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4 我将在明日逝去,而你将死而复生(1 / 2)
我曾经很讨厌他。
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到一直思考著他的事情。
我曾经──很讨厌他。
*
当我懂事时,我的身体便与同年纪的孩子明显不同。
是先天性的脑性麻痹。
这个疾病带来了慢性的身体不适,以及宛如木棒、永远不能动弹的双脚。
然而,当时我对这样的人生并没有特别感到不安。
「千秋,你的状况如何?吃得下午餐吗?」
「嗯!我肚子饿了!」
父母当时对我非常温柔,现在仔细一想,似乎已经到了宠溺的程度。
年长我三岁的姊姊都会因为嫉妒而刁难我,或许真的很夸张。连自己都有所察觉,我就是生长在这种人人称羡的环境。
「千秋,来玩吧。」
「我立刻去!」
而且,当时的我也拥有朋友。
是住在附近的同年纪的女孩子们玩。她们经常到我家来玩,也会推著轮椅带我出去玩。当时的我真的是很爱笑的孩子。
然而──
「喂!我们要踢足球,你们去别的地方!」
「哇,是隼人同学。」
「干嘛!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隼人同学才去其他地方!」
只有一个人──
是我怎么样都难以喜欢的男孩子。
「少啰嗦!我将来要成为职业足球选手!给我闪开!」
日向隼人。
他可以说是我的天敌。
住在我家附近,是跟我同年纪的青梅竹马。
明明个子矮小,但嗓门不但很大,态度也很狂妄。
身为孩子王的他,受到我们女生圈子的讨厌。
这也是当然的,谁叫他个性傲慢又嚣张又我行我素。虽然日后他在学校变成受到众多少女爱慕的对象,但还是小学生的我们还不明瞭何谓恋爱,经常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争执。
其中,每次都是坐轮椅的我成为被他欺负的对象。
「哼!不听我的话,我就要这样对付你!」
「哇!住……住手!」
小孩子其实很残酷。
他用力踹飞我的轮椅,擅自转动手推轮,让我连人带轮椅摔倒在地。无法动弹的我是不晓得体谅他人的野孩子的绝佳目标。
「隼人同学好差劲!快道歉!」
「千秋生病了耶!」
「呼嘻嘻嘻!懊悔的话就追上来啊!」
然后──
最后总是我被独自抛下,大家冲去追隼人同学。气呼呼的朋友不曾追上隼人同学过,因为他从小运动神经便特别发达。
「嘿!圆点!」
「讨厌!去死!」
「呜呜……拉我起来啦……」
只听得见朋友从远处传来的尖叫声,现场只剩下抽抽噎噎哭著的我,以及躺在旁边的轮椅。朋友全被隼人同学抢走,他今天也用响亮的嗓门大喊出内裤的颜色。
(我绝对……绝对不原谅他!)
我对著流下的泪水发誓。
我真的──很讨厌他。
我们的关系是在小学三年级时产生了变化。
「月村同学,你今天也能留下来上课吗?我想帮你补回因为住院没上到的进度。」
「好,我明白了。」
年满九岁的轮椅少女。
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称为朋友的人。
原因是无聊至极的迁怒。我因为身体不适而长期住院,恣意大发脾气,不光是对家人,连没有来探望自己的朋友也成为攻击对象。结果,久违回到校园,却发现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月村同学,呃……换个话题,你跟朋友处得好吗?」
「老师,请放心,没有问题。」
我应该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使用敬语。
不光是老师,对家人、朋友、同学也是。
这是在对孤零零的现实表达不满、表达抗议。对担心自己的老师也用这种傲慢的态度,我过著孤独的生活。
然而──
「嗨♪留下来用功真累人啊~」
(……唔。)
然而却有一个人──
让我怎么样都不想对他使用敬语。
那是在某天放学后──我独自在教室等待老师时的事情。
「喔,千秋也变成笨蛋一族啦?嘻嘻嘻。」
「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还有,我不是说过叫你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吗?」
与来到教室的他一对上视线,便开始唇枪舌战起来。
日向隼人。
我在世界上最讨厌的这个人,由于是世界上最笨的人,所以跟我一起被留下来补课。
升上小学三年级的他依然没有太大改变。
总是静不下来,整天讲个不停,四处跑来跑去。
仍维持矮小的体型与硕大的嗓门,被女孩子讨厌,爱掀女孩子的裙子,与以前完全没有改变。
然而只有一件事──
只有一件事不同。
「吶,千秋,今天可以去你家吗?我们一起玩吧。」
「不要。为什么要让你来我家?」
不知为何──
从这时开始,他变得格外爱缠著我不放。
顾虑到没有朋友的我──但我想应该不是这样。他感觉不像是会思考这种复杂事情的人,感觉比较像是出于内心的单纯表现。
可能会被笑是自作多情……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因为他对我抱有异性意识。可能真的只是我自作多情。
「一下子有什么关系。好不好?我会请你吃东西。」
「我不是说不要了。不要对我说话。」
然而,当时的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用冷淡的态度地回应他。
因为我已经发誓了。
对著年幼的自己、对著懊悔的回忆、对著滑过膝盖的悲痛眼泪。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原谅他──
可是,我的这股决心轻易便被推翻了。
「啧,真无聊。话说回来,千秋的裙子会不会太长了?短一点比较好吧?」
「要是没有某个色狼的话。还有,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小千♥」
「……恶心。」
「嘻嘻嘻,你也可以喊我的名字。」
「才不要。」
我们的对话内容相当无聊。
这时,他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的脚还没有痊愈吗?」
「────咦?」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他的这句话真的太过突然。
彷佛带著寂寞、带著悲伤、带著懊悔。
平常的那张笑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看见与听见的表情与声音。
或许因为这个突然的展开而乱了手脚,于是我慌张了起来,意气用事地说道:
「一……一辈子都不会痊愈了。我这辈子只能坐轮椅,永远无法走路。」
冷酷的语气中彷佛带著责备。
说完这句话,我立刻便感到后悔。
「……对不起。」
「什────」
他哭著道歉。
他忍著盈满眼眶的泪水,发自内心悲伤地说道。我立刻恍然大悟,他是在为小时候的事情道歉。我以为他老早就忘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一直这样认为。
「……没关系,我没有在生气。」
(──咦?)
我边说边质问自己。
决心呢?
懊悔呢?
不是怒气冲冲地说绝对不会原谅他吗?
然而这些跟眼前的景象相较之下,显得微不足道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了自己哭泣。
这件事──告诉了我,孤零零一人还是很寂寞。
「……好喔。」
「咦?」
「……我说你今天可以来我家玩。」
「唔!真的吗?」
忍不住想怀疑他是不是假哭。
他立刻恢复平常的笑容。
「好,那走吧,现在立刻就出发。直接跷课。」他边说边推著我的轮椅跑了起来。
「喂,不可以!怎么可以跷课!」
我出声抗议,他却完全置若罔闻。
「没关系,没关系!人生应该顺著心情啊!」
他说道,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看见他那个模样,被他推著轮椅回家的我只能感到错愕。
然而──
我莫名涌上了一股不曾感受过的奇妙激昂感。
「…………」
他推著轮椅踏上回家的路上。
印象中正值初夏时期。
头顶上的天空既蔚蓝又高阔。
背后衬著天空,让他矮小的身体变得无比庞大。
(这是……)
露齿而笑的那张脸,似乎撼动了我。
有个微小的声音一直干扰著心跳声。
这股心情究竟为何──我是在很久过后才晓得。
「真是的,隼人同学是笨蛋。」
「啊哈。千秋,我这是天生的。」
这是──
我跟隼人同学久违多时的重逢。
我们之后感情并没有变得特别要好。
维持著平凡无奇的同学关系。
我们会一起留下来补课。
我会教不擅长念书的隼人功课。
因为某次不经意的对话,让隼人的功课变得比我更好,换成是他教我功课。
还会一起共度休息时间,一起上下学。
除此之外……会进出彼此的家,假日两人一同出门。
就是这么普通又平凡的关系。
感情没有特别要好,俗称的普通朋友关系。
之后我回想了这件事。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一直认定这是平凡的关系。
「月村同学跟隼人同学是在交往吗?」
「咦?」
是升上国中不满一个月的事情。
我仍没有朋友,无法融入班上,某天放学后有个来自其他国小的同学向我搭话。是个外型出众的美女,感觉自尊心很高,形同是班上的领导人。
交往?我?跟隼人同学?
「不,我们并没有在交往。」
「骗人。因为隼人同学炫耀上个星期天跟月村同学一起去了水族馆──」
「那又怎样了?」
「什么──那……那不是约会的意思吗?」
「约会?」
于是──
我终于察觉到了。应该说,不得不察觉。
回过神后,发现班上的女孩子都竖起耳朵偷听著我们的对话。从气氛来看,并非是出自单纯的好奇心。
「嗨,千秋,我们一起回家吧♪」
「啊。」
结果,刚好挑在这个节骨眼(?)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隼人。
他不知不觉间个子变得比我还要高,长相也增添了一丝男子气概,是个发型时髦的男孩子。露齿而笑的那张脸,让我的内心有股无法言喻的安心感一涌而上。
同时,方才态度强硬的那名少女,现在则红著脸低下头。
班上的女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那个模样,那般状况。
终于──我终于察觉了。
「隼人同学。」
「嗯?」
「原来──你是帅哥吗?」
「……千秋,你的头壳是撞到了吗?」
不需要他的提醒。
我有种脑门被狠狠击中的感觉。
发现这件事后,我的国中生活变得有些辛苦。
诚如之前所说,我原本便不擅长与人来往。结果我却独占了全年级最受欢迎的男孩子。无意间造成的这个状况,当然让同学感到忿忿不平。
结果──
虽然称不上是霸凌,但国中时期的我一直遭受近乎霸凌的攻击。
(……又来了。)
再次来到某天放学后。
我从厕所回来后,发见桌上满是垃圾。
或许是不敢对身为残疾人士的我动手,然而,每天都会受到这类骚扰、排挤、漠视等精神攻击。我叹著气,收拾桌上的垃圾。
可是──
当时的我并没有对自己身处的状况感到很在意。
这是因为──
「嗨,千秋!今天放学要绕去书店逛逛吗?」
「啊,隼人同学。好啊,我也有想买的书。」
一如往常的时间点与声音。
充满活力地出现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隼人同学。他理所当然般地握住我的轮椅,「GO!GO!」边喊边推著轮椅前进。
这幅光景──
这个状况──
「凭什么……净是月村同学。」
「好羡慕……」
(……这可不是我的错。)
我重新见识到隼人同学的人气。
老实说,我当时充满著优越感。就算多少受到欺负,但相对的,可以独占隼人同学。只要这么一想,霸凌行为充其量也只是羡慕与嫉妒的体现。虽然形容方式不太妥当……她们彷佛是坏心眼的后母与姊姊,而我则是灰姑娘。
然而──
「王子……吗……」
「嗯?千秋,你说什么?」
「没事。」我边回答边陷入思考。
若我是灰姑娘,隼人同学就是王子。我回想起刚入学时的那句话。
『月村同学跟隼人同学在交往吗?』
(……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我们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
我转过头,抬头看向背对著太阳的少年。
仔细观察后,发现他确实有一张可爱的长相。清爽又讨人喜爱,笑容十分迷人。充满活力又温柔的地方,果然能够刺激母性本能。
然而──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还是能够──
我还是能够很笃定地这么说。
这不是恋爱,我没有在谈恋爱。
虽然他对我很温柔,可是称为恋爱似乎显得太亲近。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明瞭恋爱。即使思考他的事情,浮现在脑海的只有他小时候幼稚又顽皮的模样。态度傲慢又嚣张,自以为是又我行我素……
「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咦咦!为……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哼,没事。」
我不悦地别过脸去,隼人同学对我突然的态度转变感到困惑,连忙试著用各种话题来取悦我。可是,我完全没有赏脸。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因为──
「没错,我讨厌你。嗯。」
「喂……你从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我自信满满地对一脸困惑的隼人同学这么说道。
然而,这个想法瞬间便瓦解了。
「叽叽叽……」
「隼人同学,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在某个假日的黄昏时分。
我们两人在街上闲晃,回家时刚好经过一座可以眺望城镇的小山丘。夕阳太过美丽夺目的关系,「我想要在更前面欣赏」我这个任性的要求,正是一切的开端。
这座可以将街景尽收眼底的小山丘,只设有不牢靠的栅栏,而且还呈倾斜状,所以轮椅继续前进会显得过于危险。可是,我想要在更前面欣赏夕阳时分的街景。
这么一来,最理想的方式是由男孩子抱著走到前方欣赏景色。
所以现在隼人同学正抱著我……
「千……千秋……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才不是!是你的手臂太瘦弱!」
完全没有挥洒青春的感觉,我们互相推卸责任。
我可以发誓,我才不会胖。虽然隼人同学的个子比我高大,但跟同年龄层的男孩子相比明显矮小,所以问题无疑是出在隼人同学身上。结果却牵拖到我身上,我果然还是非常讨厌他。
(我果然才没有谈什么恋爱,谁会喜欢上这种不可靠的男孩子。)
隼人同学抱著我前进,我则在内心这么告诉自己。
假设在不久的未来,出现有个可以轻松将我抱起的男孩子。
要是真有那种人,比起隼人同学,我肯定会喜欢上那个人。不但个性温柔,个子高又有力气,要是有这种人,隼人同学完全无法与之比拟。换句话说,这证明了我根本没有喜欢上隼人同学──
「哇喔喔!果然很壮丽!」
「哇啊……」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
隼人同学终于来到瞭望台的最前端。邻海的城镇在夕阳余晖下,被染上温暖的忧伤颜色。
宁静又祥和,然而却流露著一抹孤寂。
无可取代的时间围绕著我,逐渐西沉的夕阳带来一股焦躁感,彷佛──宝贵的事物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著。即使如此,我仍想要永远沉浸在夕阳景色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世界是如此的美丽。
「千秋。」
就在这时。
「什么?怎么了──啊!」
「…………」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什么……什么……什么……!」
「嘻嘻嘻嘻,是你自己要发呆~」
隼人同学──
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身体发热了起来。头脑无法正常运转。脸颊上的触感迟迟没有消失。
他……他做了什么──什么?
「你做什么啦!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嘿嘿嘿!因为你很可爱嘛♪可以再来一次吗?」
「喂──不要……给我住手!我要捏你喔!」
做什么?我听不懂,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我明明这么坚信著。
坚信著这不是恋爱,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坚信著自己讨厌他。
我的决心再次──轻易地被他推翻。
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希望再被他亲一次。被男孩子抱著的自己、被男孩子亲吻的自己,自己──居然会为自己身为女孩子感到喜悦。
我绝对不愿意相信这些。
「我果然……果然还是讨厌你!」
…………
……隔天。
我不知为何买了音乐播放器跟耳机。
是喜欢的连续剧的一幕场景,一对男女分别各戴著一支耳机,紧贴著彼此的脸庞。到了最高潮的那一刻,男方亲吻了女方。我知道这不像我的作风,但这是我内心中理想的情侣模样。
于是,我忍不住想尝试看看。
并非是抱著期待。
只要尝试看看就能够明白。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这个一直干扰著心跳声的神奇声音究竟为何。我终于可以找出真相了。这不是恋爱,我才没有喜欢上他。肯定不会有任何感觉。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我讨厌他……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过去的时光是那么地璀璨光辉。
之后我的人生宛如跌入谷底般,深陷绝望之中。
国中三年级时,我的双脚奇迹似的可以稍微移动了,只要加以复健,或许能够走路。
然而,这个好消息反而将我逼入绝境。
好辛苦、好痛苦、好难受。
我脆弱的心灵无法承受复健的痛苦。我选择放弃,逃离这一切。
双亲责备这样的我,或许是发现必须严厉对待我才行。可是,这只是加深了家人之间的鸿沟。我跟姊姊的关系也一直恶化,最后我只能诅咒自己半吊子的双脚。
隼人同学成为我唯一的救赎。
我极其所能地依赖他。
因为他这么对我说。
你不需要走路,我会一直帮你推轮椅。
他也这样对我说。
你不需要交朋友,我会一直待在你身旁。
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就算不被父母与姊姊谅解、没有任何朋友。
就算会永远持续下去,活在没有朋友的世界。
我还有隼人同学。隼人同学会一直在我身旁。
既然如此,这样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他不会从我的身旁消失。
我们两人的时间会永远持续下去。
于是,我一直依赖著隼人同学。
不断依赖,不断依赖。
依赖到无以复加。
突然有一天──
报应降临了。
「月村同学……每次来探望你的男孩子出了车祸……」
那天护理师显得十分慌忙,年纪尚轻的护理师利用工作空档跑来告诉我这件事。直到她被叫走之前,我仍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骗人……骗人。」
我喃喃自语著,但内心已经明白了一切。
之前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车祸。
答案只有几种可能性。
「隼人同学……等等……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绝望朝我席卷而来,我无法走路,甚至无法一个人走到病房角落的轮椅。明明有可能可以走路,明明有机会可以走路,结果我选择逃避──
「来人……来人啊!帮帮我……帮帮我!」
对崩溃呼喊的我伸出援手的是同病房的老婆婆。
竟然让年迈的病人做这种事,当时我有好好道谢吗?当时的我焦急到甚至想不起这些事。
好不容易坐上轮椅,我立刻前往电梯。
这里是六楼,手术室位在一楼与二楼。急诊患者应该是在一楼。我在电梯前这么心想。
然而,却挑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