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最近菸是不是越抽越多了？」



「有吗？我没注意到耶。」



「是喔。算了，总之礼物你自己选啦。只要是你自己一个人挑选的东西，我想你女朋友一定也会觉得高兴吧。」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啊。你以前不是也说过与其收到不喜欢的礼物，还不如实用一点的东西比较好。」



「那是我啊。但你女朋友的想法不一定跟我一样吧。」



彩华冷淡到令人难以靠近地就这么走出了吸菸区。



我看著她的背影，一边将菸蒂压上菸灰缸。



菸之所以会越抽越多，或许是因为礼奈称赞我「感觉很成熟呢，我觉得满不错的」。



我也觉得自己太过单纯，但那也无可厚非。



只要被女朋友称赞，当男朋友的就是会想得到更多赞美。



抽完菸之后，我也接著走出吸菸区了。



今天的行程，是要实地看看跟礼奈交往半年纪念日的当天要去哪一间店庆祝。



在前往约好的地点途中，我有点在意身上这件新买的夹克会不会沾染上菸味，但后来想想只要回家再除臭就好了。



最近受到礼奈的影响，我多少会对自己的穿搭下点工夫了。这件夹克便是我第一次投入万圆大钞的衣服。



才觉得校庆时被她说像个高中生一样的事情很令人怀念，我就远远听见了礼奈的声音。



看样子她已经抵达约好的地方了。



「悠太！」



「嗨，你等很久了吗？」



「不会，没等多久。悠太，你这件夹克真好看呢。」



礼奈开心地摸著夹克。



「设计简洁，非常适合你。」



「谢啦。这样我买这件任谁都适合的简洁款式也有价值了。」



「才不是呢，正因为是你穿起来才会这么好看。我是这么想的。」



礼奈这么说著，轻轻摸了摸夹克之后，脸上也露出微笑。



「走吧？」



「喔。」



我如此应答道，礼奈便牵起我的手。那柔软的触感，以及人体肌肤的温暖都透过掌心传递了过来。



「嘿嘿。」



「礼奈，真难得你会主动牵过来耶。」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嘛。」



「是为了特别的日子而先来踩点的吧。」



我点出这件事之后，礼奈就笑著说「也是可以这么说呢」。



大多情侣都会在纪念日约会当天预约餐厅庆祝，但去预约的方式各有不同。



有些是男朋友会瞒著女朋友自己去实地看看感觉不错的餐厅，也有些人是只透过网路评价做出决定。



至于我，则是采取跟礼奈一起决定餐厅的形式。



当初我打算要自己一个人决定，但礼奈表示「机会难得，如果能去两个人都觉得不错的餐厅比较好吧」，而我也说不过她。



事先上网调查一番之后，再列举出几间餐厅慢慢逛，直接感受店家的气氛。礼奈也笑著说「如此一来要是失败了反而更好笑，也很有趣呢」。



「这间感觉如何？」



我的手指向延续到地下室的楼梯。



楼梯旁边立著一块时髦的看板，让人遐想那间餐厅的气氛有多好。



但礼奈却摇了摇头。



「这间店不在我们列举的名单当中啊。总之，我们先去在这附近的店看看吧。」



「虽然不在名单内但我们还是邂逅了这间店，没差吧。不觉得是种命运吗？」



「你之前也这样说结果就失败了，所以我们不是约好下次就要照著名单找餐厅吗？」



「呿～～」



「真是的，别闹别扭嘛。」



礼奈伤脑筋地笑著，并挺直了背伸手放到我的头上。



「我们下次再去吧。」



只是因为这样心情就好转，连我都觉得自己有够单纯。在行人不多的小巷子里，她偶尔也会做出这样的肢体碰触。



虽然没有刚交往的时候那么频繁，但我们应该能说是感情很好的情侣吧。



最近不只是跟礼奈见面而已，跟她朋友见面的机会也增加了。自从跟她交往之后，人际关系确实也拓展了开来。



总有一天，我也想让礼奈见见彩华。



彩华本人是说「我是要用怎样的表情去见她才好啊」，并只看了礼奈的照片而已，但她每次看到都会称赞礼奈。虽然还没跟礼奈提过，但我也想找个时间跟她说这件事。



「是那间吗？」



我指向应该是我们要找的那间餐厅的建筑物。这间店是彩华跟我说的，所以我也抱持著很大的期待。



低调的灯光照亮入口，跟邻近的店家相比气氛截然不同。对学生来说，感觉很难轻松地踏入。



一边想著幸好有先买这件夹克，打开门扉进入店内之后，一位女性店员就以落落大方的表情朝我们行礼。



「欢迎光临。」



「啊，不好意思。我们是先来踩点而已，可以让我们稍微看看店内的感觉吗？」



「好的。不介意的话，我向两位介绍一下吧？」



女性很熟稔地接待我们。我朝身后看去，只见礼奈摇了摇头。



「像这样看一下店内气氛就够了。菜单的话他们网站上也能看到。」



「也是。留作之后的期待也好。」



我们小声地讨论之后，便重新面向女性



「不，还是不用了。我们会再来。」



「我知道了。那么，静候两位再次来店。」



虽然只进到店里几十秒而已，但还是有所收获



可以直接感受到店内的气氛、确认到客群，也看到店员待客的应对。



礼奈也很满意的样子，勾起微笑说「感觉满不错的」。这种踩点多半会在自我满足之中结束，但这一趟满有意义的。而且对于推荐了这间店的彩华，也是每次都让人不禁佩服。



一边走在路上，我便开口说：



「我有跟你说过我在大学里有个最要好的朋友吧。」



「有说过，是叫彩华吗？从高中到现在的同学。你偶尔会在社群贴出有她的照片吧。」



「对对对，我跟她认识很久了，那家伙真的很厉害啊，什么事都做得到。向我介绍这间店的也是彩华喔。」



这么说著，礼奈睁圆了双眼。



「原来是这样。她知道这么棒的店啊。」



「照我调查的方式来说，可找不到这样的店。我也得多向她学习才行。」



礼奈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回应，接著牵起我的手。



并勾著手指，十指交扣。



「──那下次有机会时，得当面向她道谢呢。」



「她也很照顾我嘛。时间能配合的话我再带她来跟你见面。」



「嗯。真期待呢。」



礼奈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并将头靠了上来。



她像这样的每一个小举动都让人觉得很可爱，我也用空出来的手摸了摸她的头。比起她刚才摸我头的时间，再稍微久了一点。



高中的时候我没有认真跟别人交往过，对我来说，礼奈是第一个在两情相悦的状况下交到的女朋友。



比起礼奈对我诉说的「喜欢」相同甚至更多，我也喜欢著她。



就连这样摸著头的时候，我都觉得洋溢著幸福。



（插图008）



「好喜欢你。」



礼奈没有面向我地这么说。



「我也是。」



偶尔会像在确认一样，对彼此说出喜欢。



每一对情侣都有各自的相处方式，但我觉得现在这样正好适合我跟礼奈。



「悠太。」



「嗯？」



「我呢，为了明天而没有去参加同好会的旅行。」



「弓道同好会的吗？原来有旅行啊。」



女子大学只有少少几个同好会，因次大多都会到附近的大学去玩。礼奈也是这样，她有加入我的大学的弓道同好会。



刚开始在校庆认识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参加更爱玩的那种同好会，听说是弓道之后我也稍微安心了一点。就算有旅行，应该也比较接近集训。



因此就算这趟旅行有男生同行，我也完全不打算束缚她。



「对啊。大家一起去的两天一夜的旅行。」



「你上次参加的时候有说过玩得很开心吧。这次竟然没有去啊。」



如果是这样，就算是半年纪念日，或许也不会硬是要预约餐厅约会了。反正纪念日还会有下一次，但同好会的旅行就没有那么常办了。



所以她为了明天而舍弃了那么重要的活动，说真的让我觉得很开心。



当我正想道谢的时候，礼奈先开口了。



「是啊，我没有去。我想说你真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啊……」



比起同好会，礼奈更以我为优先。



尽管立刻就能答出这件事情可以引导出的结果，但还是因为太害羞了，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化作言语说出口。会不会被她认为太自以为是了？



「……也就是说，你就是这么喜欢我吧？」



对于我总算说出口的回答，礼奈果断地点了点头。



「对啊，我就是这么喜欢你……你真的明白吗？」



「我知道啦。」



这让我害臊地撇过头。隔著车辆往来的道路，我看见一对跟我们一样并肩走著的情侣。



对面那对情侣感觉比我们还要亲密，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可能会热吻起来。



在跟礼奈交往之前，每当我看到那样的情侣都会觉得烦躁，但现在甚至会觉得莞尔。



「……那就好。」



礼奈看起来对那对情侣不感兴趣的样子。



明天的半年纪念日，就稍微逞强一点，好好享受一顿高级晚餐吧。



──到这个时候，我觉得我跟礼奈交往得还满顺利的。



自从半年纪念日又过了几个月之后，一切就开始变质。



她渐渐拒绝约会的邀约，联络的频率减少，最终迎来那一天。



到底是哪里做不好了？又或有什么契机吗？



这时候的我，作梦都没想到会在一年纪念日的前一天被劈腿。



◇◆



──那个瞬间，我想我的心脏确实停下了一次。



我总算是忍住没松开自豪地提著装有香槟的木盒的手。



在觉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而想摇头否认的意识之上，又落下了冷淡地说著果然是这样的另一道意识。即使如此最后还是惊讶的心情胜过一切，我只能伫足在原地。



跟礼奈的一周年纪念日前一天。



我去已经预约好的餐厅走完最后一次探路，并踏上归途。直到前一天还特地跑这一趟的理由，是因为既然都爱面子地预约了有提供高级套餐的餐厅，要是还迷路就太糗了。



而且也顺便去百货公司买了适合纪念日的香槟。这也在我的计画当中。



最近礼奈越来越少主动联络我所代表的意义，我并没有迟钝到连这种事都没有察觉。



所以我也认为，明天就是一决胜负的日子。



尽管礼奈表现出一点迟疑的样子，我还是有点强硬地定下了这场约会。虽说强硬，毕竟是一周年纪念日，礼奈也不会觉得提不起劲。



当我说完会合的时间，她也带著微笑说著「我知道了。真期待」作为回应



──但那又怎样？



纪念日前一天明明没有约，我却在自家前面看见礼奈的背影时，心情确实感到雀跃。然而当我看到她身边有个男人的时候，脑中就闪过了不祥的预感。



那个不祥的预感在不过几秒的时间内就成真了。



男人牵著礼奈的手。



礼奈也没有展现出抗拒的样子，两人就这么朝著巷弄走去。



从旁人的眼光看来，牵著手走在路上的他们怎么看都是一对情侣。我本来想叫住她，却还是在前一刻停下了动作。



就算没有叫住她，反正明天也还会见到面。



我踩著就像拖了三四个铅块般的步伐回到自己家里。



「……莫名……其妙。」



声音嘶哑到不像是自己的，我发出一声短短的乾笑。



太可笑了。这种状况，根本就是小丑嘛。



当我在准备要给她的惊喜时，礼奈却在跟其他男人约会，而且还选择了会经过男朋友家的路线。我甚至还目击了这一幕，感觉全都像是被别人安排好一样顺利，实在太可笑了。



我再次发出乾笑的声音。



这两个月以来，她联络的次数开始下降。



我深刻感受到跟刚开始交往时相比，礼奈的心渐渐远离。



即使如此，刚好又接连有比起跟礼奈约会更该优先参加的「start」的活动。而在活动当中，我跟学长们之间产生了一点摩擦。



我跟那些学长本来就不是很合得来，只是一旦真的吵起来又像个笨蛋一样苦恼不已。



结果是在藤堂，甚至还有彩华的帮助下，才总算化解了这整件事情，但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有半个月没跟礼奈见面了。



如果是上班族或中远距离的恋爱就算了，以家都住得满近的学生间恋爱来说，算是相隔了满长一段时间。



即使如此，我只是觉得虽很少有这样的状况，但并不是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



所以当事隔半个月见面时，我也跟平常一样和礼奈相处。



然而礼奈却跟半个月前不一样了。



以前就算我说了无聊的废话，她也会咯咯地轻笑以对，并温柔地微笑说著「真拿你没办法耶」。



然而礼奈已经不笑了。



「无聊死了。」



她当面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火大。



都不笑的礼奈确实让我感到焦躁，我也明白自己接连说著比平常还更无趣的话。



即使如此被当面说无聊，还是会让我的自尊心感到受伤。



「既然觉得无聊，那就算了。今天就这样解散吧。我们明天也都还要很早起。」



彼此明天一早确实都有同好会的行程。然而现在是夕阳还勉强留在半空的时间，就算隔天一早有事，现在就要解散还是太早了。



换作平常，应该还会一起吃晚餐才是。



所以我期待礼奈会在此做些妥协。



就算没说「抱歉」或者「是我把话说得太重了」也没关系。



只要她有表现出对于刚才的发言感到后悔的样子，我就会原谅她。



然而礼奈依然是板著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著「那我走喽」就离开了。



从这一次约会开始，我就听见礼奈的心渐渐离开我的声音。



当我用LINE向她道歉之后，礼奈也坦率地回覆「今天真是抱歉了」，但我的心情还是没有好转。



我并不是希望得到她的道歉。只是希望她能告诉我采取那种态度的理由。



我一直都很喜欢礼奈。不如说，这份心意或许比刚开始交往时还要高涨。



但这或许是因为感觉快要失去那个打从心底两情相悦时的礼奈，才更加强了这份心意。



虽然是这么一个常见的契机，但这样的契机真的带来很大的影响。



以那天为界，礼奈开始接连拒绝约会的邀约。



「刚好有事」、「忙于同好会」。



「跟人有约了」。



对于这样无从挑剔的拒绝方法我也无话可说，只能放弃。



这个一周年纪念日，是这样的礼奈说出了「真期待」这样的回应，也是修复我们之间感情的最后一次机会。



──却是落得这副德性。



我看著天花板的图样笑了一阵子。



完全流不出眼泪。



隔天，我没有做任何准备，只是一直躺著。



这时耳边传来智慧型手机震动的声响。



看了萤幕一眼，发现是礼奈传来说她已经到我家门前的联络。



我最先感受到的是冲冠的怒火。用蛮力将手机摔上床之后，我走向玄关。



然而被劈腿这件事让我觉得相当难堪，每当前进一步，甚至就连遭到背叛的怒火都渐渐变得微弱。



徒留的只有想著接下来该怎么处理的空虚感而已。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玄关的门，并在走下楼梯时看见了礼奈。她一见到是我，便用一样的步调走上阶梯。



忽然间，我产生了一股想逼问她的冲动，但那份心情也在转瞬间就萎靡了下来。



都这种时候了，她看起来还是这么可爱。



对于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已经超越难堪，甚至不禁感到有趣，嘴角也微微扬起。



「我可以进去吗？」



礼奈问道。



这是她时隔好几个月说想进到我家。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但她似乎无法理解这个意思。于是又问了一次：「我可不可以进去？」



这次我明确地说：



「不，不可以。」



礼奈的双眼浮现了困惑的神情。



「为什么？」



这是一个单纯的问题。因为想进到我家而徵求我的同意，却被拒绝了。这句话只是想询问这样的理由而已。



但就连这么单纯的一句话，现在的我听来都感到不快。



脑中轰隆下起了大雨。



「我们分手吧。」



从我口中发出的那道声音，就连自己也觉得听起来著实乾脆俐落。就跟昨天嘶哑的声音一样，让我觉得当人发生某件不得了的事情时，会连自己的声音都跟著丧失。



礼奈听我这么说，看著我的表情，微微张开了口。在那之后她没有说出任何话语，只是低著头。



一般来说，听人这么突然提出分手，应该都会说点什么吧。



礼奈想必是察觉到让她只能这样低著头的理由了。



她沉默地低著头，就跟承认了劈腿一样。



「可以吧？」



我这么一说，礼奈便缓缓点了点头。



接著就凭著一股劲儿地关上门。



隔开两人的那扇门，就像我们现在的心一般。已经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伫足在原地好一阵子。



隔著门扉，我也能感受到礼奈跟我一样没有立刻离开。



我们究竟隔著一扇门，徒然地站在原地多久呢？



那段时间感觉就像只过了十秒，也像是过了几分钟。



但这段最后的时间也终将闭幕。



不久后，从投入邮件的箱子传来金属碰撞的当啷一声。



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直到完全听不见之后，我才打开箱子的盖子。



里面放著我家的备用钥匙。



那是我给礼奈的钥匙。



这时，我才第一次觉得眼眶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