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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歌神(2 / 2)




那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被播映出的一家族所有人都活动着,笑得那么有朝气,但现在都已不在人世。而那笑靥、那举止、那份对待摄影者的慈爱,这一切都只存在于这已然落幕的故事之中。



拉缇梅利娅一声不响,只是一直看着过去存在于这宅邸的光景。



不停传进耳中的门铃声和发电机的运作声,感觉刺耳恼人。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沉浸于影像中的拉缇梅利娅,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倏地耸起肩膀。



“哦噢噢!”



转过头,歌神就站在那里。悬浮在一片幽暗中的翡翠色虹膜。抱在腕中的猫现在还在睡着。



“竟然让这个我都没察觉到气息,算你有点本事……”



藏住心中动摇,拉缇梅利娅做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歌神对其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影像。



“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都死了哟。说是被杀死的,就在这个家里。”



“这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拉缇梅利娅和歌神,两人并肩一起观赏者影像。



拉缇梅利娅悄悄地,瞄了眼歌神反射着光线的脸庞。翡翠色的眼瞳中映照着过去曾住在这里的一家人的身影。



眼睛一眨不眨的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在看着这影像的呢?这无从而知。



祸津神是由依代为媒介而诞生的。常年被使用的事物、或包涵了强烈的意念的事物。传说是灵魂寄宿于其中,才诞生了祸津神。在其中也有继承了依代中的记忆的祸津神,而这歌神又是如何呢?拉缇梅利娅暗忖着,窥伺着她的侧脸。



歌神的依代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影像结束,拉缇梅利娅停下让胶卷空转的转盘。



投影机投影在墙壁上的四边形光幕,朦胧地映照着地下室内。



拉缇梅利娅向她询问:



“你……还记得吗?这些人的事情。”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们是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们是我一直想要见到的人。一直、一直都想要见到的人……”



抹着眼角的歌神,她的举手投足,拉缇梅利娅在其旁边静悄悄地注视着。



歌神抬起头,将灰猫贴紧怀中。



“找到了吗?这孩子的名字……”



“啊——……,还没。”



“这样。”



歌神黯然低下头。



拉缇梅利娅坐在桌子上,偷偷看向她的腹部。周围昏暗没办法看清,不过既然都贯穿了腹部,那一定是重伤不会错。真亏她还能站得这么端正。



“……我说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猫的名字?”



歌神沉默了半晌,深深吸进一口气。



然后将之前的伤感的歌曲,短短的吟唱了一句。



——请把我给找出来,请把我的名儿叫。



“……这首歌,是这孩子教给我的。”



这么说着,紧紧的抱住灰猫。



“诶……?猫教的?”



“……嗯。它对我很重要。所以说,我想叫出着孩子的名字……”



歌神的话语,令拉缇梅利娅豁然开朗。



“你的那份心情,我也懂呐!我也一样,养着一只黑尾鸥。但是啊该怎么叫它好就是不知道有木有?反正是要叫它,那就想要用可爱点儿的名字来叫它呢。”



“hei……wei ou……?”



歌神歪着小脑袋。拉缇梅利娅一脸得意的神情教给她。



“没错,就是黑尾鸥。它还会‘喵嗷——、喵嗷——’的叫,看起来味道可好了!”



歌神抱着猫,愕然地皱起眉头。



“……要吃了它吗……?”



“当然了。你也是要吃的对吧,那只猫。”



“……才不会吃呢。”



“为什么?你和我都一样,是祸津神不是吗?”



歌神瞪圆了眼睛。



“……你,是祸津神吗?”



“蛤。明显是祸津神嘛!你还把我当成是人类了?真是失礼。”



“但是,你看……。我不明白。为什么祈祷士和祸津神待在一起?”



“阿七是前•祈祷士就是了。我才不是喜欢才跟他待在一起的。那家伙,可是我的盘中餐。我为了有朝一日吃了他才在他身边待着的。”



拉缇梅利娅瞥了进到地下的入口。七日现在还没有挥来,不过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



“……那家伙从人类手里接来委托,到处跑着杀祸津神。就算是你也会斩了。为什么你不逃啊?”



“……我,哪里都不会去。这里就是我的归宿。”



“嗯嗯”



“……”



看着保持缄默的歌神,拉缇梅利娅歪着脑袋。



“……那只猫,你不会吃它对吧。那么你吃什么东西?”



“吃很多种东西……”



“嗯嗯”



一直窝在这宅邸里,到底要怎么获得食物呢?她是在忍着饥饿也说不定。



“……我是,你饿不饿?”



拉缇梅利娅决定要把从七日的点心盒里偷出来的棒棒糖分给这个可怜的祸津神。而歌神意外的,也知道这种糖果。



“因为这个经常被祭供过来……。我喜欢布丁味的。”



拉缇梅利娅从剩下来的三根中选出了布丁味的。这也是拉缇梅利娅自己最中意的口味。虽然万般不舍,但是又心想着再去偷就好,把它递出去。



两人并排坐在桌子上,舔着棒棒糖。



鼓起脸颊吃着棒棒糖的歌神忸忸怩怩地低着头。偷偷地瞥着拉缇梅利娅的脸,一旦视线相遇就马上撇开。



那举止就像是小动物一样。这个少女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激发着他人的保护欲。



“……怎么了?不好吃?”



“好吃,但是……错过了说‘谢谢’的机会。”



“真笨呐。像这种话,只要在想说的时候随时说就好了。”



“……谢、谢你……”



脸颊染上红晕,惹人怜爱地轻声呢喃。拉缇梅利娅不禁满心喜悦,为如何作答感到迷茫。压抑住迳自向上浮的嘴角,说着“你这样完全不像话!”然后捏起歌神的脸蛋。



“哇啊”



“你这样就缺少了笑脸因子!要传达感谢的心情,就必须笑得更开才行。你看着。”



说完,拉缇梅利娅做出心花怒放的笑脸。



“谢谢!”



“……”



“怎么样?有看到爱心或是星星的特效没有?”



“没见到……”



“那就是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呢。”



拉缇梅利娅用鼻子哼出歌曲。是歌神所唱的慢节奏的歌曲。唱完一段之后,对身边坐着的歌神轻声说道:



“听了你的歌,总觉得内心像被针扎一样作痛。”



“……那一定是因为我在一个人独唱。但这次不一样了。要是有两个人一起唱……歌的表情就会改变。”



“表情……?歌还有表情吗?”



“你唱唱看。”



被歌神催促着,拉缇梅利娅再一次用鼻子哼歌曲。



歌神抚摸着放在膝盖上的灰猫,悄悄地让歌声重叠。



两人一起歌唱。



——“要是星期日快来该多好啊”“在他忘记我之前”



对拉缇梅利娅来说,和别人一起唱歌,这还是第一次的体验。让七日去唱歌是不存在的,至今为止,也从没有遇到过可以一起歌唱的对象。



歌神调整音高,让歌声相应和,萌生出和声。和刚才所听的抑郁寡欢的歌是一样韵律。然而和歌神的歌相应和之后,拉缇梅利娅变得心潮澎湃。在之后,这首歌也勾勒出轻快的节奏。



歌乃是映出歌者内心的明镜。而且歌神有着可以给听歌者的内心情感带来强烈波动的能力——“心照之歌”。因此根据歌的不同,会施展出显著的效果。



听到悲伤的歌声会令人忧郁,听到欢快的歌声,情绪也会随之高昂。



“你的这个能力真厉害!没想到只是唱歌就会这么快乐。”



“……这只是我的感情,感染到了你……”



“呃——,也就是说,你在刚才也乐在其中啰?”



拉缇梅利娅贼笑着,偷窥歌神的脸。



面对那像是在戏弄她的表情,歌神闹小别扭,将视线撇开。



“……也没有。只是因为你是个大音痴,所以觉得可笑罢了。”



拉缇梅利娅再一次捏起歌神的脸蛋。



“啊唔”



“我当然比不过你了。我拉缇梅利娅可是喰神!”



被捏得眼眶噙泪的歌神,轻揉着脸颊问道:



“……‘拉缇梅利娅’是什么?”



“就是我的名字,拉缇梅利娅。”



“……你有吗?名字”



嘴里呢喃着,歌神横躺在桌子上。



“真好呐……。跟那个人一样。那个人也有名字。很漂亮的名字,是用花名取的。”



“那个人?是谁?”



“……正在周游这个国家的祸津神。在听了我的歌之后,在这个宅邸歇脚,陪我住下来……”



歌神依旧横躺着,用有些失神的眼瞳,注视着虚空。



“她教给了我许多事情……。携带着剑的人就是‘祈祷士’,这件事情也是那个人告诉我的。说他们都很危险,不能去靠近……”



歌神说,她和“那个人”曾一度一起生活过。



虽然时间很短,但确实在这个宅邸中滞留过。



“但是,那个人已经走了。所以我又……孤身一人地唱……”



“……你说她有用花名取的名字对吧?那个‘那个人’难道是女的?”



“嗯。难道你认识?”



“那个人,说不定是阿七正在找的祸津神。那家伙为了斩杀有着花的名字的祸津神,而到处接手委托来收集情报。她的名字叫什么?”



“……不告诉你。”



“哇,你还倔得不行。又不会少块肉,告诉我嘛。”



“不说。因为要斩杀她不是吗?你们是,敌人……”



“……这样啊。是敌人呐。”



啪嗒啪嗒。从歌神躺着的桌子边,赤红的血淌落下来。果然伤口没有被堵上。虽说祸津神都有着强力的治愈力,但祈祷士所持的军刀,是为了赋予祸津神致命伤而由特殊的素材作成的。



歌神的额头,浮现出玉石一般的汗珠。呼吸也渐渐紊乱。



拉缇梅利娅从桌子上跳下来。



“……被那把剑砍到了,真的很痛对吧。”



用手触摸歌神的腹部。



“呀,要做什么?”



伤口上还带着热度,摸上去暖暖的。这是她并非没有实体的幽灵,而是祸津神的证据。



“别碰、拜托。疼……”



“我们是,敌人,对吧。”



“……?”



既然跟随着七日。对拉缇梅利娅来说,这个孩子和她就会成为敌对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呐。要是那个人是幽灵该多好呢——我竟然会有像这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幽灵,就可以吃。拉缇梅利娅舔舐黏在指尖的血。



“抱歉了”



拉缇梅利娅大大地张开嘴巴,紧紧地凑上歌神的腹部。



× ×



拉缇梅利娅正放松背脊靠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等待着七日。



看准了七日和来访者谈话结束走回来的时机,跳到地板上。



“锵锵——,快看!这身怎么样?”



“……你把她吃了吗?”



“吃了呀。又无所谓对吧?反正那孩子是祸津神。”



拉缇梅利娅一边走向七日, 一边将“换装升格”后的衣装秀给他看。



那是一身和歌神相似,中世纪欧洲贵族风的衣装。轻飘飘的裙摆,还有裹在腰间的束腰,虽然有一些紧,但这样可以让身材看起来更加纤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



拉缇梅利娅将染上灰色的长发高高撩起。



“我准你给我起名字。”



“‘乌塔梅利娅’。”(译注:“乌塔”与日文中的“歌(うた)”音近。)



七日只是瞟了她一眼就已经把名字取好了。很明显是在敷衍了事。看的时候都没有停下脚步。



“喂喂!你给我好好看看。‘换装升格’之后的这个姿态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毕竟消化完之后可就要变回去了。”



拉缇梅利娅绕到七日的面前,拉住他的袖口,强硬地把他推到沙发上。



扬起的尘埃飞舞,七日露骨地做出不耐烦的表情。



拉缇梅利娅跨座在她的身上,在其耳边呢喃:



“都说了让你好好看看。……这里可有一个不得了的发现。”



跳到沙发前的矮桌上。把它当做T台,踩着模特步,然后三百六十度回转了一圈。



“锵锵——”



拉缇梅利娅的耳朵立了起来。不是长在脑袋两边的耳朵。而是长在头顶的灰色、玲珑的兽耳。



“我知道那孩子的依代了。万万没想到、那竟然是——”



“是猫吧。那家伙抱在怀里的那只灰色的。”



七日叹了一口气,将手肘摆在沙发的扶手上。



被先说出来有些不爽,不过拉缇梅利娅还是点点头。正如七日所言。歌神的依代就是灰猫。看起来像是在睡觉的猫,其实已经死去了。



诞生出祸津神的依代,只要祸津神没有死,就不会腐败。依代如果是花或是草,就不会枯萎,如果是电视机或是冰箱这样的电器,就会一直运作下去。



灰猫的确是在歌神的怀中呼吸着。然而其灵魂已经被召至神的身边,绝对不会再睁开眼睛。



自从失去家人,灰猫就一直在这座宅邸中啼鸣着。它到底有没有认识到家人们的死,这点无从而知。也不知道它是在殷勤地等待着家人的归来,还是明白了无法再度见面的事实而继续着啼鸣。



猫最终耗尽气力,死去。



而留在宅邸中强烈的思念,寄宿于猫的尸体上,诞生出了祸津神。



然而即使变成了祸津神,它依旧继续唱着歌。将悲伤、凄切,都寄托于歌声中。



不在意这歌会被谁所听见,只是继续地歌唱。



“连尾巴都长出来了哟?喏。”



拉缇梅利娅提起裙摆,摇摆着从腰盘长出来的尾巴。



吃了歌神身体一部分的拉缇梅利娅变成了附有其特征的姿态。



祸津神的外观或是能力等,有时会继承依代的特征。所以可以通过喰神的“换装升格”来找到关于对手的依代的线索。



虽然有头纱还有裙子遮掩着,不过估计歌神也长有猫的耳朵和尾巴等东西。



“真是吃惊啊,没想到猫本身就是依代。原来还有这样的情况。”



“要说到活得异常长寿的猫,事例还是有不少的。传说还有活过十年,就会褪下尾巴。二十年,开始吃人肉。三十年,就受到祭祀的猫。像这样怪变的猫呢,就是在哪个时候死过一次,变成了祸津神。虽然那个歌神岁数还不大,但将来可会变得越来越棘手。”



“……果然,她不是幽灵呢。”



“如果只是残留的思念在彷徨的话,说不定就会是幽灵了吧。但要是作为祸津神诞生下来,就不得不斩了它。你把那个祸津神怎么了?”



问着,七日站起来。



“都说了,我吃了呀。所以说已经不在了。回去吧?”



“拉缇梅利娅”



七日注视着站在桌子上的拉缇梅利娅的脸。



“你为什么要庇护着她?是被歌所蛊惑了吗?”



“哪儿来的庇护。我真的吃了,一点不剩。吃的贼快了,一眨眼就全下肚里了。”



“那在你身后的那个是什么?”



“欸”



拉缇梅利娅回过头。在楼面的入口处,歌神站在那里。



把灰猫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是心有愧疚一样,把视线移开。



“你、你呆在那里做什么……”



拉缇梅利娅的表情扭曲了。



“你干嘛跑出来!我不都让你快逃了嘛!”



“……我没有可去的地方,无论是哪里……”



歌神抬起视线。在视线的前方,有七日在。



“而且,还没有帮我找到,猫的名字……”



“我可没有说过我会找到就是了。”



七日不动声色地绕过桌子。



一瞬,周围的气氛剑拔弩张。七日的右手已经摆在的军刀的剑柄上,



“……果然”



拉缇梅利娅凝视着七日的一举手一投足。任何动作都会有征兆。为了不错过那短短的瞬间,她把脚踩在桌子边沿上,注意着七日的动作,弯起膝盖。



七日向前,踏出一步。在下一瞬间,拉缇梅利娅也蹴击桌子,向前冲刺。和七日并肩跑着。



七日很快。但是只论身体能力,人类远远不比祸津神。



在七日来到歌神前的瞬间,拉缇梅利娅跳起来,踢出右脚。



磅——



从头上落下的踢击捕捉到七日的身影。但是七日以手当作盾牌挡住。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我的台词。”



身体一边下落,拉缇梅利娅踢出另一只脚。而七日轻易的将其躲避。



“你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想斩她。明明都还没有找到名字不是吗!”



“你傻啊。我是为了斩了她而来的。才不是为了找名字。”



侧身闪过白刃,拉缇梅利娅站在歌神的身前。



“你啊,就算不逃你也至少躲一边去!我也不一定可以打赢他呢。要说为什么,我今天连一点饭都没有吃!”



“但是,还不知道名字……”



“那家伙是找不到猫的名字的!”



“怎么会……。我们的约定呢……?”



“那家伙,他才不是会遵守和祸津神之间的约定的那种……”



“所以说,我在一开始就说了吧,我不干。”



——好过分的混蛋。拉缇梅利娅视线饱含敌意瞪着七日。



七日叹了一口气。



“真麻烦……。既然你站在那里,我把你想成是我的敌人没问题吧?”



“我才不会让你斩到她。这孩子只是在唱歌而已不是吗。这有什么错了?”



“有因为那歌而想要寻死的人。”



“那你想让她怎么做才好!要是她想哭了呢?要是她感到悲伤了呢?是祸津神,难道就连歌唱都不被允许吗!?”



七日沉默半晌,作答:



“……正是。”



“别太过分啦!”



拉缇梅利娅展开她的十根指头。指尖变化成锐利的钩爪。



七日将剑刃对向这样的她。七日的架势仅仅是将军刀的刀身摆在身前而已。而也光这个动作,就消除了所有破绽。



虽然就身体能力,是祸津神更高,但是七日有着技艺。七日挥舞的军刀有多么快,拉缇梅利娅心知肚明。没有自信可以一直闪避下去。



不谨慎地近身是行不通的。然而背后有着必须要保护的歌神在,也没办法靠速度迷惑他以此使其露出破绽。



——阿勒?这就已经陷入死胡同了?



拉缇梅利娅已经开始内心焦躁。杵在原地不得动弹。



就好像稍微把视线一离开,就会被扑入近身,就连从七日身上挪开视线都做不到。



才刚开始败北的预兆就这么浓厚,拉缇梅利娅在如此逆境中想起了歌神的绝招。



脸颊松缓露出讽刺意味的微笑。



“真可笑……第一手出的就是绝招……”



是从拉缇梅利娅深深吸气的举动中就看出来端倪了吧,七日采取了行动。



然而,还是拉缇梅利娅那一方更快。



拉缇梅利娅发出尖叫。那是刺穿敌人耳膜,使其停止动作的巨大音量——“心溃之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玻璃窗震动,头顶的吊灯摇摆。



七日紧皱着脸,停住了脚步。破绽,露出来了——。



“呀哈!”



拉缇梅利娅飞奔而出。七日抽开身体,勉勉强强躲开挥舞而来的钩爪。



第二击、第三击。拉缇梅利娅的攻击没有停歇。不让七日有反击的机会。



巨大的声响不知是不是还在脑中回响,七日足下蹒跚。



拉缇梅利娅没有放过这个弱点。纠缠不休地放出扫荡腿,七日抬起膝盖来闪避。紧接着七日掌握不了平衡,在其背后,拉缇梅利娅踏实了地面。



“我……很快!”



得到了歌神所拥有的敏捷性,拉缇梅利娅的速度变得更加的快。



第七击、第八击。在放出第九击的时候,终于撕裂了七日的手臂。



“……啧!”



“是血……!”



飞溅出的七日的鲜血,其香气挑逗着拉缇梅利娅的鼻腔。



“是血。血。阿七的血……!”



拉缇梅利娅心潮澎湃,更加增加了攻击的次数。钩爪不断地挥向专注于防御的七日的身体。虽然七日一直避开着致命伤,但拉缇梅利娅的十根利爪,切实地撕裂着他的躯体。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



拉缇梅利娅挺身上前,在察觉到七日一瞬间释放的杀气,侧开身体。



什么东西擦过鼻尖飞去,那是小刀。



“好……惊险!”



那是用和军刀一样的材料制成的,用来杀祸津神的小刀。



向后跳跃拉开距离。无敌的连击也暂时停了下来。但是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回报。七日的全身浴血,一副随时都好像要膝盖跪地的状态。



“咕嘿……”



脸上自然地漏出微笑。可以赢他。如果是现在的话可以杀了他。杀了他,把他吃了。



她不会将视线从七日身上离开。虽然已经确实地看到了胜机,但还不可以大意。



七日携带着拉缇梅利娅的依代。依代乃是祸津神的弱点。要是那个被攻击了,一切都完了。



拉缇梅利娅瞳孔收缩变细,盯着七日无力垂下的手臂。



虽然至今为止用过许多不同祸津神的能力袭击七日,不过每一次都会被反扑。但是这一次不同。拉缇梅利娅学到了。最必要的就是速度。在七日将手伸进口袋里之前,可以再次展开攻击的速度。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速度,现在的自己已经得到手了。



一边牵制着七日,她舔舐指尖的血迹。随之颤抖游走全身,被令人心潮澎湃的幸福感所包裹。只要舔一舔,就意识恍惚,力量从体内脱去。



这可不行,拉缇梅利娅如此告诫自己。还不可以沉浸于其中。但是怎么也没办法抑制去舔。食欲受到挑逗,想要更多、更多。



那是特别的血。别致的肉。



嘶溜,舌尖舔过嘴唇。



“啊啊……爱煞你了,我的美餐。”



“……你心情可好啊。”



七日的手向衣服内侧的口袋伸去。这和预想的一样。行动是由先兆的。只要有这一双洞察眼,有这野兽一般的爆发力,就可以在七日攻击依代之前,将他解决掉——。



拉缇梅利娅突击。将七日取出荷包的手的手背撕裂。



“你这……混蛋!”



拉缇梅利娅在空中握住荷包。



“我成功了……!”



这一瞬,拉缇梅利娅的情绪高昂到了最高潮,全身颤栗。至今为止一直被绑作人质的弱点,终于夺了回来。这正是逃出七日支配的瞬间。



军刀挥来,拉缇梅利娅扭转身躯,在空中回旋着躲开。



“太慢,太慢了……!”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在闪避了军刀的同时,用尾巴拍打七日的眼睛。



“捣瞎眼睛——接着是”



在落地的同时,从七日的脚下,垂直地将脚高高踢起。



“上段踢!——”



脚踵直击七日的下巴,七日的身躯漂浮在半空。



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连击转移至空中进行。追着七日高高跳起的拉缇梅利娅欲将右手的钩爪剐削他的喉咙,手臂高举、挥下。



“去死——”



七日,在空中扭转身躯。



错失良机被躲过的拉缇梅利娅的右手上,不知何时,上面已然插着一把小刀。



“——咦?”



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弄明白这件事之前,喉头已被手指狠狠掐住。



“唔”在声音被硬生生捏毁的下一瞬间,天地反转,猛地被砸在绒毛毯上面。



“嘎啊……!?”



后背受到强烈的拍打,喘不过气来。倒地的拉缇梅利娅的胸口,很快就被七日踩在脚底。脚踵陷进肋骨之间。呼吸不了,拉缇梅利娅哮喘着。



她的表情,被不带感情的黑色眼瞳,静静地俯瞰着。



“……只是把能力吸取了,但是你,有承受着痛苦毅然歌唱的气概吗?”



拉缇梅利娅的左肩,刺入了军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缇梅利娅尖叫着。



为她的烦人劲,七日微微地皱起脸,却没有一点想把脚从她胸口挪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拉缇梅利娅的衣着发光,化作光粒弹向空中,消失不见。因为只是喝了一点血所以消化得也快。比预想更早地变回了原来的衣服。



七日把军刀拔出来,将其尖端再一次捅进她的肩口。



“就算是你,这么一刀斩下去,这手臂也不会再连在你的身体上了吧。”



“……哈啊、哈啊……”



“快把依代交出了。你也不想失去手臂吧。”



“我不干。这是我的。你爱杀,下手不就好了……!”



拉缇梅利娅紧紧捏住手中的荷包。



“我不会杀你。你是必要的。别再让我重复第二遍。把依代交出来。”



“那你自己来取不就好了!利索地把这只手臂斩下来取啊!”



“不行。要你,自己,给我递过来。”



七日淡然地催促道。



“我要把你杀了……!绝对要,把你吃了……!”



拉缇梅利娅用手腕藏住眼泪,将另一只手里的荷包交出来。



“吃了你、吃了你……!绝对要吃了你……!”



“啊啊,会给你吃的。在我死了之后呐。”



七日轻描淡写地从拉缇梅利娅手中夺走荷包。



“……所以说你直到我死去为止,一直要待在我旁边。”



喘了一口气的七日将脚从拉缇梅利娅身上移开,身体转向歌神的方向。



看着两人攻防的歌神,微微地颤栗着。



畏惧于接近而来的七日,她向后退。



“……为什么……难道不是、同伴吗……?”



“你那眼睛是瞎了吗。我是人类,那家伙是祸津神。”



看着互相对峙的七日和歌神,拉缇梅利娅趴在地上。



“等一下,阿七……!”



将手伸直,但是身体里面传来疼痛,就连动也动不了。



——那么至少也得……,这么想到,大声地吼着:



“那孩子的歌,会令胸口有像被紧紧揪住一样的酸楚!在听了之后,不知怎么的内心就会变得很苦闷……!”



“我当然知道。”



“但是胸口最酸楚的,是那孩子自己!都唱出了那样寂寞的歌声,最最寂寞的人……就是那孩子她自己。最最悲伤的,就是一直歌唱着的她自己啊!”



“知道。所以我才要斩了她不是吗。斩杀了她……给她个了结不是吗。”



站在歌神的眼前,七日宣告到:



“……是‘可菈梅尔’。”



“……什么?”



“从住在外面的居民那里问来的。那只猫的名字,是可菈梅尔。”



歌神恍然大悟,视线落向抱在怀中的灰猫。然后像是在熟悉这个名字一样,在嘴里一遍一遍咕哝着。



“可菈梅尔、可菈梅尔……。真是好名字。”



“已经可以了吧。我斩下去了。”



歌神抬头望着七日。自然地,做出将脖子递出来的姿势。



“……你这个人,总是在说这句话。”



“那还真是抱歉了。这么野蛮。”



七日这么道歉。然后将刀身架上歌神纤细的颈项。



她将眼帘紧紧闭住。拉缇梅利娅不忍卒睹,将脸伏在地上。



——咣啷啷——!



窗户破碎发出的嘈杂声响于楼层中回荡。



打碎了楼层的窗户而现身的,是一大帮子人。性别、年龄、体格都各不相同的人们。他们都带着同样的头带,穿着粉色的T恤。



——“守望悲伤之会”。在T恤上,写着这样的印刷文字。



其中的会员几乎都是附近的居民们,他们都为歌神的歌声所着迷。他们就是同不动产商,围绕幽灵宅邸展开争议的团体。



“快放开那位少女!”



戴着眼镜,黑发间掺杂着着缕缕银丝的中年男性,对着正要斩杀歌神的七日嘶吼。不符合年龄的粉色T恤穿在他身上看着都辣眼睛,而他的表情却精悍勇猛。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不是祈祷士吗。那果然是在说谎没错吧。”



“……确实不是祈祷士。是前•祈祷士。”



“你这男人真不干脆。……最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正要斩她这一事实。斩这个宅邸的幽灵!”



那个像是头领的中年男子,飞溅着唾沫星子,粗暴地喊道。



拉缇梅利娅依旧搞不清楚状况,正困窘着,随之发现了刚才在路上过来搭话的妇人。粉色的头巾加上T恤,她也装备着“守望悲伤之会”套装。



“看呐,就是那个孩子!那孩子就是歌唱的幽灵!”



被用手指指着,集众人的视线于一身,歌神感到茫然。



向着正往后退的歌神,众人大声叫喊:



“我们会救你的!”“不用再害怕了”“快到这里来!”“快啊!”



“……怎么回事……不要。”



歌神摇着头,跳上台阶边的扶手上。



“啊啊!”一大帮子人顿时人声鼎沸,纷纷伸出手来。



“幽灵要逃走啦!”“等等!”“我们是你的好朋友啊!”



畏惧着成群的人类,歌神躲进二楼的深处。



再一次让歌声逃掉的七日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中混杂了恼火。



“……可不可以请各位不要妨碍我的工作呢?”



像是头领的那个男子额头渗出冷汗,却毅然挺出胸膛。



“你难道要说,将剑刃指着那个孩子就是你的工作吗?”



“是没错啦。”



“这是谁指派你的。还不快坦白。我们都已经大概知道能猜到了。反正在暗地里捣鬼的就是那不动产商对吧。”



“把他们抓过来了!”



被从中庭走来的众人架住两肋,龙虱和水黾两人登台亮相。



“快放开,你们脑抽了吧!俺不认识这个男人!”



龙虱把脚四处乱蹬,激烈地做出抵抗。



相比较,水黾则十分冷静。从容不迫地推了推眼睛。



“我们之间是没有关系的。你们有证据吗?证据呢?”



“对嘛!这都是那个前•祈祷士擅自干的事情。俺才没有雇用他咧!”



像是头领的男子站到被迫跪在地上的龙虱面前。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祈祷士是前•祈祷士呢?”



“啊?不。……直觉。”



“退治幽灵的幕后黑手果然就是你对吧。为了让我们失去买这栋宅邸的理由,于是提出退治幽灵的委托。因为你知道了我们是为了那个孩子才愿意掏钱。但是,不管是这栋宅邸,还是那个孩子,都不是属于任何一个人的东西。你所做的行为是非法入侵、损坏他人物品!”



“俺都说了,俺不知道!”



头领背向抓狂的龙虱,向七日提案道:



“也就是说,你只是受人之雇的前•祈祷士了。那么我们就以两倍支付这个男人所提出的报酬吧。相反的,可以请你保护她吗?保护住在这个宅邸里的,那个孩子。”



“保护……?”



七日环视这个楼层。



一身粉色的居民们,都屏声敛息观望着他的决断。



七日再一次吐出叹息,像是为了让所有在场的人听清楚,大声说道:



“所谓的土豪啊……。是不是都闲着没事儿干了。对你们来说,那个祸津神算是什么呢。大伙儿的宠物?还是会放歌的广播?你们是犯傻了吗。那可是祸津神!为人类召来祸害的灾祸!”



感受到了楼上传来的动静,拉缇梅利娅抬头向上看。



歌神在二楼的走廊里,漏出半边身躯窥探着这里。听着七日所说的话。



“你们可不要太得意了,真是成何体统。那东西可不是能让你们沉浸在怜悯中就能饲养得了的。竟然让我去保护她更是可笑至极。灾祸是养不了的!”



七日站在像是头领的男子身前,瞪着眼镜的深处。



“要是那家伙想要吃人了,首当其冲被她盯上的就是这个街上的人。既然是祸津神,想必会从肉质柔软的女人、孩子吃起吧。你真的有搞明白吗?那土毙了的T恤里,真的能装下,可以保护如此深重的悲伤所需的觉悟吗?”



头领露出不快的神情,抖动喉结吞咽下口水。



“但那也是……‘想要吃人了’那时候的事情不是吗。至今为止都没有问题。”



“等被吃了就晚了。”



“只要肚子不饿,那就没问题了吧。只要我们按时提供食物的话。”



“……还真是够闲的,你们这帮子土豪。”



七日不禁失笑。接着将军刀收入剑鞘。



在重归寂静的楼层中,回荡着剑锷碰撞的金属音。



“那么要是有人被吃了就请联络我。如果是保护你们人类的工作,我就接受好了。”



这么说完,七日将名片递给头领。



看到此景的龙虱,青着一张脸大吼着:



“开什么玩笑啊,喂!前•祈祷士!和俺的契约你要怎么办!”



“……喂喂。‘俺不认识这个男人!’。”



七日俯视着龙虱,将他刚才坦白出来的话重复一遍给他听。



“违约的是你们那一方好不好。想要再续契约的话,我可要收定金咯。当然了,你还得付出这群人两倍的报酬就是了。”



“唔……你这守财奴!”



“使不得使不得,您太谦虚了。我哪比得上您啊。”



七日穿过楼层,向玄关的方向走去。一身粉色的居民们让出路来。



等七日离开,好几个居民聚集在拉缇梅利娅的周围。



“你还好吧?这不都受伤了嘛。是被那个祈祷士打伤的?”



为拉缇梅利娅的肩膀上披上毛巾的,正是那位身材细长的妇人。



“竟然这样对待女孩子……真是过分。我们去找警察吧。在那之前,还是先去医院吧。”



妇人心痛得表情扭曲。



拉缇梅利娅小声地嘟哝道:



“不用。……只要吃了饭……就能治好。”



“啊呀,你肚子饿了吗?好啊,那就来我家好了。我给你准备一堆吃的。”



“真的?汉堡包呢?”



只要吃这个就行了是吧,妇人如此笑道。



拉缇梅利娅抬起脸,眼瞳中映入七日的身影。他将双手揣进口袋了,一副慵懒的样子面向着另一面,站在通向玄关的走廊上。



“把你丢下咯,拉缇梅利娅。”



“……想丢下随你便不就好了……”



“果然还是算了吧。”拉缇梅利娅如此婉拒了妇人的邀请,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一边走向七日的身边,拉缇梅利娅在脑中回想起在战斗中所舔的血的甘甜味道。特别的血、别致的肉。而要吃到,也特别的难。



然而那味道,是远胜过汉堡包的美味。



天空被染上夕阳的色彩,日照渐渐的温和。白昼越是酷热,在傍晚吹拂的和风就越是舒怡。尖顶房子上的风信鸡,在茜色天空中奏鸣着金属音



拉缇梅利娅跟在七日的后面,走下延伸向大门的楼梯。每走下一步,左肩就跟着作痛。虽然试着将今天的最后一根棒棒糖在嘴里咬碎,但光凭艾叶口味果然不够给力。



“呜呜……。痛得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痛了。”



“反正你只要吃了东西伤就能好。车上还有干面包呢。”



听到拉缇梅利娅的自言自语,在数阶楼梯下的七日作出应答。



“……我这边要治愈好可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哼。你能别这么随便向我答腔好吗?我还会再袭击你的。到那时就是你的死期哩。”



“是嘛。”



“我可没有放弃。绝对要吃了你。”



“你在刚才已经这么说过了。”



拉缇梅利娅依旧板着怏然的表情,停下脚步。从上面俯视七日。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啊?”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必要的。”



“即使我说不定还会像今天一样,跑来阻碍你?”



“如果你自己觉得没问题的话,那也可以。你想要帮助歌神。如果你是遵从那份感情来行动的,那也可以。”



“……你是在小看我吗?”



“你是威胁。可以伤到我的祸津神可没有那么多。”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真是搞不懂。”



“又没有互相理解的必要。反正我和你是不同物种。”



七日背对着拉缇梅利娅,继续沿着楼梯而下。



即使到了现在,大门前的献花台上还摆放着一堆零食和果汁。歌神之所以会知道棒棒糖,也是因为在这里有供奉着。歌神吃了这些东西,才免于受空腹的折磨。



所以歌神她没有吃人的必要。



“……呐。这些都是那群粉色的人放在这里的对吧。”



“应该吧。”



在献花台上放的各种东西,并不是供奉给在这栋宅邸中死去的一家人的祭品,而是送给歌神的,来自粉丝的赠礼。



“也就是说,那群人是歌神的崇拜者。即使是听了会让人想寻死的歌,依然产生了狂热的粉丝。”



“……明明听了会感到悲伤的说?”



“没错,明明听了会悲伤咧。”



“……可真是了不起呢,歌这东西。”



那歌会魅惑听歌的人,将其收为歌神的伙伴。那么拉缇梅利娅也是被魅惑的人中的一个吧。有种被人操纵了的感觉,心里恼火。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如此的疑问从心中涌出,拉缇梅利娅再一次停下脚步。



“为什么就只有对你是没有效果的呢?”



“我不管是什么时候,心情可都很忧郁呢。”



七日简简单单地这么说完,继续走着。



在两人过来时所乘坐的车的车顶上,歌神坐在那里。双脚来回晃悠着。



腹部的伤应该还没有治愈,但她缺乏变化的表情上,没有表现出悲伤或是苦涩。她安静地俯视着二人,“贵安”如此打招呼。



在其双臂中抱着的灰猫,果然怎么看都仅仅是在睡觉。



“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可菈梅尔。”



拉缇梅利娅问道。听了,歌神睁圆了眼睛。



“……刚才的话,是在对我说的?不是哟。可菈梅尔是这孩子的名字……”



歌神捧起灰猫,拉缇梅利娅对她嘟起嘴巴。



“又没关系嘛。反正那只猫是你的依代不对吗?你就用它的名字不就好了?”



“呃……可以吗……?”



“可以对吧?阿七。”



拉缇梅利娅回头看向七日。



“随你便”七日如此答道,瞪向可菈梅尔。



“不想被斩就快从那里下来。”



“野蛮……!”



可菈梅尔站起来,双脚一齐蹦起,在两人背后着地。



“你别忘记我说的话。假使你吃了哪怕一个人,我就会把刚才做到一半的工作继续下去。”



“……”



可菈梅尔代替回话,轻轻地呢喃了一句:



“……‘海德兰洁尔’(译注:有“绣球花(Hydrangea)”之意)



“嗯?什么?”



拉缇梅利娅歪着脑袋,而七日好像是听清楚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有见过她。”



可菈梅尔说的,就是过去曾在宅邸中借住过的“那个人”的名字。



“啊啊,对了,阿七、这孩子说她有见到过。见到过六花的祸津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可菈梅尔将头左右摇摆。



“我不会说更多的了……”



这么说着,她紧紧抱住灰猫。



“谢谢你……帮我找到这个孩子的名字。还有、拉缇梅利娅……”



说着可菈梅尔扭扭捏捏地低下脑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个……再和我一起……”



“嗯嗯,一起唱歌吧。我还会再来的,可菈梅尔。”



拉缇梅利娅笑着回答。可菈梅尔听了,也像是安心了一般,绽放出灿烂的笑靥。



她就像是曾经住在这栋宅邸里,那个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少女般,开怀笑着。



“嗯。谢谢……”



× ×



车在飞奔着,仰躺在车的后座上,拉缇梅利娅仰望着在夜空中流转飞逝的街灯。



嘴里嚼巴着干面包。要是吃得太急就会噎住。所以她缓慢地,细嚼慢咽着。



虽然只靠这种东西没办法恢复体力,但还是比没有的好。今天除了布丁和棒棒糖之外,什么都没有吃过。



“呐、阿七……。这干面包,不会就是晚饭吧……?”



她战战兢兢地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七日问道。



“不是说过饭就是你的报酬吗。都已经出来工作完了。我会做给你的。”



“太棒咯!那就做汉堡包吧?要双层的。”



虽然拉缇梅利娅协同七日一起工作,不过因为她是祸津神,因此没有拿到钱。而相对的,可以得到一顿饱餐。只要是在工作之后,点的菜更容易被同意。



“把布丁也买回家吧?那个又甜又丝滑的浓醇布丁!”



“那东西是限量的。今天已经买不到了。”



“真哒假哒——……”



早知道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当初就应该更加用心、细细品味的。拉缇梅利娅回忆起早上吃的,“浓醇焦糖布丁(caramel pudding)”的味道。



“……嗯?焦糖布丁(caramel pudding)……?可菈梅尔(caramel)?”



七日喜欢的点心和灰猫的名字。是同样的名称嘛。就算说这是偶然,也……?



“阿七……”



拉缇梅利娅立起身子。



“……那个名字,是你在扯谎吗?可菈梅尔……为啥布丁会和灰猫的名字一样啊?”



“肯定是偶然啰。”



七日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的回答道。



拉缇梅利娅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然后获得了一个结论。



七日可能在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出来歌神的依代。如果他真的是在寻找依代的话,就会让拉缇梅利娅先舔歌神的血,在“换装升格”之后,从而找出关于依代的某些线索才是。



然而他却是装出找依代的样子,搜索着猫的名字。他这不正是想要去遵守和歌神间的最后的愿望、约定吗。



但是他却没能找到。无论宅邸的哪里,都没有有关猫的名字的情报。所以在斩杀歌神前,将一个新的名字作为代替,给了她。



这推理有理有据。因为七日在拉缇梅利娅在为给黑尾鸥取名字而苦恼的时候,有这么说过——取喜欢的食物的名字就行。



“焦糖布丁,那不就是阿七喜欢的食物嘛!”



“我说了,那是偶然。你真烦人呐。”



七日面朝着前车窗不动,叹了口气。拉缇梅利娅窥伺着他的侧脸。



“阿七、你今天叹气的次数是不是格外多呀……?”



“说什么蠢话。我平时都一直是这种感觉。”



“难不成,是因为歌的缘故?”



“才不是。”



拉缇梅利娅的脸颊缓和了。听了那歌声而变得异常的,不仅仅是自己。就算是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可菈梅尔的歌声也确实传达给了他。



“库嘻、嘻嘻嘻。”



拉缇梅利娅在后座翻滚着,脚扑腾扑腾地踢着。



“还说着什么‘是被歌所蛊惑了吗’。你这是在说谁呐,真逗!”



“别乱踢腾,烦死人了。”



“好好。我把这个赏你。”



她在七日的肩上披上毛巾。那是从妇人那里得来的,粉色的毛巾。在毛巾上,大大地写着“守望悲伤之会”。



“你很喜欢对吧?可菈梅尔的歌。”



“我不需要。”



“哇喔”



脑门被扔回来的毛巾砸到,拉缇梅利娅倒回座椅上。



拉缇梅利娅哼唱着那忧郁的韵律。



那是歌神的歌,是那只猫的思念。



——‘要是星期日快来该多好啊’



——‘这样他就会和我一起玩’



——‘一起玩鬼抓人。一起摘花,肩膀相倚着把歌唱’



这是,孑然一身的灰猫的歌。



——‘星期天它不见了。从那天突然消失。直到永远’



会这样,是因为最最喜欢的少女逝去了。



拉缇梅利娅用毛巾替代毯子盖住自己,细声呢喃。



“阿七。悲伤呢,可是会成瘾的呢。”



“说的什么鬼话。”



七日握着方向盘面朝着前方。嘴角微微挂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