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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击必中/一击灭杀(2 / 2)




有些人想用手机的拍照功能照相,被魔法使出声制止,避免间接魔法消除与脸不可被拍到的风险。被制止的人只好悻悻然地用手机联络警察。要在这里杀死仁,只要用枪就够了,用不著动用魔法。一阵有如闷痛般的念头浮现在仁的脑海,这场如今还在持续进行的大手笔攻击行动,就是魔法使要报复仁昨晚杀死他们七名伙伴。无论左右方向都已经无路可逃了。



仁置身在不知何处陷入麻痹的迟缓世界里,用左手抽出暂时借来使用的警察手册。



可是那群化为游击队的魔法使从后面推著走在前方的人,把他们当作肉盾,继续往前走。几分钟前,仁还以为只要有梅洁儿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可是这个世界已经一团混乱,他应该保护的物事与战场近在咫尺,死亡与日常生活搅成一锅粥。怀斯曼的魔法使和仁他们一样都是人类,而且还是居住在此处地底下的邻人。可是再过几秒钟,仁就会被这些邻人开枪射杀,死在这里。《公馆》所守护的市民目光会让他的行动受限,因此曝尸于此。这群不明就里,朝爆炸地靠近过来的居民也会遭到枪战波及而沦入血海。对于这个在一般常识里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仁的回应也很异常。



那是生死一瞬间。



手枪在仁的右手中旋转。当他的食指插进扳机护弓的铁环,滴溜溜转了一圈握住的时候,便如同表演杂技般举起了手枪。不会贯穿人体的二十五口径手枪扳机一动,商业区里响起三声枪响。武原仁的世界有如婴孩初啼一般,又重新有了声音。



三个人应声丧命,一切都发生得那样理所当然。三颗只要命中目标,就会因为冲击力道而崩碎的软头子弹一枪一个,精准命中那三个魔法使的心脏。有三把枪从那些丧命的魔法使手中落下,在柏油路上滑动。一般日本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看到真枪,也不可能亲眼目睹手枪开火和有人中弹身亡的状况。所以人们仓皇逃跑,想要尽可能远离这个地方。



朗朗乾坤下的大楼街道即刻化为呼天抢地的战场。



一名半老的制服警察把无线电对讲机放在嘴边,正要离开此处。



仁举起手枪,指著那名帽檐遮住眼睛的警察脸庞。从他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远方荒野传来的野兽低吼声。



「你是国城田吧。这不是魔法使会用的手法。是你吧!就是你教他们用这种伎俩!!」



恐怖分子国城田义一对出生在同一个国家的仁露出阴恻侧的笑容。



「日本这个国家堕落了啊。竟然在大众面前公然开枪,真的是不正常了。」



「给我站住!国城田义一,我要逮捕你。」



「何必这么慌乱。在这个错到无可救药的世界里,这种事不是天经地义吗?无论在任何国家,要是没有这种火药味与焦臭味,我还真没有活著的感觉啊。对了,就像那些魔法使家伙说的一样──」



接著武原仁从国城田口中听到他长久以来一直听异世界人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不就是『地狱』吗?」



仁最不想听与他生在同样世界的人说这句话。



国城田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转身准备走人。仁想要扑上去一把抓住他,却没办法跑出去。因为他举枪指著一个看似是警察的人,被一名勇敢的男子扯住外套。



「国城田!!」



仁急怒之下,用力甩开那个陌生男子的手臂,朝国城田追了上去。



一辆车用非常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开到国城田身旁。国城田跌跌撞撞地滚进车门后,那辆车便发出尖锐的轮胎摩擦声,疾驶而去。仁知道追之不及,用颤巍巍的手拿起手机,拨打紧急用的联络电话号码,大声吼道:



「我发现国城田了!他坐车往明治通方向移动,车辆是白色轿车,车牌号码是──」



「这孩子还有气!」



从铁轨上传来一阵欢呼,仁闻言浑身脱力。他放下枪,转头向后望。几道带著恐惧、露骨的恨意与近乎歇斯底里的目光,直射在仁身上。



魔导师公馆虽然是一个守护市民的组织,但是在市井中杀人的怪物却无容身之所。他们和神话与传说的末裔魔法使相同,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物。



救护车与警车的警笛声渐渐靠近。







此时,绊在昏暗的地底下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如轻烟般消散,回过头看了看──



她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习惯在视野不清的黑暗中行走。好友《魔兽师》神和瑞希在她身旁,好像突然睡醒似的,把一块绊昨晚烤给大家吃的松饼放进嘴里,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虽然这时候地面上肯定闹得天翻地覆了,身为魔导师公馆专任官的瑞希不管到哪里都还是一样自我。



「怎么了,大姊姊?」



少年皮耶托罗举著一道魔法光源,看向绊的脸庞。他告诉绊,因为怀斯曼狩猎魔导师中队在地面上遭到严重的打击,为了重振部队,要在部队根据地的城镇里补充人员与物资。所以绊现在此时也正在少年的带领之下,步行前往那个据说位于地下空洞旁的都市。



「嗯,好像有一种……某个重要的事物离开我到远方去的感觉。」



大人们完全变了个样,个个憔悴不堪,一脸焦躁。只有像皮耶托罗与莫里兹这些从城市区过来找爸爸的少年还精力旺盛。



「很棒吧!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城市喔。」



皮耶托罗展开双臂向绊展示自己的家乡。眼前这座城市和之前绊住的地方完全不同,没有半倒的破落房舍,整理得井然有序,看起来非常舒适。几个在T恤或衬衫上披著如披肩般薄毯的女性出来迎接绊她们。



城市路上的人群当中,有一个对绊来说绝不可能错看的碧眼少女也在里面。当绊第一次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她穿著一身银色铠甲,头发也比现在更长。绊之前在她再演出来的《神之门》看过那个人,百分之百就是过去那个在神前忠诚无瑕的少女骑士。



严格的考验或许会被一再重提,愤怒与罪恶的螺旋永无停止的一天。



神和瑞希抢上前保护绊,不让那个之前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艾蕾诺尔伤害她。圣骑士把绊的父亲仓本慈雄逼上绝路,破坏了她原本平静普通的生活,到现在绊还是无法原谅他们。心中有愧的艾蕾诺尔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几次抿抿嘴唇,然后把视线撇开。



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她们在这里不是敌对身分,就算彼此仇视也没有一点好处。他们真正需要的,就只是彼此打声招呼,往前迈进一步而已。比起争执斗殴更加容易。



可是这些深受强大奇迹之力眷顾的少女却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到。







被仁他们找出答案的问题,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以最糟糕的方式再次考验他们。彷佛有人把考卷退回来,告诉他们考卷上的答案全部错误似的。



仁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他早就料想到会发生的『未来』成为现实而已。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救赎,因为正如国城田所说的,这里就是《地狱》。



鸦木梅洁儿被救护车送进医院,躺在加护病房。她纤细的喉咙里插了人工呼吸器的管子,靠著点滴与输血维系生命。



梅洁儿的腹部中弹,又被爆炸的列车震飞五公尺远,因为失血而引起多重器官衰竭。此刻她娇小的身体里,三种维持生命不可或缺的内脏失去机能。当她被送进医院时已经失去意识,就算经过快十二个小时、过了大半夜,也还没有脱离险境。



这个时间接近破晓,而仁还坐在加护病房前无法移动。只要有那个体温较高的少女在身旁,就算是天气比较阴凉的日子,他也从来不曾忘记现在是夏天。从嵌著玻璃的房门,能够看见面如土色的梅洁儿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东京都内有几间医院与魔导师公馆渊源颇深,这间医院就是其中之一。遭受魔法攻击的伤势,不能给一般医疗机关诊疗,而这里虽然可以治疗魔法伤害,在治疗过程中却没有动用任何奇迹的力量。



院方告诉仁,凭小孩子的体力撑不过一个月。



医生说用手术成功救回梅洁儿的可能性很低。魔导师公馆的魔法使也表示完全束手无策,放弃进行任何治疗。他们请《协会》伸出援手,《协会》也宣称,刻印魔导师在原本的世界就是死刑犯,因此拒绝提供协助。若是有一个相似大系的魔法医生在,这种伤势只要一小时就能治好。可是这里是《地狱》,而梅洁儿是个刻印魔导师,所以她必死无疑。



以恐怖掌控整个《学校School》的《疼痛储存窖Pain Cellar》尼可戴玛斯要是还活著,还可以用魔法少女停止运作的内脏与老人怀著绝症的器官进行『相似化』来延续性命。只要梅洁儿恢复意识,自然就可以仰赖圆环魔术功能强大的生命治疗魔法。



仁坐在一张简易的椅子上,直直地看著走廊。走廊上所有灯光均已熄灭,只留下逃生梯的标示灯。虽说当时的情况逼不得已,不过仁在大街上开枪射杀怀斯曼的魔导师,致使他目前被剃除在魔导师公馆的工作之外。警方因为受到舆论的群起批判而大为动摇。在这个国家晚一般维安行动中,就算对方是恐怖分子也不能开枪射击。任何情况下,可能伤及市民的状况就是不对,根本没有讨论的空间。因为《公馆》与魔法使的存在不能公诸于世,结果警方在媒体记者会上只表示,开枪射击的人身分有资格采取这种行动,而且也是因为在紧急情况下不得已才开枪。可是警方备受媒体责难,对这次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表不满。《公馆》做出判断,认为仁在台面上继续参与这次事件的弊害更大于利。



仁所能做的,就只有告诉医生,梅洁儿是他的「家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由于仁这些大人的需要与偶然才结合在一起。而开始说这段关系就像家人的,是现在身陷囹圄的仓本绊。关于她与梅洁儿的回忆,很自然地涌上心头,让仁不知所措,在加护病房前呆坐了大半天。看到小魔女为了活命还在进行无声的战斗,仁只能全心全意祈祷。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神会来拯救世人,所以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而已。医生曾经问他有没有其他人要联络。鸦木梅洁儿的世界很小,仁什么话也不能说,而对方也没再多问。



医院的白漆走廊一直让人以为,这里是一座比东京地底下挖掘的地下迷宫更难以逃脱的深街迷巷。不过在几天前,武原仁才对鸦木梅洁儿说过,无论她身负何种罪名而来到这个世界,自己都会帮助她。结果仁直到最后都还摆脱不了欺瞒的行为,自责的话语漫无边际地涌上心头。就算希望两人一同去寻找答案,可是如果当事人梅洁儿不在了,那还找什么答案呢?仁内心如此想著,沉溺在悲观的泥淖中无法自拔,满脑子都是软弱逃避的念头,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后脑杓用力往身子靠著的墙上撞去。小魔女一死,他孤身一个怎么可能活得开心。



武原仁从以前就知道,这种不分白天与黑夜,混杂在团、一片灰暗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当初得知自己的家人,也就是妹妹舞花丧生时非常相似。



──人生就只有痛苦的难题老是一再被挖掘出来重新面对。



他很想像电视上的英雄主角,保护自己重视的一切,所以才会学习如何战斗。可是当曾经身为『家人』的妹妹离去时,他立下的那个真正祈愿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感觉好像沉入的无底深海。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女明明还在加护病房里和死神搏斗,可是仁脑袋里想得尽是梅洁儿死后该怎么办。



走廊上传来一道喀喀的鞋跟声。就算不抬头看,仁也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



「……是阿拉克涅吗?」



这名深夜访客以嘶哑的声音回答仁的疑问,语调中透露出恶毒的心肠。



「你已经记住我的脚步声了啊?真是吓死人啰。」



在这看不见肌肤光泽的昏暗环境下,白发魔女阿拉克涅看起来当真就像个老太婆。仁想不明白为什么《协会》的使者要在大半夜跑到医院来。



「在我把你误认为是那个陷害魔导师公馆的《冒牌阿拉克涅》之前,你最好快点回去。」



可是阿拉克涅大剌剌地穿著室外鞋在医院的亚麻地板上走动,然后在能够看见加护病房内部情况的玻璃门前停下脚步。



「真是凄惨啊。伤成这样,《地狱》的医生是没法救了。《恶鬼》那群人可真是的,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才会干出这种残忍的事。因为半多不少的生命维持魔术还残留在头部内没烧光,对于疼痛的承受极限还很低,才会那样痛苦不堪。乾脆溜进去掐她的脖子,搞不好那个死丫头还比较轻松呢。」



阿拉克涅瞪著游走在鬼门关边缘的梅洁儿口出恶言,看起来还真像是个活力尽失的老人。



「你们就是像这样一个个地自寻死路,阿琉夏家就是这种人。」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



嘴唇上抹著鲜红色口红的魔女脸颊抽动,咧嘴一笑。



「我要给你一个机会。伟大的《协会》表示,愿意用魔法把那死小鬼像臭抹布一样不值钱的贱命救回来。」



在仁他们的世界里流传的神话与传承,就是源自于阿拉克涅这些魔法使。而在那些古老的故事中,有些内容提到『魔法使』会向人类提出交易条件,引诱人类。



武原仁的心毫无矜持,轻而易举就受到动摇。可是身为专任官的他太了解魔法使,不会轻易上钩。所以这个消息虽然让他得偿所望,照理来说应该是可喜之事,可是他心里却非常『恐惧』,害怕到一身大汗。



「代价是什么?」



阿拉克涅化身童话故事中的魔女,用柔和的声音轻声细语:



「依照上头那些大人物的说法,就是这样:『我们愿意让刻印魔导师鸦木梅洁儿恢复健康,代价就是魔导师公馆的鏖杀战鬼武原仁立刻就到地底下去,然后把地下都市里所有魔法使全都歼灭,夺回核弹』。再来呢,为了避免你和公馆合谋背叛我们,现在要没收你的手机。



──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仁很了解。以他们的立场,原可以漫天喊价,强迫仁接受这次的救赎,可是阿拉克涅提出的代价实在太容易了。



虽然仁的内心彻底沦陷,可是他还是发怒道:



「这种伎俩和前阵子十崎京香用来设计被捕的艾蕾诺尔‧纳刚时所用的手法如出一辙。《协会》要求消灭狩猎魔导师与抢回核弹,两个条件都和魔导师公馆的计画方针相同。这种事根本用不著你们特地勾引一个人,巴巴地叫他去完成。想用简单的条件骗我违反命令,剥夺我的栖身之所吗?你们认为我什么情报都没有,仅在地底下游走徘徊,就能轻易掌控我的行动吗?」



一开始就夺走仁和公馆联络的手段,代表他们心里有鬼。



再说梅洁儿真的会得救吗?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又是阿拉克涅在撒谎骗他。而且说不定阿拉克涅根本就不是受命于《协会》的使者,只不过是某个与怀斯曼同流合污的魔法使派系的代表而已。要是这样,他们可能会让仁去挽回怀斯曼《魔法使子弹》展演行动失败所丢的脸面。要是他一离开,就没有人保护躺在加护病房里的梅洁儿,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把小刻印魔导师从医院里带走,当成人质。



「好了,你要怎么办?」



虽然听到仁这么说,可是魔女知道他除此之外别无希望,只是笑而不答。



事后,那个几乎失去所守护事物的蠢笨男人独自留在黑暗的走廊上。



阿拉克涅从仁手中接过手机后,临行之前留下一句话,要他在三分钟之内到这层楼的电梯口来。



仁理解为什么魔法使要切下时间。如果仁接受他们的引诱,就算以个人来说是正确的抉择,可是身为组织的一分子,这等于是在最困顿的时候脱离组织的『逃兵』行为。所以他们认为要是让仁有时间冷静下来,他就会反悔拒绝。



仁与《公馆》扯上关联,是在九年前上门请求他们帮助妹妹的时候。五年前他成为专任官之后,就一直埋首于处理眼前的案件,几乎忙到没有时间多想,只要有案就办。仁是一个职业专家,面对应该击杀的敌人,就算内心淌血,到最后还是会下手。直到遇见那位天真无邪的魔女前,他的内心某处一直都在灰暗迷宫中徘徊。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三分钟。



──武原仁能够为了她付出多少?



从遇见梅洁儿开始,他面对这个问题成千上百次了。



每次到了最后,他能选择的答案总是只有一个。



那个躺在加护病房沉眠不起的少女,在残酷的现实环境中,用她娇小的身躯活出不愧天地的生命。鸦木梅洁儿在小学教室里是个坚持己见的问题儿童,常常把英文课搅得天翻地覆,但是在寄住的十崎家里,则是个听话好相处的乖小孩,总是要求仁把她当成一个成熟女性看待,同时也是一马当先冲入战场的刻印魔导师。而对于仁来说,她是第一个说这个世界不是地狱的魔法使。



「你觉得我已经依照我自己希望,变成一个温柔善良的好人了吗?还是说我只是在干傻事而已?」



仁对著她裹上绷带的脸庞说道。隔著一扇玻璃,她就躺在仁伸手不及的地方。在仁的眼中,她的生命痕迹就只有心电图上显示的微弱波形图样而已。即便如此,仁现在还是不孤单。



他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为了逃避才做出那样的选择。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小魔女,仁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个人』。为了让小魔女能够尽量亲近她琥珀色眼眸中这个并非是地狱的世界,仁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缺损的一片拼图。如果参与社会,就代表成为这个庞大机械的一部分,那么身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大人,他希望自己是那个残缺的齿轮,转动爱心。



──可是曾有一度找到的答案,一次又一次地遭到质疑。仁身为专任官的职业判断,每分每秒都在问他:「难道你以为会这么顺利吗?」「你看得见现实吗?」「就算是为了小魔女,逃离职场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啊?」「情况几乎不可能改善,不是吗?」「难道你打算擅自打乱《公馆》对抗核子恐攻的战线吗?」「要放弃身为专业人员的责任吗?」「你想白白送死在地底下吗?」每当挖出一个问题,回忆就一再在脑海中复苏。过去曾经帮助他的人的脸庞,重新浮现在眼前。「你要害死朋友、老师以及同事的性命吗?」自己接受过许多人帮助的回忆是那样地让仁心痛。「要是失去社会上的立足之地,那和国城田又有什么两样?」仁从前杀死的魔法使所堆成的尸山血河敲打回忆的后门,那种一点点渗入内心的『恐惧』,让仁很想转身就逃。「你要当个背叛者吗?」「你明白与《公馆》为敌代表什么意思吗?」那个从来不知道去依赖他人的童年玩伴『京香姊姊』的容颜,在仁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会让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了解吗?」仁感觉在高中时期妹妹离开之后,哭著决定走上这条路的自己,似乎也在一直注视著他。



可是即便这是错误的选择,武原仁还是给了「这些问题」回答:



「我要拯救梅洁儿。」



──越是真正重要、真正痛彻心扉的答案,越是容易以最恶劣的方式一再受到质疑与考验。正因为如此,就算这个世界被神所遗弃,他们所选择的答案才因此存有『人心』。



过去一直以欺瞒掩饰自身,在内在自我真心与外在工作原则、个人与社会之间摇摆不定的仁,这才第一次稳稳地立定方向。



他再也没办法回到《公馆》,已经破产的信用也无法再挽回了吧?即便如此,武原仁还是要离开吗?没错,他要离开。



「来吧,让我去完成对自己的承诺吧。无论遭遇任何事,我想要成为的武原仁应该都能帮助我珍爱的人才对。」



仁既然下定决心,他眼前便再也没有什么深街迷巷的存在。



阿拉克涅带著仁来到一间看起来与普通民房无异的建筑物地下。她把墙上一幅用报纸包裹的图画拿下,后面就是一处《封闭回廊》。那是一个封闭空间的入口,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会破坏魔法,根本无法找到这个入口。魔法的暗道连接一个似乎是地下设施的黝黑隧道,除了脚底下踩踏的地面,没有任何有形之物。地下设施不但不知其所,彼此还有这个世界的人类无法观测的魔法互相联系。怀斯曼的魔导师就是按照仁他们与警方都不得而知的地图活动。



虽然仁开口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阿拉克涅充耳不闻,继续在带著污水臭味的地下道里走了大约三十分钟。他们来到的目的地是一个古老的地下铁月台。登上满是红色铁锈的斜坡道,白色电灯泡的刺眼灯光照亮一处长满青苔的车站,生锈的看板标示著战前使用的旧假名。看板上面的站名根本不是地名,而是人的名字,应该是从前哪个高官显要吧。这里是某个人为了在东京遭到空袭时逃离都心,叫魔法使打造的车站。



再也没有资格自称是魔导师公馆专任官的武原仁手中,握有一把沉重的狙击步枪。拿著这把或许与枪击梅洁儿的狙击手相同种类的步枪,仁始终无法拿捏手中的力道。



如今仁就要走上一条不归路,地底下一年到头都很冰冷的空气让他每吸一口气,肺部就一阵刺痛。仁没办法摆脱痛苦,可是胸口这阵抽痛让他的心情稍微好过些。这是因为他了解到,就算心中有了答案,也不代表他能够割舍自我,成为不同的另一个人。



月台有一辆列车正在等候,与那班载著核弹离开的幽灵地下铁同型。



「你果然来了啊。」



仁最熟悉的可疑面孔站在列车的乘车口前。那人一身雪白西装,头顶白帽,右眼戴著银色眼罩。比起战场,倒更适合站在僻巷中的赌场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怀斯曼狩猎魔导师中队的中队长《魔术师Magician》王子护豪森。



一条长长的铁轨直穿过黑暗的迷宫,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