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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生活告终通知(2 / 2)




「若您这么想,就毫不留情地放弃这份契约不就好了吗?」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可怜戳了红莲的侧腹。



她细长的手指戳到肋骨之间,有点痛。



「痛!好痛!可怜,你还在记桃贝的仇……好痛!」



「并,没,有!……我戳,我戳!」



「不要闹脾气,不要戳!放弃契约是吗……嗯,也不是不行啦……」



「啊呜!」



红莲一边挡著侧腹,一边看向桃花,她就大大抖了一下。



「还……还请您唯独不要放弃契约,红莲大人!不然,桃花明天早上再提供更热情的服务!那个……色色的事情桃花也会忍耐……!」



「不需要!住手!每次你讲出这种话,我想要的平凡日常路线就会往奇怪的方向偏掉啦。真是的……」



「可是,这样两位的讨论依旧没有交集喔,哥哥。」



可怜说得很对。只要不狠心放弃契约,桃花大概就会继续不停拍马屁跟服侍,提供方向性有点偏的服务。



直到红莲死心决定让步为止。如果是故意想这样逼红莲,就是个确确实实的坏女人,不过她这些举动中抱著很大的善意,反而麻烦。



(要是她怀抱这种企图,我是想赶快把她赶走……)



她用服侍作为代价,试图诱使红莲主动让步。除了劳力之外,她大概也只剩下身体能给红莲,所以理所当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如果现在放弃契约把她赶走,桃花大概会很失望,却也没办法死心,然后去当其他学生的隶生。而恐怕那会让她在不久后的将来走向毁灭。



「……亲眼看到有交情的人彻彻底底走向毁灭,我也会很困扰。虐心发展不只是让人睡不好那么简单啊。可恶。」



「原来哥哥讨厌悲剧结局啊。」



「那当然,每个故事都该有个欢乐结局。如果只是旁观者就算了,自己是当事人就更应该那样。唉,真是的,有够麻烦──」



红莲怀著深深感慨叹气,跟手拿地瓜站著的桃花对上眼。



「……好。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有条件。」



「真……真的吗!」



「我才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说谎……我可以一天陪你『玩游戏』一次。不赌任何东西。只要你能赢我一次,要我教你什么都可以。」



「咦!一……一定要赢才行吗?」



「那当然。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完全没有潜力的人身上。不然你就乖乖死心,回你的家乡去。」



「好……好的!桃花不会回去,不过会好好努力赢!」



满面灿笑。



「~~~~~~~~~~~~!」



「哥哥,您在苦恼什么呢?」



「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吧,可怜……!」



这坏心的家伙。我可不记得有教出这样的妹妹……虽然的确不是我教出来的。



(用点脑啊,桃贝……你要是能赢过我,我就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与其说是强人所难,应该说根本不可能办到。或许也能说是因为她不知道红莲的来历,但输给这种纯真透顶,几乎不抱任何畏惧跟怀疑的少女的机率──是零。



假设可能性至少还有个百分之一,自己老早就输了。桃花不晓得这件事,还高高兴兴地露出期待眼神清理玄关的泥土。



(……被那种眼神看著,就有点没辙。)



仅存的一点点良心不断刺痛。



「……我会乖乖陪你玩,明天开始就不要用奇怪的方式缠著我了。把我当成同学正常对待我就好。知道了吗?办不到的话,这件事就破局了。」



「好……好的!红莲大人!」



「你是真的懂吧?唉……」



红莲留下在玄关口的桃花,无力地走往房间。



……今天真的好累。好想赶快休息。







碎城红莲极度向往「平凡」这个词。



他喜欢的并非国语字典上的意思,而是娱乐作品分类上的「平凡日常」。



华丽的动作场面。血腥的战斗。信念与荣耀激烈冲突的热血发展──谁想看那种东西啊。每天都看得很习惯,老早就腻了。



「我想要的是没有什么大事情的安稳日子。很多可爱的女生跟善良的男生每天快快乐乐的没有任何压力,健健康康度过每一天。我要的就只是这样。你懂吗?可怜。」



「这样啊……」



「我感觉我终于得到那样的生活了──虽然还是一样没朋友,不过这部分我愿意妥协。得到向往的校园生活还想要有朋友,就太奢求了。」



──这混蛋在说什么啊?听著红莲说话的同学内心涌出杀意。



跟桃花「协商」后过了三天的早晨,地点是教室。



当然,三次挑战全在红莲压倒性的胜利下告终。这段期间桃花也没有用奇怪的方式缠著红莲,或是过度的优待,中午也会一起吃午餐,一起写作业,可怜也一起参与,这段与桃花相处的时间能很像极为平凡的「同学之间的交流方式」,让红莲很高兴。



(果然「平凡生活」就是该这样才对。)



红莲感慨甚深地心想。没有精神压力的生活真棒。



「转学第一天就被怪人缠上,座位还被搞得沾满番茄酱……老实说我原本觉得这间学园糟透了,不过待习惯了还不错呢。哈哈哈!」



红莲心情大好地笑道。校内社群网路的热烈讨论过了三天也收敛不少,自己的名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当作八卦聊的状况也变少了。



「哥哥竟然这么在意世人的眼光,真不可思议。还以为您觉得不愉快的话,会靠暴力解决呢。」



「你以为我是哪里的世纪末霸主吗?我才不想一有状况就去做那种麻烦事。」



再说,就是因为那种生活过累了,现在才会在这里。



可以懒散地坐在座位上,看著隔壁座位出声附和的可怜发呆的舒适环境。他无法再次放掉这终于到手的悠哉日常。



(应该再过一周,衰退的热潮也会彻底消失吧……)



狮子王学园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每天都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就算初战引发大骚动,只要一周内没发生什么特别事情,原本的热门话题应该也会消逝,被大家遗忘。



等到变成那样,就能完全得到自己期待许久的和平日常生活。可以找找不太在意赌博游戏跟排名,感觉很意气相投的男生朋友;或是培养跟妹妹之间的感情。



虽然是情势所逼,不过为了让跟自己变主从关系的桃花能过上顺遂人生,答应她跟自己商量一些跟「游戏」无关的事应该也无妨。像是大学考试,或是就职。



「我问你,可怜。当上班族需要什么?果然还是需要觉悟跟毅力吗?」



「不知道……不过,从泛滥整个社会的『社畜』这个词来推断,应该也需要忍耐力吧?」



「果然是那样。我也不打算到大企业上班,更别说要我工作到过劳死。可以的话,我想过著还算轻松,而且薪水跟有薪假也有一定程度的生活。」



这样果然该当公务员吗?红莲认真心想。毕竟是国家管的,希望可以被分发到乡下政府机关的户籍部、庶务部或是「马上做」部。



然后跟就算不漂亮也没关系,只要个性很好就好的妻子是高中时代起的知心好友,并一起生一个不管会很嚣张还是很顽皮,只要很可爱的小孩──红莲把这段人生构想说给可怜听之后……



「……您有没有一个选项,是到某个遥远的城市过著只有兄妹俩的两人生活呢?」



「哈哈,可怜你真是个撒娇鬼。不过,我觉得那样也不坏。」



红莲这么回答的同时,也心想「老实说不会想那么做」。



可怜长得太漂亮太引人注目,尤其虽然现在还不习惯,但成人之后不就会想体验看看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吗?监护人管不到的生活感觉很不健康,却相当吸引人。红莲温馨地看著小声握拳欢呼说「……好耶」的可怜,想像著自己脑海中的未来──



「喂,快看那个……!」



──一股不寻常的氛围,打断了他的松懈思绪。



「嗯?」



同学鼓噪起来。坐在位子上的红莲皱起眉头,看向话题的来源。打开教室认证门锁,走进门的人是──



「……是……楠木吗?」



语尾会加上问号,是因为红莲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对楠木枫的第一印象,是豪华的螺旋金发、充满自信的言行举止、没有半点杂乱的制服,适合高贵这个形容词的收敛肉体。



「……呜呜……唔……呜呜呜呜呜呜……!」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当初见到她的印象。



她是穿著制服,但只有外套。不见领带跟衬衫等所有遮蔽柔嫩肌肤的衣服──她赤裸著上身,只穿著制服外套,勉强用拉长的衣襬遮著身体。



脸上满是泥巴跟擦伤。原本玫瑰色的滋润脸颊变得苍白,金发沾著像灰尘的脏污,整个人就像燃烧殆尽的空壳,或是家里被烧光。



──明显怪异的打扮中,还看得见更奇怪的东西。



「……项圈?」



而且是狗用的项圈。



装著系上牵绳用的金属环,构造很坚固的项圈上有闪亮的狮子王学园校徽,看见此景的同学──连原本用下流眼光看她的男学生,都撇开了视线。



楠木枫。



自败给红莲的隔天开始,就三天没出现在教室的她──现在变得宛如准备要被卖掉的奴隶。



她以幽灵般的摇晃脚步走进教室。



枫行进路线上的同学个个避开,她则是走往自己的座位……显露自己连裙子也没穿,几乎快露出重要部位的丑态,无力瘫坐到椅子上。



「……喂,楠木。你……」



红莲眯细双眼避免直视她,向她搭话。



接著,枫便以无力的动作看向红莲。双眼茫然,没有生气。



失焦的双眼看见红莲时,才终于有微幅晃动──



「本小姐……没怎么样。」



「你看起来就不像没怎么样啊。你这打扮是怎么了?你的制服──」



「……!这不甘你的事,碎城红莲!」



随著凶狠的叫喊,她忍著的泪水也溃堤而出。仪容骯脏的枫以弹簧弹开般的强烈力道,尽全力虚张声势。



即使没有内衣遮著的胸部快要走光,她依旧尽可能语气强烈地说:



「你可别误会了。这是本小姐自己犯下的错误。并不需要其他人虚伪的同情!本小姐……本小姐,只是……只是……!」



这番话听来相当痛苦。



而这也是──



(……这种话听过很多次了。)



红莲不想再听见的,因为赌博游戏而毁掉人生之人的吶喊。



「本小姐……只是输了。就只是那样罢了……!」



大概说完这句话,就是她的极限了。她呼吸变得凌乱,趴到自己座位的桌上。



可能是想至少不让人看见自己哭的模样,保住最后的面子。她用勉强剩下的外套袖子遮住脸,满是泥巴的背不断抖动。被压抑住的啜泣声,响彻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



「……」



可是,其他同学却──不说半句话。



同学用同情跟怜悯的眼光围观楠木枫,彷佛这是「平凡日常」的一景。



大家沉默不语,默默操作手机。事到如今不用确认,也知道校内社群网路的热门关键字出现了楠木枫的名字。



不是透过声音,而是在数位网路中热烈讨论八卦。有无数颗看不见的石头,打在楠木枫缩起来的背上。



「她吃了败仗。」



「……!」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红莲回过头。



白王子朝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这几天一直是空位的座位上。他看著静静颤抖的枫,左右摇了摇头,连带让他的银发随之摆荡。



「她用上所有财产,参加了攸关名誉能否挽回的一大对决。也就是学生会会计──时任学姊主办的『分级审查会』。」



「……那什么东西?是什么综艺节目的企画吗?」



「很类似。简单来说,就是学生会替因为年级跟班级隔阂而无法自由对战的学生举办的游戏大会。参加者的等级很高──当然,投注金额也很高。」



枫会变得这么凄惨,就是因为在那里输了是吧。



在了解是怎么回事的同时,胸口也涌出一股郁闷。



「……又不是古时候,都这个时代了,也用不著真的剥光人家衣服吧。」



「这也是无可奈何。你有看到她的项圈吧?附有校徽的项圈……那是选择学生会为主人的『隶生』证明。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卖给学生会了。」



「……一切?」



「也就是身为人的尊严。像是行动的自由、穿衣服的自由、隐藏资讯的自由……你那边的桃花同学之前也是这样对吧?虽然枫同学好像拿更严重一点的东西去抵押。」



说著,白王子朝人碰触自己桌上的装置。



在几次滑动操作后,红莲的装置出现来信,显示出几个影片档案与文字资料。虽然有些犹豫,红莲还是把档案打开来──



「……这啥?是什么人寿保险的文件吗?」



「算类似的东西吧?是把校内社群网路发言权、删除委托权、穿制服的权利……等一个人在校内的所有『权利』,都标上价格贩卖的服务。」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种服务。



红莲按捺住想这么说的心情,看向乍看很单调──可是设置的问题数量多到能感受到一股浓浓邪气的数位文件。



(要是世上真的有恶魔契约书,大概就是长这样吧……)



假装伸出援手,实际上却是替猎物估价的系统。



这感觉就像被转换成数字的──数位化的恶意。



「……这系统烂透了。连学校都一起参与人口贩卖吗?」



「外界的法律跟这座学园无关。这里是以养成下一代玩家为第一优先的地方,强者生存,弱者沦为强者的粮食。藉以养成狮群中的王者。所以才会叫──」



「才会叫狮子王学园。哥哥。」



原本可以讲到底的话被可怜从旁抢去,朝人随后说:



「哎呀,可怜同学,你有在听我们说话啊?那你也不用保持沉默,参与我们的对话也无妨啊。」



「我有在听。我本来不想找好男色的你说话,不过放任你继续对哥哥投以有色眼光,我也会很不舒服,不得已才开口。」



「我认为你这种说法对真正的男同性恋很失礼喔。我只是喜欢强悍的人。我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性别并不重要。只要是能让我享受到乐趣的人,我都喜欢。」



「先不管你的性癖好──学生会这些家伙感觉真是无法无天啊。」



光是存在几近人口贩卖的系统就够惊悚了,再加上有组织性的管理运作,还不会遭受任何苛责,完全只能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狮子王学园学生会所有成员排名都在前十名──也就是只由S级玩家组成的,名副其实的最强集团。排名、权限、地位,各个方面都无人能敌。」



「意思就是他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是吧。」



「没错──像把货币兑换成GP的系统,就是由学生会管理。光是操作手续费跟汇率,就会从中产生天文数字单位的利益。」



进入学生会的人会被赋予庞大的特权。掌控现代日本──不,掌控世界的顶尖菁英,大多是狮子王学园的校友,也是前学生会成员。



自创立以来源源不绝累积起来的人脉,实际上确实能够改变法律,操控经济。只要闯进狮子王学园的排名前段班,就等于得到加入这个巨大派系的门票。



「桃花同学想要的,大概也是这个吧。只要在B级以上,就能够得到足够操弄国家政策的人脉。要破坏乡下的再开发计画是轻而易举。」



「也太夸张了。民主主义跟法律那些全不看在眼里吗?」



「毕竟表面话不过是隐藏真正企图的包装。拥权者想的话,轻轻松松就能在人民看不见的暗地里独占利益。」



──是啊,你说得没错,可怜。



听妹妹不带感情且语气平淡的训诫,红莲内心暗自如此回应。



让人感到不快的系统。只依据数字、筹码跟大叠钞票──这些累积起来的数字来区别赢家与输家,赢家能得到一切,输家则会失去一切的冷酷构造。



(……我也没纯真到会因为听到这些就受到挫折。)



红莲看过的社会黑暗面──社会骯脏的一面,多到甚至看腻了。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离开。



他想离开腐败至极的世界,前往正常而且乾净的世界。



红莲怀抱这个目标,最后来到这间教室──



「呜呜……唔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枫压抑著自己的哀号,以及哭泣。她咬著牙,尽全力抬起头忍耐。



她不擦拭滑落脸颊的泪水,即使羞耻得不断颤抖,还是不遮掩快要走光的身躯,尽可能努力摆出自信的模样。



红莲莫名在意她这样的态度──



(都是因为你去做蠢事才会这样。)



虽然他内心这么想,却也无法移开看著枫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