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脑(1 / 2)
好刺眼。也许是因为昨天完全没睡到,外出的瞬间,明依感觉一阵晕眩。但她的脑袋十分清醒。
必须早点到学校去,趁著人少的时候去找优里菜。
明依快步走在平常走惯的上学路上。
途中,她经过巧斗的家门前。明依抬头看著巧斗位于二楼的房间,回想起他昨天的神情。
「你在身边对我来说是困扰。」
很不客气的说法。但是明依知道,这是巧斗独有的温柔。
……嗯,就算不留在身边也没关系。对不起,泷,我不想逃避也不想躲开。
我会自己一个人去,不会原地踏步。
明依再次转向前方,直接通过巧斗的家。就在此时,她感觉到背后有个人。
「等一下。」
就算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因为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这么早就要去学校了吗?」
巧斗对默然不语的明依说道。
「笨蛋。」
明依忍不住血气上冲,转头面向巧斗。
「什么笨蛋!你才是笨蛋吧!为什么穿著制服?明明浑身都是伤,乖乖在家里休息啊!」
「我不要。」
「说什么不要,又不是小鬼!」
「昨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由我来处理。」
巧斗直视著明依,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但是,明依一点也不胆怯。
「我也要参与……因为我绝对不能原谅他们。就算你阻止我也没用,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明明是早晨,强烈的阳光照射在巧斗的短发上,看起来似乎变成透明的茶色。他抓著自己的头发,长叹一口气。
「知道了啦~我不会再阻止你了。因为你是个死脑筋,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
巧斗用一只手提著里面似乎没放什么东西、缝著红色和黑色拉炼的背包,大步向前走。在他走过明依身旁时,松开紧锁的眉头露出笑意。
「好了,别站在那里发呆,走啰!」
「可是我……」
「既然要去,就不要一个人贸然行动。」
巧斗抢先回答。明依看著他的背影不禁说溜嘴:
「如果我又依赖你,你可能会被杀掉……」
「万一真的发生那种情况,也不是你的错。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
巧斗率先往前走。
……我明明已经决定要自己去了。泷真的……好笨……我也是。
「死脑筋!!」
明依往走在前头的巧斗肩上用力一拍,越过他。
「啊!你干么跑步啊!?」
巧斗也急忙跑了起来。
「天气这么热,别随便浪费体力!」
「不然你就用走的啊!?我自己先去。」
「别开玩笑了!你别一个人过去!」
「那就只能用跑的啰。」
如果我先到达学校,那就按照原订计画,一个人去见优里菜。不过如果泷追上我的话……
那就一起去吧。
虽然明依一开始拔得头筹,但到达学校的时候,两人已经并肩同行了。
「啊啊,受不了,现在就流一身汗是怎样。」
明依看见巧斗站在鞋柜前用袖子擦汗,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这也算是暖身运动啊。」
「暖身运动才没这么激烈……然后呢?明依,你说要去哪里?」
「嗯……去找青木。」
两人换上室内鞋,来到通往教职员办公室的走廊。
巧斗没有阻止明依,他跟在明依身后半步,不发一语。
一楼的教职员办公室门敞开著。
时间是七点二十分。距离第一堂课还有一个小时以上。
「打扰了。」
明依用足以响彻整间办公室的音量打招呼,寻找优里菜的人影。许多教师不是还没到,就是去指导社团活动,办公室里几乎都是空位,要找出为数不多的年轻女教师很容易。
优里菜就站在影印机前面。两人一靠近,优里菜就回过头向他们露齿一笑,手里还拿著讲义。
「啊,早安,你们两个来得真早。」
「早安,青木老师。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和黑濑见面了对吧?」
明依一提起彻平,优里菜的眼瞳深处瞬间闪过一丝冷意。
「是啊,我见到他了。我还告诫他别三更半夜在外头乱晃,怎么了吗?」
明依的气势被优里菜压倒。但她绝不能在这里退却。
「应该不只这样吧……老师,你认识一个叫濑岛的人对不对?你应该知道大家发狂的原因吧?」
「……你在说什么?」
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优里菜便噗哧一笑。
「濑岛?那是谁?我们才没讲到那种事。怎么了?月野同学。黑濑同学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要装傻了!让黑发狂的人就是你吧!」
明依忍不住大声怒吼。几个教师纷纷转过来看著她。
「这里在吵什么!」
松本训导主任走了过来。优里菜立刻回应:
「不,没事。月野同学好像因为最近发生的事件,情绪不太稳定……」
「才不是那样!你别自己胡说八道!」
「月野同学,这里是教职员办公室喔。不要大声喧哗。你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
「我才不怪……」
明依被怒气冲昏了头,无法冷静地对应。巧斗看不下去了,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他,伸手按住明依的肩膀往后拉。
「松本老师,不好意思,我们想跟青木老师谈话。」
松本挟带著强大的威严俯视巧斗,巧斗也直接瞪回去。优里菜轻呼一口气,对松本说道:
「松本主任,不好意思,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松本瞄了瞄巧斗和明依,接著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松本离开之后,优里菜再次面向两人。
「你们两个该不会在调查最近发生的事件?」
明依抬头瞪著优里菜,优里菜再度叹了口气。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吧?你们两个人都这么优秀,要是成绩落后不就得不偿失了?那些案子就交给警察,你们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巧斗冷静地回答: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把这一连串事件跟学校之间的关联全都爆料出去。昨天,黑濑在教室里头发现窃听器。很遗憾,窃听器在黑濑手上,所以现在没办法拿给你看……老师,请你别太低估小孩子。我们可不是那种只会念书,不会去思考其他事的家伙。」
巧斗转身背对优里菜,拉过明依的手臂。明依吃惊地看著巧斗。
「咦?」
「走吧,我们回教室。」
「呃,可是话还没说完……」
「再说下去也没用。就算用威胁的,她也不会招认。还是去把装置找出来比较快。」
就在两人要踏出教职员办公室时,优里菜开口了:
「是啊,你们就尽管查到自己满意为止吧?想要的东西就必须拿到手才行。」
……想要的东西?
明依脑中突然响起彻平的低语。
『既然想要,自然就会想拿到手吧?』
沙理拿著沾满鲜血的剪刀,嘻嘻笑著。
『把所有的东西一起拿到手就好了嘛。』
想要的东西,只要拿到手就好了,不管要使出什么手段,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依、明依!!」
巧斗声声唤著神情恍惚的明依。
明依的样子很奇怪。在二楼的特升班教室前,巧斗仔细瞧著明依的脸。
「……泷……?」
「你刚才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我神不守舍?」
「整个人都呆住了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真的。」
明依无法回答。
……有声音在脑子里响起。一开始只有黑和沙理的声音,但渐渐有许多声音混了进来。
「振作一点!其他人已经陆续来学校,现在没办法立刻去找,我们等到放学后再来搜教室。一定要把其他装在教室里的窃听器,以及濑岛制作的装置找出来。」
「嗯……」
明依点点头,但她的视线并没有对著巧斗认真的眼睛。
她看著巧斗的耳朵。
明依突然好想摸摸他的耳朵。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只是好想摸,想摸得不得了。只要看著他的耳朵,明依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心想,我好想要喔。
当明依察觉自己在想什么,顿时回过神来。
「啊……」
热度从指尖开始消退,逐渐变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依仅存的理性敲著警钟。这个感觉,难道……
明依双手摀著脸,拚命忍住想大叫的冲动。
巧斗吓了一跳。
「明依!?」
巧斗握住明依纤细的肩膀。他的耳朵就近在咫尺。同时,明依心中有个声音在窃窃私语著。
……快点,直接扯下来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明依一把推开巧斗。
「明依!?」
「不要靠近我!好奇怪、我好奇怪!为什么?泷,你呢?为什么你依然没有受到影响!?不可以,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我……」
我发疯了。但是,为什么如此突然?
明依回想起彻平说过的话。
『我们只是运气好,所以没有受到影响,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狂。』
不行。不能放任胸口扩散出来的欲念控制自己的身体。即使如此,明依体内觉醒的欲望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好想要那双耳朵。」
巧斗脸色铁青。
「咦?你们两个这么早啊。」
巧斗和明依吃惊地回头一看,是脸颊上流著涔涔汗水的宫田侑季,以及连一滴汗都没有的早川杏莉。
「不要紧吧?明依,你的脸色很差喔?」
杏莉微倾著头,一头飞瀑似的黑发流泻下来,一只嫩白纤细的手朝著明依伸去。
「不要!」
明依立刻拨开那只手。
「喂,明依,你在搞什么……」
明依狠狠地瞪著杏莉。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和你的父亲,对这个班级动了什么手脚!?」
杏莉右手摀著嘴,直勾勾地凝视著明依。侑季代替她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杏莉的父亲怎么了?」
「侑季,反正你一定也是同伙吧?把大家害得这么凄惨,真的那么有趣吗?杏莉,回答我。怎么做才能让大家恢复原状!?」
「杏莉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没有在问你!杏莉,回答我!」
明依想揪住杏莉,但巧斗拦下她。侑季也往前踏一步掩护杏莉。
「放开我!泷!这家伙绝对知道些什么!!」
「冷静一点!明依!不好意思,她现在很激动。抱歉,早川。」
巧斗代替明依道歉。
「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烦死了。杏莉,走吧。」
侑季搂著杏莉纤细的肩膀进入教室。
杏莉和侑季离开走廊之后,明依终于能够挥开巧斗的手臂。
「你为什么要道歉!?」
「你这么直接去质问她也没用,刚才跟青木讲话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明依呼吸愈来愈紊乱。
明知道不能被欲望牵著鼻子走,但她察觉自己的眼神总是追著巧斗的耳朵跑。
明依抱著头弯下腰。
「明依,你没事吧?」
巧斗即便察觉到明依的异样,依然待在她身旁,这份温柔对现在的她来说是种折磨。她也许会伤害到温柔对待自己的巧斗,这份不安的心情逐渐涌上来。
「泷……!」
一颗颗的泪珠从明依的眼中滑落。
「你别再靠近我了。我已经疯了。大概变得跟沙理和船崎一样……拜托你,泷,如果我真的发疯……」
明依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递给巧斗。
「希望你能阻止我。」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走廊上。
巧斗双拳紧握,看都没看那把银色的东西一眼,只是专注地凝视著明依。
「……你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残忍吗?」
声音里的情绪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困惑。
巧斗的手掌握住的不是刀子,而是明依拿刀的手腕。
巧斗和明依的身高大约差了五公分。明依被拉入巧斗的怀里,他的脸就在自己旁边。
被拥入一个跟彻平不一样的宽厚胸膛中,明依愣住了。当她发现自己被抱在怀里,她止住了泪水。
「我说过会保护你吧。」
巧斗用低沉的声音说著。这个声音将明依脑中的欲望之声消除了。
明依的眼前一片清明。
巧斗突然放开明依。
「……?」
巧斗紧抿著唇,看向明依后方。明依在巧斗的视线催促之下,也转过头去。
「早安。」
彻平就站在那里。
他跟平常一样,右手插在口袋,左手提著书包挂在肩上。彷佛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他向两人摇了摇手,径自进入教室。
很快的,滨田丰那个小团体的植草雷太、平原阳介,以及稍微晚一点出现的田丸菜知、神原凉香、古谷笑真,特升班的成员鱼贯来到学校。他们一个个瞪著巧斗和明依,露出诡异的笑容进入教室。
明依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全黑的,一点光彩都没有,不管是谁都一样。
……我现在的眼睛也是那样吗?
明依的嘴唇开始颤抖。
来上学的当然不只三年级特升班的学生。同年级其他班级的学生和低年级生也纷纷进入校舍。七嘴八舌的交谈声,混入纷沓的脚步声和笑语当中。
「欸,今天开始,三年级特升班的人也会来上学对吧?」
「应该说已经来了。真的有够烦,那群人不在的时候,媒体也一直跑过来。学校真的不需要什么特升班,快点解散啦。」
「就算会读书,他们还是缺少善良体贴的心吧?」
「他们要是善良就不会杀人了啦。」
「说得也是。他们班上也有杀掉同学的犯人。」
明依好想大叫,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巧斗也很想怒吼,恨不得那些旁观者全都闭上嘴。
但是,敌人不是其他班级的学生,当然也不是特升班的人。
明依用力握住掌心,必须在自己还有理智的时候做些什么才行。
上课铃声响了,明依和巧斗是最晚进入教室的人。一对对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起向他们望过来。被班上同学的黑色目光包围,明依不由得屏住气息。
「明依。」
巧斗轻推明依的背,原本像是被定住而动弹不得的手脚终于重获自由。
明依走到自己的座位,从走廊算来第三列,前面算来第二排的地方坐下。巧斗的位子则是在走廊正对面,靠窗后排。刚好就坐在彻平前面。
确认巧斗坐下之后,明依转向前方。总之得先撑到下课。
「早安。」
优里菜拿著四方形的白色箱子,走进到处都是空位的教室。
「今天只有佐藤请假,其他人全都到齐了。」
佐藤穗奈美打从莲花去世之后就没有来上过学。好朋友的死想必带给她相当大的打击吧。
优里菜淡淡地进行班会。
「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上下课,暑期辅导照常举行。星期六也会举办特别补习,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咦~」、「真的假的!」不满的声音在教室里此起彼落。
「这还用说!就算把暑假的每一个星期六都拿来用,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停课期间延宕的进度。大家要用必死的决心奋发努力。还有,今天为了替大家肯定很懒散的心情注入活力,决定举行临时小考。」
「小考!?」
「早上考数学、英语,下午考国语,理工组考两科理科和一科社会,文组考一科理科和两科社会。」
「等等,小优里,考理社太卑鄙了吧!?」
「好了~平原。这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怎么?你放假的时候都在玩吗?」
坐在明依左边的菜知也咬著下唇。
「虽然这不是平常一天会考的量,但大家还是加油吧。」
优里菜露出稚嫩的笑容。
「那么,请各位把手机放在桌上。」
「!?」
「麻烦关掉电源。这是为了防止作弊,我现在就要来收各位的手机。」
失去对外的通讯手段,对现在的明依而言非常可怕。
明依不由得望向一手撑著下巴,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巧斗。巧斗也察觉了明依的视线。
优里菜捧著拿来装手机的白色箱子,从窗边开始收起。巧斗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没有任何抵抗,就将手机交给优里菜。彻平也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放进白色箱子里。
……怎么办。一抹不安在明依的心中涌起。
「月野同学。」
优里菜嘴角浮现笑意,将装著同学们手机的箱子往明依眼前递。
……躲不掉了吗?明依不情不愿地将手机放进去。
优里菜收完手机之后,要求大家把书包放到走廊上。只有钱包可以随身携带,于是明依就将黑色的折叠钱包放进裙子的口袋里,提著书包到走廊上。
当所有的人再次回到座位上,松本主任便拿著考试卷出现了。
「第一节考数学,时间是两个小时,请各位参考前面的时钟。」
一见到题目,学生们就开始烦躁地叹著气。但是一听见「开始」两个字,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教室里只剩下自动笔书写的声音。
明依强迫自己睡眠不足的脑子运转,总算是撑过早上的数学和英语小考。
「啊啊,糟透了!英文听力完全不行。」
「长篇阅读来不及看到最后。」
「题目太多了啦,谁出的考题啊。」
上午的考试才刚结束,教室内就充斥著对题目的不满。
午休时间到了。明依看见一个个走出教室去休息的同学,还以为自己身处跟事件发生前没什么不同的日常生活中。
明依叹了一口气,移步到走廊上。她发现右手边一整排教室几乎都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奇怪,隔壁班的人都回去了吗?」
「其他年级也是?」
喜爱漫画和小说的杉浦琴子和中条美知留疑惑地偏著头。
「其他班级的人跟我说,今天只有我们班下午要上课。在暑期辅导之前,他们都只上到中午的样子。今天社团活动也休息。」
吉永妃奈告诉琴子和美知留。
「什么嘛,哪有这样的。」
「太奸诈了~我们又不是自愿停课。」
「而且还考了一整天的试耶?太令人火大了吧!」
巧斗无视吵吵闹闹的琴子一伙人,他站在明依身边不悦地说道: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和一部分的教师以外,学校里头没有半个人?」
「喔,这样啊。」
茅原弘树扔下这句话,从巧斗和明依旁边走过。柳来海也一边贼笑一边跟上去。
走廊上剩下明依和巧斗二人。
教室里则是只剩彻平一个趴在桌子上。
明依凝视著彻平,其实她很想过去跟他说话。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依,不要紧吧?」
巧斗拉上教室的门,彻平从明依的视野中消失了。明依猛然回神,朝著巧斗点点头。
「嗯,我没事。」
「其他家伙目前都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在学校犯案吧?」
「船崎和沙理犯案的那段期间,在学校的表现也很正常。大概觉得在众目睽睽下动手不太妥当?」
「他们还保有这部分的理性啊。心中还有罪恶感吗?」
「……不,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罪恶感。」
脑部被濑岛的装置影响的人,恐怕不认为取得想要的东西是一种「恶」。更进一步来说,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就算杀了人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他们平常只是按照已知的社会规则行动罢了。因为要是失去自由会让他们很困扰,理由仅只于此。
在明依脑内四处乱窜的感觉当中,不存在「恶」这个概念。只是一味的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
明依有个疑问,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些欲望呢?
「我们也去买点什么吧?」
雷太和阳介站在宽敞的学生餐厅正中央。
明依和巧斗到距离餐厅入口最近的位子坐下,一边吃著从福利社买来的饭团,一边闲聊。
「泷,你考得怎么样?」
「我还想过是不是要缴白卷。跟平常一样。」
「也就是说数学已经完了对吧?」
「那种题目,没人可以全部解出来吧!像其中一题机率,根本就是垃圾。」
「喔,那题确实很难。」
「……你解开了吗?」
「姑且解了,但不知道正不正确。」
明依一边笑著颓下肩膀的巧斗,一边心想──
感觉好不真实。像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闲聊,一切彷佛都是一场梦。就连考试都照常举行。
什么大家都发疯了,是开玩笑的吧……是不是开玩笑的?黑变得这么奇怪……还有在我心中萌生的这份感觉。
下午的监考老师从松本换成优里菜。她在讲桌和黑板中间放了张椅子,坐在那里看文库本,偶而抬起头查看学生的情况。
明依因为睡眠不足而昏沉不已的脑子,不知道为什么苏醒了。她一边解题,一边注意周遭的情形。随著时间流逝,她记住了所有人耳朵的形状。
明依只要一把视线停留在别人的耳朵上,她就会拿起自动铅笔往左手的手背刺下去。靠著疼痛想办法让自己恢复理智。但渐渐地,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不行,绝不能被牵著走。
收答案卷的笑真、休息时间离开身边的菜知、完全不打算隐藏关系的弘树和来海,大家的耳朵、耳朵、耳朵。
……不可以看。
但这股欲望还是被触发了。为什么?对方究竟是在什么时间点刺激了她的脑子?
「好,大家辛苦了!这么一来就全部考完啰。」
明依听见优里菜的声音一惊,抬起头来。
「大家没有输给最近发生的悲哀事件,今天也好好来上学了。你们本来就背负著『考生』这个莫大的压力,在这个时期还给大家的心带来这么大的负担,我也觉得很难受。」
……怎么会,难道……
破坏脑子的电子讯号是……声音吗?
「各位听我说,请相信现在的试炼,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为了让你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这样太奇怪了。如果青木的声音就是让脑子发狂的原因,那其他由她任教的班级应该也会发狂,这样才说得通。而且声音这种东西要如何……
「不过,你们不需要一直忍耐喔?」
巧斗抬起头,吃惊地环顾周遭,班上同学全都半张著嘴,呆呆盯著优里菜。他们的眼神混浊,简直没有任何焦点。
明依也察觉到同学的异变。不光是他们两个而已,吉永妃奈和津田伦太郎露出惊愕的神情,宫田侑季则是呆若木鸡,然后……
有一个人直直看著优里菜,一副像是看见有趣的东西,拚命忍住笑意的表情。那个人就是早川杏莉。
优里菜微微一笑。
「今天特别准许你们放纵。快乐并不是罪。你们有权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这就是关键字,唤醒隐藏在同学脑海深处的性偏好。人类打从出生那一刻,就带著潜在的性偏好。至于是什么样的性偏好、在什么时间点会觉醒都因人而异。
但是,光想像自己想要的东西,下半身就开始疼痛,胸口发热。
好想摸、好想摸、好想摸。拿到手的瞬间,会是什么样的快感呢?
我最想要的是……
「……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欲望吧。」
优里菜的话才刚说完,菜知就猛然站起。她对明依伸出手。
「!」
明依想也不想就往后仰,直接从椅子上跌落。菜知伸向明依的手指,上头的指甲形状歪斜,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参差不齐。而且仔细一看,是假指甲。
「女神准许了!」
菜知露出鲜红的舌头笑著。
「呵呵,既然可以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明依,从你身上开始夺取也可以吧?」
明依的眼睛不敢离开菜知,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教室后方退去。
「其实啊~我本来就看你不顺眼了。刚才也是。不要因为考得不错就得意忘形了。」
菜知一边举起右手往明依伸去,一边啃著左手的指甲。一片被啃得千疮百孔的假指甲,从她的食指剥落,被风吹落到地上。
「啊啊~果然还是不行。香弥的指甲和我的手指不合。我已经腻了。必须快点拿到替代品,更好的东西。好吗?明依……」
菜知还没说完,一把椅子就从她头上砸下来。教室响起破裂的声音。菜知不支倒地,她的指尖依然朝著明依。
能势大诚重重喘著气,将椅子往地上一扔,对倒下的菜知伸出手。
「痣……痣呢……?」
他剥开菜知的制服,来回抚摸露出来的肌肤,找寻某样东西。能势的两只眼睛像斗鸡眼一样往中央靠拢,滴溜溜的眼睛找到明依之后,突然不动了。大诚露出诡异的笑容。明依全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明依再度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背撞到某个东西,似乎是人。当她正要回头的时候,双肩已经被按住。
「没错,今天已经获得许可了。」
在明依耳边轻声细语的人,恐怕就是昨天杀了同学的家伙。
「……茅原……」
我、我得快逃!
明依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性,嘶吼著要她挥开弘树的手臂。但是,她全身就像石头一样僵硬,动弹不得。只有汗水从额头上一滴一滴落下。
谁来救救我……!
「明依!!」
巧斗大喊明依的名字。下一瞬间,弘树就飞出去撞上走廊那一侧的窗户。他缓缓倒地,撞倒了好几张桌子和椅子。是巧斗踹了弘树的腹部。
「泷!」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巧斗一把拉起明依的右手臂。被巧斗拖著走的明依,睁大眼睛环顾教室里头。
大诚贪婪地索求菜知的肌肤。神原凉香和古谷笑真袭击正沉醉其中的大诚。杉浦琴子和中条美知留与来海互相瞪视。津田伦太郎和吉永妃奈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后……
「杏莉!」
杏莉呵呵笑著,侑季紧握住她的手,从前面黑板旁边的门出去了,优里菜也跟在后面。
「动作快,明依!」
明依和巧斗从教室后方的门离开。
……黑呢?黑在哪里!?
明依拚命寻找彻平的踪迹。
从那些像疯子一样袭击同班同学的人群之中,她看见彻平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黑……」
彻平慢慢抬起头看著明依,轻轻笑了。
2
一离开教室,巧斗和明依就往楼梯跑去。
突然间,他们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什、什么!?」
楼梯的前方是鞋柜,本来应该是采光良好的明亮穿堂,现在却慢慢变暗了。原因是灰色的铁门正缓缓落下,彷佛要将鞋柜隐蔽起来一般。
「搞什么!」
两人急忙连跑带跳冲下楼梯,但就在他们快碰到铁门的时候,光线已经完全被阻绝了。
「学校是怎么回事?竟然装了这种铁门!?」
巧斗用力咬住唇。他往铁门左侧跑去,明依见状则往反方向的右侧跑。
明依经过教职员办公室时往里头一看,没有半个人。走廊的尽头果然也拉下铁门,成了一条死路。一楼所有的窗户和出入口全都遭到封锁,没办法到连结走廊上。
明依不禁呆住了。自己被关在特升班所在的大楼里吗?
「……骗人……」
她在教职员办公室前,与调查完另一侧之后折返的巧斗碰头。
「不行,出不去。」
「电话……电话呢!?」
两人进入黑漆漆的教职员办公室,明依到最近的位子上,拿起白色的话筒。但是当她把话筒放到耳朵旁,就明白电话线被切断了。
「怎么会……」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对了!明依,青木在收手机的时候,真的所有人都老实交出来了吗?如果有人身上带著两支手机……」
「妃奈……妃奈说不定有!」
琴子、美知留和妃奈三人曾经在聊天的时候提过,把小说上传到线上投稿网站的事。当时妃奈说,因为按键式,也就是所谓的加拉机打文章比较容易,所以她投稿小说都用加拉机,玩电动的时候则是用智慧型手机。
如果妃奈身上两支手机都带著,只交给优里菜其中一支的话,她手边说不定还有一支手机。
但这就表示……
「我们得再回教室一趟。」
巧斗低声说道。此时,一个开朗的女声从某个地方传来。并不是来自校内设置的喇叭,声音听起来稍微小了一点。
『哈啰~?大家还开心吗?感觉舒不舒服?好好品味吧~这样也会为我带来快感。呵呵,不过有一件很遗憾的事。还有几个可怜的孩子,身上没有中这个魔法~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去调查我们的事。很笨对不对?要是乖乖随波逐流,就能在愉悦中死去了。』
优里菜有点像在闹别扭似的叹了一口气。
明依左右张望,声音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突然之间,她的视线停留在一旁的巧斗身上。在一片昏暗当中,只有一个地方看得特别清楚。
『各位~把所有的理性和情感都忘了吧。只要为了快感而行动就好了。你们不觉得人类原本就该是这样吗?被常识和善恶观念囚禁,多愚蠢啊。放任快乐支配自己……你们看,这样才是最美的。呵呵,怎么样?怎么样?看见了吧?你看,可以再度看到这个情景了。为了今天,此时此刻,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对吧?濑岛老师!!』
优里菜正从某个地方看著这幅光景。这个被封闭的空间,装了好几台监视器和窃听器。巧斗不禁咬牙切齿。
明依在和由脑部奔驰到全身的欲望战斗著。
……好想要、好想要、被破坏了、被侵犯了,这侵蚀脑部的感觉,就是在寻求快乐吗?
理性,千万别消失!要是这双手碰到泷,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别开玩笑了!!」
巧斗朝著天花板怒吼的声音,喝止了明依的手。
「你们把我们当成实验品吗!?为了重现过去濑岛的信徒所演出的愚蠢影片!?只为了这种事!?」
『这种事?』
优里菜对巧斗说的话起了反应。她果然在窃听学生的声音。
『只为了这种事不行吗?不然什么的理由你才可以接受?为什么人类如此爱找理由呢?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毛头小子。正确答案并不在理由之中。道理这种东西想编多少就有多少。但那种玩意没有意义。我的动机只是想看、想要、想得到愉悦,这样就够了吧?』
巧斗的拳头颤抖著。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享受,而那个男人也通过这个女人乐在其中。每个人、每个人、每个人。
都想毁了人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师。』
巧斗和明依大吃一惊,刚才传出来的并不是优里菜的声音,这声音是……
「……穗奈美?」
加贺美莲花的好朋友,自从莲花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来上过学的佐藤穗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