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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们的16位元战争(1 / 2)



人生第一次翱翔的天空,是在萤幕的彼端。



我于平面的天空转着圈来回飞翔,陆续将敌机击坠。操控的战斗机总是在画面中央移动,从四面八方朝我发射子弹的敌机,被我一发击中后立刻爆炸消失。战斗机的飞行轨迹几乎都没遵守物理法则,唯有爆炸很现实。偶尔还会有大型机体飞来,这种就要多打几次才会爆炸,打赢后会浮现火花与烟雾,爆炸声也更响亮。



击落这种大型敌机后,会有人搭降落伞逃出。我想那多半是敌军,但若他得救就会加分,所以我还是会想办法钻过弹雨去救他。这也让我知道一件事,那些战斗机是有人坐在里头操控的。



换言之,驾驶员其实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得救。



相较于排山倒海袭来的敌人,我方并无友机,而是一骑当千的弃子。我只要被打中一发便会爆炸,若我坐在里头早就已经死了。所以我拼命地闪躲子弹、反击。子弹似乎不会用罄,只要按着按钮,就会一直喷出去。原来如此,那么一个人战斗或许还有胜算。我对这设计感到佩服。



我擅长绕圈圈、急转弯,闪电移动也运用自如,唯独无法紧急停止。即使不操作,战斗机还是会笔直向前飞,不会坠落。



飞到天涯海角。



子弹掠过机侧,我必须与敌机一同拨开这片天空才能前进。



人工创造的蓝天无限宽广。



我将窗户打开,抬头望着在萤幕外同样开阔的天空。



从上方洒落的阳光照到鼻子,接着晒到眼睛。薄云染成金色,空中描绘的水蓝色往云的彼端渗去。某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我心想:「啊,死掉了。」



被赶出人造天空的我,眼前是海一般的蔚蓝。



是现在的我伸手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我也想在这边的天空翱翔。



我甚至觉得,如果是这片天空,即使我溶化在里头、就此消失也没关系。



睁眼前看到的,是连怀念都已褪色的遥远日子。



起床后我甩甩头,稍微休息一会儿,直到嗡嗡作响的耳鸣停止。我走出房间,听见走廊上步行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光脚走了出来。思考一会儿后,我心想算了没关系,直接朝屋外走去。



好久没有不带枪就往外跑。



来到基地外后,我仰望着阳光。对于为了疗伤而卧床好一阵子的头与眼睛而言,晨曦一点也不温柔。毫不留情的日光照射下来,都快把眉毛烧焦了。我感到头晕目眩,同时又觉得阳光炙烤着肌肤痒痒的。我用力伸了个懒腰,堆积在我身上、纠结如蜡的东西,仿佛正逐渐融化。



「……哎呀。」



像这样呼吸新鲜空气后,还来不及喘口气,景色的轮廓又开始摇晃。城镇的残骸如叠影摇曳而朦胧,地面也变得可怕。那是什么……高热喷发、融化、将大地染成橘子果酱的颜色。



人类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这片土地变成那副德性?



那是别的世界的模样吗?还是这块土地总有一天将面临的结局?



我可不是为了迎接这样的末日才战斗到今天。



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死光。



「……唉。」



我的手还能开辟出未来吗?



「早安。」



听到声音,我回过头。穿着便装的少年跑向我,轻轻行了一礼。



「早啊。」



我举起手回答。少年的眼睛周围看起来有些肿肿的,是哭过吗?为伙伴身亡落泪的真性情,令我有些羡慕。



「身体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



我回答后,才想起自己根本忘记检查。到底好了没呢?我扭扭腰,动了。虽然扭到一半有股撕裂感,身体仿佛被撕开的受潮海苔,但确实动了。这种犹豫、迟疑,令我深深感受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恐惧。



「……不要紧。」



我把手扠在腰上深呼吸,抬头仰望天空。



「天空好蓝、好漂亮。」



我赞叹着看不太清楚的天空。玻璃珠般的雨滴从天而降。



坠落的雨水化为幻觉,穿透我们。



「在这种好天气竟然得往地下跑,真扫兴。」



原本这样的好天气,大可以到风景优美的地方郊游,但在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可能了。



两人晒了一会儿太阳,我的眼睛也恢复正常,逐渐看得见蓝天。



我想起在梦中见到的风景,呢喃道:



「好想飞到天上。」



「哦?」



天外飞来一笔的发言,令少年吃了一惊。我笑着问他:



「你不想飞飞看吗?」



少年被我一问,沉思了一会儿后笑着说:



「想。」



「很久很久以前不是有这么一首歌吗?说想在天空自在翱翔。」



「也没有那么久以前啦……」



「或许这颗星球,不适合人类飞行吧。」



科技已经那么进步,照理说研究也很透彻了,却没有人能像鸟儿一样振翅高飞。不,或许是研究员没把这当作目标吧……如果是我就会以这为目标呢。



接着,我提起一件突然想到的事。



「听说有人曾在这一带见到幽浮耶。」



「幽浮吗?」



少年一听,把脸转向空中。我眼中的天上空空如也。



「有东西在飞吗?」



「没有耶。」



「这样啊。」



好可惜。自由在空中翱翔,果然是幽浮的特权。



若外星人(假设)存在,有幽浮也不奇怪。



若不仰仗这些荒诞不稽的事物,我的梦想一个也不会实现。



「你之后还有再和外星人通话吗?」



「不,完全没有。」



「是喔,好可惜。」



好想问问看他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不是有一天也能抵达那颗星球呢?



「对了对了,关于作战计划啊,晚一点我会再跟你详细讲解就是了。」



「咦?啊,好的。」



看来临时转变话题他也跟上了,少年的成长令我莞尔。



「虽然也不到作战计划那么正式啦。总之,你能不能率领剩下的队员,在地上大闹,把敌人引上来呢?」



「……我吗?」



「我们部队只剩你是『16 bit』能力者了。」



由能力者来带头疾呼,反对的人会比较少,意见自然也会统一。



「这段时间,我就单独行动,往地底钻,破坏操控装置。」



少年的脸僵住了,面如土色地凝视着我。



「一个人?」



「嗯,因为面对那种敌人,比较适合单枪匹马。」



这句话其实违背常理。



但我有超强的能力,所以不怕。



对吧?



「若有其他士兵出现,我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问题只剩那家伙。」



一定要破坏那台红发机器人,得先下手为强。比起保护同伴,我孤身上阵更能灵机应变。例如,爆炸活埋之类的。



「我打电动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打得比较好啊。」



「是啦……是这样没错。」



少年不安地歪着脖子、偏着头,大概是想叫我别把游戏和现实混为一谈。



但对我而言,游戏再现实不过了。只要赌的是一条命,即便是打电动,也是攸关现实。



我记得糸川很爱玩单独潜入的游戏……但他已经不在了。



若天堂存在,我们能上天堂吗?



天堂里有游戏机吗?有的话,那里肯定是天堂。



「之前作战失败,人已经很少了,现在只能破釜沉舟,不是吗?」



少年咬着下唇,咕哝回道:



「也就是说,这次作战不能保证生命安全。」



「本来就不能保证,但这次真的没有退路。」



若这次再失败,肯定会全军覆没。不,即使成功了,也有可能被歼灭。



但那也不错。



若在死前达成夙愿,也几乎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人生。



「啊,对了。」



大概是难为情吧,我装作现在才想到的样子向少年搭话。该怎么讲呢?当面说真的很害羞。



我轻轻擦了擦鼻子,深深低下头。



「什么?」



「虽然晚了很久,但我还是要向你道谢。谢谢你救我。」



若少年没有背起我,我已经死在那里。



连要再次赴死都没办法。



我抬起头,少年虽然没笑,迎接我的表情却很温柔。



他向我展露出在紧绷气氛下失去的童真一面。



「在游戏里你救过我好几次,所以扯平。」



少年说着,不服输地也向我深深低下头,然后自己先回去基地了。



看着他,我愣了一会儿,接着……



「说的也是。」



我摸着下巴笑了。



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如徐风满溢在我胸口。



我们之前被赶出这座基地时,牺牲了许多伙伴。



即便是具有超能力的部队,一旦在能力发挥前遭到突袭,同样会变得不堪一击。就像炸弹,若没爆炸,不过就是个摆设品。当时我的能力尚未能运用自如,又得保护周遭的人,因此分身乏术;加上经验又少,没办法将遭遇奇袭而大乱的阵脚稳住。



我们只剩放弃基地逃跑这条路。



问题出在被追杀的途中。弯过走道后正面遭遇的敌军中有个女人。我们这里也有女生,因此女性并不稀奇。话说在前头,我也不过是个不幸的普通女孩罢了。总之就是这样。



那女人跟我们过去遭遇的、杀过好几遍的敌人没什么不同。



但才刚学会握枪的少年迟疑了。



其他跟上来的伙伴,也纷纷议论起那是谁。



听说父母从小就教导少年要对女生温柔。他想必很受女生欢迎吧。



但这却成为致命伤。



不扣扳机,结果当然是遭到反击。对方毫不犹豫。



子弹如疾风呼啸而过,说是风,其实是会将身体撕裂的暴风。我立刻发动能力,照理说可以挡下直击,但其他人就没办法。除了我以外,全军覆灭都有可能。



不过,伤亡抑制在最低限度。



救了其他人一命的,是挡在前面的娜琦。



娜琦将走道两侧的墙剥下来拼在一起,做出大型盾牌,从正面挡下子弹。她边保护我们边回头喊:



「快走!」



只要张着盾牌,娜琦就无法离开那里。



所以,她叫我们快离开。



最早决定按照她的话离开的,是我。



因为我知道若留在这儿,敌方会派人增援。



我们留下娜琦维持那面墙,逃出基地。



最后回头时,娜琦用悲痛的神色目送我们。



她一定咬紧了牙根,很不甘心吧。



娜琦在与不想死的恐惧搏斗。



尽管当时已经腹背受敌、九死一生。



但我现在还是有些后悔,当初没能与她一起面对。



当时,若我已将能力掌控自如,或许就不必牺牲那么多条人命。



大概是这份自觉与后悔,加快了能力开花结果的速度。



不只是我,少年也是。



牺牲更多人逃走后,少年一片茫然。仿佛望着将自己围住的高墙的裂隙,一片茫然。



我心里也有股焦急的愤怒,尽管我知道这样于事无补。



我想起前些日子与伙伴的嬉闹。



那样打打闹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至少,缺了一块。



少年大概觉得是自己的错,对这件事有责任。



我不否认,而且不打算帮他。



因为我光是照顾自己、处理自己的情绪,就已筋疲力竭。



「……果然还是要先发制人。」



我告诫着没有将这理所当然的答案彻底执行的自己与伙伴。



对方做得够彻底,所以夺走了基地。



我们现在虽然成功逃跑,但总有一天,还会再遇到相同的处境。



下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道德的正确与否,无法令我们幸存。



反而会将我们逼入绝境。



一旦发现该手刃的敌人,就要不假思索地痛下杀手。



这就是战争。



「这好重啊,大家竟然能扛着这种东西打仗。」



自从能力觉醒后,不论武器或枪枝,我都是一把就上阵以便灵巧杀敌。但这次不能这么做了,所以我得统统扛在身上。子弹、炸弹,连绳子都得卷在肩膀上。



「嗯。」



炮火猛烈的格林机枪该怎么办?带着这个根本不可能迅速移动。我将格林机枪扛起来架好,再戴上为了避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而准备的红色护目镜保护眼睛,打算试试机枪的威力。



「哇啊啊啊啊啊!」



我朝周遭疯狂扫射。肩上几乎令我踉跄的沉甸甸重量果真不是开玩笑的。



「结论是,行不通啊。」



即便顺利带过去,也不太能移动,只会被射成蜂窝。反过来说,我不认为对方会被扫射击垮。应该说,向善于闪避子弹的对手挑战枪击战,本身就是一件有勇无谋的事。虽然有勇无谋更令人心跳加速,但我可不能失败导致一切都结束。



非赢不可。



否则,一路走来是为了什么而战?



游戏也一样,一路输到底,一点都不好玩。



在获得胜利前,我可不打算走下较劲的舞台。



整装结束后,我走出武器库。我已经尽量轻装简行,但每一步依然沉重。手脚仿佛成了钢铁,使我步履维艰。早知道就不该依赖别人赋予的、借来的力量,体力也该好好锻炼。我现在才后悔,但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



我只能靠现在的自己打出属于自己的一仗。



我扛起武器向会议室探头,发觉里面有人。远远望去,少年正戴着耳机,坐在会议室角落的地板上。从门口可以望见他的背影。我很好奇他在听什么,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



才接近一步,他便敏锐地迅速回头。



这能力是不是变得太过敏感了?不免令人担忧。



「你在做什么?」



我轻轻举起手问道。若是为了备战,地点可错了。



少年仍然坐着,摘下耳机。



「虽然没试过,但我想把能做的都先做好。」



「嗯?」



少年垂着脸说:



「我在想,或许不只能接收声音,我也能传送声音。」



「哦?」



「如果成功的话,就能干扰敌人。」



「是啊……」



来路不明的讯息直接灌进对方脑中,感觉很有趣。但能力扩大,恐怕会对少年造成太大负担。或许哪天,还会害他一直听到现实中不存在的声音,就像我的眼睛一样。



「成果呢?」



「还不知道……可以请你到房间那边的角落吗?」



少年客气地向我请求,似乎想将我当作实验对象,欢迎至极。



我按照他说的走到会议室尽头,移动到少年的对角线上。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会是什么滋味呢?实在太难想象,我的脑袋都快要晕了。



少年再度用耳机盖住耳朵。我望着他,心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时,他将耳机线顶端连接端子的部分刺进自己的手掌。虽然距离有点远,不确定是否有流血,但我知道他是很用力地刺进肉里。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不知所措,少年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要用他的眼力送出什么。



接着,就像喇叭的音量转大。



突然,声音「嗡……」地响起。



一团巨大的音块跳进我脑海,掀起的余波将眼内都弄湿了。



『亚尔特。』



少年的声音略过他没张开的嘴,传了过来。



「哦哦!」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余音像在脑中回荡般拉得好长。



「传到了吗?」



这次他是口头问我,我用手臂摆出大大的圈,并维持着圈冲向他。



不知为何少年好像有点向后退,是我多心了吗?



「哇,太厉害了,这下不是单方面接收,而是可以通讯了。」



我顺势搭腔。而那串联起通讯的东西——耳机电线的顶端,还刺在少年手心里。我忍不住问:



「不痛吗?」



「非常痛。」



「看得出来。」



我问了蠢问题,仔细一看都渗血了。



像这样心血来潮,已经不是有勇气,而是鲁莽。



我用眼神责备他,少年露出委屈的表情说:



「因为我总觉得……这样应该会成功,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是喔……」



我不自觉地望向天花板。或许是有人从好高好远的地方,传了提示过来。



「虽然看起来有点惨痛,但这样能力就进化了。」



我拍拍少年的肩膀表扬他。无论如何,这样我方又多一张牌。



「可以把讯息传到四面八方,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那我知道了,扰乱敌方的讯息就传……『好想自由自在地在天空翱翔喔~』,怎么样?」



「啊,嗯……刚才也听你这么说。」



「你看,我是要去地底耶,让敌人的眼睛往上看是很重要的。」



大概吧。我用偏快的语速蒙混过去。



其实我期待的是能不能也传达给外星人。不论是可怜我或心血来潮都好,或许他听到我的心愿,就会带我去太空旅行。



「啊,不过,这句话还是每五次传一次就好。」



我灵机一动,转头订正。



「传给敌人的讯息,原则上还是以那封简讯为主。」



少年的脸色变了,像覆上一层乌云,又像望着遥远的故乡。



「——来一首爱的旋律吧。」



「嗯,这每个人都听过,应该很适合扰乱敌军。」



那封简讯实际上制止了机械,不难想象它与机械失控事件有关。光是能停下战车,就没有比它更好的选择。不过,哎呀,对那封简讯没有太多想法的我,提出这个建议是很轻松,但少年的表情可就显得五味杂陈。



「你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



少年似乎想把耳机线拔掉,但手指又犹豫不决,大概是想到一旦拔出来,要用的时候又得插进去吧。这能力真麻烦。



最后他没有拔,而是搔着头望向远方。



「有时我会想,那封简讯是谁寄的呢?」



他虽说不知道是谁,但感觉上他应该隐隐约约明白。我故意不拆穿,而是讲出个人的推测。



「这个嘛……外星人?」



毕竟看那封简讯寄出的日期,当时已无法自由使用电子机械。所以,经由人类的手传送简讯、散布到世界各地根本不可能。八成是拥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做的。只要推到外星人头上,大多数疑问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若是有其他人觉醒了这种能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实际上,现在的少年若扩大能力,应该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将爱散播到全世界,真和平。



「若是外星人……有一点就说不通了。」



「嗯?」



「外星人是在向谁倾诉爱意呢?」



「……啊。」



我没想过这一点。的确,是谁呢?若同是外星人,就不会使用日语。也就是说,这是某位日本人传给某人的爱的告白?



好大胆啊。虽然从软绵绵的文风,我也猜过这是女孩子写的简讯就是了。



我稍微想象了一下,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远方一名少女的模样。



感觉我见过她。



那是单纯的回忆,还是能力让我见到的一部分现实呢?



少女的模样消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怎么回事,为什么机械会对这个告白产生反应、停止失控呢?



以前我曾胡乱解释,但重新想想,还是完全找不到关联性。「伊蒂亚」是如此,外星人亦然,这群比我们高等的生物,价值观好难理解。



现在的我们,大概就是因为这群家伙模糊不清的态度,才活下来的吧。



他们就像遍布在地球上的空气与水,主宰着人类的生死。



挑衅这群家伙——哎呀,好兴奋。



「对亚尔特而言,有什么东西是你觉得很宝贵的吗?」



少年问了一个看似相关又无关的问题。宝贵的东西吗?



「当然,我热爱游戏。」



我只想到这个答案。现在我能说得出口的宝贝,也只剩这个了。



如今这不再有新游戏发售的世道,真的宛如地狱。



一想到这点,为改变现在的世界而战的理由又多一个。



听到我的答案,少年抿嘴笑了。



「不准笑。你是想说这个兴趣很寒酸吗?」



「我是在想,这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啊?」



少年的双眼腼腆地眯起来。



「我想起了自己以前一直很崇拜你。」



「哦……」



当面听到这种话,就算是我也会有点害羞。



我搔搔头。



「还有,我是为了什么开始战斗。」



「咦?」



「我想守护宝贵的东西。但是,现在还有哪样留下来呢?」



少年低头望着渗血的手掌。打开的手里只有伤口与异物。



「我呀。」



「咦?」



这次换少年惊讶了。我啊!我用力指着自己。



「你保护了我,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保护伸手可及的事物。这有多困难,过来人的我再清楚不过。



「所以,你应该要对此感到骄傲。」



我对少年这么说。



少年的双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望向我,像承载了千言万语。



害我又开始不好意思。



「比起这个,你忘了自己以前很崇拜我,意思是现在不崇拜了吗?」



我挑他语病,少年委婉地点了点头。喂!



「现在是尊敬。」



「哦。」



「我尊敬你不论遇到好事或坏事,从不动摇。」



他将刺在掌心的耳机线拔出来。我有那么不动如山吗?



我觉得自己的个性还满大而化之就是了。



「你这是称赞吗?」



「在现在这个世界,这很难得。」



从刚才开始,小弟弟就一直巧妙地避开重点……应该不是在暗示我都没进步吧?



但我其实也有隐约察觉到。在剧烈的环境变动中,很多人的性格与价值观都被迫改变,但我的心性依然如此,没什么不同。或许是因为我很任性,不太受周遭影响,而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坚定的核心理念。



因此,少年所说的其实是过誉了,但既然他这么期待,那也没办法,我必须回应他的期待才行。



人类就是这种死要面子的生物。



我把肩上扛的枪枝重量,当作向前看的指标。



「那么——」



我就用自己的步调走到最后吧。



在那之后过了一会儿,作战开始的时间到了。我一个人先在基地周围探查敌人,但都没有见到敌军的身影。作战失败后,敌军也没有追击。大概是觉得失去战力逃跑的我们已经不成气候吧。实际上,一旦「16 bit」无法发挥,部队人数极少的我们根本微不足道,去镇压其他反抗势力才是聪明之举。



我移动到基地内的电梯前,望着一名接一名聚集而来的成员,暗叫了一声「天啊」。



「人好少。」



只剩下二十人左右。以前一同奋战的人数大约是现在的两倍,如今猛然一看实在教人心惊。老是依赖能力的坏习惯,现在也反扑了。这让我深深感受到,在世界上光是走捷径是跑不掉的。最后的城墙,我们得用肉身去挑战。



「抱歉,来晚了。」



身为作战核心的少年,小跑步地与我们会合。他的耳机线插着,所以手心朝上,跑步的姿势怪怪的。



「你跑去做什么?该不会是有东西忘了吧?」



「啊、呃……应该说,我去拜托人。」



「拜托人?」



看到他衣服上微微的泥土污渍,我懂了。



「盆栽。」



那是少年始终放不下的事物。



他总是在作战开始前浇水,作战结束后盯着盆栽。



然而,盆栽直到最后都没发芽。



「是的,我拜托受伤无法参战的人照顾盆栽,他答应了。」



少年望着远方,露出腼腆的笑容。



「没关系吗?那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就是因为重要才拜托人。因为我大概会死在这场战役。」



他的语气很豁达、清爽,一点也不输给扬起的风。温柔,又伴随着觉悟。



我将和少年一起,与伙伴共赴黄泉。



宁为玉碎吗?嗯……也罢。



若对方也碎了,那就值得了。



「好,作战就按照步骤拜托你。啊,请大家优先保护这位小弟弟。」



毕竟他得专心发动能力,很难好好应战。一旦失去这名少年,作战计划恐怕就会泡汤。我需要他尽可能长时间地将大批敌军引诱至地面上,并且绊住敌军的脚步。



我们搭着电梯往地下室移动。基地的地下停车场自从被糸川他们炸毁后就一直搁着,没有好好收拾。确认停在停车场角落的汽车能正常发动后,大伙一起将大型碎片搬开来;实在挪不动的,就用巴祖卡火箭筒炸碎。



这样清出一条路后,我们钻入剩下的汽车里。我坐在驾驶座,少年坐在副驾驶座。确认后座也有其他伙伴坐上来后,我插入钥匙、发动引擎。



少年系着安全带,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侧眼问我:



「虽然现在问可能已经晚了,不过你有驾照吗?」



「嗯……这个嘛,我是不太擅长赛车游戏啦。」



总是过度加速导致翻车。我欣赏着少年目瞪口呆的模样,启动车辆。哎呀,路变得好宽敞,跑在没有遮蔽物的荒野上,只要稍微习惯就没问题了。我穿过停车场来到地面上,用力踩油门冲出去。障碍物已经变得很少,这赛道即便是外行人,开起来也不难。



我们没有分散,而是与其他伙伴驾驶的车辆一同冲入市区。考虑到「16 bit」的持有者已经非常少,这个人数若分头行动,未免太愚蠢了。现在不是多活一个是一个的时候,想要极力减少无谓的伤亡只能集中战力。我们在废弃的城镇长驱直入,途中遇到路面不平的地方,车子还往上飞、剧烈摇晃。我快晕车了。



「啊,对了,小弟弟,关于你那传送讯息的能力啊。」



「是。」



「虽然我是外行人,不过我建议你在发动的时候,可以用力想着要传给谁。」



我提出个人忠告,与少年在后照镜里眼神交会。



「谁?是指……」



「就是你真心想对她说话的人啊。一定有吧?」



少年似乎听懂我想说什么,表情变得凝重。



他又是低头、又是闭上眼睛,一张脸忙得不得了,纠结与后悔在他的眉上舞动。



比起什么也没开的盆栽,少年的眉心倒是开花了,鼻子也是。



我忍着别笑出来,不发一语地驾驶。



过一会儿,少年的发作症状似乎总算停下来,他肩膀放松,脸朝上苦笑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来一场爱的告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