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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logue 在周末来临前!(1 / 2)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超级手冲人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走着走着,我想起很多事。



回忆浮现在脑海,如同每次踏到隆起的地面时扬起的细微沙尘。厚重的云朵盖住头顶,让原本就昏黑的路途变得更晦暗不明,仿佛走在巨大的阴影中。到底有几天没见到天空放晴了呢?更令人闷闷不乐的是,我必须一面确认乌云密布的天空一面行走,因为一旦发现有东西要坠落的预兆,就得立刻躲起来。



每当我这么做,好不容易想起的褪色回忆便转眼消逝。



即使我努力寻觅自己忆起了什么,也只是徒劳。



无论如何,我只能沉默地往前走。



景色中一切都是静止的,在我闭口前进时,甚至不时化成黑白两色。我猜这个现象会随着疲劳造成的头晕愈来愈严重。不单是风景的色调,有时脑中的记忆仿佛也剥落了,令我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像是我为什么正在走路?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恐怖的是,即便我丢失了过去的自己,照样能活下去。



就像在这片世界里,过去的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没有见过。



包括这片荒凉的土地、阴暗的天空,都不曾出现在我的印象中。



不论走到哪,都能望见地表的尽头。若是我朝着尽头走,结果走完了怎么办?大概会把目标转向下一个尽头吧。



不断、不断绕着圈子,绕啊绕、绕啊绕。



我切切实实感觉到脑壳里的东西正逐渐风化。



那些身处社会时包围我的烦恼,以及我希望它们消失的事物,全都无影无踪。



身体从未如此轻盈。



我感到无比静谧,内心却又掠过一丝寂寞。



缺乏遮蔽物而恣意妄为的风,毫不留情地灌入心的空隙。



那风,连大脑残骸中剩余的体温都吹走了,将人存在过的微小证明抹去。



我的目光追着从机械残骸表面飞离的沙,又想起许多事。



扬起的沙粒像在描绘轮廓。



引导我,让我看见许多错身而过的人。



一开始,我连PanGeaR的游戏名称都不晓得怎么念。但稍微查一下,这名字立刻就跳出来了,毕竟它在当时已经颇有名气。那是线上游戏,我第一次见到它,是透过漫画杂志。刊登在杂志背面的广告引起我的兴趣。



游戏内容主要是与玩家对战,武器是枪械,舞台是战场。隔着画面,在场景的每个角落都能感觉到尘埃搔过喉咙。这种气氛营造可以说是这款游戏最大的卖点。虽然因为年龄限制,我的岁数照理说不能玩,但在註册时我谎报了年龄,总算蒙混过关。



这大概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做坏事吧。



首次登入时,我战战兢兢、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尽管一开始只是因为有点兴趣而参加,但不一会儿我便入迷了。这款游戏的世界,与我过去玩过的电玩截然不同,角色动作也不一样。当对手是具备电脑难以匹敌的灵活度的人类时,我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为此废寝忘食。



我被打倒很多遍,数不清究竟被爆了多少次头,也不晓得被躲藏在黑影下、死角中的对手射成几次蜂窝。即便我使劲全力,依然逃不过他们的掌心。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敌方的掌握中。在与电脑对战时,我总能预测下一步,如今立场却完全颠倒过来。



白纸般的经验,使我从人类降格成机械。



但遭受蹂躏反而激起我的斗志。尽管大受打击,我仍迫切渴望。



我想在这里成为人类。



这股动力刺激了我,于是我满腔热血地继续玩了下去。



我还得上学,所以平日尽量不参加,但假日时说我整天都泡在游戏里也不为过。我不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因为我连思考这种事的空档都没有,只顾着埋首其中。不知不觉,游戏成了战争,我甚至会被萤幕里飘出的尘埃呛到。



花了半年,我才培养出至少能站上台面与人一战的实力。被爆头的频率降低一半左右,但我依然常死。这是当然的,毕竟在我磨练技巧的同时,其他玩家也在成长。我每天都想着,自己要是能早点开始玩这款游戏就好了。



但强的不只有敌人,还有队友。



其中最耀眼的就是亚尔特这名玩家。讲白了,他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在分配任务时,他绝不接受断后,总是单枪匹马,从正面突击敌方阵地。但他也不是只顾着逞匹夫之勇。若他白白死了,害友军阵脚大乱,问题可就大了,偏偏他不一样,神乎其技的操控、精准的动作,接二连三闪过迎面而来的子弹。他像是能探测未来一般,躲开被射成蜂窝的命运,朝对手迎头痛击。敌营总是会被他闯入、大闹,有他参加,游戏内便不得安宁。



就这层意义而言,讨厌他的人不在少数。因为只要他一参战,逻辑便从这款游戏中消失了。他就像暴风雨,如天灾般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另一方面,他率真烂漫的个性,以及与之相称的实力,也让许多人憧憬。我便是其中一人。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亚尔特在操控时遭到射伤。他的动作太过完美,因此常有人质疑他是否开外挂,但他本人从不放在心上。即便有人对他出言不逊,他也从不动怒,只会回这句话:



『你们也赶快觉醒吧,伙伴愈多愈好。』



亚尔特究竟在指什么,直到现在我仍不明白。



我只暂且想到,这个人难道也需要同伴吗?



他明明一个人就做得很好。



还是孩子的我,羡慕已经独立的大人也是无可厚非。



这份憧憬,使我的人生逐步深陷在游戏里。



想要兼顾学校生活、当个好学生已经太困难,不知不觉我便放弃了。



与朋友的交流只停留在表面,鲜少花时间和他们相处。



以一般世俗的观点而言,或许会觉得我这样是在浪费生命。



但我深信不疑,这是我最充实、满足的时光。



后来即使没在游戏中参战,我也会登入与大家聊天。除了我们国家以外,外国玩家也很多,但因为语言的缘故,聚集在一起的自然都是同一国出身的人。其中住得比较近的还会组成公会,热烈地聊着当地的话题。



有时似乎因为我和其他玩家年龄差太多,话题会跟不上。大概是这些迹象使然,公会成员都知道我年纪比较小,但他们并不会瞧不起我,所以我也没特别否认。



参加公会后,我与刚才所说的亚尔特感情特别好。游戏中的风云人物就跟我住在同一区,令我莫名感到骄傲,又有种心痒痒的感觉……这很难讲清楚,我只知道心里满满的。虽然他与我住得近,但没有为我本身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好处。



他的昵称究竟是来自音乐、车款的名字,又或者是从本名改来的,我不得而知。我曾想过问他,但总是抓不准时机,让机会溜走。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我便一延再延了。毕竟我还有好多其他事情想向亚尔特请教,像是游戏的走位与战斗技巧。而我对亚尔特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非常感兴趣。



尽管还有许多技巧高超的玩家,我的目标却只有他。



但也因为我的态度太露骨了,还曾经被其他看不过去的玩家警告。



那名玩家是这样批评亚尔特的:



『你想变得和他一样是不可能的。怎么说呢?总觉得他的规则与我们不同。』



『规则?』



『感觉只有他在玩别款游戏。』



所以才拿他没辙,所以他那么强。



这劝人死心的评价,在我看来,意外地有几分道理。



这也令我惊觉,我所谓的目标,其实已经偏离核心、本末倒置了。



既然玩的是这款游戏,向往其他次元的电玩根本没有意义。



但崇拜不会轻易消失。万一失去目标,我连该往哪里前进都会迷惘。



于是,我的青春献给了假想的战场。



但是……



自冬天开始,我动摇了。



下了那年冬天最大一场雪的夜晚的隔天早上,我与那名女孩,在大雪堆积的上学途中相遇了。



看制服便知道我们是同一所学校,但在那之前,我与她素未谋面。不过就第一印象而言,我猜她年纪不比我大,大概是因为邂逅的方式太特别了吧。



她被雪埋起来了。正确来说,是融化后崩塌的雪从她的头顶坠落。遭到突袭的她蹲低身子,却来不及护住头部,只是冻僵似地愣在那儿,忍受着洁白瀑布的冲刷。结果,她当场成了雪人的芯。



走在她身后没几步的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哎呀呀」的惊呼声。



等到雪崩结束后,她才赶紧用手盖住头。



慢了一拍啊。



我本想装作没看见,但从屋檐滑落的水珠滴到我的肩膀上,渗进制服带来刺骨的冰冷,令我心生同情。那寒冷的结晶,就在她的头顶与制服里。一想到这儿,我便迟疑着是否该视而不见。



我向蹲在原地的她伸出手,拉她起来。意识到我正握着同校不认识女生的手,其实令我很紧张。我把身体僵硬归咎于天气寒冷,努力逼自己不去註意女孩的反应,将她头发上的雪拍掉。女孩羞涩地低着头,任由我为她清理。



覆在她肌肤上的雪与红冬冬的脸蛋相映成趣,令我心生一股把雪全部拍掉有点可惜的感慨。但她看起来快冻坏了,所以我当然还是把雪都清掉。她垂首安静地将肩膀上剩余的雪拍掉,揉了揉双眼。是雪的冰冷让她整个人冻到骨头里了吗?擦眼睛的动作好僵硬。



而明明没有被雪掩埋的我,也和她一样。



仔细一瞧,女孩鼻子上还残留了一点雪。那点雪做为装饰实在太可爱、太画龙点睛,害我有些犹豫该不该抹掉。正当我这么烦恼时,两人的双眼自然而然地四目相交,但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我吃了一惊向后仰,手和脸都缩回,女孩上半身仍然僵着不动,耳根却泛红了。不晓得是尴尬、还是想逃,我感到浑身发痒。



我知道这样不行,但就是动不了,一直盯着她的鼻子。



她大概是察觉了我的视线,将鼻子上的雪抹去,害羞地微微一笑。



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大雪落下的屋顶,望着闪闪发亮的雪景一会儿,最后快步离开了。如果勉强自己继续待在那儿,我有预感自己一定会出更多糗。这跟长期泡在线上游戏后,即使隔着萤幕也能察觉到危险很类似。一旦玩习惯自然会有预感,明白待在这里可能会碰到危险。



游戏竟然在现实生活中发挥作用——我自虐地自我调侃,心慌意乱地走着。



但我马上后悔了。



那天回家后,我陷入苦恼,难得没有立刻打开电脑主机。我双手捂住脸,反省着应该可以处理得更好、更冷静啊。是不是做错了?后悔接二连三袭来,一拳拳揍向我。



就算很丢脸,我也应该逼自己多和她相处一会儿。



我甚至萌生这样的懊悔。



自从在游戏中被华丽地爆头以来,我从来没有那么激动过。



天啊,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脑袋一片混乱,脸热到想用雪把自己埋起来。



我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直到房间暗去。



隔天,也不晓得是我的祈祷还是愿望奏效了,我再次遇见她。



上学途中,我抬头望着即将变换灯号的红绿灯,随意站到等在前面的人身旁。察觉到视线时,我低头一瞧,发现昨天的女孩就站在那儿。



今天她没埋在雪里了,但泛红的双颊周围,白得像在发亮。



两人暧昧地笑着。说是重逢……其实时间根本没那么充裕,但我们还是并肩走在绿灯下。从红绿灯到学校正门约五分钟,尽管时间很短暂,我们还是顺势一起走。光是得知女孩的名字、班级,时间就结束了,根本来不及与她尽情谈天。幸好我们同学年,聊学校的话题并不会不投机。希望下次我们还能像这样聊天。



「……下次?」



有这种东西吗?与女孩分别后,我歪着头。



大概没有吧。我否定后,立刻把脖子扳正,身体却像在抗拒,仿佛头发被拉住。我猜那是我内心的表征。明明只是萍水相逢,我却有种抱住沉在水底的石头、不愿被水流冲走的感觉。



到这里为止真的都是偶然。说得肉麻一点,若邂逅是命运使然,我觉得这就是其中之一吧……这么说会太夸张吗?但这种情绪起伏与学校老师及平常见面的同学带给我的截然不同,一经比较,我就觉得这样讲也不算夸大。



至于留下的是搔着皮肤的美好回忆,还是弄疼肌肤的伤,就先不管了。



在那之后,我愈来愈常于早晨上学时和女孩碰面。尽管到了一定的时间,我们都会上学,但我总是在女孩等红绿灯时遇见她。当然,若纯粹靠偶然,这种巧合是不可能持续发生的。我其实很想见她,所以总是算好时间才出门,营造不明显的「巧遇」。



每当我发现她矮小的背影,就会松一口气,快步向前。



但又会压抑步伐,假装一切都是偶然,狡猾地故作帅气。



我无法忍受自己把想见她想得不得了的心情表现出来,那会令我害羞到脑袋像要弹飞出去。为了保持平静,我必须随时用力缩紧小腹。



随着每天见面,我开始怀疑她会不会也假装在等红绿灯,实际上是在等我呢?我忍不住自作多情起来。虽然想问她本人,但若一问,发现她完全没那个意思而开始躲避我,那该怎么办?一想到这,胆怯便压制住我。玩游戏时也是,平常我都装作天不怕地不怕,但对深入敌营其实怕得要死。即使只是游戏,对丧命的恐惧依然跑在前头,逼我退缩。



我对女孩的态度大概也类似如此吧。



但不论如何,与女孩并肩而行的时光,对我而言是很珍贵的。



一想到不能错过她,我连老是睡过头的坏毛病都没了,生活步调也改善了。就这层意义而言,遇见她将我引导到了好的方向。该说是我冲太快碰壁,而她为我修正了轨道吗?我不晓得,却有种自己步入正轨的充实感。



不论好坏,破墙而出恐怕都轮不到像我这样的凡人。



所以我不必坚持自己开创一条路,即便我可能因此无法朝渴望的方向前进。



能破坏高墙的,一定是像亚尔特那样的人吧。



想起亚尔特的那一天,我难得登入了那款游戏。最近我思念女孩的时间变多,导致登入游戏的频率减少。



要是被亚尔特知道,一定会取笑我,所以我思考起万一被询问,该拿什么当挡箭牌。尽管我的确怠惰了游戏,但与亚尔特的连系对我而言依然重要。当然我不晓得他的长相,也没听过声音。我们并没有互相表明任何具体资讯,我与他的关系仅仅如此。但我认为,人与人的连系不仅限于手摸得到的部分。倘若不面对面就无法了解彼此,那么在我们的世界,电话就不会如此发达。即使只是方便的道具,仍旧有真实的部分。



我担心自己是否忘了游戏的感觉,偷瞄一会儿交谊厅。



在我为酒场造型的游戏背景松一口气时,有人向我搭话。



『哎呀,小弟弟,好久不见啊。』



明明我从未说过自己是男生,也不曾透漏过年龄,对方却一口咬定。但他猜得没错就是了。



『好久不见。』



亚尔特立刻跑来迎接我。一开始我对于向顶尖玩家打招呼,感到既害怕又紧张,但现在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与他面对面。他直来直往的个性,或许也帮了周遭人一把。



『你还好吗?啊,我很好,所以你不必问我:「还好吗?」』



『哈哈哈。』



今天他肯定又在战场大闹一番了。



『我还以为你不玩了呢。』



『没有啦,怎么会?』



『最近很多人都离开了。』



文字虽然淡淡的,却隐含一丝落寞。



经他一提,我想起不久前,有传言说玩家变少了。我也隐约感觉得到,碰见知名玩家的机率降低。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些人只是玩腻了,但明明没什么大事,资深玩家会如退潮般纷纷出走吗?曾经那么热衷,如果不是遭逢重大变故,实在很难想象会放弃。



还是说,大家都像我一样,被其他事物吸引了目光呢?



不会吧?我心想,左右摇头。我打起精神,专註在萤幕上,以免老是想着她而发愣时被伙伴发现。像这样莫名其妙地鼓励自己与其他玩家聊天,还是头一遭。



『不过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情想问你。』



『问什么?』



『我想办网聚,你要来吗?』



突如其来的邀约令我的手指停下来。我停顿一会儿,回应很简短。



『网聚吗?』



『只限我们这一区,所以也只有四、五人。』



我还是第一次受邀参加网聚。我有些退缩,发出「呃……」的声音,在萤幕前连同椅子摇晃。晃啊晃、晃啊晃,像少女般扭扭捏捏。男生做出这种动作还满恶心的。



原来真的有网聚啊。我悬着一颗心,回到萤幕前。



『冷静下来了?』



『啊……不,对、对。』



我仿佛被他看透了,显得左支右绌,肩膀扭啊扭地摇来晃去。



『我和其他人之前已经见过几次面,所以想说下一次的网聚也邀你一起来。』



『嗯……』



与我们这一区的人网聚,简单来说就是和公会的人见面。比起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我还算了解他们的脾气。老实讲,说我没兴趣是骗人的。



我与他们聊天的次数多到数不清,这反而勾起我的兴趣,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就聊天内容来看,他们给我的感觉并不差。当然,我并不会凭感觉照单全收,但我相信也不至于相差太远。



刚才,我虽然说过不必面对面云云,但好奇心其实倾向于冒险。想踮起脚尖参与大人的聚会也是诱因之一。



『网聚会办在这周日。如果你有事不必勉强,没关系。』



我有种参加的门票要被收回的感觉。怎么办?我想伸出手,却又犹豫不决。将网路上的连系带到现实中,令我心生抗拒,但能与传奇人物亚尔特见面的向往,又在另一端拔河。毕竟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见了面会失望。或许最后剩下的只有万念俱灰。那么我对他的憧憬就会如蒸腾的暑气般摇曳,随季节的递嬗消逝。如此一来,我的心肯定会缺一块。



或许,这与恋爱很相似吧。



尽管我踌躇不前,最后还是接受了亚尔特的邀约。



『我会去。』



『哦!』



『请多指教。』



『哦哦哦!』



这反应也太像海狗了。



我的脸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僵硬,像在苦笑。



没见过庐山真面目的人——这句话以各种意义,在我脑中搅成一团。



我将背挺直,下定决心参加大人的聚会。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会对我带来多少影响?



我没有窥探其中的深意,被表面的虚华给钓走了。



周末到来。



胸口有些不安,忐忑地扑通作响。



手麻痹,心脏像被往下拉。简单来说,出席网聚令我非常紧张,跟踏上现实中的战场没两样。这样会太小题大作了吗?



网聚的碰面地点就在我们住的这一区。我来到镇上一眼望去最醒目的电波塔下方。大家可能是考虑到我年纪最小,才选在这里会面。或许他们想带我跑远一点逛逛(但其实搭电车不必转车就会到)。若是这样,他们还满亲切的,好难与平常那些钻研如何歼灭敌人的玩家联想在一起。



……那个女孩,肯定不会喜欢这款游戏吧。



明明还没深聊过就下结论,会太早吗?



我连与人约见面都在想其他事情,边想边抵达了红红的电波塔。那里也有其他民众,甚至混杂了怪里怪气的宗教团体在传教。有时我会在镇上看见他们的看板,但那是我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或许是因为他们见过神,才变得那么热情吧。



我一面避免自己被宗教团体纠缠,一面寻找网聚的成员。亚尔特只不清不楚地说「你一看到就会认得了」,令我很担忧,不晓得能否顺利会合。幸好亚尔特有寄简讯告诉我联络方式。



在我伸长脖子寻找时,一样怪东西映入眼帘,令我「啊」了一声。



人群中,有个比众人高出一颗甚至两颗头的魁梧男子,摆弄着玩具似的枪。他把枪伸到一旁转啊转的,像挥舞着旗子,恐怕那就是会合的记号。我对那把枪的造型有印象。



那是我们在游戏中使用的小枪。正确来说,是初期配给的武器,我很熟悉。



「……原、原来如此。」



果真是一目了然。



虽然很好认,但这样应该不妥吧?



即便只是玩具,但在人来人往中挥动手枪,也太危险了。



在我看得目瞪口呆时,男人似乎察觉到我,眼神望了过来。他连轻轻举起的手都显得特别大。怎么办?该过去吗?我一瞬间想打退堂鼓,但在我踌躇不前时,人潮推了我一把、缩短距离,于是我加入了他们,可喜可贺。



大概因为留着一脸胡渣的缘故,他的相貌看起来很剽悍。豪放不羁的笑容,隐隐可见他朴实的一面。不只游戏,感觉连在现实的荒野里,他都能呼风唤雨。



端详过后,我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我崇拜的那个人。



「你是杰塔吗?」



他喊了我的昵称,向我确认。我回了「对」以后,向他反问:



「你是亚尔特吗?」



男人一听似乎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



但那只是一刹那,他立刻躲开我的提问。



「不不,亚尔特在这边。」



「啊?」



男人所指的人物,深深地望着我。



那是一双温柔、偏大的杏眼,微翘的发丝超过肩膀、落在锁骨上,外型很清秀。



我一头雾水。



这个人是女生啊。



「亚尔特?」



或许是听到指名,女生靠了过来,低头望着我。



「哦,你就是杰塔塔啊。」



面对我的困惑,亚尔特笑歪了,似乎觉得我认错人很有趣。



「我在自我介绍中应该没说过我是男人吧?印象中没有,大概。」



她好像对自己的发言没什么自信,说到最后搔了搔头,瞥开眼神。



「是这样没错啦,但我一直以为你是男的。」



我一直这么以为。毕竟她讲话粗鲁,在游戏里的态度又充满攻击性。



更重要的是,她在游戏里可是自称「哥」啊。



那脾气就写在眼前她的脸上。在她露齿爽朗一笑时,我可以感觉到她其实很精明。亚尔特像要确认我的肩膀似地拍了拍我。



「嗯,你和我想象的大致一样。」



「啊?」



是指我是个小孩吧?个子只比我高一点的亚尔特,歪着脖子品头论足地说:



「心直口快,很好。」



亚尔特这句话才心直口快吧?我缩起身子,头低了下来。



大摇大摆地侵门踏户,除了性别以外,亚尔特的确与我的印象如出一辙。



「我们要不要先去吃饭?之前去的那间店倒了,有其他推荐的吗?」



亚尔特站在最前头,开始移动。我被现场氛围与她的气势吞没,脑袋来不及完全运转起来就跟着她的背影走。传奇人物亚尔特就在眼前,倘若松懈我一定会呆呆愣在原地。我无法摆脱紧张,任由一点都不真实的邂逅如波浪般载着我摇晃。



那在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的高手,原来是个抬头挺胸、仪表端正的女生。除了清秀,还带点独特的可爱感。该怎么说呢?其实反过来说。好像有点普通。好难想象这个人昨晚手背冒着青筋,杀敌无数。



话说她竟然叫我「杰塔塔」。我实在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在唤我昵称的小名。而且过去她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完全是即兴发挥。



除了肩上扛着玩具枪的男人以外,还有另一个男生。他绕到我身旁,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今天包含我在内,好像只有四个人参加。



「请多指教啰。」



他与魁梧男子完全相反,是一名身材纤瘦的男性。与其说是柔弱,高瘦细长更符合他的印象。仿佛被风一吹,身体就会摇摇晃晃地转起圈子跌倒。



「请多指教。」



向他打招呼时,我发觉自己对这个语气有印象,在心底「啊」了一声。和在聊天室以文字聊天的口气一模一样。该说他的态度很从容不迫吗?总之是个稳重的人。



「原本还有另一人会来,但她临时有急事。」



「这样啊。」



「别失望,很快就会见到的。」



亚尔特吊胃口地对我一笑,紧接着有人在我回话前,转换了话题。



公会伙伴见面时共通的话题,当然就是游戏。



朝目的地的家庭餐厅前进时,我们一行人聊游戏聊得天花乱坠。主要是亚尔特在讲话,我在旁边附和。聊呀聊地,我才终于把这群人与平常隔着画面相处的成员连接在一起。原来他们是这样的人——我重新望着伙伴,他们比想象中更有个性,但不恐怖,不会让人有碰壁的挫折感。普通的外表,反而突显出他们的游刃有余,显得格外帅气。难道是因为我在青春期,才会这么认为吗?



在我与这群人聊游戏话题聊得忘我时,魁梧男人抱怨地嘟哝:



「我住国外的朋友,一直说要揪出这款游戏的秘密,净是干些危险的事。我看那家伙的脑袋已经中毒了。」



「秘密?」



亚尔特的询问声,与我心中的疑问不谋而合。



该不会这款游戏有密技吧?明明是线上游戏。



「啊,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何况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魁梧男人连同小枪挥着右手否认。但是……



「难说喔。」



亚尔特语带保留,反驳似地笑了。



这次换魁梧男人面露诧异。



「你有线索吗?」



「天晓得。但我想游戏本身应该没什么好神秘的。」



比起故弄玄虚,感觉她更像是没有证据,所以点到为止。



话不一次讲完的亚尔特是很稀奇的。



她稀奇的举动不只吸引我,也引起纤瘦男子的註意。



「我对这个话题有兴趣。罢了,先进店里,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纤瘦男子回过头说完,带领一行人走进家庭餐厅。



这家店其实是我推荐的,但若因此怪在我头上,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只见唰啦一声打开的自动门彼端鸦雀无声。与其说是门可罗雀,不如说是连麻雀的脖子都被掐住了。



「咦?」



纤瘦男子向前走去,显然缺乏危机意识。



我则是一撞见,立刻面如土色。



是基于什么状况、什么事由,才变成这样?没有人向我们解释,而且现在也不是说明的时机。我只知道眼前的行动刚展开,而在封锁入口前的短短一刹那,我们好死不死踏了进来,宛如安排好的一般,卷进事件的漩涡中。



彼此的粗心大意衔接得天衣无缝,导致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在家庭餐厅入口迎接我们的,是好几名持枪的男人。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