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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大人追不上的速度。儿子的恋人。不会褪色的世界——秋月怜美(2 / 2)


我气炸了,忍不住把空啤酒罐扔向翔太,罐子发出啪地一声闷响,打中翔太的肩膀。



「哇,喂,这样很危险耶!」



「怎样?你自己还不是跟没出息的女演员,没名没份地住在一起。」



「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翔太语带怒意地说。



看吧,这样就生气了。明明是我生的,当年还喝我的奶呢!



「哪里没关系!我们不是讨论人生要怎么过吗?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正一边工作一边照顾读小学的儿子啦!」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够可怜,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



「等等,你说的是我吧?」



「对啦!你小时候明明个子小又老实,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男人了?你是我的敌人,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我被自己说的话弄得眼泪扑簌簌直掉,脑袋一片空白,胸口某处泛起了一阵痛快。我大口灌下烧酎。



「啊,又提这个。」翔太喃喃说。



「好啦,是我不对。一般成年人不会动不动就哭吧!不要喝那么多了,快去洗澡睡觉了。」



「不管,我还要喝!」说完,我继续往杯里倒烧酎。



饶了我吧!翔太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遥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再次心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离开了我。不知不觉,留下我一人。



◇◇◇



孩子们以我绝对赶不上的速度长大成人。



结束学校的三方会谈后,我因为儿子走在身边的身高而心有所感。



「孝雄,你到下个月满几岁了?」



「十八。」



也就是说,我快五十岁了。仰望染上鲜黄的银杏行道树,以及再往上的浅灰低矮天空,我吐出白雾。时间过得真快。说不定中岛桃香也变了。



一年半前侥幸保住学籍的中岛桃香,现在已是大三生了。每当在学校里擦肩而过,她总会毕恭毕敬向我鞠躬。听说她最近为了加入竞争激烈的讲座课程,勤跑图书馆念书。我的同事小林小姐现在则是每天端着前辈架子,教训新进人员。翔太现在仍旧持续着,毫无发展性的同居生活——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啦。在这一年半里,我换了一辆做过车检的新车、照了两次胃镜、在常去的店里买了两套套装和三双鞋,经历过几次无法判断到底适不适合的喝酒场合、把几件下定决心将不再想回忆的事情,尘封在记忆深处。然后,我和清水分手了。就这样,我用酒、用文库本、旧裙子掩饰每天涌现的情绪起伏,不断地将一切悄悄埋在这城市的潮湿土壤底下。



冬天再度来临。



为了下个月即将到来的耶诞节,街道上装饰的色彩缤纷且充满欢乐气氛。走在身边的儿子,却没把这些看进眼里。他的双眼越过了新年,也越过了高中毕业,凝望着在那些之后的未来。



意大利啊!我都没去过呢!别说意大利了,我甚至不曾出过国。



连我自己也觉得意外。我原本以为比起孝雄,我才是那个会前往远方的人。



我从小读过许多书,对外国无限向往,也一直想着长大后要住在某个遥远国度。可是,从我二十一岁生了翔太之后,每天过着忙碌生活,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结果,我一出生就住在东京,人生也几乎都在车程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范围内打转。而我儿子却简简单单就冲出了这个小圈圈。



我被找去学生辅导室时,儿子的班导伊藤老师几分犹豫地望着我。



「请问,您是他的母亲?」



「是的。」



「您好,请坐。」



哎呀,难道我看起来像他姊姊吗?太好了。我因此心情大好,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穿套装出席家长会,看样子决定穿裙长在膝上的百褶裙,果然是对的。黑灰色裙子的下摆坠着蕾丝,腰间系着深褐色蝴蝶结皮带,上身穿着前襟系有大蝴蝶结的白衬衫。因为太久没去高中,我还有点担心自己兴奋过头,打扮得太超过呢!当我坐在怀念的学校椅子上,孝雄则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你在玩角色扮演?」他小声说。



「才不是!」我忍不住大声回应。



「那么,秋月女士。」伊藤老师有些顾忌地清了清喉咙,接着开口说:「我不知道孝雄有没有和您提过,他不想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想去佛罗伦斯的大学学习制鞋。另外他还表示,接下来到春天这段所剩无多的高中日子,他希望尽量打工赚学费。请问这是您家里认真讨论之后的决定吗?」



哦哦,真的是三方会谈耶!好兴奋!我刻意用一本正经的声音说:「是的,我儿子很久以前就说过这件事。差不多是两年前、高一的时候。我当时也很惊讶,不过,我们之后谈了许多,现在我已经可以接受了。」



伊藤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说教意图。「抱歉,我不认为当鞋匠或去意大利留学,是符合现实考量的选项。我们学校过去也没有这种例子。如果想留学,就读大学期间应该可以找到很多机会。」



啊啊,学校的确会有这种老师。我听着他用体育老师气势的低沉嗓音,莫名觉得有些怀念,现在才觉得这种耿直的老师很可爱,当年这种老师可是相当恐怖啊。



我瞥了身旁的孝雄一眼,只见他淡然低着头。嗯,这小子不简单嘛。我如果还是学生,光是面对这位运动服打扮的难缠老师,八成已经哭出来了。



「秋月女士,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下,如果是担任厂商的企划或设计,还另当别论,不过,目前需要鞋匠的制造业本身,在日本已经是夕阳产业了,生产鞋子的据点,已经全部移往其他亚洲新兴国家,再说,日本也没有为个人订制鞋子的文化。如果孝雄同学知道这一点之后,仍执意要当鞋匠的话,当然是很了不起的决心。不过,既然他有这份决心,也可以选择在日本一边上大学、一边摸索未来的方向吧。高中毕业就去留学,而且还是非英语系国家,会有很大的风险。语言学校谁都能念,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当地的大学,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能毕业,就算能毕业,回国找工作也会比本国大学毕业生来得困难。这些都有统计资料佐证。」



伊藤老师用他那连脚趾头都能感受到震动的低沉嗓音说完后,看向孝雄。这时,孝雄也抬起头来。



「秋月,我觉得为了让自己多一点选择的空间,还是应该念日本的大学。你觉得呢?」



孝雄张了张嘴又闭上,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慢慢搜寻深藏在心底的词汇。放学后的喧嚣声就像一股稀释的汗味,从窗外渗进来,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此刻也穿着制服,我想起藏青色冬季制服的厚实布料触感和味道,鲜明的仿佛我今早才穿上它。我更讶异的是,从当时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这个世界却丝毫没有褪色。



「我很高兴老师和家人这么担心我。」孝雄缓缓开口。「诚如老师所说,要成为鞋匠十分困难。正因为如此,我认为除非全力以赴,否则无法钻过那道窄门。我也不想借口自己想做这个也想做那个,或是想避开风险,或是为了多一点选择空间。」



伊藤老师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孝雄继续说:「我不是把制鞋当兴趣,而是当做一份工作,所以我想去佛罗伦斯。那儿的流行主流是鞋子,尤其是女鞋。那儿有明确的潮流,若不是身处潮流之中,就无法成为专业人士。流行主流与技术的中心都在欧洲,甚至连材料也是根据在欧洲举办的展示会,决定该年度的流行主流。制鞋相关的所有技术和物资,都集中在佛罗伦斯。因此,这不是我想不想出国留学的问题,纯粹只是我必须去留学。」



走在通往车站的下坡路段时,天空开始下起小雨,于是我拉着孝雄走进正好出现在眼前的酒吧。



「等等,我穿着制服!」



尽管他抗议着,我还是半强迫地把他拖进去。「你不是要去欧洲吗?就当是练习啊,你非喝不可,没关系啦!」



接着,我们在靠后侧的桌前坐下。我心血来潮点了意大利莫雷蒂啤酒,并把可乐递给孝雄。



「那位老师满可爱的嘛。」我说。



「什么?可爱?谁?伊藤老师?」



「他到最后都不太高兴呢。这表示他真的很关心你呀。」



「……我一年级的班导师也是他,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跟他讲这么多话。我对他不太了解。」



接下来好一会儿,我们静静望着窗外。店里有些昏暗,面对马路的大片窗户,看起来很像水族馆的巨大水槽。来来往往的路人手上撑着各种颜色的雨伞,仿佛在玻璃另一侧翩然游动。



我心想,无论有没有三方会谈,都不会改变孝雄留学的决心。毕竟,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玩我的鞋子。我因为爱买鞋子,所以拥有大量的鞋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理和保养鞋子便成了孝雄的任务。上了国中后,他就开始拆解我不穿的鞋子,对鞋子的兴趣从外形变成了结构。他总会拿着吹风机或电热炉融化女鞋的胶,取出鞋芯垫片、割下鞋跟,再重新组合回去。从高二结束那时起,孝雄开始自行寻找毕业后的出路。他去听了好几场国内制鞋专校的说明会,也实际去拜访鞋匠,听听他们的意见。他还拜托我替他介绍一家常去的制鞋工作室,听了许多专业人士的意见之后,出国留学的打算才益发坚定。接着,他找了几家佛罗伦斯市区大学附设的意大利语言学校,用意大利文申请资料后仔细比较,终于选出一间学校,并将打工存下来的入学金汇过去,也已经拿到明年开始上学的入学许可证了。他打算在那家语言学校待半年之后,参加艺术学院的考试。而这一切的手续都是他一边念高中,一边在中餐馆打工,同时听着广播课程来学习意大利文,独自静静完成。



我从吧台接过第二杯莫瑞提啤酒,回到桌子坐下,突然问起刚想到的疑惑。



「话说回来。」我从吧台接过第二杯意大利莫雷蒂啤酒,回到桌子坐下,突然问起刚想到的问题。「你跟那位春鞋伊人,怎么样了?」



「蛤?」孝雄愣了一下,接着一张脸逐渐变红。



我窃笑。「就是那位你一直单恋着、年纪比你大的女生啊。」



「没、没怎样啊。」



「还是单恋吗?」



他绷着脸默然没有回答。这样啊。



「原来你还喜欢她,这样啊!这样啊!」



「……」他把可乐瓶凑到嘴边,不过瓶子里空空如也。



「留学的事,跟她说了吗?」



「……还没。」



「这样啊!也是啦,总不能想做这个也想做那个。」我套用了孝雄在学生辅导室说过的话。



年长的她与鞋匠的梦想,两者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同时得到的东西吧!这次他是真的希望做出能够让她穿着走的鞋子。



我们等到雨停后才走出店外,街上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柠檬黄光芒中。望向西边的天空,灰色云朵间射出几道夕阳余晖。



啊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



啊啊,对了,我也是这样,我也跟他一样。正好也在这个季节、这样的日子里,我也一个人做了决定,才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在我二十岁那年秋末,我一个人去了妇产科,听到医生宣布我怀了翔太,随后我茫然不知所措地走向车站。那天下着冷雨,我撑着伞,踩着落满柏油路的湿淋淋银杏叶子。一度以为自己不是走在地面上,走了一会儿才发觉雨已经停了。我在斜坡上停下脚步,望向天空明亮的那一处,远方的混居大楼的屋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几只乌鸦正绕着耀眼的天线飞舞。



生下来吧!我在心底决定了。



就算没有人支持,我也要一个人把他生下来。当时望着远处的光芒,我是这么想着。就像心血来潮转向平时不会走的街角,我其实没有半点魄力、觉悟或准备,只是决定要这么做而已。规避风险啦、让人生多一点选择啦,这些想法早在不经意间忘得一干二净。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旅行,不是坐飞机或搭船。我是坐在市营公车的座位上、医院候诊室里、大学餐厅里、国产厢型车驾驶座上、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下,我的旅途仍在持续着。没想到我也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妈?」孝雄朝看着天空发呆的我唤了一声。



我看向儿子,迈开步伐,那天看见的光芒,至今仍未消失。



电子锅发出哔哔的提示音。



「啊,饭煮好了。」翔太的声音有点好笑。



我含糊回声:「嗯。」语气里却满是「还用得着你说」的揶揄。名叫梨花的年轻女孩含糊地笑了笑,电视上正在转播某公园的赏花实况。荧幕上无忧无虑的吵闹声,在我家静悄悄的厨房里显得格外空虚。



「梨花,要喝茶吗?」翔太再度开口试图力挽形象。



「啊,不用,没关系。谢谢阿翔。」她回答。



这样啊,原来他是阿翔啊。



「妈妈,您要喝茶吗?」



「谢谢,我不用。」我对梨花微微一笑。



她穿着女人味十足的荷叶边衬衫,虽然颜色不同,不过我们两个今天穿的衣服撞衫了。



「另外就是……」我对着身穿橄榄绿衬衫的梨花柔声说:「我还不是你妈妈。」梨花的笑容瞬间僵硬,翔太瞪了我一眼。



「啊,说的也是,秋月阿姨。」梨花立刻以开朗的声音回答,翔太抓着眼镜两侧,抬了抬眼镜,差点想要抱住脑袋。他用手指揉揉眼头。



叮。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发起了牧歌般的提示音,三人满怀期待地看着它。



「孝雄吗?他说什么?」



我看了电子邮件。「他说,我现在要回去了,还要一个钟头左右才到家。」



所有人都在心底深深叹息。今天的派对是为了孝雄准备,主角却迟到了。他去意大利驻日大使馆领学生签证,现场的人比想像中多,大概是三月底周末的关系。



昨天是孝雄的高中毕业典礼,他下个月就要动身前往意大利了,于是我们决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不过,翔太的女朋友梨花小姐似乎和孝雄感情很好,所以变成四个人的聚餐。我和梨花小姐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我老是和翔太吵架,所以不愿意见儿子的女朋友。不过,既然孝雄在场,应该多少能够缓和气氛吧。我们所有人都打着相同的如意算盘才决定聚在一起,岂料最重要的主角兼缓冲的孝雄却还没回来。



「他要我们先开始,不过,也交待我们别喝过头。」



我继续念完电子邮件,这才忽然想到。对喔,我只要赶快喝醉就行了。



「好吧,既然孝雄都这么说了。」翔太大概也是同样想法,他看着我,似乎松了一口气。



「也是,我们慢慢一点一点开始欢送会吧。」我也附和着。



大家兴冲冲地从冰箱拿出罐装啤酒摆在桌上。



「说的也对,就先一点一点开始吧。」不断重复这句话的梨花小姐,也把带来的保鲜盒放进微波炉加热。



「干杯!」三人互碰了下啤酒罐。



「孝雄,别进来,不可以进来!」翔太对着终于回到家、推开厨房门的小儿子悲痛大喊。



「怎么搞的?别说得像命案现场好不好?」



「就是嘛,阿翔真没礼貌。哇!孝雄好久不见!」



「欢迎你来,梨花姊。」孝雄笑着对小梨打过招呼后,来回看看我和翔太,目瞪口呆地说:「啊!我不是叫你们不要喝过头吗?」



哪有喝过头啊!我喝着小梨带来的地瓜烧酎,同时出声抗议。不过,我的咬字确实口齿不清。



「小梨啊,我们继续讲翔太的初恋。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写了生平第一封情书。」



「嗯嗯!」小梨的眼睛闪闪发亮,翔太则板着一张脸,一杯又一杯喝着烧酎。孝雄则从冰箱拿出可乐,坐到餐桌前加入我们。



「这个孩子啊,先把情书拿给我看,要我帮他检查看看有没有问题。」



「拜托老妈,别讲了啦!」



「我到现在还记得里面的内容。第一行就写着:『请嫁给我!』害我担心死了。」



「哇啊!」翔太大叫。



「哇啊!」小梨也娇声尖叫。



好惨忍的命案现场啊。孝雄满怀同情嘀咕着。



「说到这个,妈妈——」小梨突然一脸严肃,却有点口齿不清地说:「小学就懂得向人求婚的阿翔,为什么现在完全不说那种话了?」



「我去买酒。」翔太小声说完就夺门而出。



「逃走了!逃走了!」小梨和我两个人笑着,刚才火力全开大爆翔太的糗事,感觉真是痛快。



「这个贴纸,是阿翔还是孝雄贴的?」



和孝雄并肩站在厨房的小梨,看着柱子上一排贴纸的痕迹问我。那些密密麻麻叠在一起的褪色贴纸,确实很醒目,尽管大部分都剥落了,但有些心形和水果图案的贴纸依然留着。我看着小梨穿着我的围裙的背影,想像自己如果有女儿,大概就像这样吧。



「对喔。孝雄,你还记得吗?」



「大概记得。」孝雄手边切着东西,背对我回说:「那是我从哥那儿继承下来的任务。」



「任务?」



「每次妈妈下班回来,做晚饭给我们吃的时候,我们就会贴一张奖励贴纸,表扬她今天很努力工作。」



「哇,好可爱的兄弟!」



「翔太一定不记得了吧。」我笑说:「那孩子没记性。」



小梨把装着醋拌贝类时蔬的小碗放在桌上,我对她说:「不过我还记得很清楚,感觉一切好像昨天才发生,就连他们变声前的声音我都记得。」



铁门喀锵一声打开,翔太双手拎着购物袋回来。他把食材和啤酒塞进冰箱里,一边和梨花开心聊天。我心想,啧,这小子复活得真快。



「对了,等一下还有一个客人要来。」翔太贼笑着对我说。



「咦,他真的要来?」孝雄感到意外地问。



「嗯,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只要我们不介意,他很乐意过来。」翔太回答。



「他好像很紧张喔。」



「客人?谁啊?」我和小梨异口同声反问。



客人?



「你猜是谁?」翔太装模作样,孝雄苦笑,我则是完全没头绪。



「嘿嘿,是清水先生!」翔太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说。



嗯?清水先生?谁啊7……咦!



「什么!清水!?为什么会是他?等等,你们怎么会知道他的电话?」



「你在宣布离家出走时告诉我们的。」



「我们已经分了呀!」



「我们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是你还是对他充满依恋吧?」



孝雄向小梨解释整个情况——清水先生是跟妈妈交往过、小她十二岁的设计师。



「什么!十二岁?」小梨惊呼。



「喂!你别四处宣扬!」



「别激动别激动,至少你酒醒了吧?」翔太乐不可支地说。



醒了。被翔太将了一军。啊啊,我得重新补妆。



「欸,妈妈,你要去哪里?」小梨叫住正欲走出厨房的我。



「我去补妆。」我脑袋一团乱地说。



翔太大笑。「他不会那么快出现啦。你先冷静点坐下来,这是孝雄的欢送会,至少要先干杯吧。」



「现在才说这个,不用了啦!」孝雄一脸错愕地说。「我说,你们几个根本只是假借我的名义,其实是自己想喝酒吧?」



小梨愉快地说:「那么,我们重新开始吧。」说完,在桌上摆好各式各样的酒。



「孝雄要喝什么?」



「我喝姜汁汽水好了。」



我们四人坐在餐桌前,我拿起装着烧酎的玻璃杯,翔太是罐装啤酒,梨花是白葡萄酒。「恭喜你!」每个人用不同的酒干杯。



我忽然想起天际线闪闪发光的景象,当时的光芒永远不会褪色,那一瞬间的光辉将永远照耀着我的路途。



「谢谢各位。祝我一路顺风。」儿子坚定地说。



石走る 垂水の上の さわらびの 萌え出づる春に なりにけるかも



岩上飞涧畔 蕨菜抽新芽 应是春来也



(万叶集八·一四一八)



情境:志贵皇子的欢喜之歌。从蕨菜嫩芽感受到春天气息而写出这首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