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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 津轻(1 / 2)



“这是三年前的二月,前往青森时候的事情”



第三个开始说话的是藤村桑。



现在仍然记得的,是在英语会话教室等待的时间里,藤村桑为了打发无聊在大学的笔记本上绘画的事情。来回的动笔以为是在做什么,结果一看是在描绘记忆中贺茂大桥的风景。我一表赞叹之情后,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小声说道。



但就算这样说,还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对绘画感兴趣了的样子。



“现在只是看看而已”她说道。



毕业后,听说她去了银座的画廊工作倒也是情理之中。



接下来是藤村桑的叙述。







我老公喜欢铁道,每年会有那么一两次,和朋友进行铁道旅行。我的话只要是有空也会一起去参加。父亲又有定期购买铁道杂志的习惯,看来是有这个潜质。按老公的说法我也是身体里的血液含铁成分较多的人。但就算这样,关于旅程我基本上是全权放手,要去哪全都是老公他们来决定。



以前真的是那种只坐铁路的急行军一样的旅程安排,而有我了之后也搞得不是那么紧张了。而岛君还开玩笑的说【前辈也通人情了嘛】



这个所谓的儿岛君是老公的同事,铁道之旅总是一起,买票和订住宿的也全是他。有时候那瓶酒就上我们家来了,也有特意跑到我工作的地方来看展示会的时候。就像是个弟弟一样的人。



有一天三个人跟往常一样喝酒的时候,就说到了【夜行列车】上面。



“玲子桑没有坐过吗?”



儿岛君一副意外的样子。“那还真可惜”



“这可不行哪”丈夫这么说。



儿岛君也点点头。



“说起夜行的话就是从上野发出的列车了”



“恩。穿过国境的长长隧道那边就是雪国了——”



“还非得是冬天。冬天是AKEBONO”



两人说着谜一样的话,【什么啊】我笑着说道,儿岛君告诉说。



“AKEBONO是卧铺车的车名”(あけぼの即为曙光的意思,译者注)



那是联结上野和青森的列车。夜里九点时分从上野发出,穿过越后汤泽来到日本海一侧再北上,第二天早上十点时分到达青森。老公和儿岛君是说卧铺车厢处于即将步入历史的边缘在那之前坐一次体验一下也好。但其实我看就是你们自己想坐吧。



我【那就坐一次看看吧】这么说道。



“儿岛君,票就拜托你了”



老公这样说后,儿岛君【了解】。



一如往常。







二月上旬的夜晚,老公和我前往到上野站。



夜里的上野站飘荡着一股难言的寂寥。月台的明灭带来昏暗之感,铁路前方夜的暗色中袭来的冷风也直吹站舍而来。



很快古旧蓝色的破旧列车【AKEBONO】滑入站台的时候,猛然间一股巨大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仿若所在不是东京,而是孤零一人伫立在极北町落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么孤单的感觉啊”



“这是夜行列车的好处了”



老公的喜悦溢于言表。



“这种旅行的风情真是棒的让人受不了啊”



但这种寂寥,和老公所说的旅行的风情似乎又有所区别。那是一种更加切实生动的寂寞。小学时从学校归家时,一个人走在长长的道路上,蓄水池的堤坝上那长长延行的影子里获得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也不清楚。我的心情变得有些低沉,但很快提着酒的儿岛君就出现在站台上,那种寂寥也像烟消云散一样。



儿岛君直接从公司就赶过来了的样子,大衣下的西装还没有脱。



“再来晚点就坐不上车了”



倒是还记得拿上酒还真是他的风格。说是早就在职场附近的居酒屋买好,和旅行箱一起放在了储物柜里了。



上了车找到所在的包房后儿岛君说道。【玲子桑,要不要换我这里来。这边的风景很不错,可是一直都在日本海一侧哦】



就这样和儿岛君换了车票。



晚上九点十五分卧铺列车驶出上野站。还不过只是穿过东京的街道,从列车窗外望见的景色仿佛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氛围。三人聚在儿岛君狭窄的包厢里,一边看景色一边干杯。



“明天是一直会到津轻铁道的终点哪”



那里有什么吗,这样问到后,儿岛君也只是侧着头【有什么呢】,老公也是【别问我啊】一副装傻的样子。这两个人总是这样我也是目瞪口呆了。



“总之行到终点是有意义的”儿岛君这么说道。“无所事事的活着可是绝对不会有在津轻铁道终点下车这件事的。这种人生,是我所讨厌的”



“儿岛君说得好”



“是,是,说的好棒,然后明天要早起对吧”



儿岛君和老公兴奋的看着时刻表。



铁路之旅的时候,要说就是老公会和儿岛君看着时刻表商量行程。我就是喜欢看着两人这样子,抑不住心动的我【其它的路线也不错啊】【这边能多呆一会就好了】说着诸如此类任性的话。老公他们此时就会先是一副头痛的样子,然后还是打开时刻表调整行程的那一刻正是我心底最快乐的。



明天的津轻铁道会换乘内燃机车,然后直到青森市,前往三内丸山遗迹附近之后入住酒店。像这样在脑中梳理行程的时候不觉间夜行列车已经通过大宫站前往高崎。车内熄灯后,从车窗流过的陌生的街灯美丽怡然。夜里的上野站所感到的寂寥感再次悄然靠近。



老公啜饮酒杯的同时像是叹息一般说道。



“坐上夜行列车就有了远行的氛围了啊”



街道中淡淡的明亮温柔拂过我们的面颊。







“穿过国境线上长长的隧道就是雪国。夜的通底变成白色”



这是川端康成【雪国】的名小说中的首句。



“夜的通底变成白色的描写,真的好美。就如现在一样”



疾行在前往越后汤泽的的长长隧道的时候,老公零落的一言。



到了这个时候,儿岛君拿来的两瓶酒已经都空了。老公可能是累了不停的打着哈欠,儿岛君则少见的保持沉默。车窗在隧道墙壁的压迫下,纯黑的包厢里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突然老公向我伸过手来。



“差不多了”



穿过长长的隧道,夜的通底变成白色。



仿若误入别的世界一样车窗的外的景色一转,我屏住呼吸。窗子对面铺展开来的是缠着白衣的山野。被雪埋住的住家的照明就像是让人怀念般的童话里的插图,即使隔着厚重的车厢,包裹着冬日山林的夜的静寂也足以想象。射入车窗的暗沉的雪明将包厢染成青白,那是让人对于周围一切顿感神秘的一瞬间。



“真像在那片风景中好好感受一下哪”



我眺望着雪景的同时叹息道。



“虽然这次只是路过,但总有机会的”



“要从我的经验来说的话,这种愿望大抵上都会实现的”儿岛君这么说道。



“那样的车站要不要下来看看呢,从车窗上看到的那个是什么呢之类的思绪穿过心间的时候,之后一定会前往那里的。即使当时会想这种地方大概不会来第二次了吧。还真是不可思议不是吗。简直就像是命运的牵引一样”



“儿岛君还真是浪漫呐”



“应该不只是我就是了”



“含铁丰富的浪漫主义者哪(喜欢铁道被挪揄成含铁丰富,译者注)”



就在老公和我对砍一眼相视而笑的瞬间。



突然,客室啪的一瞬变得明亮。浸润客室的青白消失,儿岛君哑然一样的脸庞如红豆一般通红,因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看回车窗的我和老公所看到的,是森林的暗处火星吹拂而上一点点远离的火焰而已。火焰消失之后,车内再次浸没在青白之中。



“刚才的是什么”老公小声道。



“好像是着火了的样子”



儿岛君大睁着眼睛说道。



按他的说法,暗森的尽头是积雪的平地,有一间房子就燃起来了的样子。【虽然是着火却又莫名有一种静谧的氛围】这么说道。周围的雪原和枯败的树木在炎光下染上橙色,仿若梦中的景色一般。【房屋旁边站着一个女人。面向这边招手的样子】



“别再说了,儿岛君”



背上莫名一阵恶寒。家就在眼前燃烧,这时反而对经过的夜行列车招手,会有这样的人吗。还是说在求助呢。



然而老公从心底就不相信儿岛君说的话。



“又在想着女人的事情那”



“玲子桑面前可以不要这样说我吗”儿岛君嘟囔道。



“我可是绅士”



“即使是绅士也是有妄想的”



“即使说是妄想也是有积极意义的妄想……”



“对夜半经过的列车求助也没有意义吧。有时间做这种事的话还不如赶紧联系消防”



“根本就感觉不到是在求助。就好像——”



儿岛君像要说什么,有沉淀了下去。【算了没什么】他最后小声道。



那之后很快,我们就回到了各自的包厢里,然而我对于夜行列车的摇晃还不适应,怎样都没办法睡着。在狭窄的床上辗转反侧之中,不知为什么唰的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呈现的,是那家在夜的通底下燃烧的房子。



很快我放弃起身,望着流泻过车窗的暗色风景。饮着在上野站小卖部买的瓶装水。墙上的扬声器放着小音量的古典月乐,和单调的铁轨音混杂在一起。



凌晨两点去上厕所时候的事情。



洗完手正准备回屋,就看到了儿岛君。他在连接部旁边站着,望着小窗外的风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儿岛君,在这里做什么呢”



“有点呼吸不畅。可能是喝多了”



儿岛君看我的眼神有点奇妙。



“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那个房子一直睡不着”



“那个房子?刚才那个燃烧的房子吗?”



“玲子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吗?”



“那个时候我在看你们两个的样子。而且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不是吗”



“虽然前辈不相信我,但我确实是看到了。燃烧的房子旁边站着个女人。就像是在招手让我过去的感觉——”



而后儿岛君叹息一声,【醉成这样还是第一次】略带调侃的说道。



“真的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啊”



“多谢。但真没事”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向儿岛君。他靠在摇晃的墙壁上,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满是不安的神色。







到达奥羽本线的弘前站是第二天早上的九点之后。



津轻铁道是从五所川原站到津轻中里站之间联结的地方性路线,沿线有作家太宰治的出生地。到始发站的五所川原的话从弘前需要半个小时的行程。我们急急忙忙从卧铺列车上下来,换乘上五能线的普通电车。



在电车里摇晃的同时老公就开始不时打起哈欠,虽然喜欢夜行列车,却是在夜行列车里睡不好觉的人哪。



“能看到车窗外的风景就已经很好了”



老公像是极力争辩一样说道。



我则是不知不觉中算是睡着了,头脑还是相对清醒。儿岛桑是意外的没事的样子,昨天晚上的事情似乎都忘了的神情。



五所川原站下车前往津轻铁道的站台的时候,寒冷的北国的晨间的空气以及飞舞而下的雪的关系,所剩无几的眠气也被吹散。栅栏对面五所川原的城镇如要被灰色的云压垮一般。持着信号旗的穿长靴的年轻站员一人,站立在线路旁深深的积雪中,注视着迎面开来的内燃机车一样,望着这样的景色站在站台上的同时,北国的寒冷浸染如身体的最深处。



“冷是当然的,这边已经是青森了”



老公一副理所当然一样带着欣喜的说道。



内燃列车是古旧的车辆,仿若时间溯回了一样。木质的地板湿意盈盈,古旧的窗棱间细雪飘舞进来。但是碳炉周围却是灼人一般的暑意。我们在燃炉旁边的位置坐下,把在车内买的小瓶日本酒各自分了一点。大白天的喝酒也算是旅行的极意之一,老公满足的这样说道。



从五所川原站开出的列车在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上疾走。灰色的天空上雪花不绝的落下,列车和铺卷而上的雪混合在一起,车窗外就如吹雪一般。白色薄纱的彼方,滞涩的火柴盒一般散乱的民家和工厂的房顶低矮相连。埋在雪中的农具小屋和水路闸门通过车窗。眺望着这样的风景,儿岛君骤然没来由的一句。



“那个燃烧的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猛然一怔。



“还在说这个啊,儿岛君”



“其实比起燃烧的房子,更在意的是那个挥手的女人吧”



“当然也有就是了”



“按你的理论的话,我们还会再去那个地方的”



“这个,但这个有点不太好想。越后汤泽的里山的一栋房屋,一般想来怎么也不会特意前往的。再说现在也早就燃成灰烬了吧”



这么说着,儿岛君向车窗看去。



“但,那个女性好像真的很漂亮的样子”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吗”



“反正我就是喜欢妄想啦”



乘务员走过来,默默地给燃炉补足碳。碳炉的热意和日本酒的醉意相映,通红的脸庞靠在车窗上,冬日的玻璃弹珠一样的气味涌起,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的感觉。



终点的津轻中里是小站,几乎没有别的人下来。



穿过检票口来到候车室,像是围绕燃炉一样配置的长椅上坐着两个小个子的阿姨。穿着长靴披着纱巾的她们宛若双子一样相像。炫目的逆光穿过染雾的玻璃窗,小声对谈的她们的身影变得像剪影一般。



“坐下一趟列车回去吧。大概还有三十分钟”



儿岛君这么说道。



“要不稍稍走一下?”



我们就沿着从站前延伸的小道开始散步。



通过政府大楼后,小型商店和理发店,游戏机店零散的分布。已成气候的园木所在的房屋处可以看出曾经繁荣的遗迹。然而往来的人几乎没有多少。满载着灰色的雪的卡车通过而已,自己的足音和呼吸声甚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静谧城镇。湿润的柏油路两侧被灰色的雪冻住附着,飘舞散落的雪花渐渐激烈。



老公如孩子一样的动作抖落头上和围巾上的积雪。



就像是身处梦中小镇一样的感觉。







“在这里要稍微拐一下弯”



儿岛君这么说道。



“这边,这边”



那是已经停业的古旧理发店旁边延伸而出的小路。一边追赶走在前方的儿岛君,老公一副讶异的神情。确实他的举动多少有些不自然。应该是第一次造访的町落,却仿佛好像知道要去哪一样。



穿过民家和公寓之间联结的小路,前方是被雪覆盖的空地。老公吃惊的小声道。



“这是要干什么,儿岛君”



他往空地对面一栋房子走去。



那是和北国不相称的,三角屋顶下的二层建筑。绿色的屋顶褪去色彩,白色的墙壁上有着巨人影子一样的暗纹。众多的窗户里皆挂着厚厚的窗帘。没有人在此生活的气息。就像是废弃在高原地带的洋式民宿一样,而想到这点的时候,后背上猛然一股恶寒奔走。



“这个家我有见过”



为什么会这么想不知道。



老公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走进站在那里不动的儿岛君,“怎么了”这样问道。



转过身来的儿岛君是一副恍惚的样子。和昨天半夜所见到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身体上积落的雪也不拍打。他无言看着我们,又再次看向谜一般的那栋房子。



“玲子桑,不记得了吗”



儿岛君这么说道



“这是夜屋哦”



这么说来我大吃一惊。



前年末的画廊的风景在脑里苏现。



工作地方的画廊,召开了一场名叫岸田道生铜版画家的展示会。岸田氏将在京都画室积藏的谜一般的【夜行】连作发表,是在死去三年后的事情。担当他的经纪人的,是京都的【柳画廊】。和我公司的社长从前代开始就练习紧密,所以听说能够召开这个画展也有这层关系。和柳画廊的交涉社长命令我来负责。而在展示的【夜行】连作中,有【津轻】这样一幅铜版画。眼前的房子,就和那幅画里描绘的房子十分相似。



展示准备结束的傍晚儿岛君来到了画廊,二人一起看这幅铜版画的事情掠过脑海。



“儿岛君,为什么来这儿?”



“走着走着就来了”



儿岛君仰头看着那间房子一动不动。



老公和我进入如水泥箱一般的车库,总算是躲离了普降的大雪。一边掸雪一边看着周围,车库里什么也没有。润湿的水泥墙边,已经生锈的儿童自行车,以及烧剩下到只剩底部的金属方形罐。【好想生火起来】自己这样的声音在荒凉的水泥墙壁间回响。



“没有人住在这里吗”



“好像是的,但这种事情无所谓了”



老公没好气的说道。“儿岛君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他说的是什么?”



我把铜版画的事情道出来后,老公侧头道。



“那还真是奇妙的偶然哪”



“所以最开始见到的时候,才会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个画家是有来过这里吧。但这样的房子有什么画的价值嘛”



咚咚敲击玄关大门的声音传来。向车库外看去,刚才为止还站在那里的儿岛君已经不见了踪影。看起来是准备向主人打招呼的意思。



“到底是在干什么嘛”老公小声道。



那副美丽的铜版画浮现在脑海。



永远持续如夜一般的天鹅绒的暗,以及以白色浓淡描绘出的三角屋顶的房子。从那二层楼的一扇窗户间,没有脸的女性探身而出举起手。仿若在绘画中向我们招徕一样。



突然老公的声音变得严肃。



“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这么一说我也注意到,儿岛君敲击玄关大门的声音异样般的越来越大。咚——咚——沉重的声音甚至抵达了车库。到底在干什么。那个声音明显超出常识,



仿若被恐怖驱使的人变得半狂乱想要突破那扇门一样。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冲出车库的瞬间,敲打大门的声音戛然而止。三角屋顶的房子返回静谧。掩盖着窗户的窗帘纹丝不动,宛若在大学中闭眼而立的人一般。玄关的大门还是紧闭,儿岛君的身影哪里都不见。







一边呼喊儿岛君的名字,我们对房子绕行一周。背面是不知是田地还是庭院的被雪掩埋的土地。栅栏对面是民家和杂木林一展而开。即使从背面看去这栋房子给人的印象也没有改变。仿若是没有表里的房子。窗户上的窗帘也是拉的严严实实,全然不见有人在这里生活的样子。转了一圈之后,我们又再度回到玄关前。



老公帮我掸头发上的积雪一边说道。



“我们冲出车库之前那一刻,儿岛君还在敲门。应该是没有藏起来的时间”



“那就是进到里面了?”



“也许门根本就没有锁。儿岛君注意到这一点走了进去。然后在里面看着我们找他的样子”



“但,这难道不是私闯民宅吗?”



“确实一点不像儿岛君那”



老公靠近玄关,抓住门把开始拉拽。果然上了锁。儿岛君的电话也有试着打,但好像关机了的样子。



“喂,有人吗?”



老公直接用手掌拍打玄关的门。



“果然好像没人的样子。越来越不明白了”



我们无计可施一样面面相觑。



现在也不适合马上报警。也许儿岛君有他自己的事情。但即便这样说,在 大雪中傻傻的等也不是办法。【暂时先回车站吧】老公的意见我也表示赞成。站舍里有暖炉,也有热饮可以喝。



“马上就能和儿岛君取得联系了也说不定”



老公在前面,步行在大雪中。



要跟上的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理由什么的也说不上来,但感觉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我像被吸引一样转身回来,走近玄关的大门。一边咚咚敲门一边仔细聆听。稍微等了一下,【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我伸出手握住门把。门已经开了莫名的什么好像在这样对我低语。即使这样,也没有推开门的勇气。昏暗房屋里屏息的什么东西,好像就在等门开的那瞬间向我袭来。我只是握着门把,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突然间肩膀被抓住,让我和门分开。



“从这里离开,快!”



老公的声音,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想是被拖拽着一样,远离那间房子。之后听老公说,我握着门把,对于他的呼喊也不回答只是一副茫然的样子。自己觉得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实际上可不止。



走在雪地上,我向三角屋顶的房子回头望去。雪的帷幕对面,那栋房子像再次闭上眼睛入睡一样。



距离下一趟列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津轻中里站里没有人影。我把手放在候车室里的暖炉上取暖,而老公则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装咖啡回来。暖意像是渐渐沁入身体。老公在候车室里来回踱步沉思着什么。



“本来是能坐上一趟车走的”



“……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那个房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儿岛君把我们带到那里去呢”



昨天夜里,站在夜行列车通道上的儿岛君的身影滑过脑海。那个时候开始儿岛君的样子就和平常不大一样了。像是被抛弃在夜半的孩子一样,他不安的神情仍然能够清晰的被我回忆起来。



“确实那间房子很奇妙”老公这么说道。



“回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去,只有那个房子没有积雪。这么大的雪竟然一点都没有,是因为屋顶上有暖气设备吗。但又没有人生活的感觉那”



像是自言自语的一段独白后,老公又小声道。



“……儿岛君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那个时候想起的,是学生时代的某个事件。



英语教室的一众同学前往的鞍马祭。那天夜里消失而没有回来的长谷川桑的事情。



和长谷川桑是非常好的朋友。



不止限于英语会话教室,两人还经常去这去那。一点都没有在意她是上一届的可以说是前辈身份的人。长谷川桑和国文科学生的我同样喜欢绘画,所以休日的时候两人经常穿梭在市内的各个美术馆,有时还会去大阪和神户。在一起会感到那么自在的人在当时是没有别人。就像是小时候的时候开始一直在一起的亲近感一般。



她失踪的时候当然有很震惊。但要怎么说呢,【她的话这种事情也是可能的】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偷偷想过。



即使再亲近,她都是一直给人一种神秘印象的人。她这种人的中心有着暗夜一样的感觉,不安一样的伫立,对周围人的温柔,看穿人心的敏锐,所有一切仿若都来自于那片阴暗的地方。她喜欢夜里的散步,也许就是导致我这么联想的发端。在她的盛情下,二人不止一次进行长长的【夜的冒险】。每逢这个时刻的长谷川桑看起来是那么的生动实在。



在回想当时的事情的过程中,才意识到直到现在自己都还在回避关于她的记忆。



津轻中里站里一边等待儿岛君的联系,想着长谷川桑消失的鞍马的夜晚,那天晚上,将她吸入的洞穴,也许现在还在同样的位置。







老公和我于津轻铁道返回五所川原站,进入从车站稍行的交差点的一处二层咖啡店。想着前往青森之前先吃了中饭。以古董和观赏植物装饰的店内流淌着静静的音乐,洗食器的声音和嗫嚅的婉转平复着心灵。



老公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这也是当然的。在津轻中里等待的时候,儿岛君终于是来了电话,也知道了他就在那栋三角屋顶的房子里。



老公询问理由【之后再说】也只是这么回答,儿岛君一副想要马上结束电话的感觉。如果如他所说的话,我们在到处找儿岛君的时候,他就屏息在那栋房子里。这也太不像儿岛君了。是因为卷入了什么麻烦中了吗——老公做出这样的猜测也是合理的吧。



然而儿岛君对于老公的担心只是一笑置之。



“之后会追上来的,代我向玲子桑问好”



乘坐津轻铁道返回五所川原的时候,老公也一直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



一边喝着饭后的咖啡我说道。



“没什么事那是最好了”



“昨天夜里开始儿岛君就变得奇怪了”



我把昨天夜里去上厕所的时候碰到儿岛君一事说了出来,老公一副沉思的样子,【燃烧的房子吗】这样说道。突然间我后背一凉。实际上就像到现场一样,埋在雪中的空地的最中央燃起的房屋。一定是我的神情僵住了吧。老公拽着我的手【没事吧】这样说着。



“你好像也被那栋房子魅惑住了一样那”



“想要去开门突然就变得恐怖起来”



咚咚的声音复苏在耳边。那真的是儿岛君敲击玄关的声音吗。同时又感觉那个时候儿岛君已经被关在在那个谜一样的房子里。那个咚咚也许是儿岛君想要逃出去的声音——。当然这只是我的妄想,没有任何根据。



“所以暂时变成二人旅行了。等儿岛君追上来,再找他算账”



老公像是给我打气一样说道。



我们返回到五所川原的车站前,联系出租车公司把我们一直送到三内丸山遗迹。预定住宿的宾馆虽然就在青森站附近,从遗迹到青森站为止是有巴士往来的。



做出租到三内丸山遗迹大概四十分钟的路程。穿过五所川原的街道进入高架上的车道后,被湿气氤氲的窗外被雪埋没的田园以及苹果林铺展开来,右手的远方岩木山的山影依稀可见。



听着老公和司机的闲聊,我有点昏昏沉沉起来。断续的睡眠是不快的。前夜开始发生的事情一一闪现在脑里又消失。那里应该有些脉络或者线索一样的东西,但是现在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抓住。



又是被老公摇着肩膀,我一下子起身。



“到了”老公这么说道。



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停在了被雪埋住的巨大建筑物前。从车里出来后凛冽的风不若说让人心底舒畅。我们在空无一人的接待处换上长靴进入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