪也愕然地惊叹着。



这箱子里只装了一大堆女性泳装与内衣,大概有数十件吧。而且仔细一看,奸像全都是绑绷的种类。难道这又是朱里学姊的宝贵珍藏品?



“啊啊……”



嵩月不知为何似乎有点感动,双手还轻轻在胸口前合十。



“这么一来就算腿被绑着也能换泳装了。因为能勉强从脚踝间的缝隙挤出去,现在穿的运动短裤也能先脱下来。”



“……不,呃,这么说是没错啦。”



我再度戚受到那种熟悉的头痛,不得不按住额头。



这么做真的好吗?(插图)



翌日早艮。



沐浴在从窗外洒入的朝阳中,我悉悉索索地从被窝爬出来。光是撑起上半身就让我感到头像是被割裂般疼痛。



“——智春太天真了!”



操绪立刻在我面前现身,一边吐槽一边露出开心至极的笑容。



“你很烦耶。”



我脸色难看地将塞在鼻孔内的面纸取出,并顺手扔进垃圾桶。



“这就叫天谴,谁叫智春要想那些下流的事。”



“找才没有咧——”



可恶——我按着已经肿起来的额头叹息道。因为之前曾猛烈喷出鼻血,所以到现在喉咙深处还残存着血腥味。



这并不是因为看到嵩月穿泳装的缘故,只不过是单纯在浴室滑倒罢了。



更正确地说,是因为被正在换衣服的嵩月吸走注意力,自己的脚才会不小心绊了一下。



呃,所以追根究底还是嵩月的关系。



在我暂时失去意识时嵩月已经换好泳装并洗过澡,然后又穿回原本的制服。总之,这种意外经常发生啦。



最后也是嵩月替激烈喷出鼻血的我进行治疗。附带一提,她似乎还趁我昏倒时以湿毛巾帮我擦过身体。也就是说,我不仅根本没看到嵩月穿泳装的模样,自己还被她看光了。



对嵩月抱怨这点总觉得怪怪的,但我依然认为自己被吃豆腐了。



“啊……早安。”



不知是否因为听见我与操绪的对话,原本还毫无防备发出沉睡时呼吸声的嵩月,此刻突然从沙发上探出头。



我们的腿还是没分开。因此嵩月是睡在沙发上,我则是睡在一旁的地板。



一开始两个人的确是并肩坐在沙发上睡,但我却不知何时自己滚了下去。这种愚蠢的行径害我现在全身酸痛,甚至错过了嵩月睡着时的脸孔。像今天这种一起床就充满后悔的早晨还真是少见。



“——对了,嵩月。”



我以用不惯的左手刷牙,同时对也站在隔壁刷牙的嵩月问。



“你今天有空吗?”



“……”



她握着牙刷的手停住了。透过面前的镜子,嵩月直盯着我的脸,然后她的脸颊便稍微泛红起来。



啊,不,虽然听起来很像,但我不是要约你出去玩啦。



“操绪也想去上个香耶。毕竟是嵩月同学的母亲嘛。智春,大家偶尔一起出门也不错喟?”澡睹以天真的口吻提议。



她本人大概觉得这是在打圆场,但身为幽灵的她帮其他亡者祭拜不会觉得非常诡异吗?



“那个……真的可以吗……?”



嵩月不安地望着我说。



这种事随时都可以找我——我心想。



不过那也只是当下的心声罢了。



O



就在答应嵩月的两小时后,猛烈的后悔终于袭上我的心头。



那是因为数十名长相凶恶的男子,列队伫立在我们将搭乘的新干线月台上。



他们大多都戴着造型恐怖的戒指或纯金链子。



充满威吓感的发型底下,则闪烁着宛如刀刃般的锐利目光。



当发现嵩月与我们一起搭电扶梯登上月台后,那群男子整齐划一地低下头。



我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只能愕然地眺望这异样的光景。



他们的真实身分便是在嵩月老家工作的帮众——也就是“嵩月组’的手下。



“难道那些人都要去扫墓……?”



我以嘶哑的声音问,嵩月则困窘地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啊——这么一来我就懂了,难怪刚才嵩月一直很不想让我同行。



嵩月的母亲也就是组长之妻——因此在类似的场合中,干部等级的组员全体出席应该是很



正常吧。



“——智春,现在该怎么办?”



操绪低声询问我的意见。问这个有用吗?总不能看到这群人就转身逃跑吧。虽然我是很想啦,但后果会更恐怖。



极度厌恶老家谋生方式的嵩月,还是毅然而然地走上前去,看来她并不想将我介绍给那些组员们。



另一方面,那些组员们似乎个个都很爱护嵩月。他们凝视嵩月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儿般温柔。



这么一来,像我这样不得不跟嵩月纠缠不休的家伙,在他们眼底会是什么立场就可想而知了。



总之,待在这种地方真是太恐怖了。甚至让我觉得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夏目先生?”



当我正站在原地直冒冷汗时,一名男子无预警地接近我。



那是位身材高大而举止冷静的男子。他的五官尽管非常端正,但自左太阳穴至脸颊却有一道深得吓人的疤痕。



表情既沉稳又平静,然而那底下却隐含着深不见底的恐怖——他就是给人这样的印象;他是嵩月组的年轻老大——八伎。



“夏目先生怎会出现在这儿?”



很实际的问题。虽然对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之意,但我还是感到非常恐惧。



“真对不起,老实说——”



我尽量简短地说明关于两人三脚的意外经过。



八伎默默听完我的解释后。



“……原来如此。”



他只是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声调点点头。随后……



“既然绳子解不开就算了——是这样吧?”



他又转向嵩月,为了安全起见再度进行确认。



嵩月紧紧抿着唇,脸色不甚好看地对其首肯。



八伎本来似乎还有话想说,但结果对这件事便再也不追究了。



“我明白了。那么两位这边请——”



说完便命令其他人让路给我与嵩月。



这时,新干线列车也刚好平稳地滑入月台边。



O



嵩月的母亲,埋葬在离这里新干线两站之遥的海滨别墅区。



那里的交通绝不算便捷,但每年大家还是会不辞辛劳地前往扫墓。由此可知那些组员们有



多么敬重嵩月的母亲。



“……操绪猜嵩月一定长得像妈妈。”



操绪又开始随便揣测了。



不过,可以确定她绝对长得不像老爸就是了——我偷偷同意着。



嵩月的父亲——也就是嵩月组的组长,简直就像威严与霸气的化身,是个风格非常强烈的



人物。



不知为何那位组长如今正坐在我的旁边。也就是我的左右两侧刚好被嵩月父女包夹。危机



四伏应该就是指我如今的状态吧。



嵩月的老爸一看就知道很不高兴,眉尾还不时抽搐。我总觉得他每抽一下,我的寿命就会



缩短一点。从父亲的立场看,跟女儿去祭拜亡妻时,居然会跑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凑热闹,怪不得会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



此外不论对谁都很温柔的嵩月,就只有对自己的老爸特别严苛,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自己的父亲。



被这对父女夹在中间,我除了干着急,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新干线列车上的空座位很多。



至少这节车厢显得非常冷清。



车厢内除了我们与嵩月组的干部约四十人外,就只有一对年轻情侣。大部分乘客都宁愿放弃原本的划位而躲到其他车厢避难。



至于那对情侣或许是行李太重了,所以才会来不及逃跑吧。



他们身边带着貌似趴板的冲浪工具,努力在座位上缩着身子装睡。不,这种时候他们就是装死,也不会显得特别突兀吧。



“——喂。”



“啊,是、是!”



嵩月的老爸无预警叫了我一声,这使我顿时全身僵硬。



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嵩月也急忙回过头,狠狠瞪着父亲的脸。



她脸上明显写着“如果夏目同学出什么事绝对不饶你”等字样。呃,嵩月的好意我是很感谢啦,但也用不着一开始就摆出想吵架的姿态啊。



“……不,没事。”



结果这位大叔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再度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对我的心脏很不好耶。



此外从刚才我就觉得这里安静过头,原来是操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看来她又弃我



而去、选择了单独逃命。这是哪一款“自称”守护灵啊。不过,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忍苛责她



就是了。



真没办法——我暗地叹了口气。



虽然对想庇护我的嵩月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大致可以猜到她老爸刚才想对我说什么。他一定是想了解嵩月在学校过得如何。即便两人感情不太融洽,毕竟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过即便如此,在她老爸没主动开口问之前,我自己抢先说明又很不自然。如果不小心说错话这里很可能会有人大动肝火,所以还是不要算了。



然而,继续维持如此令人不快的沉默,也只会让嵩月的老爸生闷气而已。



该怎么办才好?我又一次陷入了两难。



我现在真的开始恨起那些乱扔接着剂的三年级生了。只不过是被班上选为两人三脚的选手罢了,为何最后还得沦落到这种处境?



或者我该恨的是发明两人三脚这种比赛的家伙。



如果今天没这种运动的话,我就不会被强迫拉入女子更衣室、差点被佐伯她们逮个正着、半路上被和叶白眼,以及在自家浴室滑倒了。跟嵩月寸步不离的时光是很开心没错,但所必须一时出的代价未免太过昂贵。



新干线离抵达目的地似乎还要一阵子。窗外的景致看来总是一成不变,完全没法拿来充当闲聊的题材。沉默的气氛只有继续加重下去而已。



如果有其他乘客或推车来兜售的工作人员经过,气氛或许还稍微有救。



就在我不知不觉开始祈祷的同时——



他们终于展开了行动。



O



“智春!”



原本偷偷消失的操绪冷不防在我面前现身。嵩月老爸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她,表情显得十分难看。



“操绪,你刚才躲哪去了——”



而且为何没事又跑回来了啊?这样你会惹那些流氓生气啊!?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了!事情不好了,那些人是刺客!”



“耶……“次克”?”



“就是那个!职业杀手!狙击手!”



操绪吐出一连串奇怪的名词,令我不解地瞪着她。这位颜色淡薄的幽灵少女不知何时变得



如此狼狈,似乎拚命想对我传达什么。只不过,她可能是因为过于焦急反而变得口齿不清。



结果嵩月却先我一步察觉到操绪的异样。嵩月的父亲也因情况不对劲而眯起眼。



新干线这时恰好进入隧道,车厢内立刻被沉重的轰隆声所包围。刻意以灭音器压低的手枪



击发声,也是在同一瞬间发出的。



“唔!”



“咕啊!”



好几名嵩月组的干部立刻按着自己的肩膀或手臂倒地。



发现车厢内鲜血四处飞散,我的脑袋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刺客——原来是刚才那个看起来好像要去冲浪的轻浮男子。



他先是伪装成因害怕流氓而装睡的善良老百姓——如今则以那块趴板为盾牌,手持装有灭音器的手枪展开攻击。



轻浮男子那被太阳晒黑的脸颊扭曲着,朝嵩月组这些人疯狂乱射。



原本呆站着不动的我,手臂突然被嵩月扯住,然后我们便双双卧倒在座位上。



一发子弹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掠过我头顶。我有几根被切断的头发还在半空中飞舞,那种厌觉就好像所有血液一下子都从脸部被抽走了。



“臭小子——”



“哪个组织派你来的!?”



方才被子弹打中手臂的干部自伤口喷出了浓密的火舌。



那是地狱烈火。嵩月一族可以凭个人意志,将体内流动的血液转化为摄氏数千度的火焰。



“不准用炎舞——不然的话连新干线都会翻掉!”



八伎这时对同伴们严厉警告道。



咕——嵩月组的干部听了脸色煞是难看。我与操绪听了八伎那番话,则是愣愣地对望了一眼。



刺客之所以要选择在新干线行驶中袭击,应该就是为了封锁嵩月一族的炎舞吧。



而在这种狭窄的车厢内,我更不可能召唤出机巧魔神!



“臭小鬼,竟敢看不起我们——”



嵩月组的干部也有数人拔出手枪,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只不过,那名轻浮男子拿来当盾牌的趴板似乎事先以金属强化过。



嵩月组击发的子弹都被轻易弹开。跳弹纷纷嵌入车辆的地板或天花板。



蓝白色的火光从我头顶洒下,我连惨叫声都不敢发出,只能僵硬地维持原本的姿势。



隔壁的嵩月她老爸则悠闲地交叉双臂、继续坐着。真是了不起的霸气啊。那名刺客的目标不就是他本人吗?临危不乱到这种程度会不会有点危险啊?此外,原本待在他隔壁的我,也很



怕会在这种情况下惨遭刺客误击。



“智春——后面!”



操绪再度脸色大变地叫道。



她的警告让我瞬间回忆起。



刺客应该是二人组才对——!



“不妙——那男的只是诱饵!”



八伎大喊一声。他很难得会露出这种失态的扭曲表情。



不知何时,原先在轻薄男身边装睡的那名女子已绕到我们后方,正手持短刀急速朝目标逼



近。



女子原本可算是身材高姚的性感美女,不过此刻瞳孔中却散发着冰冷的杀气,让人看了毛



骨悚然。我猜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搞不好跟嵩月是同类。



当然在暗杀领域也是专家——



“社长!”



八伎将枪口转向那名女子。



他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但扳机却无法扣下去——因为弹道正好被我跟嵩月挡着。



女刺客以无视重力的姿势跃起,踢了一下我们前方的座位顺势让身体转向,接着便迅速刺出手中的短刀。



嵩月组的干部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捕捉到她的行动。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前方那名诱饵身上。



唯一有反应的八伎也因为顾虑我们而无法出手。



女子那毫无厌情的眼珠中浮现了嵩月老爸的身影。



但女刺客运气很不好的是,操绪那半透明的身体正好飘浮在嵩月老爸前面。



女子首度出现迟疑的表情。那对如冰块般的双眸也从操绪那边转而瞪向我。



“——机巧魔神的操演者!?是保镖吗!?”



我与女子对望一眼后表情顿时紧绷起来。耶,等一下,你可千万不要搞错对象啊——?



所以,刺客决定先把我除掉再说!?



“啐!”



女子将短刀的刀尖朝向我。



那种顺畅的姿势变化就奸像时间暂时被她冻结一样,眼见刀锋就即将刺入我的身体。



“——住手!”



嵩月就像触电般整个人弹了起来,大概是为了保护我而决定对上女刺客。



不可以——我的直觉这么对我说。



那名女子十之八九比嵩月还强。真要打起来被杀的人恐怕是嵩月——然而谁也没想到……



“啊……”



“唔哇!”



嵩月根本无法与女刺客进行战斗。



因为她的左脚还与我的右脚被缎带连结在一块。



嵩月虽然企图猛力站起身,但最后却因不小心踹了我的腿一下而失去平衡。被她拖着的我目然也不能幸免于难,跟着踉舱了一下。



“嗄——!?”



但这出乎预料的发展反而使女刺客一脸愕然。



她迅速伸出的短刀刚好掠过我的脸颊。而我则因为方才嵩月那一扯,脑袋恰好撞向女刺客晕无防备的侧腹部,最后演变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漂亮反击。



“咕,你这家伙——”



女刺客激烈喘着气并死命瞪向我,似乎想再度挥下短刀。



但我跟嵩月这时已夸张地双双摔在地上,一直连结在一块的两条腿也因为这个动作的反作用力而踢向那名女子——



“咕!?”



女子手中的短刀一歪,恰好插入绑住两条腿的缎带中央。



刺客的动作也是在这一瞬间完全终止。霎时。



“哼!”



本来稳如泰山的嵩月老爸,这时终于气势惊人地用力槌下右臂。



只是我不太懂他想做什么就是了。



这种距离徒手应该打不到人吧,但女刺客依然承受了激烈的冲击力而整个人飞走。



女子的身躯像猫咪般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后才着地。她的右臂已很明显歪向奇怪的角度。铁定是嵩月老爸那一槌造成的。



“啐,快撤退——”



女刺客惨叫道,原本的美貌也因剧痛而扭曲。



轻浮男子无言地点头示意,随后便以手枪击碎新干线的车窗。强大的风压一下子就挤开了窗框上的碎玻璃。



新干线已因即将抵达下一站而开始减速。女刺客单脚跨上车窗还同时瞪着我。



“操演者——我会记住你的长相。”



抛下这句充满恨意的台词后,女子便迅速消失在车窗外。



我只能楞楞地目送她退场。难道对方认为暗杀失败都是我从中作梗?那可是天大的误会啊——“被对方逃掉了……”



“喂,快派人去搜索啊,一定要找出那些家伙的幕后主使者!”



(插图)



弹痕累累的车厢看起来异常凄惨,但嵩月组的干部们却像是没事一样坐回原位、再度谈笑一风生起来。



“——夏目先生,你没事吧?”



只有八伎一个人靠近我关切道。



我已在座位上陷入半恍惚的状态,只能勉强以发青的脸孔朝对方点头。要不是有嵩月的肩膀依靠我根本站不起来。



这时,一只巨大的手掌突然咻地朝我伸来。



想跟我握手的人竟然是嵩月她老爸。



那张充满威严的脸孔浮现出未加修饰的笑容,此外他还直率地盯着我的眼。



“干得不错,我的女婿。”



女、女婿——



我无言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啊……”



反倒是嵩月轻轻喊了一声。



我们腿上的缎带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切开,应该就是刚才被短刀刺人的时候吧。



嵩月察觉到已经不能再玩两人三脚后,便以与我肩并肩的状态抬头仰望我。随后她似乎有点遗憾地静静叹了口气。



O



嵩月的母亲长眠于岬角高台上的一座小墓园中。



墓地周围被鲜绿的草坪覆盖,乍看下就好像是一座美观的公园。



我在嵩月的带领下,排在献花队伍的最后位置。虽说两人已经从两人三脚的束缚解脱,应该不需要再勉强凑在一块了。但现在的我却很难说出想打道回府之类的话,总觉得应该继续把这件事办完才对。



石制墓碑是西洋式的。上头仅刻有亡者的姓名,并没有其他多余装饰。墓碑很快被祭拜者献上的花束所淹没,但依旧维持原本谧静伫立的姿态。



嵩月组的人们纷纷以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墓前祈祷,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泛出泪光。嵩月的母亲果然广受景仰,我看到这种场面也忍不住戚动起来。



能被那些强悍男子们如此敬爱的对象绝非普通人物。



“……她应该很温柔吧?”



我不自觉对嵩月问。



“咦?”



原本在墓碑前双手合掌的嵩月听见后,惊讶地朝我抬起头。



“啊……”



不知为何,她似乎浮现出非常尴尬的表情,马上又把视线栘开了。



方才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不小心碰触到嵩月心中不能碰的禁地。



“呃……操绪刚才突然想到呀。”



已经祭拜完的操绪突然抬头对我说。她同时还兴冲冲地盯着嵩月拿来套在手腕上、就像护身符般爱护的那条红色缎带。



“——嵩月同学只要使用地狱烈火,不是能很轻易就烧断那条带子吗?”



“啊……”



我听了立刻惊讶地转向嵩月。



一点也没错。



我一直以为当初朱里学姊是故意整我,但其实她早就知道,嵩月的能力根本可以轻易解决这问题。当然,嵩月自己也不可能忘记这点。那为何先前她一直没动手——?



我大惑不解地持续凝视着她,只见嵩月很羞赧地露出微笑。



“……这是秘密。”



在说话的同时,就好像依然在玩两人三脚一样,她轻轻靠上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