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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白天(2 / 2)


所以,或许,注意到这一切的只有我。



井口之所以使课桌与地面碰撞出激烈的声音,是因为她不停颤抖的手啪地砸响了课桌。



我拿着钥匙,走到最后一排去坐下,感觉自己的胸腔天崩地裂。



那是什么鬼。



我不小心看见了。



井口试图从课桌里拿出的笔记本。紧接着,看到笔记本封面的她,猛地用手掌遮住了封面。



我没有看错。



那和我昨天烧掉的矢野的笔记本一模一样。



在井口的笔记本的封面上,被油性笔写下了漆黑的、残忍的话语。



同伴,意识。



直到班会结束,走出教室,我猛烈的心跳都没有减缓。“小安,怎么啦?肚子痛吗?”



一天下来,我都在试图隐藏早上的震撼,打扫的时候却让笠井担心了。不想被发现自己的异常,于是我装作一脸疲惫地说:“做了一整天值日生累了。为什么一轮到我就是音乐课和体育课。”



从那之后,每当看到井口都觉得她一脸消沉。然而谁也没留意这样的她。在井口的笔记本上乱写的十有八九是昨天责备她的那群女孩中的某个,或者全员。那些家伙似乎本来就在孤立井口,而其他人以为井口是因为昨天被责备了所以很消沉,没有太在意。



总而言之,谁也没想过要去安慰她。



帮助了矢野,被惩罚也是咎由自取。



考虑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比平时多找她说过两句话。制裁、杀鸡儆猴,究竞要做到什么程度,可能每个人的拿捏的尺寸都不同,却都想避免自己的立场显得像在包庇井口。所以没办法。



第五六节课结束后,是放学前的班会。今天除了矢野被无视,井口很低落以外,没什么特殊事情,班会最后以下周的联络事项和老师常说的“你们是考生啊!”而激昂结尾。



明天放假,想到这里觉得轻松了不少。



告别后,有社团活动的和准备去玩的人早早离开了教室。放学后的教室里,若在平时还有些人留下,聊着天或者偷偷吃零食。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总是闲闹着留在教室的笠井他们去了食堂,其他人也一个个出了教室。



一会儿工夫,教室里就只剩下当值日生的我和井口两人。平时和井口关系好的那群人,也因为怕卷入任何麻烦而早早离开。这个判断还是蛮正确的。我也察觉到不能轻易去触碰井口那无法名状的部分。在这种节骨眼上,良心之类的毫无意义。



我俩认真地做了一会儿工作,却也觉得这样无声的沉默实在有些奇怪,于是我为了找点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打发时间。



“好像有怪物出没哦。”



井口一脸惊讶,不知道是对“怪物”这么蠢的词从我嘴里迸出而感到惊讶,还是对我找她搭话而感到惊讶。



她虽然一言不发,但看向了我,于是我移开目光。



“最近很多人都在传。晚上往外看,能看到黑色的巨大的怪物在走。就算用相机拍也拍不下来。”



我想她至少应该给点反应吧。然而井口却什么都没说。所以我偷偷瞥了她一眼。随即无比后悔。



她看似痛苦地,笑了一下。



“谢……谢。”



这断句有别于矢野的说话方式,是话语哽咽。我不知道她为何谢我。



“谢什么?”



“为了逗我开心,安达君竟然能讲这样的笑话,真让人意外。啊,不是说为了让我开心很意外,是说原来安达君会说‘怪物’这类非常孩子气的话题。”



看着她脸上的苦笑,我觉得我搞砸了。



我之所以能接受怪物这样的设定,因为有我就是怪物这个前提在。连笠井也说过不相信,是作为男生们之间的一句傻话在聊。



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于完全不知道怪物的真相的井口来说,当然只会认为我是没话找话。



井口仍然带着那样的笑脸,声音微微颤抖地说:“被你看见了是吧?”



我的心脏像今早一样怦怦直跳。u——你也别太在意了。”



我也知道这是句毫无意义的安慰。如果大家都能不在意不需要在意的事情,每天能生活得更开心吧。正因为做不到,所以才如此痛苦地活着。



“很快就会过去的。”



即便如此我也只能继续说点什么。沉默与弥漫在井口心中的情绪实在令人恐惧。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同样令人难以消化。



“嗯,但是,没办法。”



没办法,全班的所有人对于井口的境遇,应该都是这个感受吧。然而竟然连本人也这么想,令我有些意外。没办法,没办法,因为自己不小心帮矢野捡了橡皮所以没办法。违背了全班的团结所以没办法,就算被责备,就算被惩罚,也没办法。



无数叠加在一起的没办法。不是没有人在意,而是大家装作没看到罢了。想到就连今天早上看到井口遭遇了什么,却还是决定不插手的我,仿佛是因为被谁监视着。



原本应该是这样想的。然而我的情绪却没有完全被控制。



“没办法,我也一样。”



井口的呼吸变得比往常更深长。



“我也对矢野做了同样的事情。”



“.…视而不见?”



井口摇了摇头。



紧接着,她告诉了我昨天我们离开教室后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后,井口被女生们逼问,说她想装好人,就算她解释不是这么回事还是被责备。接着最后,让她证明自己也觉得矢野不是班级里的一员,在矢野的笔记本上写上那些话。她无法拒绝。所以就算她遇到同样的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听完,无话可说。



井口似乎没有想过这会是意识到谁是犯人的矢野所做的报复。而且我还发现,她对我说着说着,变成了在向矢野道歉的口吻。平时无法对矢野道歉的那些话,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此刻,不禁流露。



我不觉得井口和我说了这些会轻松一点。



因为,我听着听着忽然意识到,在这个班里,和大家格格不人的,是井口。



井口最后说的那句话,或许是因为此刻只有我们在所以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自暴自弃。在这个教室里说出了不该说的一句话:



“大家对矢野做着很过分的事情吧,很奇怪呢。”



我语竭,停止了和井口的对话,重新开始做值日。不是我想忽略她,而是没办法。



如果能在两者间坚定自己的立场,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