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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死神命悬一线(2 / 2)




「嗯,没关系。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吧?」



「我一点事情也没有,可是车子过不去。一棵大树倒在中央,听说到明天早上才能恢复通车。真的很抱歉,可以请你代替我值今天的晚班吗?护理长说她也回不了家,会跟你一起值班,患者最近也不可思议地有精神,我想应该满轻松的。」



「嗯,我明白了,完全没问题。」



明明累翻了,菜穗还逞强地挤出一丝体力,开朗答应。



「谢谢!真不好意思。下次一定会补偿你的。」尽管隔著电话,但酒井的声音让人想起她双手合十、低头道歉的模样。



「那棵树什么时候倒的呀?名城医生已经来了,厨师也都回去了。」



「什么?名城医生到了?这不正好吗?和男友一起值晚班。不过因为院长也不能上街,这下子乐趣减半了。」



「你在说什么呀。」菜穗红著脸地驳斥。



「犯不著那么害羞。不过,名城医生都到了,真的只是前后脚的差别呢。现在有个虎背熊腰的大叔挡在路中间,路障似地禁止大家通行……



酒井讲到这里,声音突然断了。



「咦?喂?喂?」菜穗喊好几声,但没有回音。她大惑不解地把话筒放回机子。



「菜稳,讲完了吗?」



「嗯。总之要我帮她值晚班。我马上换衣服。」



「不好意思啊。不过名城医生也要值班,就当约会吧。大家都还算稳定,应该不会有什么工作。」



「怎么连护理长也跟著胡闹。」棻穗掩饰害臊地高声说著。



「在吵什么?」和菜穗刚好是对照组的低沉嗓音响起。西装笔挺的院长从楼上下来。大概打算去镇上的诊所。



「院长,请留步。今天没办法上街了。」护理长挥著双手。



「怎么回事?」



「酒井刚才打来,说一棵树倒在要道上。如果不能开车,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今天还是请人代班比较好。」



「……我打电话问一下。」院长挑起一边眉毛,但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他下楼拿起话筒贴到耳边。眉头挑得更明显。



「……故障吗?」院长摇晃著话筒。人类似乎有碰到机械故障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摇摇看再说的本能,但这究竟有何意义呢?



「刚才我和酒井小姐的电话讲到一半就突然断掉了,可能是那时故障的。」



「这样……」明白再怎么摇也修不好,院长放下话筒,从口袋里掏出行动电话。「……手机也收不到讯号。」



「这就奇怪了。虽然讯号一向不太好,但很少完全收不到。」



「咦?我的手机也收不到讯号……怎么会这样?」



走廊弥漫起非比寻常的气氛。



我虽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多么不寻常,但也感受到他们的紧张。



「酒井说是因为树倒了才禁止通行,对吧?」



「是的,酒井是这么说的,说树倒在山路入口那边。」



「……我看看状况。走到那边或许手机就收得到讯号了。」



院长披上手里的外套,他走向玄关打开门离开。被院长打开的门又缓慢关上。下一瞬间,我用肉球在地毯上用力一蹬,从快关的门缝里窜出,追上正要穿过庭院,走向停车场的院长。



我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安蠢蠢欲动,逼得我不得不行动。



我穿过庭院走进停车场,好不容易追上小跑步的院长。院长不可思议地瞥一眼跑得气喘吁吁的我,手放在车门上。然后突然停止动作,往脚边看。我一时无法理解院长一连串动作的意思,待我追上院长的视线,立刻搞清楚整个状况。



橡胶制成的轮胎破了,而且不只一个,四个轮胎都破了。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这种巧合。分明就是故意戳破的。我和院长同时将整个停车场看一遍。除了院长的车,停车场里还停著棻穗、名城、护理长三人的车子。在路灯微弱的照明下,三辆车的轮胎全软趴趴,宛如撒盐的蛞蝓。



显然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那已经不是预感,而是确信了。



野兽的臭味混在夜晚森林释放的清香中,掠过鼻尖。电流自脊椎窜过。我在降临人世前,多次在特殊情况下产生这种感觉。那就是战场。



这是「杀气」。人类想杀害对方时会发出这种气息。我还来不及思考,院长的膝盖内侧便撞上我的身体。他整个人失去平衡。下一瞬间,院长胸前附近的玻璃窗变得粉碎。四周回荡起爆竹般的声响。我也记得这个声响。是枪声。得快逃才行。



「汪!」我从丹田发出警告的咆哮。



院长立刻意会到我想说什么,马上压低身体,往医院拔足狂奔。我也马上跟在院长的身后,全力在庭院里冲刺。枪声响数次,打中脚边的泥土。攻击从背后来的。我们没余力回头,一路冲到医院大门。再这样下去,门一打开就可能被击中。



「菜穗,把门打开!」我对应该在门内侧的菜穗发出言灵。就在我们即将抵达玄关时,医院沉重的门板开始打开。门缝里可以窥见菜穗和护理长的脸。我和院长几乎同时冲进微微敞开的门缝。



「把门锁好!走廊的窗帘也要拉上!」院长虽然气喘如牛,但语气镇定。明明才从枪口下捡回一条命,真是了不起的瞻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护理长遵照指示,拉上走廊的窗帘,尖叫著问。



「我也不知道。」院长的额头挤出深深的皱纹。



菜稳蹲在我旁边,用院长和护理长听不见的音量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优异的嗅觉完全掌握现状。我用言灵慢慢地把最糟糕的情况告诉她。「……是近藤。」



棻穗喉咙里发出倒抽一口凉气,哨音般的声响。



「骗人……真的?你确定吗?」



「我闻到那个男人的味道了,不会错的。」



菜穗的表情充满恐惧。「怎么会?不是还有两周吗?」她的语气带有一丝责备我的意味。我无言以对,保持沉默。同事的确说两周后,这究竟怎么回事?我马上归纳出两种可能:



一是同事搞错了。因为死神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时间概念有相当大的歧异。同事说两周左右,或许误差远比我想像得还要大;还有一个可能性……原因可能出在我身上。我听见同事的预言,企图改变未来。而我的行动的确也改变未来,往坏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



听见骚动,穿著白袍的名城和患者陆续下楼。



「不晓得。电话突然不通,院长一出去就发出好大声响……」护理长上气不接下气又支离破碎地说明。光靠这些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变得更混乱,陷入恶性循环。



「近藤他们来了,就埋伏在外面。」我发出患者听得见的言灵。他们顿时停止动作,浮现夹杂著恐惧与厌恶的表情。



「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我一出去就受到枪击,车子的轮胎也全被刺破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得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连系才行。」



院长以和平常无异的平淡语调,简单扼要地交代状况和接下来该做的事。



走廊沸腾似的混乱气氛终于冷却下来。



「枪击?有没有受伤?」名城关心著恋人的父亲。



「没打中。」



全是我的功劳。



「为什么?谁会做这种事-」名城反覆深呼吸地问。



「我也没头绪。大家检查一下手机,有没有人收得到讯号?」



院长一句话就打发掉名城的问题,迅速地对在场所有人做出指示。除了南,大家几乎同时拿出一手就能掌握的小巧机器,然后露出失望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平常都还好好的。为什么?」



护理长最六神无主,她举起胖胖的手臂,差点失去理智地把机器扔向墙壁。



「你冷静一点。」院长的音量不大,但比平常低沉,他具有重量的发言响彻五脏六腑。这股压力让所有人都闭上嘴。「惊慌失措只会增加危险。如果手机不能用.再想想其他办法。」



院长说完这句话,整个世界突然掉进黑暗里。



「什么?」 「停电?」 「电线被切断了!」 「什么都看不见!」



冷却的气氛又开始沸腾。



人类身为昼行性动物,异常恐惧黑暗。或许是灵魂深处还残留著祖先在黑暗中受袭的记忆。不管怎样,重要的视觉被夺走,害怕也是理所当然。近藤他们可能会利用黑暗展开攻击。我用嗅觉和听觉代替视觉,努力掌握周围。然而,出乎我的预料,没有近藤他们侵入医院的气息。



「立刻切换到备用电源。」



彷佛就在等院长一声令下,走廊亮起跟平常不能比的微弱灯光,顶多勉强认出彼此,照出每个人不安的表情。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究竟是谁?」



「不知道。这里应该没值得偷的东西,我也不记得做过让人怀恨至此的事。」



院长井井有条地回答名城的疑问。



「……是那个男人,想要买下这里的男人。」菜穗低沉晦暗地低喃。



「……工藤?」院长不明所以地看著女儿。



「那个男人其实不叫工藤,本名叫近藤,在监狱里至少待五年以上。是那个男人干的!」菜穗激动万分,一口气将目前的状况倾倒而出。我不晓得告诉他们攻击者的背景是不是正确判断。如果好好说清楚,的确会让状况变得明朗,减少混乱。但短时间内「好好」说清楚可是难如登天。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这是因为……」



院长对女儿提出理所当然的问题,但菜穗也答不出来。事已至此,我是不是该痛下决心,向所有人表明真实身分?但这会不会让事情更混乱?我还在犹豫不决时,有人挺身而出。



「……我来解释。」



「孙先生?」院长意外地望著金村。



「院长,我不姓孙,我姓金村。隐瞒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金村深深低头。



「金村?」护理长注视著金村在阴暗灯光下瘦骨嶙峋的脸。



「是的。我是被视为七年前命案的凶手,受到通缉的珠宝商。」



知晓金村真实身分,院长、护理长、名城的眼神惊疑不定。思考速度跟不上金村唐突跳跃的自白。几秒钟后,护理长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悲鸣,远离金村。死到临头的癌末病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请各位相信我。七年前我的确潜入洋房,可是当时住在这里的一家三口早已遇害,真凶就是现在守在外面名叫近藤的男子。」



金村拚命向想要逃跑的护理长解释,但护理长还是往后退,用力摇头。金村将厚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低头不语。



「……请你说得详细一点。」院长以一如往常的平板语气说道。



「好的……但这里非常危险。他们杀进来就会被逮个正著。换个地方再说吧。」



金村的提议没有人反对。



「到二楼的病房。那里可以上锁,也可以看见外面情况。而且房间比较多,应该不会马上被找到。」



一行人上到二楼,躲进最里面数来的第二间病房,从里头反锁门。



「有看到什么人吗?」院长询问从窗帘缝隙窥探的名城。



名城蹲低,以免被外面的人看见。「没有,至少这边看来半个人也没有。」



院长微微颔首,表情凝重地望向病房一隅。



「那么……金村先生……是吗?请你继续刚才的话题。」



「院长,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连络!」



护理长提出抗议,气息因恐惧而变得紊乱,但还是死命地降低音量。



「电话线被切断了,手机也不通,连用无线电干扰的手段都用上了。剩下的方法只有直接到镇上讨救兵,但是不能开车,一出去可能就会受到攻击,这招也行不通。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搞清楚状况了。」



院长脉络分明地说明,护理长终于安静下来。院长用视线催促金村往下说。



「二战时,洋房所有人在屋里留下一些钻石,后来被少年发现,委托会经是珠宝商的我鉴定。当时我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为了将钻石据为己有,便拿著手枪潜入这里。可是我潜入时,那家人早被同样知道钻石的那帮人杀死了。」



「钻石……」听见意外的名词,院长的语气里带著困惑。



护理长眯起眼睛,眼神中毫不掩饰「少来了,肯定是你杀的。」的控诉。或许是感应到她的视线,金村对护理长深深低下头。「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这件事告一段落,就算你要把我交给警察,我也毫无怨言。但现在请你相信我。」



「院长,七年前的新闻说凶手就是叫金村的珠宝商,我记得很清楚。」



护理长颤抖地指著金村。院长对她射过去严厉的一瞥,缓缓开口:



「这个人的日子所剩无几了。」



护理长的表情僵住。金村艰苦地扯著嘴角。



「你认为他有必要到这个时候还要说谎吗?听他把话说完,可以吗?」



「……可以。」护理长不甘愿地点头。



「谢谢你,院长,真的……」



「麻烦你接下去说。」院长打断金村的感谢,催促他继续未完的说明。



「好的……我潜入这栋房子后,下意识地对攻击我的近藤开枪,然后抢走他手中的钻石,潜逃到国外。」



「也就是说,那帮人是来找你报仇的?」



护理长的语气里充满赤裸的责难。



「不,应该不是。我已经完全变个人,回到日本以后也从未和近藤打过照面……前几天从病房的窗户偶然看到近藤,发现他就是当时那个人。」



金村说到最后,夹杂了一些谎言。要跳过我的存在,又要解释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见如果有必要,人类即使死到临头还是会说谎。



「那他们为何要攻击这家医院?」



名城还在偷看窗外的状况。



「我猜,大概是为了抢夺还在这里的钻石。」



「钻石不是被你拿走了吗……」



「我只拿了一颗。照那对父子的说法,应该还有很多。原本以为那帮人已经把剩下的钻石偷走了。没想到那家伙因为被我击中,来不及把钻石找出来。或许本来要再来找第二次,但因为犯下其他案子,关进监狱里。」



「所以才干方百计地要我让他检查屋内吗?」院长的手臂环抱在胸前道。



「可是不是已经买下这里了吗?怎么忽然那么急?」



「我没答应,卖房子的事吹了。」院长事务性地回答护理长的高喊。护理长瞪大带血丝的眼睛,双手捂住脸,坐倒在地。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杀人啊……」



没错,近藤为何突然使出下下策?应该还有很多方法。这时,头盖骨里又出现一阵骚动。这是什么感觉?我好像忽略重要的事。我小心翼翼地捡拾起记忆的吉光片羽,找出不对劲的源头。恐怕是「那个时候」。近藤溜进屋里来的那个时候。那一天,近藤和我两个人……真麻烦,是一个人和一只狗……后脑勺彷佛受到重击。不会吧!我连忙靠近门口,用后脚站立,拚命地想用肉球打开门。好不容易打开一条缝,我立刻往外冲。



「李奥!」菜穗惊慌的叫声从背后响起,但我不能停下脚步。冲过走廊,连滚带爬地下楼,我终于抵达一楼。紧急照明的微光在长长走廊上拉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近藤溜进房子的那天,马不停蹄地在各个房间进进出出,一下子又在走廊东摸西摸。当时我不晓得他在干么。



我怎么会这么笨?要是我早点留意到他举动的意义,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伴著心急如焚的后悔,我在走廊拚命抽动鼻子,回想起那一天。



「李奥!」菜穗、名城、以及院长都下楼了。「怎么了?李奥。这里很危险。赶快回楼上。」菜穗抱起我的身体,硬把我往后拖。但我拚命扭动身体挣脱,往走廊一角的盆栽张望。



我记得那个男人确实在这一带……一个异物映入眼帘。啊!果然……绝望乘著血液流遍全身。我咬住混在盆栽泥土的小玩意。泥土令人作呕的苦涩在舌尖扩散,我反射性地把那东西吐出。菜穗用手接住掉落的机器。



「这是什么?」菜穗从各种不同的角度端详拇指大小的机器。



「……窃听器。一楼应该到处都有。」



「窃听器……」菜穗的表情浮现出嫌恶。



「我们的对话都被窃听了。即使听不见言灵,也听得见人类的话。因为这个……近藤知道他们的真实身分曝光了。」



明明已经把土吐出来,口中的苦涩却未曾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都是我的错。」



菜穗连拖带拉地带著我,我终于踩著虚浮的脚步回到二楼。南、金村、内海见我那副德性,一脸有话想问,但不能直接开口,我也没心情用言灵回答。于是菜穗代替我往前跨出一步。



「医院被装了窃听器。」菜穗让大家看她掌心里的东西。患者脸色无比难看。想也知道他们的话对近藤等人造成多大刺激。



「可是他们不杀进来,会不会已经撤退了?」内海悄悄地瞥窗口,说出乐观的意见。



别傻了,怎么可能,恐怕是……



「他们在等……」金村一句话驳回内海乐观的想法。



「你说他们在等,等什么?」



「等同伴到齐。为了不让闲杂人等闯进来坏了他们的好事,应该至少有一个同伴还在封锁通往这里的路。」



他说的应该没错。



「医院四周现在大概只有一两个人,就算杀进来,难保不会有几个人逃出去求救。这么一来,他们就没足够的时间里里外外地搜。那帮人员的打算杀光这里所有人。」



屋内气氛一片死寂。众人无比恐惧,也许几十分钟后……不对,想到可能几分钟后就会降临的不幸未来,每个人都说不出话。空气紧绷到彷佛一碰就会断裂的绳索。



「你是说,再过一会,他们就会冲进来杀死我们?」



唯一镇定如常的院长尽量不刺激到大家地冷静询问。



「没错。我很了解那个男人,那家伙绝对不会手软。」



千金重的沉默满溢病房。受不了这股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的沉重,护理长开口:「院长,逃走吧!只剩这条路了。从后门逃走的话……」



「丢下患者吗?」院长静静说道。护理长张著嘴巴,找不到接下去的话。「大家都不是可以奔跑逃命的状态。当医院陷入危机时,医疗人员留到最后是不变的定律。」



院长看一眼女儿的男朋友。名城脸色苍白,但还是用力点头,他的手放在一旁菜穗的肩上。菜穗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相较之下,院长连枪击时也面不改色的表情微微一变。果然天下父母心。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正面迎战吗?」



南以与现场气氛极不相衬的缓慢语调道。



「……请各位躲在这里,我和院长在一楼想办法处理。」



名城握紧微微颤抖的拳头。一听就知道逞强,但清楚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名城医生,不行。」南不动声色地否决名城带著决心的发言。「就算是在菜穗的面前,也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出锋头。」



「咦?不是……可是……」名城向院长投以求救的视线。



「大家都是这家医院的患者,不能让你们陷入危险。」院长的语气充满坚定意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和外面的人比起来,人数是我们唯一的优势,你不觉得应该要将这个优势做最有效的运用吗?」



南的提议合情合理,院长虽然一脸不赞成,却没再说话。



「我虽然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但以前也是警察,剑道功力还没有退化。而且金村很清楚那帮人的底细,内海老弟也还有体力,没道理把我们踢到一边。」



南望向两位病友。金村露出有所觉悟的表情;内海脸色苍白,但都用力点点头。



「可是……」院长不解地轮流看著三位患者,磐石般坚固的意志出现一小条裂缝。



「倘若让两位医对付那些人,万一失败,我们还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不如从开始就采取成功机率最高的方法。」南有条不紊的说服终于在坚硬的岩盘上凿出一个洞。院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细微叹息,简直像在闹脾气地低语:「我明白了……拜托你们了。」成功能够说服院长,南这把年纪真不是白活的。



「他们杀进来以前,赶快收集拿来当武器的物品,同时拟订作战策略。已经没有时间了。」不愧是退休员警,南的指示明确,而且蕴藏著让大家信服的力量。



不过,无论人数如何占优势,毕竟对方是坏事做尽的老手,还有手枪。一般作战策略绝对没有赢面,须有反败为胜的策略。我方还有对地形瞭若指掌的优势,得好好利用才行。



当人类还在夸夸其谈地讨论时,我集中精神,找出置死地而后生的方法。什么方法危险性最低又能将医院现有物做最有效运用,成功击退那帮人……



「……听我说。」我对知道我真实身分的人类发出言灵。四人转身看我,剩下的人类全一脸不可思议。



我坐正姿势。事情演变成这样,有一部分……不对,我须负起大部分的责任也不为过。我虚心地反省过后,认为自己必须发挥人类不能及的智慧,解救他们脱离困境,这是我唯一的补偿。因此我须尽可能谦虚提出作战策略。



于是我摆出最谦卑的态度,发出言灵:



「我有个了不起的建议,要我告诉你们也不是不行!」



4



屋外微微响起汽车引擎声,我下垂的大耳朵警觉地动一下。



……来了吗?充斥在四肢百骸的紧张溶解在空气里,我从口中慢慢吐出一口气。



自从退守到屋里,过了约三十分钟,这家医院变成战场的时刻终于到来。



「车子来了,那帮人很快就会杀进来了。」



我用言灵传递著讯息。当然没人回答。然而,不需要确认,我也知道那四个人应该皆听见警告,在各自的地盘准备战斗。我的策略已经透过南转告院长他们,他们也接受了。这是当然,毕竟是我想出来的完美作战计画。顺利的话,或许不会有任何人牺牲就能化险为夷。不过,要是不顺利的话……我打了一个冷颤。



我是多么脆弱啊!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的焦躁。



寂静填满角落,彷佛就连声音的概念也消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慢得像在对我施以火刑。背上突然窜过一阵搔痒难耐的诡异感。我从眼前的障碍物后面探出脑袋,望向阴暗的走廊……那是什么?只见走廊的中间似乎有一道淡淡霞光。我闭上眼,反覆摇头,再把眼睛睁开。霞光还是飘浮在走廊半空。我屏息凝神地张眼一看。不是用狗的眼睛,而是死神的灵魂之窗。那道霞光果然是我认识的死神。



起初,我以为是同事,应该是负责这个地区的同事。没想到……



「哇……」惊叫声差点脱口,我连忙吞回声音。的确是我的同事,问题是,不是只有那位同事。怡然自得地飘浮在同事旁边的……是我的上司。没错,就是把我封印在黄金猎犬的身体里,只给我一身夏装,把我扔进冰天雪地的上司。



「请问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我方寸大乱,向上司发出言灵。然而……上司和同事一语不发,像没听见我的言灵。我又打一个更大的冷颤。



上司来向我传达什么讯息?不对,如果是那样,他不会不回答我的问题。既然如此……他果然是来引路吗?他是要亲自为被我提早死期的魂魄引路,顺便向吾主报告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是为了处罚我。



「他们果然还是会在今天死去吗?我又会受到什么惩罚?」我请教上司,但依旧得不到答案。原来如此,要是他决定始终保持沉默,我也有我的想法。我在言灵里增加一些力道。「如果这就是吾主的意旨,我会心甘情愿地领受。但请等到这个夜晚结束再来收拾我。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护这里的人类,就算那会……就算那会违背吾主的意旨。」



我的决心宣告到这里,上司和同事遂无声地融入墙壁里消失。下一瞬间,惊心动魄的枪声划破寂静。玄关的锁被射破,沉重的门慢慢向外侧打开。



正面进攻吗?进入备战状态的我窃笑。我想像从各个角度进攻的可能性。不止是玄关,交谊厅、食堂、厨房及走廊等等,有窗户的地方都可能是敌人目标。他们不拐弯抹脚地从正面进攻,这种手段也比较好应付,但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小心不要被对方发现,观察拿著手枪的男人从玄关潜入。男人很年轻,大概三十岁左右。我记得此人的长相,他是我和菜穗在图书馆找到的报导照片里,和近藤及水木摆在一起的男人。我记得叫「佐山」来著。



佐山举起手枪,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一步步地在走廊前进。照我看来,他的胆子似乎没近藤那么大。外面的人应该不会全闯进来,因为若有人逃出医院,他们会追赶不及。果然不出我所料。



「一个男人在走廊上,还不要出来。」我用言灵发出指示。



「这是什么玩意?」佐山来到我们躲藏的走廊尽头,他站在巨大画作前,发出不解的呢喃。原本放著壁钟之处,如今立著内海的画作。男人潜入前,我们先从内海的房间将画搬过来。



没错,我现在就躲在这幅画后。我深呼吸,下定决心——



作战开始!我故意在画的后方踩出脚步声。



「谁?别动!乖乖给我滚出来。」



佐山尖叫著发出自相矛盾的命令,枪口对准画。



千万别开枪啊!我不刺激到佐山地慢慢从画后爬出。



「呜……」我发出撒娇的叫声,吐出舌头,开始「哈」地喘气。我不是在讨饶,只是紧张令体温上升,这么做才能降低体温。就算只是狗,还是有被射杀的可能。要是可以,我还真想用肉球握住一面白旗,挥著走出来给他看。



佐山连忙将左轮手枪的枪口对著我,瞪大眼睛。他会开枪吗?恐惧和紧张令我喘不过气。佐山的食指扣住扳机。失败了吗?我紧紧闭上双眼,静待子弹射进身体。然而,我再怎么耐心等待,冲击和划破耳膜的枪声也不会响起。我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皮。



「什么嘛,原来是只狗。」



佐山一脸放心,枪口朝下。我也松一口气。「还满可爱的嘛。」佐山走过来,没拿枪的另一只手摸摸我的头。嘿嘿,看样子拜倒在我的可爱下了。一切按计画进行。我还刻意摇摇尾巴。因为不是自然地摇尾巴,屁股的肌肉好痛。真是的,再也没有比对没要给我泡芙吃的家伙示好更不划算了。



「告诉我吧,这家医院的人都躲在哪里?」



白痴,谁要告诉你啊。废话少说……看著我的眼睛!



我以「坐下」的姿势仰望佐山。佐山和我的视线交会,我便干预他的灵魂。和被疾病打倒的患者们比起来,佐山的灵魂强韧太多,实在很难干预。我咬紧牙关,将能力发挥到极限。赶快臣服在我的脚下吧。剎那,佐山的瞳孔摇晃,焦点涣散,身体跟著僵硬。



「就是现在!」我用言灵对另一个人——躲在画后的南大喊。「喝!」随著一点也不像病人、发自丹田的气息声,一根拨火棒冶不防从画后伸出,打在佐山的肚子上。肋骨折断的刺耳噪音撞击在耳膜上。



「哇啊啊!」佐山发出野兽受伤般的痛苦呻吟,当场倒下。剧痛让他从催眠中苏醒。佐山举起拿枪的手,朝向那幅画。然而,他还来不及扣下扳机,南已从画后纵身而出,以不逊于剑道家的优美姿势将拨火棒砍上佐山手腕。佐山上臂往难以置信的方向扭曲,手枪应声掉地。



「趁现在!」南踢开掉在脚边的枪大喊。同一瞬间,厨房和食堂的门同时打开,院长、名城、金村、内海冲出来,扑到佐山身上。佐山陷入混乱,忘记手臂骨折,猛烈反抗。



「名城医生!快注射舒可乐和氟哌啶醇(注:舒可乐和氟哝啶醇都是精神镇定剂。)!」院长拚命按住掉进陷阱般躁动不已的佐山,大声吩咐。名城从白袍拿出注射器,咬掉针头外的透明保护筒,将针头扎进佐山的臀部,把针筒里的液体全推进去。



针头扎进去的瞬间,佐山抵抗得更剧烈,但接下来像电池耗尽般逐渐迟缓下来。



「……镇定剂似乎生效了。」



院长大大吐出一口气起身,低头看著发出均匀鼻息声的佐山。金村和内海提心吊胆地放开压制佐山的手。佐山动也不动。金村眼明手快地用封箱胶带把他的手脚绑起来。



小小的胜利在我们之间掀起一阵骚动,我也志得意满地「汪」地叫著。



「内海老弟,弄破你的画了,不好意思。」南手足无措地轻抚著被凿穿的小洞。



「别放在心上,这点小洞很快就能修好了。」



内海笑著拍拍南的肩膀。从穷途末路的状态杀出一条血路,我们都很亢奋。然而下一秒钟,胜利的喜悦一下烟消云散。玻璃破碎声在走廊响起。有人打破窗户闯进屋里。佐山守在外面的同伙眼看情况不对,突然进攻了。



「快躲起来!」院长压低声音道。大家顿时手忙脚乱地寻找藏身处,但走廊几乎没地方可以躲人。脚步声从交谊厅的方向迫近。金村情急之下,打算捡被踢飞的枪,却被院长抓住肩膀阻止。脚步声同时来到身边。眼下只有一个藏身处,我们手忙脚乱地躲进画的后面。



同一时间,门被推开。这是一幅巨大的画,但躲五个人和一只狗还是非常局促。我们紧挨著彼此,屏住呼吸。



「佐山!」走廊响起浑厚的叫声。「喂,你睡个屁啊!别开玩笑了。」



耳边传来踢打佐山身体的声响。我趴在地上,从画的阴影处窥探外面。有个肌肉莫名发达的彪形大汉一手拿著枪,毫不留情地猛踹著无力昏倒在地的佐山。



那是金村记忆里自称「铃木」的家伙,他的本名叫作水木。水木继续将佐山往死里打,下手狠得一点也不像对待同伴。告一个段落后,水木宛如橡木桶般厚实的胸膛被怒气胀满。



「混蛋!谁把佐山变成这样的?快给我滚出来!」



不就是你吗?听见水木野兽般的咆哮,我在心里不留情面反驳。



水木握著手枪,在走廊四下张望。看到他眼里失去理智的光芒,我全身寒毛倒竖。藏在画后面的我们全拚命屏住呼吸。隔著薄薄的画布,持枪男子就站在几步外,而且还是壮到根本不需要武器的家伙。但我们的武器顶多只有拨火棒,被发现的话就逃不掉了。



「这幅画怎么回事?」



水木和佐山一样,都对这幅摆明有鬼的画提高警觉。但水木不像佐山那么好对付。他压根不管画后,举起手里的枪就对准画布。他打算直接用子弹确认后面有没有人,不是靠双眼。



「菜穗,拜托你了。」我拚命发出言灵。



水木把食指扣在扳机上,准备开枪。这时,楼上发出匡啷匡啷的巨响。水木跳起来,面向楼梯,移动枪口。「谁在那里?」他的音量大到几乎撼动墙壁,他慢慢上楼。我压低身体,惯重观察他的姿势。水木的脚一阶一阶地踩在楼梯上。



「还没。」我用言灵对看不见水木的菜穗做出指示。「还没。」水木站在一楼和二楼间的楼梯口,窥看黑漆漆的二楼。下一秒,水木戒惯恐惧地踩上通往二楼的第一阶。



「就是现在!」我对菜穗发出暗示。



「啊啊啊!」棻穗和护理长的叫声响彻云霄,紧接著一台机器从笼罩在黑暗中的三楼出现,然后顺著楼梯滚落。那是「移动型x光机」,它具有长颈鹿般的长手臂,可以透视人体。



「唔!」水木张开双手,想要接住朝自己滚下的机器。



不过,无论是肌肉再怎么发达的彪形大汉,也不可能接得住重量是人类好几倍,而且正以加速度往身上撞的铁块。水木和机器一起撞向楼梯口的墙壁,发出果实压烂声。空气中响起「咚」 一声闷响,我们胆颤心惊地来到走廊。



搞定了吗?只见水木动弹不得。



成功了。我们又成功了!我激动地摇晃尾巴,「汪」地吠叫。



「太好了!活该。」内海大呼过瘾时,一阵风从脸颊掠过,后方墙壁顿时出现一道弹孔。冷汗顺著我的肯脊往下流。



「王八蛋……居敢这样对我。」



被X光机压倒在地,水木的脸被头上涌出的鲜血染红,他火冒三丈地举著枪,眼神疯狂地瞪著我们。我目瞪口呆。他居然还能动?这家伙的身体到底什么做的?钢铁人吗?



水木的枪口朝向我们,慢慢地爬出来。接著,好不容易挣脱的水木靠在墙上,他应该有哪里受到重创。



「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



水木呲牙咧嘴,满腔愤恨地怒吼,活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狗的本能拚命地催促我逃离现场,我拚命停住想逃之天天的脚。鬼气逼人的水木把在场的人全吓得动弹不得,我们活像被巨型肉食动物逼到墙角的动物。他的手指缓缓扣动扳机。



会被击中。



我这么想的瞬间,液体淋水木一身。强烈臭味刺激著鼻腔,我反射性地把脸转开。



「混蛋!这是什么?」水木咆哮著往上看。菜穗拿著水桶,她脸色苍白,颤抖地伫立楼梯。「你这家伙!」水木的枪口对准菜穗。



「开枪的话你也会死!」



菜穗颤抖著尖叫。水木扣到一半的手指硬生生停住。



「你身上是汽油。要是开枪的话,你会变成一团火球!」



水木的脸抽搐一下,闻闻袖子上的味道,牙齿咬得铿锵作响。彷佛想用视线将我们干刀万剐,他狠狠地瞪著菜稳和楼下的我们,把枪收进怀里。



这也是我想到的作战策略。利用紧急发电用的汽油阻止对方开枪。这么一来就能让最可怕的武器无用武之地。接下来再来想办法。但万万没想到,水木将手绕到背后,拿出插在裤腰的开山刀。挥舞著长度相当人类手臂的刀,水木愈来愈像恶鬼。我们原本意气昂扬,转眼间就像抽光空气的气球,萎靡不振。



水木顶著一头被汽油淋湿的乱发下楼。打算解决我们,再料理菜穗。



「就算没有枪,把你们全部杀光也是小菜一碟。」



被水木充满杀气的声调吓住,我们节节败退。但已经没路可退了。会几何时被我夹在两腿中间的尾巴已经碰到画布表面。怎么办?我绞尽脑汁,须突破眼前的危机,而且得马上想出来。愈著急,脑袋愈一片发热,思绪也更混乱。



当初的计画是利用二楼的重压攻击,至少摆平一个人、甚至两个人,没想到居然有人受到那么沉重的一击还能动,完全出乎意料。咦?视线一隅的金村摇摇晃晃地走到画后面又走出来。我发现金村手里的东西时,不禁瞪大眼睛。他拿著水桶,汽油几乎快要满出来。



我们事先把汽油装在有盖子的水桶,分别放在护理站、交谊厅、食堂、画后面等好几个地方备用。现在把汽油拿出来做什么?水木已经浑身汽油了。



不理会我的诧异,金村不慌不忙走近下楼的水木。我想阻止金村,然而看到他气定神闲地往前走的侧脸时,到嘴边的言灵便吞回去。情绪已从他脸上流失,面无表情的金村好似戴上一层面具,不光是我,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金村走到水木伸长手臂也无法将开山刀砍到他身上的距离,停下脚步。



「好久不见了,『铃木』。你还记得我吗?」金村表情镇定。



「哦……你就是金村吧?听到你的名字时,我不敢相信耳朵。盗听器的性能不是很好,我以为听错了。没想到那只肥猪居然变成现在这副乾瘪模样。怎么,你想先死吗?」



水木说到这里,厚唇突然不再喋喋不休。不晓得是因为被汽油刺痛,还是因为愤怒而充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瞪大。金村手里的东西是「打火机」,那是用来手动点火的装置。水木吓得往后退一步。



「你想干么?那种百圆打火机。你一丢过来,火早就熄灭了。想要烧死我,你得再靠近一点才行。你有这个胆子吗?你再靠近试试看,我马上把你的头砍下来!」



水木大声叫囔,高举著开山刀乱挥。然而已经感觉不到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的疯狂。他甚至有些畏缩。胶著数次眨眼的瞬间,金村缓缓抓起水桶,将汽油往自己身上例。



走廊上的汽油味密度更高了。鼻腔里犹如有针在扎,我忍不住流泪,视线一片模糊。



「你、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金村超乎预期的行为,让水木皱起眉头。



「丢掉那把开山刀,趴在地上。」



金村用一点感情也没有,彷佛机器人朗诵文章的平板语调命令。



「别开玩笑了!你这个混帐!」



「不肯的话我就自己点火,这么多的汽油,一定可以烧到你。」



终于理解金村想做什么,水木发出「咿」的惊叫声。



「……办得到吗?要是这么做的话,你也会死的。」



水木一步一步往后退,不住咆哮。



「那又怎样?」水木退后几步,金村就往前走几步,一派云淡风轻。



「什么怎样……」水木被堵得哑口无言。



「你不知道吗?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再过几周也要死了。跟现在就死在这里有什么差别吗?比起这个……」金村宛如戴著面具的脸上终于浮现表情。那是般若的表情。「如果拖著把我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你一起下地狱,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金村放在打火机上的大拇指突然动了,只要再往下滑落,烈焰就会热情地拥抱二人。



「住手!」



水木嘶喊的同时也扔掉刀。金村一脸无趣地停止动作。



「……趴在地上,手绕到后面。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点火了。」



金村轻描淡写地道。水木一点也没有要违抗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冷静一点。」



胜负已分。水木已经没有对抗金村的力气了。他慢吞吞地把庞大身躯趴在满是汽油的地板上,手交叉在背后。内海这才回过神,捡起掉在地上的封箱胶带,把水木交叉在背后的手绑起来。接著名城拿出注射器,在水木身上扎一针。



针头刺进臀部时,水木一动也不动,只低声惨叫。



「真是有魄力的虚张声势。」我用言灵对把打火机放回口袋的金村说。



「虚张声势?」金村擦去脸上的汽油,打从不可思议地反问。



「……不,没什么。」这家伙……认真的吗?



「大家没事吧?」



一直在楼上观察情况的菜穗和护理长一起下楼。医院成员都围著镇定剂生效而缓缓闭上红肿双眼的水木。每个人脸上浮现疲劳,但都露出笑容。



这么一来,大概只剩下一个人——集团的老大近藤。接下来再想办法摆平近藤,就能平安无事地迎接黎明曙光。剩下一个人了。我重新打起精神。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我没想太多,转身望向身后的走廊,思考瞬间划下休止符。



「了不起的团队合作啊,诸君。」



最后的一人站在走廊的中央,枪口对著我们,乐不可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