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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NDER GROUND(1 / 2)



——戴亚隆平原「火与暗之迷宫」最底层。



石造的大厅潮湿、阴暗,充满著潮湿的野兽的气味。



看守这层楼的是牛头巨人。几经锻练的肉体搭配手中巨斧,一一击退挑战迷宫的侵入者。



「理人!它过去了!」



大声喊著的是「女剑士」莱娜·艾鲁恩。被她砍了一刀的巨人,又添了几分凶狠地往理人袭去。



——吼吼吼吼吼!



(过、过来了!)



上前迎击的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小学生勇者。他紧紧握著双手剑,光是不要拔腿就逃就已经到了他的极限。即使如此,他还是竭尽全力大喊出声:



「你这怪物!」



怪物手中巨斧与理人的剑正面冲突。在昏暗之中,迸发激烈的火花。



「很好!压制下来了!」



「做得好,理人!这次眼睛没闭上啊!」



听见「魔法师」海达尔·瓦亩与「盗贼」伊休安·特洛鲁的欢呼声。但是,理人可没那闲工夫回应他们。光只是眼前这只淌著口水压制过来的怪物,就让他恐惧得无以复加。



「怎么样都好!快想想办法啊!这家伙!」



「好啦,知道了。听好,海达尔。这家伙的弱点是电击。」



「知道了!」



海达尔的咏唱声开始响起。



「丛云之光啊!」



举起的魔杖开始冒出云雾,下一秒闪电爆了开来。锐利的雷击贯穿巨人的身体。



「老头!趁现在!」



「喔喔喔!」



紧接著「僧侣」刃雾大师的一击结束了一切。怪兽顽强的肉体瘫倒地面。



接著,不管身处任何情况,信仰著自己的神的老僧最后依然未忘记祈祷。



「来吧!帕纳帝雅之光与你同在。」



独自咏唱祈祷的语句。



总之——一个危机过去了。看见面前一动也不动的怪兽,理人放下剑,胜利的喜悦爆发开来。



「太棒了!」



其实这是第三次的挑战了。这么一来,打开最后一道门的条件全都齐备,也可以得到火之宝珠。



「伊休安,我做到了喔!过关了呢!」



「喔!理人!以你来说算干得不错了咧——」



「嘿嘿嘿!」



理人和伊休安对对方笑了一笑之后互相击掌。神清气爽得不得了。



「啊,你看你看,开渐渐打开了呢!」



「喂!你们给我等等啊!」



「我是第一名!」



理人情绪依然高张,也不听伊休安的劝阻,就向著敞开的门扉飞奔而去。因为任务完成的高张情绪而显得十分豪迈。



就这样勇猛地踏进门扉之后,宏伟的石造台座上,供著如网室哈密瓜般大小的宝珠。理人笑容满面的拿起宝珠。



「当当!」



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轰轰轰轰……!



「——咦?」



同时,似乎隔著一面墙的对面,开始响起沉重的声响。



下一秒,理人所立足的石板地,整片被抽掉了。



「你这个笨蛋——!」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伊休安的骂声如光速般逐渐远去。



——然后,忽地微微张开眼后,理人是独自一人。



(我还真的做了……)



啊啊,我这徊笨蛋。明明就被再三叮咛不要轻率行事。又要被大家骂了。



沙子哗啦啦地,从横躺著的理人头上一刻不停歇地落了下来。理人似乎是躺在细沙上。冰冷平静的沙子感触十分舒服,心里想著乾脆就这么睡下去吧!于是又闭上眼。反正一定会被伊休安踢飞出去,还会吃上莱娜的拳头。不过——过没多久沙子淹没了嘴巴,最后因为这生命的危机让他一跃而起。



「呸呸!」



一边吐出口中的沙子,吸入氧气。



(……好、好危险……还真的差点就要窒息而死……)



拜其所赐,还作了个奇怪的梦不是吗!



现在的理人已经不是那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小学生勇者了。那一定是过去的记忆——



距今六年前,那场封印阿耳戈斯之旅时的回忆。莱娜、海达尔、刃雾大师都已不在了。别疯了,别傻了。



缓缓环顾了一下四周。



理人现在所在之处,是彷佛会和过去彷徨在迷宫之中的记忆重叠,灰暗的大厅一角。托墙上及柱子上长满发光性苔藓的福,确保最低程度的视线范围。



找了找从刚刚就不断落下的冰冷沙屑出处,似乎是从足足有三十公尺高的天花板缝隙,如沙漏般落下。自己该不会也是从那地方掉下来的吧?



印象中是为了救从沙砾船上掉下来的罗格维尔大人,跨过栏杆——



「对了!罗格维尔大人!」



忽地想起这件事。不过,看了看四周,却还是没有看到类似他的圆润身影。



该不会刚刚看错了吧?如果是这样就好,可是——



(总觉得……)



虽然和无法帮助伊休安的魔神一战不同,不会只能袖手旁观就结束了。不过啊,相川理人。反正都要救了就好好救啊!你这家伙,又这样虎头蛇尾了吗?



对最后还是留下遗憾的自己叹了口气,理人站起身。从衣服的下襬和袖子,沙子哗啦啦地不断落下。



大概要三个大人才能围起来的柱子,有一半以上都已崩塌。未被苔藓覆盖的墙上,可窥见满载异国风情的浮雕。



「……太厉害了……旅行指南里——没有记载啊……」



就在细声自语的时候,声音也不断多次回响。从来不知道居然会有像这样的人造物品遍布在沙漠之下。



理人心想,雕刻所描绘的应该是这个地区的神话或者英雄传说之类的内容。虽然毫无自信,但墙的右上方刻著像是创造女神帕纳帝雅的女性。像这种时候会出现的女性,除了帕纳帝雅女神之外,理人不知道还会有谁。却是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图案。



从女神所在的天空上方,掉落著某种「石头」,下方的人则是掀起战争抢夺石头。最后胜利存活下来的男子头上,戴著镶有石头的王冠。但是,旁观著这一幕的女神眼中,却泛出了一滴泪水——



绘卷的前后图案因劣化而崩塌了,所以为什么会演变至此,在那之后又是如何等等的内容不得而知。或许就是如此才令人更加不安吧。



女神哭泣的画这种东西,不管是在瓦特寺院或教会等地都未曾见过。



「为什么……」



就在他越过沙子堆积之处,试图往壁画的方向接近之时。



(——有——其他东西。)



下一秒,理人手上握著剑,摆出备戦姿势。



奵低沉——随著像是野兽的声音,强烈的杀气连这里都感觉到了。



不慌不忙地静静等待。光线照不到的暗处另一头,红色双眼忽地一闪。位置在比这里想像的还要更高的地方。



不久之后,随著沉重的脚步声,出现比地面上的沙蜥蜴身型更巨大的怪物。



——叽叽叽叽叽叽呜!



似落雷的咆哮声,震动著理人的耳膜。被坚硬鳞片包覆著的长尾,以及露出肌肉的不对称肢体。就这样,怪物没有丝毫犹豫往这边猛冲过来。



理人使尽全力朝旁边跳去。



对方踩烂了刚刚所在之处的瓦砾,火速旋过身子往理人追来。嘴里冒著黑烟般的气息。



(是邪气吗!)



理人跳往柱子另一边,千钧一发地避过直击。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没听说啊,完全没听说。



如果要说只是一只沙蜥蜴,体型过大,而且攻击性也太强了。特别是那最后的攻击。那攻击与其说是野生的肉食怪兽,更像是阿耳戈斯的魔兽所放出的邪气吧?



魔神阿耳戈斯从异界送来的魔兽,比一般的怪兽更加凶暴,并带有特殊的邪气。由于阿耳戈斯已再次被封印,它们应该也就这样消失无踪才对。



(可是。)



怪物现在依然挥舞著长尾,低著扭曲的头部,紧紧盯著理人不放。从血盆大口的嘴角溢出黑色烟雾。



(果然是魔兽。)



——只能这么想了。



怪物往躲躲藏藏的理人追来。理人再次从柱子的地方跳了出来。



不巧的是,理人的体质不会被邪气影响,所以无法实际的感受那吐息究竟是真是假,这件事让理人非常焦躁。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思考下去。



理人拔出圣剑,做好觉悟。如果我们不主动迎击,也只剩下等死一途。



不过,时机未到。在将意识注入圣剑的下一秒,「那种感觉」又再度袭向理人。



「唔,啊。」



砰、砰、砰地全身的脉膊开始激烈的跳动著,从圣剑一方延伸而来的神经传导,擅自扫描著自己身体般的不快感。不由分说的被进人、侵蚀。生理上的厌恶感甚至让理人真心想把剑丢掉。



怪物对准忽地僵直下来的理人,又同样冲了过来。



理人就这样握著不受自己控制的圣剑,使出最后的手段。他敲了敲宝珠之后,方才还发著红光的宝珠,就这样从剑柄的洞口掉了出来,失去了颜色。



(——消失了。)



刚刚支配著全身的那异样的麻痹感,也跟著颜色一起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将近有一倍的重量落在惯用手上,虽然如此也不能太过奢求。最重要的是现在能以自己的意志来挥舞圣剑。



理人手握已成普通铁剑的圣剑,开始做出反击。



「——刚·速·先·迅。」



以加倍的速度穿越怪兽脚下。加速之后,奔上了大厅的墙壁,跳上离天花板很近的地方。



在空中一个转身。



「砍飞它吧!」



把在极为高处的对方的头,从头顶一劈为二。



黑烟取代应该冒出来的血液四散而去,类似魔兽的怪物渐渐倒下。随著地鸣声,堆积在地面的沙子飞舞了起来。



理人就这样握著剑,吐出一口深深的气。这口气里混杂著打倒眼前敌人的安心,和从剑的支配中解放的放心。



重新将剑入鞘,看了看倒下的怪物。



虽然外型像沙蜥蜴,不过果然不是沙蜥蜴。



「……是魔兽……吧……」



异常增幅的凶狠、那身肌肉及特殊能力。可是,产出魔兽的魔神阿耳戈斯应该已被理人亲手封印了才对。



就这样丢下不管的话,会不会像魔兽一样消失不见呢。



「为什么……」



「什么,死、死了!」



理人差点跳起来。



——有人。某些以粗糙武器武装自己的男子们,出现在大厅之中。



从缠绕在头上的布以及独特的五官来看,似乎全部都是依耶马路特人。



「喂!你啊!是你杀掉那头龙的吗?」



理人悄悄将手放匕剑柄。彻底提高警戒,眯起眼看著男子们一举一动。



是敌?是友?



至少对他们来说,这只魔兽是他们曾经见过的存在。



「说点什么啊你!」



「——既然如此,你要我说什么?」



「混帐!竟然学我!」



以极为凶狠的气势对理人怒吼。



「你想怎样啊你!居然擅自打倒了它……这么一来……这么一来……不就没办法做个了断了吗!」



「啊?」



出人意料的是个完全偏离自己预测的回答。



「是啊!那头龙本来是应该由我来打倒的啊!」



「不,不对,是我!」



「你们在说什么鬼话!当然是由本大爷来打倒的啊!」



「你说什么?哼?」



不知为何,「是我是我的」开始了伙伴间的内哄。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看起来似乎确实打倒了一只不可以打倒的怪物。然后,要说他们是专业佣兵又或是冒险者的话,总感觉未免四分五裂得像是一盘散沙。一般来说,应该不会在陌生的局外人面前吵架吧?



如果可以,还想再多问出一些情报——不过应该要怎么接近他们呢?他们内哄的争吵依然持续。



「好——吧!我知道了。那这样吧!你给我听著!」



终于,在激烈的争论之后,带头的男子指著理人。



「只要可以杀掉这个外地人,杀掉龙的证据就会消失了。一切的胜负又可以回到原点!」



「啊?」



理人大叫了一声。



吶,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管谁赢了都不可以有怨言。只要能够拿下这家伙的头,就当他是打倒试炼之龙的人。如何!」



「不错喔!伙伴!」



「就这样吧!伙伴!」



喔喔喔——赞同的声音四起。一点不好啊!伙伴!



他们举起了各自擅长的兵器——年代久远的斧头或是剑,一步步向理人逼近。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一起组队的冒险者——不过倒是杀意满满。只能说是麻烦透顶。



「上!」



居然变成这样吗!



他们一个接著一个砍了过来。理人慌忙拔出没有宝珠的圣剑挡了下来。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别逃!去死吧!」



怎么可能就这样去死!



避开一个人之后,下一个人又立刻补上。躲来躲去,没完没了。拜托,希望你们可以听我说一下!



「我可不是想杀才杀掉它的啊!当时是不可抗力的情况啊!」



「藉口等你死了再说吧!」



怎么可能!



「啊啊!拜托你们也给我——」



有个分寸啊,畜生!一刀全砍了你们喔!



「——住手。」



就在理智快要断线的前一秒。



理人一群人就这样兵刃相接,停下动作。他看见一位年轻女子站在大厅之中的崩塌柱子上。



(女孩子——?)



她以薄布料做成的头纱盖住头发o身上穿著朴素的白色长袍,腰间系有以斜纹织成的腰带,一身简朴服饰打扮。腰上垂挂著以藤蔓编织而成的篮子,脚上穿著皮制凉鞋。右手的手杖前端,吊著发出浅蓝色光芒的灯笼。



「乌、乌露丝拉-」



男性们一同发出骚动之声。



淡淡的光芒之中,映出少女极为美丽的肢体。



以南国居民的依耶马路特人来说,她有著难得的白皙肌肤。除了高挺的鼻梁之外,肩膀和膝盖的形状,也都像是名家雕刻的雕像一般。特别是那紫色的双眸就有如紫水晶般的湛监。在美丽的同时,却也是有著让人感觉不到温度的冷然眼神的女子。



「什么吗!你不是卧病在床吗?」



被唤为乌露丝拉的少女,以那如宝石般,冷然至极的颜色说下去:



「你们并非具有资格的人,这件事已由欧纳斯·阿尔甘的女儿乌露丝拉确认完毕。请尽速放下你们的剑。」



「哎唷,等一下啦!别开玩笑了,乌露丝拉。我们可是打算好好的大干一场耶。可是被那个外地人小鬼擅自出现给抢了锋头啊!」



哈迪口沫横飞的开始辩解:



「你应该明白吧?我们大家是有什么样的打算才来到这里。就算是你,要考虑一下人之常情吧?」



「但是,规定就是规定。」



「如果是这样,我们果然还是只有杀掉这家伙一途了!这样总可以了吧?如果能干掉杀掉试炼之龙的人,至少也能决定最强的人是谁!」



在剑尖朝向自己的情况下继续争斗,理人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至少那个叫什么乌露丝拉的,似乎是哈迪认识的人。虽然看起来感情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视情况搞不好连她都得一起对付吧。



虽然看起来似乎没拿著什么武器——



「乌露丝拉!」



「也是呢——我知道了。这样的话,那么这位男子的人身自由就交给我来掌管。」



啊?



瞬间抓不到她的语意。



乌露丝拉打开挂在腰间的篮盖,从中取出一条短绳。忽地该条短绳突然大大扭动了起来,缠上理人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还以为只是一条普通的绳子,没想到居然不是。这是活的!是一条蛇!



「等——」



「请不要乱动。这条蛇的毒性可是即效性的。全身麻痹的结果,连呼吸也会停止,接著就会死亡。」



听了她语调冷淡的警告,理人这次真的哑然失声,说不出话来了。



从被束缚住的手腕之间,确实可看到活生生的蛇的头部。它抬头看向理人,下巴张得跟头一般大。细细的舌头和湿润的牙齿闪闪发光。



如话中所述,当场一步都无法动弹。



「——以上。如果各位再有任何异议,请直接向乡里的欧纳斯·阿尔甘提出。」



哈迪一行人似乎也无法再反驳她的调停。



「……啧。知道了啦!可恶!」



啐了一声。哈迪和其他的男子们循著原路撤退了。



「听好了!乌露丝拉!可别忘了我这个恩情!」



理人就在被毒蛇卷住的情况下,愣愣地目送他们离去。也可以说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办不到。



乌露丝拉再次往理人看去。那是对让人不禁噤声,坚毅澄澈,令人难以接近的眼眸。



「你是谁?」



「我是……理人·相川。反过来叫也可以。」



「理·人?」



乌露丝拉只是眨著她紫色的眼阵。彷佛在说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



(不认识我吗?)



救国的五英雄之名,没什么渗透到民间吗?虽然在打倒阿耳戈斯之前,这种反应倒是很常见。



「听起来似乎不太像人名,不过也是有人叫这种名字。」



「这样啊。那么,理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从沙漠掉进这里来了。」



「就是迷路的人吧?我明白了。那走吧!」



「……要走去哪?」



「去乡里。德拉·诺尔多。就是『早晨不会来的诺尔多乡里』的意思。」



这又是个完全没听过的地名。



乌露丝拉从瓦砾上跳了下来。她跳跃的动作有如小鹿般轻盈。就算面对和她有著体格上的差异的理人,也丝毫不畏惧抬头望著他。



「你打倒的魔兽,我们称为试炼之龙。本来砍下它的头的人,可以得到欧纳斯赐予的荣誉及赞美。结果被你防碍了,这件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我就说那是不可抗力的情况。」



「请您到了乡里再行辩驳吧!等回到乡里后我会去请示该怎么处理。」



「如果我说不要呢?」



「你就会被那条蛇给毒死。」



像是在朗读文字般没有起伏的平淡语气。



从这没有表情的脸上,读不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知道了。听你的就是了。」



理人心一横放弃之后,点了点头。



冒险需要细心及注意。请小心注意掉落地点。心里觉得还真的是如此。



(抱歉了,伊休安——)



* * *



沙砾船之中,被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氛包围。



——两名失踪者。



而且因为这场沙尘暴,放走了拖曳用的沙蜥蜴,也就是说在它们再次回来之前,都是这种动弹不得的状态。这是个什么样的陷阱啊!



从无风状态的甲板俯瞰著的地平线,到处都看不见想要找的东西。和托托一起观察著的沙蜥蜴尾巴,又或者是——理人那发育过度的后脑勺。



明明就想要早点去救他,却被叮咛了在万事准备好前不可擅自外出。对于个性急躁的伊休安来说,简直就焦躁到头都快秃了。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混蛋——!」



「你不戴个什么的话会倒下的喔!盗贼大人!」



「噗。」



有件防晒披肩被丢到靠在栏杆扶手上的伊休安头上。



是哈谢姆·德拉干的好事。



「……你那种说法令人不爽,给我闭嘴。」



「那不然,伊休安妹妹。」



「我把食指和中指插进你鼻孔扔出去喔!」



扭动著从披肩中露出脸庞以后,哈谢姆那不以为然的脸靠到旁边来。



似乎是在这次旅程之中,依耶马路特所派来守卫的剑士。



嘴上自称护卫,却总是手无寸铁的奸笑男子。和总是太过为他人著想,面面倶到的理人相同,在不同意义上也是个不像剑士的男子。



「不知道在威尔塔米亚有没有『输给太阳的病』这种说法呢?」



「……那什么鬼。」



「就是身体承受不住太强烈的阳光。像你这样皮肤白皙的女孩子,马上就会受不了。」



「……皮肤苍白还真是抱歉喔!」



「我是在说你既漂亮又很厉害呀!哎呀,这个手环真漂亮啊!」



「别碰啊!会飞出去喔!」



重新把披肩披好后,哈谢姆对于上臂的「回忆庇护」表示兴趣。他敢碰的话,索性就让他被打飞好了,但事情却没有如此发展。



真的是个不管如何询问,都难以捉摸、如烟雾般的家伙。本来是应该无视这种搞笑然后骂他一顿才对。但是……



「我也明白你很后悔啦!但是我觉得你现在什么都办不到。」



想要回他一句:你这混蛋。



就连这种事——他都明白吗。



听到和盖瑞·布朗决斗的事当时,就已决定不可以黏在理人身边。要是因为畏惧与骑士的决斗二字而手下留情,惨的会是理人。所以连赌金都故意压在盖瑞那边,尽可能煽动他。虽然之前是想,这么一来,就连那个为他人著想的家伙应该也会正正经经打一场才对,但却没有料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分隔两地。



(是不是彻底装可爱地帮他加油打气会好一点呢?)



蠢毙了。第一,自己当时可是还在气头上。恼怒到不行。



所以,不管怎么想,现在的情况都不会改变——



「不过,哎唷,就那个嘛。你那个英雄大人平常就是那个样子吗?」



「……你说什么?」



「我在说理人·相川啊!明明就是个快速进攻就能打他个落花流水,比自己低一个等级的对手,该说是半途对进攻感到腻了吗?他反而故意封锁自己进攻的手段,这状况可是十分明显啊。因为他老是一直放过容易进攻的小地方,要说的话,总觉得是很狡猾的战法啊。」



「——你这家伙也是故意找碴吗?」



「现在这个季节,太阳公公大放光明,气温上升。对方手里拿著极大的盾牌和铠甲,体力相对的也会快速流失。目标是持久战,等待对方倒下的话,倒也没什么错。只是以传说的『勇者』来说,还真令人幻灭啊。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以目光锐利为命根子的『盗贼』而言,你会怎么说明理人·相川的战斗方式?」



被正面这么一问,伊休安哑口无言。



确实她也明白这个无赖家伙想要说的。



当时理人只是一味挡下盖瑞的剑,绝对不自己主动发动攻击。或许也有部分是因为他本来的个性问题。「现在」的相川理人,就是这样令人焦躁,在战斗中看不见任何喜悦。但是,另一方面,如果要说他就是等待对方自取灭亡,却也感觉不像那么回事。



他不是会做这种拐弯抹角的事的人。他是那种就算是敌人,如果为了减轻对方的痛苦,反而会选择一刀取走对方性命的类型。最后再一个人扛下所有责任。



在伊休安失去意识的冗长六年之间,他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像是要压下内心的惆怅和焦躁,伊休安紧紧握著拳头。



「……那家伙在想什么,我也不是全部都懂。不过,那个笨蛋可是个会想著,就算一分一秒也好,只要快点结束就好的类型。这是绝对不会变的,就算是当时应该也一样才对。应该有什么不能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是指?」



「这个嘛——」



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武器不顺手呢?还是两样都有呢?



(大蠢蛋理人!)



(到底有没有事啊!)



不管是哪个原因,在行踪不明的状况之下,只是徒增了几分不安的要素而已——



「啊啊,抱歉抱歉。大哥哥我真是的,让你不安了对吧?真是失言了。」



「白痴啊!谁不安了!别把我当小鬼!」



「该怎么说,总觉得你不时会看起来像个孩子啊。虽然脸是大人的样子。」



「伊休安大人!哈鞋姆!」



托托飞奔了过来。伊休安急忙吸了吸鼻子。



「不好意思,可以请两位来下面的餐厅集合吗?船长好像有话要说。」



「有话要说?」



是终于做好了捜索的准备吗?伊休安往下走到船上的餐厅。



关键的船长在伊休安一行人到齐之后,又开始说了起来。



托托以略迟船长一些的速度,向威尔塔米亚人翻译著船长以当地的依耶马路特语所说的话。



「首先,就前提而言——因为放走了沙蜥蜴,这艘船目前是无法动弹的状态。」



这种事我早知道了。我明明就想快点去找理人。



「为了不让船只翻覆,这是必要的措施。沙蜥蜴应该迟早会回来,所以在它们回来之前,我们只能在此处按兵不动。」



「所以呢?我不想听什么藉口!」



开口大小声的是骑士盖瑞·布朗。



「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啊?对威尔塔米亚的代表竟如此失态,可别以为能够活著回家啊!你们这群骗子!」



托托也一板一眼翻译出了他的那份激昂,传达给船长。



船长眉间的皱纹加深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听了他话的托托脸上出现了明显困扰的表情。



「喂!小姑娘!他说什么?」



托托还是有点尴尬地犹豫著要不要翻译。不过看到船长没帮忙,勉强开口了:



「……船长说这场沙尘暴是诅冗引起的。」



「啊?」



「是纳兹纳亚大王的诅咒。现在依然有许多在这片沙漠争战而亡的王及战士们的亡灵沉睡于此。打扰其睡眠而惹怒他们的话,就会引起像这次这样的沙尘暴。比如说……行为不端的人把东西丢进沙漠的时候。」



伊休安「哇喔」地感到十分惊讶。居然暗中责备盖瑞的行为。根本就是在说:都是你的错才会发生这种事。



其他船员们也和船长有同样的想法,视线十分冷淡。所有炮火全集中在盖瑞身上,他的脸已经超过涨红而显得有些发紫。



「我们操纵船只让它抵达目的地。这正是我们唯一且绝对的使命。但是,我们可无法预测,对沙漠没有任何敬意的人那脱离常轨的行动。」



「你这家伙!故意说是我的错吗……!」



「大叔!快住手!」



伊休安不得不前往阻止已经打算要揍上去的盖瑞。但是,在那之前他却——掩著脸开始笑了起来。



「哈哈,哇哈哈哈!」



「大、大叔……?」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差点就被你们给骗了呢!」



盖瑞往后退了一步,讽刺地勾起唇角。



「——你们的把戏我可是看穿了!这就是依耶马路特酋长国的伎俩吗?故意让船只走到危险的地方,再把这责任推给威尔塔米亚。因为在王宫的要求没有被接受,就故意如此泄愤吗?就算你们这么做,圆桌的决定是不容推翻的。」



船长及船员,还有就连托托和哈谢姆都睁著晶亮的双眼怒目看著他。



「否认也没用的!我已经看穿了一切!这次的事我会回威尔塔米亚报告,然后在威尔塔米亚王跟前受审议。觉悟吧!你们全都要判死刑!决定了!」



「就这样故意吹毛求疵凌虐低一等的国家,就是威尔塔米亚的做法。哎呀,这也是常有的事啦!」



「你说什么!」



已是一团混乱。



「只不过是个蛮夷雇用的剑士,居然还妄想愚弄骑士吗?」



「是啊!这船上只坐著被雇用的剑士家伙和留学中的孩子,还有被雇用的船员而已喔!你该不会认真觉得这样一干人可以做出什么好事吧?你脑子没问题吧?」



「你这家伙!」



伊休安默默确保了空的木桶之后,爬上了桌。接著将木桶狠狠往就快要打起来的两人头上砸了下去。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大叔们!」



「桶箍」稍稍松掉的木桶,因为这冲击的强烈影响,精彩地裂了开来,材料等等全都散落一地。



就在眼前目击这场景的托托,「呀」地瞪大了双眼。



关键的两人也愣愣地抬头看伊休安。伊休安在两个人回神前,先发制人扯著嗓子喊道:



「我可是想快点去找理人啊!即使快个一秒也好,我超想去找他啊!不管是谁的错还是发生什么事,现在全都给我摆一边去!首要之务是去找人才对吧?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然后,对另一个人哈谢姆·德拉说了同样的话。



「如你所说。请各位先帮帮忙啊!或许你们感到很不愉快,但是我和这个大叔都一样,重要的人目前陷入了危机之中。需要很多很多帮助。」



她从桌上下来,深深鞠了一个躬。



因为这里是沙漠,而伊休安·特洛鲁的冒险知识几乎无法发挥。



「在寻找失物时,就要想著一定找得到这种事,本大爷……不对,我也跟那家伙说过啊!他不是该死在这种地方的人。有人在等他。我一定得让他们见上一面才行!」



直到救出路叶响子,回到地球的家之前,相川理人的第二次冒险不会结束。



(没错,不会结束的。)



因为只有这一点o不论伊休安心里怎么想,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我支持你,伊休安·特洛鲁。」



开口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船长。



笨拙的一句威尔塔米亚语。



虽然在这句之后,他还是以依耶马路特语说了下去,所以伊休安听不懂。困扰地拜托了托托之后,她才放松了脸颊说道:



「他说,不愧是五英雄。」



「船长……」



「我也有同感。」



就算被这么说,她还是没有任何记忆。



但是从那刻开始,在太阳几乎没有移动的时候,动员整艘船的捜索切切实实地展开了。



* * *



心情就像是被带到牢房的罪犯一样。又或者是被人家买走的「多娜多娜」的牛。



乌露丝拉提著手杖前端的灯笼,一味往地下的坑道走去。



理人就这样被她的毒蛇绑住双手,同样继续行走。



截至目前为止的道路,以和迷宫一样的复杂程度延续著,即使现在要叫他回到刚刚的试炼之间去,也没信心自己走得回去。



也无法想像究竟会延续到何处。



「吶,还要走多久才会到?」



「就快了。」



总觉得确实在很久之前她就讲过一样的话了。



「就快了是?」



「马上就到了。」



不行了。不要说乡里了,现在可是在地底下啊。



「……这迷宫到底有多大啊……」



乌露丝拉对他的牢骚做出反应。



「这里本来是五百年前,维兹纳亚王国时代建造而成的地下神殿。在第三代大王米尔西姆一世的时代破土,工程结束时已经是在第五代时的样子。」



「啊啊,这还真是个浩大的工程呢……」



「虽然本来是向帕纳帝雅祈求五谷丰饶及国泰民安,但在下一代的第六代时一切全都付诸流水。那是『狂王』的时代。」



他想起了托托在船上说的话。就是她说的那场因为疯狂大王的恶政,才引起各部族的攻击毁灭的那件事吧?



「大王被权贵们追杀的过程中,听说也有来到这个神殿。被牵连的众多巫女及神官遭到杀害。还有士兵和卫兵也是一样。就算乞求对方留下一命也未得到允诺,大多都是被斩首或是遭受火刑,在懊悔之中死去。痛苦,难过,悲伤。」



哇喔!



吹过坑道中的风,让人不禁感受到沉重的气氛。



一定是因为她讲的好像自己看过处刑现场一样的关系。一定是这样。



「真、真是生活艰苦啊……女神的慈悲也是有限的啊……」



「这里是乡里的中心。请小心脚边。」



「咦?」



乌露丝拉突然高举起了灯笼的光线。



从狭小的通道忽地一变,从该处往前的地方,是个有如水坝般的广大空间。



(唔哇……)



像药钵般的斜面,内部似乎是住居,十分规律地亮著灯的窗户敞开。墙上等间距地亮著灯光,可以看见其下的道路有著像是乡里住民的人行走。



——是城市。



理人一行人现在就是在药钵边缘上的形状。从脚边开始沿著墙壁延伸著一圈螺旋状的楼梯。



最底部建有一幢石造的大型建筑物。四周围绕细小的水路,清澈的水流动著,照亮建筑物的火炬映在水面上摇曳。



讶异过头一下子哑口无言。



这个与其说是神殿,已经完全就是个城市了。居然有人在几百年前,就在沙漠的地底下建造了如此大的城市吗?



「这里就是……你们的乡里吗?」



「是的。虽然目前是租借祖先空屋的状态。好了吗?走吧。」



乌露丝拉踏上阶梯。理人急急忙忙随后跟了上去。



「租借空屋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诺尔德族。追本溯源,虽然也可以追溯到维兹纳亚的时代,不过我们一直都是住在地上的山里之中。是后来为了躲避魔兽的灾害才移住到这个地下神殿来的。建筑物也差不多是以现在的状态残留下来,所以听说很简单就住了进来。」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即使如此,也已经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吧?」



「听说是从父亲那代开始,因为这里跟地面上比起来较为安全。」



就是像在避难小屋里的感觉吗?



147《仅



就算如此,这乡里也未免太大了吧。人类真是太厉害啦!帕纳肯亚的奇幻真是太厉害啦!



不管如何,眼神不由自主往陌生的地下城市及热闹的人群飘去。



「吶吶,乌露丝拉。那个啊,墙上那个是路灯吧?似乎不是火也不是苔藓耶,怎么会亮啊?魔法吗?」



「里面放著碎灯石。把它打破之后,几个小时之内会和空气反应发出光芒。和这个灯笼一样。」



「喔。那吃的呢?是去地面上取来之类吗?」



「不是的,没那回事。」



「咦?那就是自给自足喽?在地下也做得到吗?」



乌露丝拉在楼梯的中途停了下来,回头看他。



那真的是非常冷淡的目光。极为锐利的眼神,让人放弃挣扎地闭上嘴。搞不好比手边的蛇还更强而有力也说不定。



「……对、对不起。我不会再开口了……」



以俘虏来说,似乎问得太多了。



「这里有那么稀奇吗?」



「嗯。非常——虽然这么说,单纯只是我不够博学罢了。我是从非常远的地方来的。」



「那就好。」



乌露丝拉再度迈出了步伐。理人一边在心里拍了拍胸脯放了下心,又跟了上去。



楼梯是沿著住家的墙壁延伸下去,里面有人的话,会让人吓一跳。硬是和正在更衣中的老爷爷隔著窗户对上了眼,老人「呀」地发出像少女般的声音,躲进衣柜的影子里。理人连道歉的时间都没有,乌露丝拉不停前进。追赶著她的自己手上还缠著活生生的蛇,这还真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乌露丝拉!」



从楼梯另一个方向,走上来一个手里拿著水瓮的女子。



是个骨痩如柴的中年女性,和乌露丝拉一样用头纱盖著头发。只有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眼神往上盯著他们两位。



「你今天不是卧床吗?」



「因为今天是见证之日。」



「啊啊,这样啊。这身体还真是会看日子呢。算了,怎样都无所谓。就算是这样,你啊,刚刚哈迪他们大闹了一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该不会那群人全都失败了吧?」



「是啊。他们没有成功砍下头。」



「啊啊讨厌啊!这还真是可怜呢。他们是那么干劲十足,大言不惭,结果没成功啊?啊~这样啊。」「嗯,是啊。」



「……我说乌露丝拉。不要只会不关己事的说声『是啊』嘛!最少也帮他们可惜一下如何?」



「我吗?」



这平静的问句,让中年女性眉间的皱纹愈来愈深。



「……你这孩子真的是个如蛇一般,一点都不可爱的孩子。」



这唾弃语句连理人这里都听见了,理人有如在说自己似的,心冷了一下。



「还真是高高在上啊。」



但是,最重要的乌露丝拉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感谢您的担心。那么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你身后那个人,不是外地人吗!」



理人缩了一下。乌露丝拉对这个问题也是淡淡回应。



「据说是不小心迷路了进来。我已经绑住他了,现在要带他去父亲那里。」



「迷路,那该不会是上面的……?」



「是的。」



丢下不知为何哑口无言的中年女子,乌露丝拉又再度迈出步伐。中年女子一副看到不知名怪物的眼神凝视著理人。



「没、没关系吗?」



「什么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