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身为姊姊、身为母亲」(2 / 2)
不知为何刚才告白的男生对我搭话,似乎是高年级的。
「咦?不好意思,我们是初次见面吧?我没有事要找你们啊。」
「呃……那你……」
我压根听不懂他在扯什么,说起来,你们告白关我啥事?
为何会误以为我有事找他们,你们正上演着告白这等大场面,何必把我卷进去?
「那你,为什么要待在这?」
「啊啊,你是问这个啊!没有啦,我只是想找个能单独静静吃饭的地方,最后就找到这了。我不过是个死气沉沉的边缘人,而且口风跟缩成一球的巴西三带犰狳一样紧,把我当空气就好了。别担心,你们继续。」
对方歪着头,勉为其难地吞下了我的说词。我是真心觉得这事与我无干,要是他不这么想我才伤脑筋。
「呃……那么,相马同学,能现在给我回覆吗?」
学长和学姊战战兢兢地开始了对话,并不时将视线瞥向我这。我的存在感,不过就跟空气中氦气的比率相等,为何需要在意,就是这样我才讨厌小心眼的家伙。
「对、对不起。」瞥。
「能告诉我拒绝的原因吗?」瞥。
嘴里塞满腻口红豆馅的我,猛烈地渴望水分,这时候果然得来杯牛奶,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挺想再长高点。
「那个,因为我,并不是很瞭解你。」瞥。
「要不要试着交往来认识彼此呢?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瞥。
「没有,但是真的很对不起。」瞥。
「唉,我知道了,那我放弃,谢谢你来赴约。」瞥。
看来是结束了,学长说完便离开现场。这下终于安静了,胆敢在我好不容易发现的休憩空间干扰我,那怕是学长也照样得判有罪。
不知为何,学姊坐到我身旁,不对啊,你怎么还不走。
「唉,碰上这种事还真伤脑筋。」
「现在该伤脑筋的应该是我才对。」
「啊哈哈。是说你到底来这做什么啊?难道你也要向我告白?」
「学姊你自我感觉爆表了吧。」
「其实我对刚才那男生根本不熟,碰到不认识的人对自己告白,哪能有什么想法。」
「我的天,这人开始自言自语了。」
「你真的是学弟?嘴巴也太坏了吧?稍微尊敬一下学姊好不好?」
「相较于我为何会买两个红豆面包的谜团,我对学姊实在没太大兴趣。」
「我居然输给了红豆面包……?」
快点滚啦!这女人到底是怎样,干么突然跟初次见面又没相干的学弟聊天,她是把我当成墙壁之类的东西吗?
「又没关系,稍微聊聊而已啊。反正你都跑来这种地方了,肯定是没朋友的边缘人吧?」
「这学姊仗着自己有人追就欺负我!」
「抱、抱歉,你生气了?」
「没啊,仗势欺人学姊真是个好人,我身边一个个家伙,都不承认我是阴沉边缘人,你这么讲让我好感动。」
「嗯──听得我也不太想承认你是边缘人了。」
「别这样嘛,仗势欺人学姊。」
「拜托你别这样叫我好不好!?我还从没被取过这么丢脸的绰号。」
「还是你比较喜欢叫欺人学姊?」
「把仗势欺人四个字通通删掉啦!你到底是怎样啊?」
「那是要我怎么叫──啊,算了,我没兴趣。」
「机车!你真的很让人火大耶!」
怎么这个学姊,跟刚才学长在的时候完全不同。当时她看起来还挺端庄的,现在倒是变得相当开朗健谈。
「我叫相马镜花,是二年级,请多指教喔。」
「为什么我没选克林姆面包……」
「听我说啦!比起面包,多对我这个人提起兴趣好不好!?」
「唉……」
「有必要这么排斥吗!?好啦,告诉我你的名字嘛?」
「我叫九重雪兔。」
「嘿──九重喔,这么说来二年级也有一个人姓九重。」
「啊,那是我姊。」
「咦?所以你,是那个九重悠璃的弟弟?」
「我也怀疑自己得做个DNA鉴定。」
「这个自虐梗太恐怖了我笑不出来,拜托适可而止吧?」
「是。」
虽然我根本不觉得这算自虐,但要是这话被姊姊听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何下场,还是别轻易说出口好了。
「哼──你之后还会来这里吗?」
「我有时还是会待在教室吃,大概一周来个一两次吧。」
「这样啊,那我也偶尔来这吃饭好了。」
「真麻烦啊……啊、刚才那句请往善意方向解读。」
「不要以为说有善意,讲什么都会被原谅好不好!?」
「这样啊……谢谢指教。」
「其实我刚才是真的有点闷,跟你聊过心情好了不少,谢谢。」
「那我能收咨询费吗?」
「啊哈哈,好啦,下次我请你吃克林姆面包。」
「是女神啊……以后就称你为女神学姊好了。」
「拜托不要!?总觉得你真的会把这类玩笑话给说出口,有够恐怖的。」
「谁叫我的人生跟笑话没两样。」
「就说这种自虐梗笑不出来了!」
结果我在这跟学姊聊到午休时间结束,边缘人计画再次打水漂了,我不过就是想静静度过校园生活,这点微不足道的目标,究竟要何时才能达成。
◇
单反和无反,这两种相机在我脑内交手的战绩,目前是五胜四败。但我老实不客气地说,摄影外行人所追求的,绝不是画素多高什么的,而是便捷性。我妈做什么事,通常会先从备齐道具开始,几年前她突然想拍小孩的照片(八成是想拍姊姊,谁叫她是美女),便直接购入了全片幅数位单眼相机。
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玩意有够重,加上镜头都不知道有多少公斤。我就不懂,干么不选APS-C相机(注:先进摄影系统C型的缩写。),或是轻型的无反也成,为何偏偏就买了个重到谁都不想拿的全幅单眼,最后只能供在家里。
而且算上定焦还买了五个镜头,有够浪费。
「我之后会居家工作,一周去公司一趟就好,终于能好好待在家里了。」我妈妈──九重樱花如是说。
真是满面春风,难得能见到她心情如此美好。
这阵子社会情势变化巨大,学校临时停课的情况也变多,实在让人静不下心。不过我也不知道,主动关心是否为正确选项,总之先装不清楚,随便附和一下好了。
「是喔──」
「整体工作量也会减少,这样就能多花点时间陪你们了,妈妈好开心喔。」
「喔,不错呀。那么之后妈妈能帮忙做便当吗?」
「那当然,对不起喔,之前都拜托你。」
「毕竟是忙工作,没关系啦。」
我为妈妈和姊姊的对话感到不解。怪哉?为何我觉得,姊姊把该是我讲的话给抢去了。负责做便当的分明就是我啊,由我来说「没关系啦」才是正确的吧。
但我并不是个会趁机邀功又小肚鸡肠的男人,我的度量就如濑户内海般广阔。毕竟交给悠璃处理,只会招致惨剧,只好期待她借此机会,向妈妈学习怎么做家事,也就是俗称的新娘修行。反正姊姊是个美女,即使算上她糟糕的个性,也肯定不缺对象……奇怪,不对劲喔,总觉得有股杀气……
「我说你,是不是在想些失礼的事?」
「小的不敢。」
就算妈妈在家时间变多,我能做的事也就还是那些,我继续像只被马戏团驯养调教的熊,唯唯诺诺地过活。
就在我们如此闲聊的星期六,我去了趟家电卖场,回程心里,充满对无反相机性能暴涨的惊艳,却碰上了一场意外之雨。
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吗!正当我对着天气预报传送满身怨气时,瞧见一名女性杵在自家公寓前,抱着行李深感困扰。
「请问怎么了吗?」
先不提她被这场急雨淋得一身湿,看她大包小包的,相信是难以行动。
她是一名貌似温和的女性,从外观判断,应该是比妈妈稍微年轻些,这还是第一次在附近见到她。
「哎呀,请问你是?」
「我就住在这,你有什么困扰吗?」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以后……是吗?」
「我刚搬来这,我叫冰见山美咲,今后请多指教。」
「我叫九重雪兔,所以你碰到什么问题吗?」
「咦……?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名字吗?」
「敝人名唤九重雪兔。」
「为什么要改用古语说话?你是……九重雪兔……?」
「你认识我?」
「那个……我是……」
冰见山小姐欲言又止,此时雨势转强。
「总之先进去吧。」
总不能一直待在外头。虽然状况不言自明,但邻居之间还是有个基本礼仪在,良好关系都是由圆滑的沟通所堆砌而成,绝不可小觑。不知她是否也理解个中道理,即使扛着行李,明显为目前处境感到困扰,依然面露微笑。
「我还得先把东西搬进去。」
「雨变大了,先进去吧,我帮你拿。」
「虽然你愿意帮忙我很开心,但我的行李太多了,雨又下得那么突然,你也想早点回家吧?这样不好意思。」
「不必在意,这都是为了圆滑的沟通(以下略)。」
「你这样讲害我好在意省略的部分……不过我确实很伤脑筋,能请你帮忙吗?」
「收到,我来给你帮帮忙啦。」
「哎呀呀,呵呵,你居然会用这种老气的词啊。」
「瞎到爆,人家可是当令的JK。」
「JK是指女高中生哟。」
我们一边进行着充满代沟的对话,一边坐电梯来到五楼,抵达了冰见山小姐的房间,原来她住在我们家正对面右侧,那间似乎是出租的单身公寓。
「不好意思喔,害你全身淋湿,我马上给你拿毛巾。」
「不了,不用介意。」
「这样我过意不去啦,你要不要先进来?」
被招待进单身女子房间,这种令人心跳加速的稀有事件,突然就被我碰上,害得我都紧张起来了。冰见山小姐似乎真的是刚搬进来,房间里摆满了纸箱,也没什么怕被看到的东西,让我松了一口气。不是我想找借口,不过按常理思考,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嘛。
「对不起喔,我还没整理好行李。你先坐那边吧,红茶跟咖啡你喜欢喝哪种?」
「谢谢,可以的话给我咖啡好了。冰见山小姐是这周刚搬进来?」
「是啊,周遭都没认识的人,本来还很担心,幸亏马上就遇见你了。」
她将咖啡递给我,奇怪,她干么坐我旁边?一般不都是坐对面吗?忽然飘来一阵甘美香气,刺激了我的鼻腔,莫非这就是成熟女性的费洛蒙!?冰见山小姐看起来大我不少,但依然是位美女。
然而我不得不夸夸自己,我那钢铁般的精神,是不会为这点程度产生动摇。
「你一个人住?」
「过去,我曾有过未婚夫。不过后来因不孕治疗不顺遂,他又得继承老家的旅馆,所以他的父母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们说什么都想要小孩……」
啥?这人怎么突然爆出如此沉重的话题?我们还只是初次见面耶。之前跟女神学姊(名字忘了)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是怎样,我身上散发出「请找我谈心」的气场吗?
「所以呢,要是在那时生下小孩,就不会像这样一个人住了也说不定。」
「是这样啊──」
背部直冒冷汗的我,决定少说两句。过去的人生经验,正用超高音量对我发布警报,这绝对是会被卷进麻烦事的前兆,要是现在不快点逃,我肯定没命。不对,是我的贞操难保!
「后来啊,我打算当老师,结果还是放弃了。」
「如果冰见山小姐当班导,应该有很多人会感到开心吧。」
「你真的这么想?」
「咦?」
「你是说真的?」
这人直接贴上来了!她泛紫的瞳孔直盯着我,她的眼神缥缈、闪烁不定,透露出心中不安。
「……我想是的。」
「这样啊,谢谢。如果你不嫌弃,之后也跟我好好相处吧?」
「这、这个当然……好。」
要是被她察觉我在敷衍就糟了,对方可是身经百战的女性,而我毫无恋爱经验,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我有什么办法,谁叫她味道这么香。为什么她要贴这么近说话?她是喜欢我吗?就算我会错意也没办法啊!
「对了,晚点我还得跟邻居打招呼,我也想跟你父母聊聊。」
「不、不必这么费心也没关系吧?俗话说都市是水泥丛林,跟乡下不同,左邻右舍几乎没交集,大家其实也不清楚隔壁住什么人,从这类繁琐之事解放,才是现代人应有的──」
「这些礼数不能省啦,而且你刚才不是也说了,这是为了圆滑的沟通之类的话?」
「我无言以对。」
「到时候我再带乔迁荞麦面过去。」
「是。」
我真的拿年纪比我大的女性没辙。
「哎呀,是谁啊?」
我九死一生地度过了危险的星期六,隔天晚上七点,我家门铃响起。今天是星期天,我妈也待在家。她穿着宽松的毛衣跟紧身裤,叫我不知该往哪看。但我实在无法移开视线,谁叫那个屁股──不知为何姊姊开始瞪我,我决定暂时放弃思考。
嗯,那身材真的是非常美好,不知是不是妈妈刻意维持的?
「我去开门。」
来访的是冰见山小姐,这么说来,她好像有说过会登门拜访之类的话。面对这时隔一天的再会,我的身体直飙冷汗。
「晚安,雪兔。」
「一天不见,冰见山小姐。」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俩的距离缩得这么近,她都亲昵到直接叫我名字了,这绝对是招致破灭的典型模式。
「昨天真是多亏有你帮忙,谢谢你。今天我就先简单打声招呼,之后再向你回礼吧。」
「不会,请不用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
「雪兔,是谁啊……呃,请问你是哪位?」
「她是刚搬到隔壁的冰见山小姐。」
「哎呀,是这样啊?」
幸亏有妈妈出来帮忙应对,得救了。虽说我想立刻逃离现场,但我必须说明与她认识的经过,只好逼不得已留在原地。
况且冰见山小姐根本不放开我的手,她干么要抓住我啊!?
「今后还请多指教。」
「您客气了,之后碰到什么困扰,尽管来找我们没关系。」
「谢谢,再见了,雪兔。」
「嗯,冰见山小姐再见。」
话刚说完,冰见山小姐就在我耳旁细语。
「你想要什么回礼,都可以说喔。」
「──都、都可以!?你这样讲会害我当真啊……」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说看。」
不过是帮忙搬些行李,就能赚到如此回报。这到底什么情况!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看待。你要是再捉弄我,那我会要求抱抱喔。」
即使是冰见山小姐,听到这种要求肯定也会感到恶心吧。
「可以啊,来吧。」
我的企图一秒就破灭了。她竟然毫不犹豫抱了过来。
「等等,骗你的,我开玩笑的!呜哇,好软!我受不了──」
「你、你们在做什么!」
妈妈见此状,急忙想把我们俩拉开。但出乎意料的,冰见山小姐拥抱的力道,俗称HG(Hug)力实在非同小可。
「啊啊~总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雪兔,你振作点!还有你别一脸赚到的表情!」
我无法动弹了,我现在的阻力已经降到0FD。
「呼,满足了。」
冰见山小姐看似抱得心满意足,终于将我解放开来,不知为何,总觉得冰见山小姐的心情,比第一次见面时要好上许多。
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对不起喔。你太可爱了,我才忍不住把你当小孩看待,你应该不喜欢这样吧。」
「啊──该怎么说,我很少被这么做,感觉十分新鲜,就好像是被妈妈抱。不好意思,这样形容女性应该很失礼吧。」
「呵呵,这样啊?好开心呢。」
「太好了,你没感到冒犯。」
「不会啦,如果想撒娇,随时都能跟我讲喔,毕竟我也只能做这点事。」
「冰见山小姐……我好歹也是高中生了,应该不必吧?」
此刻的她面露愁容,令人印象深刻。
「雪兔,再见了。樱花小姐,我先失陪了。」
「好的,晚安。」
说完,冰见山小姐便回去了,看来终于挺过难关。即便是邻居,也不可能三天两头就见到她,我总算是放下心中大石。
然而妈妈看着我,露出不安的神情。
「唉……」
九重樱花大大地叹了口气。我走向阳台,试图让脑袋冷静下来。冰凉空气抚着我的脸颊,从上头流落的雨珠,濡湿了阳台。
冰见山美咲小姐,看似是位个性温柔的女性,和雪兔又相谈甚欢,我想她应该是个好人,未来或许会有所交流也说不定。
只是,我的心却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一般,为其他事而忧虑。
「真是……羡慕啊。」
羡慕、憧憬、渴望,数种情感在心中复杂交错。
儿子和她的互动,就有如亲密的母子,那正是我理想中的模样,要是能像那样面对孩子,不知能有多幸福。如果能像那样欢谈,肯定能更加瞭解儿子。
不过那已成了无法实现的梦想。我们母子间的关系,已经僵得只能聊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法改善与孩子们的关系,这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
我想拍下孩子们的模样,守候他们成长,最终相机只能搁在家生灰尘,我甚至不记得,上次三人一同出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但我却连亲子间的情谊都守护不了。
「很少被这么做」、「就好像是被妈妈抱」,雪兔的话深深刺上我的心头。那么我究竟算是什么?
我有办法抬头挺胸说自己是母亲吗?我试图回想起,儿子最后一次向我撒娇是何时,可惜却是徒劳,那孩子至今从未对我撒娇过。
不注意他、不听他说、不让他说,一切都是愚昧的我所犯下的错。
曾几何时,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儿子再也不向我要求任何事物。我从他的眼中看到达观,他不期待、不渴求,放弃了一切。
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我的责任。当我察觉时,早已太迟了,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诉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才是罪魁祸首。
我们的关系就这么逐渐崩坏,而他在缺乏家人呵护下长大,成长历程中伤害他人、被他人伤害,最后甚至没有察觉心灵受了伤。或许一切都为时已晚,这样下去,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内心被不安所支配,我用力摇了摇头。只要诚实面对心中情绪就能察觉,我怀抱的感情,其实十分简单丑恶,那一瞬间,看着两人互动的我,纯粹是感到嫉妒。
「我的儿子,会不会被她抢走?」我心中一隅,怀藏着这样的恐惧。
我必须承认,自己确实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知道就血缘而论,雪兔确实是我的宝贝儿子。同时我又产生一个疑问:「光是有血缘关系就称得上是母子吗?」能够证明我们是母子的,仅仅只有血缘而已。
或许,雪兔根本没把我当作母亲。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会一本正经地问我:「我是不是桥下捡来的?」
那孩子肯定不认为自己被爱着,只有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无论如何辩解,我过往的态度都无法否定这点。
他的心灵,欠缺了人生下来就应当享有的亲情滋润,结果便是──他的感情有所缺憾。
如果是她──冰见山美咲的话,肯定能给予他充分的爱情。他们明明只有一面之缘,我却能从她眼中感受到亲爱之情。还有她莫名地黏着雪兔,换作是我想与儿子肌肤相亲,雪兔也肯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如果,我这个妈妈无法给予他亲情,那么对他而言,我就等于毫无用处了。
我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不要,只有这件事不能发生──!
我为什么要努力工作?因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人。我不想与他们分开,不希望他们不认我这个母亲。我们三人相依为命,我们家,就只剩我们三人了。打从我做了这个决定,支撑我的,就只剩下家人,我不想后悔,更不想就这么放弃。
所幸工作告一段落,我没必要一直跑公司,加上现在转换成居家工作,待在家的时间也大幅增加。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要纠正长久以来对孩子视若无睹的关系,真真正正地面对小孩。
要是错失这个最后的机会,一切真的就毁了。我坚信,一切还来得及。仍有办法挽回,我们能从头来过。
不论──有多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