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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仲夏夜之梦』(1 / 2)



「那么双方请宣誓。」



年长却仍洋溢青春气息的森人长老,朝著主座,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萤火虫之类的夜光虫带著磷光交错飞舞下,森人与冒险者们聚集到了大厅。



众人席地而坐,以叶为盘,装满料理与水果,酒杯里放著巨大的果实。



主座位于大幅突出的树根上,可以睥睨坐满的来宾。



其中可以看见以剔透的丝绢与繁花,以及蝴蝶与蜻蜓翅膀妆点的新郎新娘。



他们两人略带缅腼的视线交互对望,轻轻执起了彼此的手。



「乌撒米阿基托欧托克 利伊诺摩丁内伊艾 伊诺尤伦阿何奥 奇希欧诺卡希沙塔瓦!」



「乌撒米阿基托欧托克 欧西罗尤伊纳奥托 伊索托托奥 奇何诺卡希沙塔瓦。」



戴闪亮头盔的森人说得抬头挺胸,戴花冠的森林公主说得遮起微微泛红的脸颊。



听到两人歌唱般的誓言,夜间伸展枝叶的大树,大大摆动树枝回应。



树叶婆娑作响。森林在欢笑。森林在歌唱。愿他们两人的生命得到祝福,愿他们两人的生涯得到幸福。



「两位可听见了森林的祝词?」



司祭静静上前,问出这句话,这对男女幸福地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点头。



「唔。」



「听见了。」



「那么两位请答礼。」



司祭捧著大弓与箭,递给两人。



是为了这一天而准备的赤柏松木弓与树芽箭头的箭。



戴闪亮头盔的森人执起弓,戴花冠的森林公主拿起箭。



司祭深深一鞠躬退下,两人便相拥似的依偎在一起,举起了弓。



丈夫举起弓,妻子搭上箭,两人一起拉紧丝弦。



瞄向天空。



瞄向有著双月与繁星闪闪发光的夜空。



仔细一看,构成大厅屋顶的枝叶让出了一条路,开启了天窗。



若说繁星是众人的眼睛,那么这四方世界里,又还有哪里能够得到如此多的祝福呢?



箭从奏出竖琴般绕梁音色的弓弦射出。



树芽箭头的箭有如倒行的流星,窜向夜空远方,不见落下。



相信箭落地之处,又会有新的树木生长、繁茂,成为森林中新的一分子。



「誓约于此成就!」



侍立在一旁的司祭高声宣言。



这场婚礼已经在森人、森林与众神之间,得到了肯定,得到了祝福。



「相信这一夜,将会成为传颂千古的『彩虹出现的月夜』!」



话声一落,森人们盛大地鼓掌。



爱是命运 命运即死



哪怕为少女效劳的骑士 迟早会落入死亡深渊



就连以空龙为友的王子 也将留下心上人而逝



倘若爱上圣女的佣兵 壮志未酬即葬身沙场



那么爱上巫女的国王 亦改变不了别离之时



英勇事迹的落幕 并非人生尾声 因此



这场名为活著的冒险 将持续到命数终止



是恋是爱 孰生孰死



岂能轻言摆脱? 然而



这又有何可惧?



爱是命运 命运即死



森人之民纷纷拿出竖琴与大鼓排好,大家热闹地唱著歌。



森人这个民族本来就懂得欣赏音乐舞蹈,喜欢令人愉快的活动。



他们的寿命长得无法单调度日。



即使精神已经老成、达观,拿来当庆典口实的纪念日仍然很多。



年轻森人结婚是不用说,只要「什么都没发生的日子」减少,他们都会盛大地庆祝。



每个人都特别,今晚很特别,百年后的今晚肯定也很特别。这些都将永远持续下去。



「那,中了小鬼的圈套时,是怎样脱困的?」



「唔、唔呣。就我和长耳丫……更正,我是说和那边那位公主,这个嘛,往毒气孔……」



「说到难以名状的眼球怪物,想必非常可怕吧!」



「呣。不,那个该怎么说……可怕是可怕啦,叫声也怪得很。」



「我们公主老是给各位添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不、不会,那倒不至于。喏,她的眼睛很利……」



就连矿人道士,也被年轻──说年轻,却也比他年长──的森人们团团围住。



即使知道彼此祖先代代不和,他们大多不曾亲眼见过矿人。



何况还是冒险者!



矿人道士四面八方都被森人包围,追问各种冒险事迹,让他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



森人的酒对矿人而言本来就已经太淡,这样实在喝不醉。



他终于发出哀号,高高举起粗短的双手。



「喂~长鳞片的!好歹来帮点忙啊!」



至于他叫到的蜥蜴僧侣,则坐在宴会厅角落,吃得啧啧赞叹。



把蒸虫子啃个精光,大口喝著葡萄酒,抓起柳橙果实一口吞下。



张开大颚的豪迈吃相,让几名森人妇女惊讶得睁圆了眼。



「诸位莫怪,贫僧虽非草食,但也不是什么都──喔,术师兄,怎么啦?」



「我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这些家伙!」



「待贫僧瞧瞧。」



蜥蜴僧侣终于起身,慢条斯理地从森人间穿梭而过,赶去救援。



他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往森人与矿人围坐的圈子里重重一坐,张开双颚说了声「好吧」。



「既然如此,各位森人朋友啊。要不要听听我蜥蜴人一族的强者黑鳞•暴风呼唤者的故事?」



「啊啊,我知道!我见过他。」



略显年长的森人举起手这么一说,蜥蜴僧侣的眼珠子就大大转了一圈:



「哈哈哈哈。那么就请各位慢慢品味一千一百年前的事实与传说之间,有些什么样的差异吧。」



正巧就在告知雨季来临的一滴 落在树叶上的这天



「红云」王与「甜风(马卡•瓦塔)」缔结良缘



产下王子的蛋后 姬妾「黑鹿(赫哈卡•萨巴)」有了身孕



遭弃的命运之子 从碎裂的壳中爬出



拥有影鳞之人 而后喷出青色火焰 连兄龙亦加以屠戮的 命运之子



终于咬断魔王的咽喉 他就是威名远播的「暴风呼唤者(艾赫纳乌诺尔)」──……



蜥蜴人特有的这种在喉头深处低吼似的吟唱,让森人们「喔喔」一声惊呼,竖起了长耳朵。



坐在高位的新郎新娘虽然也不例外,但不同于其他人,总有些心浮气躁。



这么说是因为新郎始终牵著新娘的手,让她连耳朵都红了,低头不语。



「看姊姊那样子,是真的在害羞耶。」



妖精弓手在吹得到夜风的树节旁哈哈大笑。



她白皙而苗条的身躯,裹在闪闪发光又通透的白布礼服中。



大概是丝绢吧。



养蚕也是和虫打交道,这方面森人才是老手。



她拿著装了葡萄酒的杯子,眯起眼睛,任由夜风吹拂头发,整个人轻飘飘的。



哥布林杀手心想,壁花这个说法,还真是其来有自。



「你不过去,没关系吗。」



他靠在远离宴席的墙上,说出短短一句话。



「嗯嗯?」



一回到村子,她马上就跑去逼问长老们:「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而此刻被酒精染红脸颊的她,狐疑歪头的模样里,已经丝毫看不出当时的激昂。



哥布林杀手一边回想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里所出现的妖精,一边淡淡地说下去:



「……是你的故乡吧。」



「啊啊,没事没事。」



也不知道这句话里蕴含的意义,妖精弓手听懂了几成。



她用小口啜饮著的葡萄酒沾湿嘴唇,摇了摇手。



「反正对他们来说,感觉就像凡人(Hume)离开两三天就跑回来了。」



「是吗。」



「姊姊也说等忙到告一段落,会写信给我。」



总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新婚吧?妖精弓手挺起平坦的胸部,说得十分自豪。



──说到这个。



脑海中闪过的,是以前的水之都。



妖精弓手模模糊糊地想起他曾写过信。



「你啊,要不要写封信回去看看?」



所以就像心血来潮似的忽然提起。



说起来这家伙老是在打哥布林,每天都只在牧场、公会与洞窟之间往返。



「你一直没回故乡吧?」



「实在不觉得对方会读。」



他似乎微微笑了。铁盔缓缓左右摇动。



「……我是个不成材的弟弟。」



「会吗?」



这回答让妖精弓手扬起一边眉毛,用白嫩的指尖在空中画圆。



「我倒是觉得你做得很好耶?再说,你好歹也是银等级吧?」



「是吗。」



哥布林杀手又说了一次,点了点头。



「……是吗。」



「伤脑筋,欧尔克博格真的只会讲『是吗』。」



妖精弓手发出宛如铃铛滚动的笑声,踩著跳舞般的脚步留下他,离开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