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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ro─ 黎明前夕(2 / 2)




你们要听几遍,我就说几遍。这个世界是错误的。众人只不过是受到『恐惧』的束缚,明知不对却还是承受这令人鄙夷的『和平』。



这个过去曾经实际体会过焦土的国家,如今竟然在核弹的庇护下怠惰不起,加入了挟核弹之威,胁迫全世界的窃盗团,与他们为伍。



可是你们现在应该还是希望世界有所改变,仍然记得那片在战后重新改造这个国家的火场遗迹才对。全世界都与这片火焚后的残垣断瓦息息相关。



如果你们不曾对自己的立场进行总括,无法取回抗战活力的话,那么你们根本没有资格享受今日的繁荣。届时这个国家就应该重新回到六十年前那片焦土。〉



那段话并不是声明,而是一道要求众人唤醒革命时代的檄文。发给这个国家的所有年轻人,与在当时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或许年纪尚轻的人们。



〈现在我手上握有一颗子弹。



那是一颗能够杀死国家、倒转历史的齿轮,把世界导入正途的子弹。



我要问问你们,你们真的认为这个世界是正确的吗?



那个名为国家的暴力机器是不是压抑了你们的心,让你们失去自由发怒的权利?你们是不是『恐惧』于可能战败的预感,被人强迫灌输观念,认为战争本身是一种罪恶?



国家是一个暴力机器,当各位偏离它设下的道路时,国家就会无情地打压你们。在此我许下承诺,将会阻止来自国家的『恐惧』。我拥有的力量能够办到这点。



你们都必须把自己真正的声音与理想,在不受任何拘束的状况下大声说出来。你们要去思考什么样的世界才是正确,然后放开胸怀尽情争辩讨论。任何人的任何意志都不能受到打压。



现在,你们为了正当的事情发怒吗?〉



这段几乎是演说的声明,结合现在诡异的社会现状,引发诸多臆测。可是因为内容暧昧,所以大家听了也没引起什么反弹。人们都在猜测这个没有自陈身分,甚至连姓什叫啥都没讲的男人口中所提到的「一颗子弹」究竟是指什么。因为事实太过异想天开,所以鲜少人确信,他所说的子弹是指真正的核弹。国城田义一没有明说他手上握有核弹,是因为他随时都可以把这项惊人的消息公诸于世。



可是实际上,警察在地下铁与街上戒备的光景持续了三天,似乎一时之间还会继续下去。人们被迫过著不自在的生活,心中惴惴不安。而且类似警方干部遭到狙击,和昨天山手线上列车爆炸的案件,今后还会继续发生。警方遭到一连串的骂声,这段不祥讯息也越来越像是若有其事,在众人心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大。『恐惧』彷佛是一只看不见的神之手,开始笼罩这个国家,逐渐攫住所有人。



警察厅警备局的干部清水健太郎把那个声音档放了又放,虽然变得苍老些,不过那的确是国城田义一的声音。



「你到底要何去何从!」



清水在洗手间扭开水龙头,一直不断洗手。为了准备接下来要开的会议,他事先听过那段声明,然后走进了警察厅大楼的洗手间内。这个叫做清水健太郎的男子,没办法忍受那种历史彷佛又重新被挖掘出来的气氛。



国城田正逐步把人心逼入惶恐不安的角落,他想诱导国民去追求一件能够让他们摆脱不安的激烈事件。可以预料,当群众的不安到达顶点时,国城田就会把核弹的存在公诸于世。届时如果舆论依照恐怖分子的企图产生动荡,甚至就连内阁都有可能垮台。现在国城田正在依照游击战的教条,攻击一个国家的秩序。



三十年前当清水还是大学生时,曾经加入某个共产主义研究会。那时候公安盯上了一名叫做莲寺公直的大学讲师,认为他是个危险的思想家无政府主义者。在学生运动人士中,常常混杂著公安警察派来的间谍。



清水与当时还是学生的国城田义一非常臭气相投。因为他总是抡起拳头,或将手边任何东西都拿来狂K猛砸,所以国城田就给清水『健』太郎取了一个叫做猛男健的外号。



在他们度过青春的那个时代,学生运动确实让警方大感头痛。可是让他们伤脑筋的原因,终究只是因为这些运动的主角都是学生,是国家未来的主人公。于是政府彻底打压那些尚未成为真正激进派的年轻人。学生们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他们年年都必须向上升一学年。对大学生来说,这短短的一年,就占了他们出社会之前还拥有的宽限期的四分之一。



年轻人就这样,因为焦虑而逐渐成长为行为激烈的激进派,与民意渐行渐远。接著就被一个个当成罪犯,或是激进派人士逮捕下狱,而应该保护这些年轻人免于受到打压的舆论,早就变换风向了。也就是说,政府是个专业的狠角色,而学生们根本是一群菜鸟。



就在学生运动被一个接一个打压消灭的同时,清水镇日待在脏乱的房间里看自己喜欢的书。国城田义一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虽然清水与他的想法不同,但两人还是好朋友。他们常常待在寒川淳的宿舍里,把一些廉价的食物扔进锅里烹煮,几个人就围在锅旁喝些便宜小酒、哼哼唱唱。



〈你们为了正当的事情发怒吗?〉



老友的声音在清水的耳里缭绕不去。国城田已经五十五岁,要是在公司上班,都快要退休了。要是从前那个也在不断问『怒』于人的莲寺公直没死,国城田或许就不会对美军基地扔汽油弹,会留在日本工作,建立一个普通的家庭。可是今天这个黎明前夕,国城田此时却是个职业专家,如同怨灵般这个国家散播怨恨。恐怖分子国城田义一带著信念,化身成为连接憎恨与『恐惧』的齿轮,转动不止。



〈你们为了正当的事情发怒吗?〉



清水健太郎被踢到魔导师公馆这偏僻的单位来,无法在核心立场参与事件,所以也无法阻止国城田。



「国城田!」



清水就像年轻时的自己,用在水泥墙上揍了一拳。虽然知道肉身打不坏墙壁,但是面对现在这不得意的状况,他实在忍耐不住要发泄情绪。







名为『恐惧』的巨神脚步震撼全日本,同样也波及到驻日美军。而且核弹是从美军基地被抢走的,要是东京发生核爆,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美军。事到如今,可以的话他们当然想立即派出特殊部队,可是军队与警察扮演的角色与职务各自不同,这两个组织本来就不可能互相联系合作。



至于站在第一线最受震撼的,当然是承担责任最大的神圣骑士团。



「我听说那些家伙的援军来了,人在哪里?」



在天空染上紫晕色彩的美军横田基地里,负责相关事务的官员狐疑地歪著头。随著机械化圣骑士师团新成立,为了与圣骑士搭配,美军方面也有新部队成立。而且机械化圣骑士最主要的武器《魔导师克星》,如果没有这个世界的人负责接收声纳听音,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从运输机上把货物运来的士兵,指著一口用炼条紧紧锁住的大箱子说道:



「就是『那个』。」



那个与魔法使之间往来还不深的负责官员皱起眉头,心想,这人该不会在耍我吧。箱子上印著粗豪的字体,他并不知道那些字代表什么意义。



《Holy Avenger(圣灵骑士)No. 3011》







真正深知『恐惧』也算不上是神、这个世界被所有神明所遗弃的人们,依旧没有停下忙碌的脚步。魔导师公馆彷佛画下毁灭时刻似的,订定全新一天的方针计画。



八月十四日之所以召开这场会议,是因为他们发现,武原仁专任官从鸦木梅洁儿住院的医院消失。就连伤重只能等死的年幼刻印魔导师,也从加护病房的病床上被人带走了。



对于十崎京香事务官来说,情况非常不乐观。专任官虽然有七人,可是其中两人由于受到合约保护,并不听从她的指示。她手下拥有的五名专任官中,《魔兽师》神和瑞希在四天前被王子护豪森绑走之后,至今渺无音讯。接著连《沉默》武原仁都在今天早上脱队了。



现在能够算得上是可用之兵的,就只有《鬼火》东乡永光、《荆棘姬》欧尔嘉‧杰曼,以及八咬诚志郎等三人而已。



京香把三名专任官召集到公馆本馆的大会议室来。对她来说,今天早上要做的事情也不容许她在小会议室的铁椅上,依照一般事务工作的方式来解决。



这件大会议室是公馆本馆最大的房间,和小会议室同样没有窗户。地上铺著一张积了灰尘的便宜地毯,摆著六十张椅子,议长席背后的墙上还挂著陈旧的肖像画。可是身为议长的京香还没开始说话,一抹粗重的声音率先撼动没什么人的会议室墙壁。



「既然武原要考验自己,那这就是他选择的路了。」



武原仁做的事是正确的。可是根据魔导师公馆的专任官工作规章,不是基于战略判断,因私脱离战线就是死路一条。京香一直没办法开口宣布如何处置自己的童年玩伴,结果是东乡替她果断地说了出来。



「男子汉有所觉悟了。下次再看到他的时候,杀了他便是。」



这名剑客口中所说的话语如同真理。



十崎京香事务官闭上眼睛,不想让别人从她眼球的动作看破心思。她认为自己身为指挥官,要是再继续依赖专任官的话就是逾矩了。



「审慎考虑现况,我决定把决战时程提早。状况有变,我们人数变少,太被动的话没办法挽回劣势。



我要请各位专任官攻入武藏野迷宫,消灭怀斯曼狩猎魔导师中队的根据地。杰曼专任官,发现敌方根据地所在之后,请你先暂时用移动魔术回到公馆来。之后我们将要利用魔法转移门,派出数百名刻印魔导师破坏敌方根据地。」



《荆棘姬》欧尔嘉对京香柔柔笑道:



「我知道了。可是如果在执行任务时遇见那坨大便,该怎么办呢?」



「要是遇到他,就依照规章毁了他,不接受任何辩解。」



十崎京香老早就希望仁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辞掉这份工作,因为她发现,原本以为两人能够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想法根本就是错觉。那个被送上绝路的小学生出现后,他们基于人伦道德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使得两人之间的差异逐渐浮上台面。京香为了维持原有的自我,不让自己受到《公馆》异常的行事规矩渲染,于是接手照顾梅洁儿。可是相反的,仁却在与少女一起生活的期间内,培养出改变自己的力量,然后京香的童年玩伴当真依照他过去立下的誓言,为了靠不住的希望与良心拋弃性命。



对京香来说,浜胜彦是她入厅以来第一位殉职人员。要是武原仁被害,京香的童年玩伴就会成为她失去的第一名专任官。



「为了预防地面上的恐攻行动有变,所有作战计画要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完成。东乡专任官、杰曼专任官,我现在要把《协会》提供的,通往地下街道遗址的最短路径告诉你们。八咬专任官就留在地面上,防备怀斯曼的任何攻击。」



在这之前总是不改一派写意的小老板八咬诚志郎脸色大变,站起身来问道:



「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参加攻击行动!?」



「你是武原专任官的朋友,你要是遇见他的话,有可能会手下留情。」



以前的武原仁是个杀人专家,而且在这可以用任何理由找藉口的欺瞒当中,他也只能对年幼刻印魔导师的困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话虽如此,在这个负责维护治安的组织中,他还是有一份受到众人认同的职责,也有一群伙伴。这里是一个大家共同分享相同秘密的小小社会。



可是少女对他伸出的手,填补了他心中一直残缺不全的那个部分。



「武原专任官找到答案解决他内心对自己的疑惑。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脚踏实地活著,又一直诉苦的人了。」



然而以京香等人的立场没办法为仁献上祝福,舍弃那个让自己无处可归的男人,才是魔导师公馆的职责所在。



八咬诚志郎目不转睛地看著京香,彷佛在诉说他们自己前进的道路同样也很曲折。



「即便如此,我还是以自己身为仁的好友为荣。」



迷宫连绵不绝,没有一个人知道何处才是出口。



最后痴人的手中抓住的会是灰土,抑或是唯有他自己才明白其价值的黄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