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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 刻印魔导师(2 / 2)


莫名其妙被人砸汤匙的寒川真的非常生气,额头边青筋突起。在寒川身边近到几乎被口水喷到的梅洁儿也已经失去平时扮演这个世界人类的冷静态度,一眼就能看出她现在非常心浮气躁。昨晚梅洁儿与仁之间的想法相左浮上台面,她肯定还惦记在心里。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们管!」



就在梅洁儿撇下这句狠话的同时,所有学生都把期待的眼神转向副班导身上。但是仁只是一名冒牌老师,要是把他倒过来摇一摇,身上还会掉出一支枪。与他四目相交的男生班级股长低下头,祖师堂老师也因为出外研习不在学校里。仁试著妄想,如果她在的话会怎么办。但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志津香老师只会说声「加油喔!」替他打气,并没有告诉仁该怎么解决这道难题。



「鸦木!怎么能不管呢?你可是拿东西往寒川身上扔喔。」



仁虽然被不快的汗水沾湿衬衫,但还是绞尽脑汁想办法安抚场面。他很想帮助梅洁儿,但就算只是一介冒牌老师,既然身为教师站在讲台上也就不能偏袒她。再说拿汤匙扔人也实在反应过度了。



「老师说的没错,请向我道歉!」



有老师帮忙说话,寒川更是拉高了分贝。



「你想逼我屈服吗?还是说你那么喜欢我,想要狠狠地欺凌我一番吗?」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寒川过度激动,泪眼汪汪地把眼镜扯下来。她可能是发现有残羹沾在眼镜上,用摀著眼角的手帕仔细在镜片上按压。



梅洁儿还只是个孩子。虽然她嘴上说已经有觉悟奋力一战,但对于自己死亡或是亲手杀人的恐惧,当然还是会让她的情绪不稳定。不过虽然身受沉重压力所苦,但被放逐到地狱的少女胆量之大,可不同于其他学生。



魔女流露出狡狯的娇态,用食指在寒川的鼻尖上轻轻一戳。



「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吧。你在哭的时候非常可爱喔。」



不管是站在管理班级的副班导立场,或是身为监督刻印魔导师的专任官,仁都认为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已经够了,鸦木。既然你要待在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



魔法使好像被雷打到似地身子一颤。仁担任专任官命令他人惯了,大人的声调似乎让学生感到害怕,全部安静了下来。吓到小孩子让仁觉得非常惶急,连胃部都抽痛了起来。



「呃,那个…………我有话要对鸦木说,你放学以后到学生指导室来。好了,午休就快结束了。大家快点吃,不要给营养午餐的阿姨添麻烦。」



于是梅洁儿在班会结束、放学时间过了十五分钟之后才来到教职员室隔壁的学生指导室。



「因为我是负责打扫的值日生,所以迟到了。对不起,老师。」



站在仁的立场,他必须对梅洁儿好好说教一番。但是一旦看到少女,他又觉得不管什么答案似乎都不正确,惶惶不安起来。



「今天午休你对寒川说的那番话有点过分啰。」



「哎呀,我是真的非常喜欢她哭泣的表情喔。」



天真无邪的表情泛起红霞,梅洁儿眯起眼睛,露出嗜虐的眼神。



「如果美丽与强大的事物在自己的面前拋弃一切,赤裸裸展现自我的话,不觉得『那东西已经属于我』了吗?只要想像老师在我面前向我屈服的模样,我就会觉得浑身酥麻。」



仁扶著额头叹了一口气。与魔法使往来时最麻烦的一点,就是难以判断他们那种微妙偏差的伦理观念究竟是因为在他们的故乡是一般常识,还是来自于个人特质。不,仁在教室里没能阻止梅洁儿,全都是因为他在学校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冒牌老师或是专任官所致。仁亲眼看过梅洁儿在六年一班的生活后,现在他已经不只是因为身为教师与专任官的缘故,而是因为对梅洁儿这个人多少有些好感,才希望这个一丝不苟又爱捣蛋的女孩子能过得平平安安。不光是仁,就连京香应该也是这样想。



「你或许会觉得没办法接受,但是我和京香都是真心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寒川她也不光只是生你的气而已,就连班上的同学也是一样,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会担心的。」



「这些事情我都明白。」



梅洁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甚至让仁觉得有些意外。今天她那副好强固执与心中不安互相倾轧挣扎的模样,似乎像在演戏一样,脸上的表情非常爽朗,好像所有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了。



梅洁儿在六年一班当中有著特殊的地位。这个快四月底才转来的奇怪转学生虽然常常闯祸、从不改变自己的主张。但是相反的,所有必要的事情她都能一手包办,不假他人帮助。所以很多人都对她非常有兴趣。虽然早就已经放学了,但是少女从学生指导室回来之后,还有超过二十名男女同学包围在她身旁。



「鸦木同学,怎么样?老师真的因为中午的事情骂了你吗?」



恰巧当场目睹了寒川汤匙事件的女生担心地开口问道:



「真的好夸张喔。怎么样?你会不会怕啊?」



被老师叫到指导室是一件相当严重的大事,因此梅洁儿受到了男生们一点小小的英雄式待遇。她带著轻松的表情,编了一篇谎言应付聚集在身边的同学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个……中午的事情我愿意原谅你。」



虽然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冷淡态度,但或许寒川自己也没料到梅洁儿竟然会被老师叫去一对一谈话,连她都怀著歉意过来关心梅洁儿。



「你这个人虽然有点教人生气,不过人还满好的嘛。」



梅洁儿从正面抓住寒川,就像紧紧抱住了她似的。还不习惯与他人肢体接触的日本少女已经完全僵住,眼镜之后的视线不知所措地四处飘移。



「……所以我才想欺负你啊。」



「咿咿!」



寒川真的发出一声惨叫,拚命扭动身子,就连眼镜都滑下来了。魔女主动把脸颊从上臂爬满鸡皮疙瘩的日本少女身上移开,对这群相处时间短暂的同班同学说道:



「再见啰。」



转学生留下彷佛会直接消失在风中的柔和微笑,背起书包走出教室去。小学生的日常生活与搏命战斗无缘,所以任谁都没想过这句话可能会成为最后的道别。



在此同时,仁正在教职员室里向研习结束后提早回来的祖师堂老师报告今天的事情。当前辈教师说「今天的事情对同学来说应该是很好的经验」,为仁加油打气时,他正好看见窗外的梅洁儿身影。背著红色书包的少女应该会从树荫下走过去,但是不管等了几秒钟都没看到她出现。那是高位魔导师都会使用的魔术空间转移。走到阴暗处,在没有任何地狱人注意到的瞬间用魔法转移空间。



一阵寒意窜过仁的背脊,一种好像即将丧失某种宝贵事物的可怕预感袭上心头。她到哪里去了?还用得著问吗?她当然是依循刻印魔导师的规矩,前往战场了。



「对不起!祖师堂老师,我去追个人!!」



仁冲出教职员室,脸上的神情已经从冒牌教师转变为身经百战的专任官。他在情急之下迅速跑过走廊,匆匆忙忙在置鞋柜前脱下室内鞋换穿皮鞋。



短短一个月的小学生活,怎么可能让那个生性严谨又心高气傲的少女摆脱罪人的宿命?如果她说要战斗到底的宣言是一种过于稚气又笨拙的求救讯号,希望仁能答应助她一臂之力的话,那么仁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给予梅洁儿的回应,对她来说只是一条不可能列入考量的逃避之路。也就是说,自己心中的答案无法获得认同的年幼魔法使就这样鲁莽地独自赴战了。仁冲过运动场、跑出校门,然后追过正在回家路上的学生,全力往那天黑衣暴徒走来的方向奔去。虽然不知道他该去的目的地是不是那里,但他的血液已经快要沸腾,根本没办法止步静下心来。他拿出手机,拨打《公馆》的电话号码。



「该死,我怎么会这么蠢?这样算哪门子监护者,竟然完全不了解她的心情。对怀著恐惧的女孩子来说,我是不是老师根本不重要啊!一个独自被赶到这个世界的小孩想要依靠大人的时候,我帮了她什么?我为她做了什么?」



仁没办法使用奇迹瞬间跳跃到目的地去,只是一介人类的他只能汗流浃背地狂奔。纵然只是出于一己之私的自我满足,但是他出生在这个被唤为《地狱》的世界,绝不愿承认这里就是地狱。在如此平和清朗的天空之下,曾经想要依靠他的鸦木梅洁儿因为小孩子的规矩心性,遵从她应尽的义务前往死地。如果她就这样凄惨死去该怎么办?如果让这种事真的发生,不管世界上有没有神,他最爱的故乡都会变成真正的地狱。



就算是在不同的世界,太阳仍然必定会在地上落下非常浅薄的黑影。耀眼的阳光洒落在遮蔽视线的废弃物堆顶端。废弃的电视机、微波炉、没有轮胎的脚踏车等等都满是尘土,脏污不堪。在地狱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远保持纯洁无瑕。堆积如山的大量废胎另一头,有一栋外墙铁皮已经生锈的资源回收厂,这片宽敞的厂区空地里甚至还停放著外漆已经脱落的汽车。



炎热的天气让少女抹了抹额头,寻找把她叫来的人。



「我就在这里。」



梅洁儿把背上的书包放在地上。铁墙挡住了她的身影,从外头的道路上看不见她。换句话说,这里不会受到地狱恶鬼的观测,《可以使用魔法》。



电视画面上还残留著白色雨渍,每个阴暗角落里都有几道细长的灰影伸出来。与那个下雨的寒冷夜晚不同,今天地上到处都插满了剑。小魔女以自身为中心展开一个涵盖工厂全境,直径达四十公尺宽的敏感领域。让她能够精确感应到魔力的领域虚影,化作魔法阵落在脚下。对圆环大系的高位魔导师来说,想要掌握魔法阵内有多少导电体简直易如反掌。面对合计一百柄以杀意锻造的刀剑森林,少女闭上眼睛,只想感受凉风舒适地吹拂在脸上。



「梅洁儿‧阿琉夏。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单独前来?」



身穿黝黑大衣的高大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把最后一柄剑插在地上。这是他们第三次打照面。



「因为我还不晓得自己会用什么表情杀人嘛,当然会觉得害怕不敢让人看见啊。」



第一次是那个下雨的日子、第二次在小学校门前。暴徒只要长剑一挥,同班同学与孩子们就会命丧当场,害怕那场恶梦的不是只有武原仁而已。梅洁儿露出悲伤的笑容,想要至少找个正当的理由粉饰自己亲手杀人的恐惧感。



「而且你不认为,如果不能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喜欢的地方,想要打倒一百个人根本太吃力了吗?」



「真是可悲,竟然为了区区恶鬼做出错误的判断。」



冰冷的男子只有嘴角咧开一条缝,好像在嘲弄梅洁儿一般。



「我可是放学后跷掉喂养小兔子的工作跑出来的。早点结束,我还要马上回去呢。」



话刚说完,能量力线从少女脚下流过魔法阵。放在黑衣男子头部高度的废弃电视机从内侧爆开,洒出许多玻璃碎片。



梅洁儿的双手之间开始放电。在她出生的世界里,震动或是回转之类具有周期性的运动与自然现象非常不稳定。绕著圆圈转动的风车或水车会莫名其妙停下来、地球的自转周期也会变动,就连一天的时间长短都不一定。观测者利用这种自然法则不稳定的现象,发展出一种把周期运动当成《魔力》感应并且加以操控的魔法,也就是圆环大系。在原子核周围占据电子轨道的电子也是这种魔法操纵的对象之一。把大量电子聚集在手中加速,它们就能轻而易举地编织出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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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神祈祷吧!」



在魔法阵中把梅洁儿包围在内的小型大气控制圈不会让声音外泄出去。如果被恶鬼观测到的话,魔法消除的力量甚至会回溯时间,把所有的一切摧残殆尽。



「在这个根本没有神的世界要如何祈祷!」



就在大吼声震动少女耳膜的同时,与她相隔著一把剑的黑衣术者往后退,紧握住另一把插在地上的长剑剑柄。



梅洁儿毫不留情地从背对著自己的敌人身上弹出电子(魔力)。一阵阵波纹就像是在水面上扔下小石子似的,急速从少女的黑色鞋子底下荡开,形成一道封锁雷鸣声的风之隧道。身上有著强大正电荷的敌方魔法使,早就召来闪电,只要击发就能够打中的标靶。在这段距离,根本找不到任何可能失手落空的因素。



但是就在梅杰儿放出必杀紫电的瞬间,插在男子与她中间地面上的长剑忽然腾空飞起。在半空中击中长剑的闪电直接侧击打在堆积如山的废弃物上。梅洁儿一脸愕然,看著焦黑的塑胶袋扬起白烟。



「接下来就让你见识我的招式吧!」



低语声窜进少女的鼓膜内。少女感到浑身发冷,好像有死人在背上摸了一把一样,赶紧转头看向四周。遮蔽声音的障壁把内外隔开的时候,她也听到了这道声音。究竟是怎么传过来的?



穿著黑衣的凯兹像是把身上绷紧到极限的弹簧放开似的,回头猛然朝著空无一物的地方砍了一剑。梅洁儿受到他的气势所逼,畏惧地向后退了三步。这三步的距离正好救了她一命。几十秒之前被梅洁儿的雷击打中的空中长剑依照高大男子手中所握之剑的轨道,带著残影以同样的速度,划过刚才少女纤细脖子所在的位置。



「相似……大系?」



「没错。」



这种被称为相似大系的魔术来自一个本身就不正确的世界,从《形状一样的物事就是相同存在》的异常自然法则中发展出来。对这项大系的魔导师来说,所谓的《魔力》就是《形状的一致性》,形状相同的事物之间存在一条笔直纤细的魔法铁丝线。相似大系的魔导师让形状相似的某一方产生变化,藉此操控魔力丝弦连结的物体。就像刚才凯兹让长剑飘浮在空中砍杀梅洁儿一样。



男子右手提著长剑,摇摆著黑色大衣的衣襬,向梅洁儿靠过来。差点砍下少女脑袋的长剑也还浮在空中,与男子维持等距,自然地绕到少女背后。



「好了,来谈谈魔法使之间的事情吧。讨论我们如何才能在这个地狱里活下去。」



梅洁儿可能躲不过长剑一斩。虽然被推落到生死关头的恐惧感紧紧揪住少女的神经,但她还是守规矩地把左胸口上几乎脱落的小学名牌重新别好。



「除了打倒一百个《协会》的敌人之外,刻印魔导师哪还有其他办法存活下来?」



「《协会》虽然规模庞大,但是除了魔法之外根本一无是处,在地狱里又有多少能耐?在这里连探测魔法都会被那些恶鬼干扰啊。」



凯兹的语气中明显含著对人生的厌倦。就像小学生无法真正了解父亲的烦恼一样,梅洁儿同样也不明白,这名饱受地狱生活摧残的男子究竟有什么痛苦。少女施展魔力让些微的空气循环增强并且阻绝在一处,企图逆转局势。



「难道要放弃最后一个重来的机会,一辈子偷偷摸摸到处逃窜吗?」



「也有些恶鬼不惜撒下大把钞票想要得到能力强大的术者。正因为这里是黑暗深渊,只要驯服了这些恶鬼,我们就可以买到一切!」



这番诡异的劝诱听得梅洁儿眉头直皱,好像吃了一嘴酸梅似的。圆环大系比较不怕魔法消除,自古以来圆环大系的闪电就被称为天谴,经常用来暗杀或是震慑恶鬼。凯兹的意思是在引诱梅洁儿放弃履行罪责的义务,为了钱去杀人。



「真是没救了。你摆脱枷锁,却被更邪恶的东西栓住了脖子!」



少女创造出一个巨大的井口,一口气把她能观测到的所有魔力全都灌入其中。顺著斜坡窜下的电子狂岚用数百万道能量力线把整个魔法阵抹黑,在天谴代行者的胸口前开始闪闪发光。



「谈判破裂吗?真令人遗憾哪!」



相似大系的魔导师把拳头伸进自己胸口处,拉出一件像是坠子般的东西。同时在他身前与身后各自有两片如翅膀般的灰色物事展开,使得黑色大衣扬了起来。



梅洁儿把她阻绝的气流一口气释放出来,在降低电压的状态下把所有魔力打入这道湍流中。她的目的不是让敌人触电。电子激流转换成热能,让速度剧增的急速气流原子全数电离。超高温的电浆喷射如太阳形成的长枪往魔导师袭去。强烈的闪光刺得梅洁儿眼花撩乱,向后踉跄了几步。她头痛欲裂、身体摇晃,感觉好像快吐出来了。这是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使用魔法后身体发生这么严重的异状。



灰色的影子飘浮在金属气化而形成的臭氧蜃影当中。那是四柄长剑,紧密无间地排列成一道墙,完全挡下了荷电粒子的狂潮。飘浮在空中的金属块凄惨地烧成一片赤红,承受热喷射的位置鼓胀扭曲,但是却没有熔化。



「发出这么强烈的光一定会被几个恶鬼观测到,魔法崩溃也会让威力大减吧。」



少女伸手靠在废弃物堆起的墙上撑住身子,仰天大叹自己运气不佳。就连感应魔力的虚影魔法阵都已经变形了。她头昏眼花但也很清楚,自己光只是这样站著都已经非常吃力,已经无力挽回颓势了。



「对不起,老师……我好像……有点太自信了。」



凯兹的护身长剑几乎熔解,剑身表面脱落之后,里面竟露出尺寸较小、形状相似的剑。男子在残破不堪的大衣袖口上剧烈咳嗽,或许是因为吸入了少许超高温的气体,他的嘴角边溅出一些鲜血。



「了不起……刚才我都已经准备受死了呢。」



梅洁儿眼眶泛著泪,虽然呼吸不过来,但还是拔腿拚命奔跑。



「想逃哪里去!」



凯兹抓住插在地面上的沉重长剑,往天上高高掷去。梅洁儿满心以为根本刺不中,却有几道黑影落在她脸上。接著年幼的魔法使看见了无数划过太阳的凶狠杀意,近百柄《相同形状》长剑全都飞上了天。



如梅雨般落在大地上的钢刃暴雨,完全撕裂了梅洁儿的理智,她的上半身扑倒在废弃物堆上,大声尖叫。



在她来到这个废弃物回收厂的时候,这里已经是长剑成林。泪光漥漥的眼眸环顾四周,现在有数十柄长剑形成一个牢笼,把她关在当中。这些凶器全都连接著相似大系的白银丝弦,晶亮的剑锋映照出少女满是惧意的表情,每一柄都足以刺穿柔滑的肌肤致她于死地。如今这里已经变成处死梅洁儿的处刑场了。



在她的鼻尖前,有一柄长剑在相似魔导师的魔力丝线控制下举了起来。少女被恐惧吞噬,不顾膝盖擦伤的疼痛站了起来。



「救……」



就在她正要尖声呼救的瞬间,一阵迅如疾风的突刺划过她嘴唇前的空气。男子随时都可以杀死这个除了魔法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但是却刻意玩弄她。救救我,老师。这句话说到一半,梅洁儿万念俱灰地认为仁绝对不会来,喉头一哽便说不出话来。没有人会来救她。在这个广大无垠的地狱当中,梅洁儿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人会保护她。就在少女的心灵被无力感与对死亡的恐惧抹成一片漆黑时,一阵宣告声在她的脑内响起。



「我《掌握到了》。」



此时,少女看见有一条相似大系的魔力弦连接著她的耳朵与黑衣男子的头盖骨内部。她之所以一直听见凯兹的声音,是因为男子与梅洁儿之间鼓膜与听小骨之类的听觉器官形状相似,所以相似大系的魔法在人体内也会产生作用。下一秒钟,梅洁儿发出尖叫声,背脊一挺倒了下来。当脑内活性化的脑神经特定部位变成相似型态时,黑衣魔导师就可以强迫使其与自己的脑神经同步。



「不要!妈妈!不要死。不、不要啊啊啊!!」



梅洁儿不是用地狱的语言,而是用故乡世界的语言哭喊著。魔力弦共鸣之后流进少女脑中的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原始恐惧意象。那是黑衣男子亲身体会过的最深沉绝望、被打入地狱的深仇大恨,以及他在这个奇迹死绝之地尝到的无力感。强制输入大脑边缘系统内的刺激挖掘少女的脑髓,把幻影从记忆深处拖出来。全世界所有人都痛恨她的母亲,就在魔女死后,女儿梅洁儿被罗织罪名。遭到窜改的文件、把她打入地狱的判决,还有在她被压得动弹不得时,逐渐靠近她背上的罪人刻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纵声狂笑,彷佛把他在地狱漂泊了十一年而碎裂的灵魂完全展露出来。神经被烙下相似型态的少女同样也睁大著泪水滂沱的双眼,全身抽搐,扭著腰发出彷佛心神即将崩溃的大笑声。



凯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在废弃物工厂的地上插满剑等梅洁儿前来。男子把自己像是被蟑螂咬得满是坑疤的污黑灵魂以相似型态的方式传输过去,腐坏少女年幼的心灵加以洗脑,让她去杀人或是干任何勾当。在少女的眼眸永远失去生命力之前,凌虐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梅洁儿陷溺在理智与意志力几乎分崩离析的痛苦与恐惧之间,心想著自己为什么得遭遇到这些祸事。她在意识朦胧当中祈求有人能来救她,但是在这个没有神的世界又该何以为依?就在她即将坠入绝望深渊的时候──



一股红莲烈焰在深沉的黑暗中划过,束缚住少女的百剑牢笼与铁丝线全部烧了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名烈焰罩身的高大男子,瘫倒在地上的少女仰望著那人,即将冻结的心逐渐被一股温热暖意消融。以一对闪烁著火红光辉的双眼为中心,那人整个头部包裹在火焰光轮之内。就连轻风触身都被烧毁,散发出磷光。恶鬼的观测会把异世界的法则,也就是魔法从这个世界中剥除。崩毁的残余力量便转换为光形成魔炎,变成单纯的能量消散掉。记载在文献当中的真实地狱业火没有点燃堆积如山的垃圾,仅仅让魔法使仰赖的奇迹妙技渐渐归于虚无。



可是背对著青空的可怕魔人的背影,却和梅洁儿认识的人非常相似。



黑衣魔法使瞪大双眼,看著突如其来现身的恶鬼以及丧失魔力的四柄护身剑,浑身抖了起来。



「────!」



凯兹因为恐惧而几乎不听使唤的手指抓住坠饰,绕过恶鬼的视线把魔力弦一一结在长剑上。火炎魔人视线看不见的背后,有数十柄剑悄悄浮上半空中。但是神秘的力量随后被杀气腾腾的眼神一扫便全数烧毁,拖著奇幻的火花掉在地上,淡淡地消失无踪。就在长剑烟锵坠地、演奏出崩毁的旋律时,黑衣魔导师一脸愕然地张大著嘴,表情充满恐惧,大叫道:



「为什么我没发现你靠近?不对……那时候你根本不是恶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魔法使大多都能轻松逃离渐渐靠近过来的恶鬼。因为他们只要看到奇迹燃烧引起的旺盛魔炎,就能轻易发现敌人的踪迹。所以要是有《沉默》的恶鬼事先毫无徵兆、不知不觉就出现在致命距离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场恶梦。



「从很久以前就有魔法使来到地狱里,所以也有一些混血的恶鬼存在。我就是具有返祖现象的恶鬼,能够『让魔法不被消除』。」



就在凯兹惧怕到忘了施展魔法的同时,魔人再无魔法可烧,身上的火焰也跟著消失。那人嘴角边露出凛然无惧的笑容。身穿黑色大衣的浅利凯兹先前一定也误以为那人和自己一样都是魔法使,连梅洁儿光从外表上也没发觉他是一名恶鬼。



「我是《魔导师公馆》的专任官武原仁。前刻印魔导师浅利凯兹,我要逮捕你。」



梅洁儿并不知道,他是从十崎京香那儿打听到手机基地台的电波状态在哪里发生急遽恶化,才追到这里来的。虽然不知跑了几公里,全身大汗淋漓,看起来好像还喘得很厉害,但武原仁还是及时赶上了。



「还没,还没结束!」



凯兹半疯狂地捡起护身长剑,往仁身上砍去。仁在抽身闪开的同时,一脚踢飞背后正要飘浮起来的相似魔术剑刃。



「你的把戏越来越没花样啰。」



就在黑衣男左手挥动著内藏著一支迷你小剑的坠饰同时,长剑也随著他的动作划出一个大轨道袭击仁的后脑。



「相似大系操纵术的弱点,就是操纵物的动线容易识破。」



仁就像是后脑杓长了眼睛一样,躲开迅如闪光的长剑突刺。落空的长剑发出嚓的一声,深深插在黑衣人的脚边。



「只要清楚掌握住作用物原本的位置,光是看术者的动作,什么东西会从哪个方向过来都能一目了然。」



燃烧起来的手腕不给凯兹任何逃跑的机会,狠狠地一把抓住魔导师的衣襟。魔人的舌头在有如活火山喷发口的口腔里舔拭著烧灼大气的火炎,人形火炬浑身都在燃烧,就连喉咙深处也不例外。磨练了几十年……不,在历史当中历经几千年时光累积而成的技术、协助人类的奇迹在死绝之前发出微光,消灭殆尽。



被火粉袭身的魔法使非常了解久远以前的魔法使们为什么把他们发现的这个世界称之为《地狱》,那是因为永久不褪的不安与失败感深深烙印在他们的灵魂当中。当他们探索万能的奇迹之力来到这个地方,但是魔法却被烧毁的时候,他们不禁怀疑起自己过去累积起来的一切会不会全都只是幻影,为此深深感到畏惧。原因都是因为这些如今人口已经膨胀到六十亿之多的地狱魔人。



这是一道把所有努力、研究、历史、文化等魔法使的一切全都归于虚无的火炎。男子的尊严与心性长久以来一直被这道火炎烧成灰烬,流下绝望的眼泪。



「……可恶的恶鬼。」



「如果我们是恶鬼的话,你又是什么?这里可不是那种真正的地狱,哪能容你耍这种戏法,把我班上的学生当作傀儡操纵,让她去杀人!」



接著以《地狱》为故乡的男子用浑身的力气一拳打在冰冷男人的脸颊上。一颗臼齿滚落在垃圾山上,前刻印魔导师浅利凯兹难看地昏了过去。



十崎京香乘坐的伪装公务车把前刻印魔导师架上去之后扬尘而去。仁与梅洁儿两人留下来,一起走在午后上下学的道路上。路上行人全都一脸惊愕地看著他们走过,仁甚至还被警察拦下来一次。这都是因为少女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到处都被撕裂的缘故。只有红色书包奇迹似地毫发无伤。就算梅洁儿再特立独行,总不能以这副打扮画到学校当值日生喂养动物。



「还好把书包带来了。」



仁对她这么说道。但是少女的表情有如槁木死灰一般,只是默默地移动双脚。



他用力把少女紧紧抓著书包背带的小手扯下来,几乎是用强迫的方式硬牵起她的手。少女停下脚步,充满稚气的脸庞带著惊讶的表情抬头看著仁。有些汗湿的无力小手也回握住他的宽大手掌,紧紧抓住不放。



仁不知道这个被判处等同于死刑的重罪而被打入地狱的幼小魔法使,过去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他无法放著遍体鳞伤的少女不管。身为一个在这个世界长大的成人,他只是一心希望这只不安颤抖的小手能够抓住《幸福的童年时光》。



仁对柔软小手逐渐传来的温度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想到少女受到的伤害。



「那个魔法使之所以掌握住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心灵和他相似。只是那个男人十一年来独自一个人担心受怕,他的恐惧恰巧和你的恐惧型态类似而已。」



梅洁儿因为害怕而冻结的眼眸闪动著泪光。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念头,想要紧紧抱住她好好呵护一番,又把她的手像是包裹在自己掌心似地紧紧握住。



「尽量依赖老师吧,想一想班上所有同学,你并不是孤身一人,所以怎么可能和那家伙一样呢?」



少女原本苍白的脸颊染上些许红晕。隐约散发出热度的心脏好像和她变成相似型态似的,就连仁的脸庞好像都要红起来了。



「已经没事了,我可以的。」



她就像是紧紧黏著似地依偎在仁的手臂上,就这么迈开脚步向前走。聪颖的少女应该明白,自己这么容易和凯兹变成《相似型态》代表什么意义。那个饱受摧折的魔导师说不定就是几年之后梅洁儿自己的写照。



「听我说,我也会继续担任老师,一直待在你身边。你愿不愿意试著在《地狱》里过活呢?」



仁有一股冲动想要帮助她摆脱自私自利与命运的不公,开口对她这么问道。



「可是我不想逃避。」



小魔女好像在哭,低下头抽著鼻子,并没有直接答覆。在这片没有奇迹、色彩也一样鲜艳的昏黄天空之下,仁两人配合小学生的步伐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当他怀著一种奇妙的感觉看著地上双手互牵的影子时,少女的影子抬起头来,看他说了一句话:



「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我老是把你当成小孩子看,所以只是想稍微让你看看我成熟的一面而已。」



少女依靠在自己手臂上的体温,让仁心里有一种为人父或为人兄的温柔感觉。梅洁儿与仁两人之间的好意有一点微妙的不同,此时他们还没发觉到这一点不同既是一出悲剧也是喜剧。



「我就稍微承认你有点成年男人气概吧。」



于是对仁来说,他的人生将会因为少女羞涩的笑容而改变色彩。



隔天早上仁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公寓房间有一股焦臭味,从狭窄的厨房传来不应该出现的咚咚声响。这简直就像是所有单身汉一定都会有的妄想,期望哪一天一觉起来,有人正在为自己做早餐。仁摇了摇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



──真的有一股焦味。因为换气风扇没开,房间里都是烟。厨房里有人正在咳嗽。那人穿著一件让体态曲线若隐若现的无袖连身洋装,露出如洋娃娃般纤细的手脚。膝盖上贴著一大块OK绷,把昨天擦破的伤口隐藏起来。



鸦木梅洁儿就站在仁的眼前,感觉犹如盛装打扮过来玩似的。她脱下仁从未见过的成人用大号围裙,对他露出微笑。



「早安,你醒了?」



「呜、呜哇、哇、哇、哇、哇!为什么!?你在厨房做什么?不对,你从哪里进来的?」



至少要当上高中老师,才能梦想起床以后看到学生穿著围裙帮自己做饭。以一名小学老师来说,最不应该发生的光景竟然就在眼前上演。



「好失礼喔。你睡觉时的表情那么可爱,怎么起来一看到人就惊叫。」



伦理观啦、教育啦,以及PTA(注1:即家长教师联谊会Parent Teacher Association的英文简称)之类的名词在仁的脑袋里飞来飞去,他好不容易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你是怎么进来的?」



「京香给了我备用钥匙。」



这时候,穿著高雅的黑色长裤套装、干下这件天大好事的罪魁祸首打开玄关大门。



「太好了,我还在想,要是一开门就看到你们正在进行犯罪行为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放下心中大石,她是真的担心仁会不会对学生伸出狼爪。



「我有很多事要问你,你先给我过来!」



京香不得已,一边留意地上的污渍一边不情愿地走到仁身旁。就在这时候,厨房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听起来和折断百奇饼乾棒的声音非常类似。



「我问你,梅洁儿做的菜怎么样?」



「听你这样一说,我也是第一次吃呢。哇,这可是小梅的地狱料理开张第一号耶。」



京香看到仁抽搐的表情,跟著回过头去,然后整个人也僵住了。



流理台上到处摆满了Pocky或洋芋片之类零食的包装袋。在仁和京香关怀眼神的注视下,梅洁儿扯开零食包装,痛痛快快地一股脑儿倒在盘子上,然后鲁莽地在上面淋满番茄酱。怪了,鲁莽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料理的吗?所谓的料理可不是在自己喜欢的食物上倒调味料而已啊。这种连异世界人也共通的幼稚想法,让两个大人发出无言的哀号。



「对了,我想起来我有个会──」



仁一把抓住想要落跑的童年玩伴的手腕,就算要下地狱他也要拉个人垫背。至少京香有责任以监护人的身分,把梅洁儿的地狱料理开张第一号给解决掉。或许仁也是一样。



如小孩般天真无邪的少女捧著一盘沙拉走过来,上面满满地堆著一些不应该放进去的食材。



「来,请用吧。」



看著摆在餐桌中央的盘子,大人们衷心向神祈求,希望这盘沙拉因为某种奇迹吃起来其实非常好吃。



在成千上万的世界当中,这里是唯一一个没有奇迹存在的世界。魔法使们认为这是一片被神放弃的土地,称呼这里为地狱。







当再演魔导师仓本绊在黑暗中醒过来的时候,一时之间她还分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用手指拉一拉因为睡觉时流的汗水而黏贴在身上的睡衣。



呼吸非常急促粗重。听到这如同从肺部挤出来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连自己是什么人都搞不清楚了。她伸手拿起放在和室被褥枕边的闹钟,时间是三点四十分。窗外现在还很暗,应该是凌晨三点吧。绊坐起身子,发现这里比她生活了十七年的仓本家三坪大起居室还大,一时突然慌了起来。



「爸爸?」



呼唤一声之后,绊闭起眼睛,忍耐著深深烙印在心中那充满失落感的回忆。她的父亲仓本慈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这道不会愈合的伤口,使绊回想起这个世界与她自己的事情。这里是十崎家二楼的和室,现在让她当作自己的房间使用。在巴比伦事件结束之后,为了保护绊的安全,以及考虑到她没有收入无法独自生活,十崎家的人仍然继续让她住在这里。现在是七月四日的凌晨,高中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她为什么会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这是因为绊的魔法──把世界当成一本书观测,操纵书中记载之《过去》的再演大系魔法失控了。她在似梦非梦、半睡半醒之间偶然翻开世界之书,阅读了当中的书页。自从巴比伦事件结束,她的再演魔法觉醒之后,有时候魔术会像今晚这样自行发动。绊无法完全掌控的魔法会随机让她窥看到身边某人最宝贵的时光。



绊觉得这样总有一天可能会让她挖掘出不该揭露的秘密,抱著自己因为汗水而流失体温的身躯微微发抖。



「你该不会在作恶梦吧?」



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抹声音从点著黄色电灯的走廊上传来。那个听说是来自异世界的女孩子──鸦木梅洁儿,在门口开了一条缝,正看著房内。虽然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一定是让她操心了吧。



「对、对不起。我闹得这么厉害,还吵醒你了吗?」



「我只是睡不太好,起来吹吹风而已。结果竟然听到令人惊讶的超级下流梦话,你这闷骚色女。」



解开缎带把一头黑色长发放下的梅洁儿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小公主一样,俏丽的蕾丝滚边在连身睡衣的衣襬轻摇。



绊无意间看到在她眼前的梅洁儿与仁的第一场战斗,那应该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吧。这名少女以刻印魔导师身分走在残酷的人生道路上,绊却偷看了她最宝贵的过去,尴尬的苦涩之意涌上心头。



「我一点事都没有,真的喔。倒是小梅,如果你晚上睡不著觉的话,我随时可以帮忙。」



有些狡黠的少女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人捉弄起来真没意思。」



「我说你啊,你这种个性真的最好改一改。自己难过的时候,何必还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这……也是。」



虽然这句话根本不算回答,绊还是接受梅洁儿这句话,笑了笑。



「还有,睡衣的衣扣要扣到最上面,胸部的沟沟都看光了。」



「哇、哇、哇……」



睡觉时,只要一觉得热就解扣子是绊的习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觉得怎么样,但是给人家这样一说却莫名地羞人。绊一股热气冲上脑袋,扣子都抓不稳。梅洁儿没有理会她,径自离去。



之后绊感觉原本激动的神经已经适度地放松下来,心中非常感谢那幼小可爱的同居人。



她一边祈祷自己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重要的人,一边躺在被褥上闭起眼睛。



在黑暗中,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魔法要一次又一次让她看见这种梦境呢?因为绊知道了原因,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魔法之所以让绊看见他人的过去,是因为她现在有必要知道这些事。就好比大地震之前会先发生一些小规模地震一般,她感觉到一种预兆,更庞大的命运即将在这名为《世界》的书中开始运转。



战斗即将展开,又会有许多人为了信念,彼此冲突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