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nd Prologue 友爱的花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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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为止,我都真心认为这段初恋不会枯萎。
天马跟早苗的这场个展。
说真的,小悠的饰品卖不出去的程度简直令人发笑。
上午时段蜂拥而至的全是天马的铁粉。到了下午虽然也有客人对小悠的饰品感兴趣,即使如此还是没人积极地想要购买。
小悠的饰品真的很美。
也难怪在姊姊底下学习的天马他们会这么赞不绝口。如果不是小悠,我大概也不敢相信做出这么漂亮的饰品的人,竟然是个跟我同年的学生。
明明这么美……但在这个小小的展场中却是异样的存在。
首先,我觉得客群就有决定性的差异。
就算是客套话,天马也称不上是主流的艺人。他既不是能上黄金时段电视节目的人,而且现在还是团体解散的前偶像,因此会持续追踪的都是相当死忠的铁粉。
来到这里的客人们,全都「太过洗炼」。
纯粹跟风的粉丝容易花心。但是换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这样的人对于其他兴趣的雷达相当敏锐。正因为有着对各种事物都抱持兴趣的活力,「也比较容易接受异样的存在」。
然而来到这里的客人们,讲得难听点就是十分顽固。
天马跟他做的骷髅戒指。那些粉丝只能接受这种属性范畴的东西。自从个展开始之后,我一直观察客人们的行动,于是产生了这种想法。使用鲜花制作惹人怜爱的花卉饰品,对于这里的客人来说「太过纯朴」。
再加上写在时尚价格牌上的数字……
小悠的饰品售价很高。虽然从他的成本及技术来看算是合理……不,我甚至觉得是佛心价了。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了解这些饰品的制作流程才会这么想。
客群的差异,以及过高的售价。对于那些本来没有接触花卉饰品的人来说,会觉得根本是在坑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所以我什么也没做。
我确实跟小悠打了赌。但是主要原因在于我觉得「不管再怎么努力都只是白费工夫」。
该怎么说……感觉就像在路边的电子游乐场贩售世界级的高级蛋糕,一般来说应该卖不出去吧。想从不知道商品价值的人们身上获取利益,以做生意来说可是最糟糕的手段。
虽然小悠说想累积身为创作者的经验,但是没意义的经验也没有用吧……不,搞不好还会对小悠造成负面影响。如果说能从这场个展中得到一些东西,我觉得应该只有体认到这点而已。
我明明是这么想的──
「不要在个展期间露出死鱼眼坐在那边。没有挣扎到最后一刻的家伙,怎么可能得到什么经验啊,别傻了。」
突然跑来的一个留着胡碴的男人。穿着破破的服装,还摆出高傲的态度。我知道那是他打扮的一环,但是我不喜欢。而且品味也格格不入。
虽说是天马的老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人。虽然也想过可能又是哪位艺人,但是感觉并非如此。
很久很久以前,当姊姊还是高中生的时候。
这个人好像来过我们家的蛋糕店玩……
「唔!」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人究竟是谁一点也不重要。他就是个突然跑来说些奇怪的话,对小悠找碴的人。是我的敌人。刚才甚至还说小悠的饰品是垃圾。要不是因为在跟小悠吵架,他现在早就被我的三连击打趴了!
……那个人一脸得意地说些莫名其妙的事,说教完毕之后就走掉了。真的是莫名其妙。又不认识小悠,用那种煞有其事的通俗论调对一个孩子下马威很开心吗?
小悠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不装腔作势,就这样继续做出美丽的饰品就好了。不像小葵,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就能一直在身旁守护他。
「唉,小悠?」
感到不安的我叫了他一声。
但是没有回应。该不会大受打击吧?本来就已经因为饰品卖不出去而有些消沉,还被那种奥客说得一文不值,一般来说会生气也是无可奈何……咦?
小悠并没有生气。
岂止如此,他的眼睛还散发灿烂的光辉。
感觉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看见了闪烁的光芒似的。就像喀嚓、喀嚓地用打火石敲出火花一样。
一道小小的火光随之点燃。从他的表情看来,感觉早就在引颈期盼这个瞬间。
「抱歉,榎本同学!请你先帮我应对一下客人!」
「咦,但是……」
「你不用主动招揽客人。如果有人想买再帮我结帐找钱就好。拜托!算我求你了!」
「…………」
小悠对着我深深低头。
从他的感觉看来,我不禁心想:「正在跟我吵架这件事,就这么无所谓吗?」
「那样……是没差啦……」
我敌不过他的气势,还是答应了。
于是小悠立刻切换成平常的专注模式。当他在做饰品时,那种无论旁边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察觉的状态。
「多用眼睛观察。多看……」
口中念念有词,同时瞪视周遭。
中途对着花卉饰品说声:「你差点枯萎的时候我超担心……」还哭了起来的时候,我不禁有种「天啊」的感觉,但是他散发的氛围很快就变了。
然后就在个展快要结束之前,他向一个齐浏海鲍伯短发的女生搭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锁定那个女生。
在我看来,她也只是天马的铁粉而已。顶多只是在跟她一起来的朋友和天马聊得很开心时,朝着小悠这边看了几眼而已……
(咦……?)
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女生「难道不是天马的粉丝」?只是陪朋友一起来……正因为如此才会觉得很新鲜地四处张望?
我的心脏「怦通!」漏了一拍。
小悠的双眼已经「只注视着某个结果」。
然后饰品卖出去了。
小悠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灵魂」送到别人手中。
那个齐浏海鲍伯短发的女生似乎很开心地将包装饰品的纸袋抱在胸前,离开个展场地。跟她一起来的庞克风格打扮友人惊讶地喊声:「也太贵了吧!」但是她还是笑着回答:「因为这个很可爱,没关系啦。」
小悠沉默地目送两人离开。
大门关上的瞬间,天马在展场入口挂上「本日个展已经结束」的牌子。距离闭展分明还有一点时间……正当我如此心想时,天马便举起双手跑了过来。
「夏目,恭喜你!」
小悠站起身来,做出大大的胜利姿势并且仰望天花板大吼:
「哇啊啊啊啊啊啊太好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紧紧相拥,露出满脸笑容激动地拍着对方的背。小悠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来是在笑还是在哭,总之感觉就是参杂了各式各样的情绪。
「其实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卖过饰品……!心里一直不安地想着平常会不会只是多亏有日葵才能卖得出去……!但是,『那家伙』真的、真的卖出去了吧……!该不会被退货吧……!」
「别担心、别担心啦!她看起来很中意不是吗!」
「对吧……!能被一个好人买走,那家伙真幸福……!我的天啊,真的难以置信耶──!」
他们互相拍打彼此的背,两人还一起笑着喊道:「好痛好痛!」看起来就像是认识好几年的挚友一样,很自然地心意相通。
早苗也在一旁开心地鼓掌。另外两个打工的女生则是一脸茫然,但还是跟着送上掌声。
陈列在桌面上的许多饰品的其中一个。
只是卖掉这么一个,就足以高兴到大喊出声的程度吗?
我无法理解那种心情。就算是我做的蛋糕卖了出去,应该也不会这么开心。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拼命。虽然可以理解,心情还是留在原地。
如果小葵身在这里,她会怎么做呢?
如果是小葵,她会跟他一起开怀大笑吗?
为什么人在这里的不是小葵,而是我呢?
──我的初恋,在心里悄悄轧然作响。
♡ ♡ ♡
小悠自己卖出饰品的隔天。
东京旅行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
明天中午我们就要搭飞机回老家了。一起吃过早餐的小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以很内疚的模样向我问道:
「榎本同学。这样真的好吗?」
「嗯。没关系。」
我面带笑容如此回答。
「小悠。你得在今天把饰品全部卖完吧?」
「嗯,话是没错……」
他给出含糊其辞的回应。
之前还态度强硬地决定要参加,看样子他还是感到罪恶感,也让我放心了。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满心雀跃地出门,那么真心怀疑我到底算什么。
「回去之后还是可以跟我出去玩嘛。但是之后搞不好就没有参加天马他们个展的机会啰。」
「榎本同学,你觉得没关系吗?」
「嗯。小悠贩售饰品的感觉渐入佳境,我在旁边妨碍也不太好。」
「说什么妨碍……」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一心一意就是要去啊。何况饰品也都放在展场那边,就算只是要去拿回来,也会变成就这么参加吧。
「榎本同学,你不去吗?」
「我要去吃这个。」
我拿出手机,给他看了感觉很好吃的松饼店。刚烤好的舒芙蕾松饼松松软软的样子,上头更是毫不手软地放了满满的鲜奶油。
眼看小悠一副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样子,我便挤出坏心的笑容。
「我会连同小悠的份一起吃喔。」
「那个,如果外带……」
「冷了就不好吃啦。你就把这个当成是锻炼精神的一环吧。」
「咕唔唔……」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会说要一起去吃松饼。
这时小悠的双眼,已经只看着要如何在今天的个展销售饰品这件事了。准备完毕之后,我对他说声:「路上小心。」并挥了挥手。
「今天要全部卖完喔!」
「嗯。我会加油的。」
换作是平常,他顶多只会说句:「我尽量……」现在却这么神清气爽地走出饭店。目送他离开之后,我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该走了。)
我拿放在客房电话旁边的便条纸,写了几点必要事项。将「自己的所有行李都收好」之后,我也离开了饭店。
说要去吃松饼是假的。那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而且与其自己一个人吃,我们家蛋糕店的点心还比较美味。虽然这样就得对小悠说谎,不过算了。彼此彼此。
(……啊。对了。)
我在地铁售票处突然灵光一闪。
用手机确认交通方式之后,我决定「绕路」。终于在抵达的车站下车出站来到地面。
在都会区的正中心,坐镇着一座非常大型的森林公园。总觉得只有这里还停留在大自然的时代……虽然视线余光就能看见东京的高楼大厦,所以不可能有那种事。
我沿着森林公园的前进路线走。道路果然整理得很干净,让人再次体认到是现代产物。
「呃──从园区地图来看,应该是在附近……啊!」
找到了。这趟过来的目的就是这座展示馆。这里正是之前跟小悠说过,有展示扶桑花原种的那个地方。
外观看起来像座小木屋,里面似乎有展示季节性花卉。现在时间还早,也没有其他参观民众。于是我赶紧进去看看扶桑花的原种……
「……咦?」
没看到。
这里没有我预想中的扶桑花,取而代之的是没听过的灌木花卉展示。尽管那也是很漂亮的花,但终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如此心想的我赶紧拿起手机找起那个部落格。但是迟迟找不到,明明已经回溯到很久之前,依然遍寻不着,甚至让我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就在我突然觉得一阵鼻酸的时候,总算找到那个部落格了。
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一件事。
这篇部落格的文章……标记着五年前的日期。
我这几天竟然这么不对劲,甚至连这种事都没有发现。一心只想着要引起小悠的注意,只想要一个留住他的契机……只想着若非如此,这个人可能很快就会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了。
我顿时领悟这样的预感是对的。
「这样啊……」
我在空无一人的展示馆里独自呢喃。
这里充斥着浓郁的花香。这个展示馆大概是做成类似温室的构造,因此相当闷热。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好像也快要融化,自己彷佛变得不是自己一般,有被煮熟的感觉。
……就跟那天很像呢。
小学时去的那座植物园。姊姊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只抛下我一个人留在原地,因此深深陷入好像谁都不需要自己的不安之中,迟迟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