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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真心与猜忌」(2 / 2)




当所有人搬到新座位,小百合老师便开口说:



「大家不要太浮躁啊,快要考试了,记得好好念书。多亏回家社的三个傻蛋,我在办公室已经够没地位了,运动社团的顾问还成天来对我碎碎念,拜托稍微为我着想一下。」



「释迦堂,你可别给老师添麻烦啊。」



「噫咿……原、原来是我害的吗……老师,对不起……」



「说你啦九重雪兔!不要推卸给释迦堂!」



「!?」



「拜托你不要这么震惊好不好。总之,补考实在太麻烦了,大家尽力念书,别考不及格啊。」



我目送小百合老师离开教室后,便向后方闪闪发亮的男人打探。



「傻蛋二号,你考试还行吗?」



「还没考过不清楚,但应该不成问题吧?傻蛋一号呢?」



「为什么我是一号,我敢给姊姊丢脸就死定了。」



「你可真辛苦啊……」



「阿、阿雪!」



一个熟面孔站在我座位旁,露出非常难堪的表情。



「你能……教我念书吗?」



傻蛋三号,神代汐里非常不擅长念书。



「呃──今天呢,因应三号的要求,我们决定召开读书会。」



「我是助手二号。」



周遭传来了掌声,为什么大家只对他鼓掌?



「三号,这是什么状况?」



「那个……我跟大家提了读书会的事,结果她们也想参加……」



一脸难为情的神代身后站了一大票人,这女生也太有人望了。



「九重仔,我们也要参加哟,啊、那我就是四号啰,香奈奈是五号喔。」



「这么难听的称呼我才不要!况且这有必要编号吗?」



「唉、那我就是六号?要是考不及格顾问肯定会大发雷霆。」



「噫咿……我、我是七号。其实我考试,从没考过六十分以上……」



「我是八号。」



「砚川你开什么玩笑,你应该是七号才对啊。抱歉啦释迦堂,这号码让给她。」



「你这什么神秘坚持啊!?号码什么的怎样都无所谓啦!快点开始念书吧。」



放学后,一群人留在教室里念书,闲人也太多了吧。



「我老实不骗地说,这题一定会考,大家记好了。」



「什么?」



在场所有人呆呆地看着我。



「为、为什么九重仔知道一定会考?」



「因为这题连续出了四年,今年八成也会考。」



去年考过的题目今年不一定会出,大家或许会这么想,但实际上这么做的可能性相当低。毕竟决定好考试范围后,考题就只会从中萃取。



每年都会考,就表示这部分有多重要,学校考试只是为了确认大家对课程的理解程度,通常不会搞些异想天开的考题。所谓的考古题,也包含了洞悉出题用意的睿智在内。



「我从悠璃那边拿了去年的考题,本来得收钱的,这次特别大公开。」



前阵子悠璃跑来对我说:「快考试了,这给你。」然后就把考古题交给我了。



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不让我这做弟弟的丢脸,我姊根本是天使。



我根据这些考古题调查出题倾向,终于掌握了每年必出的考题。



「呜哦哦──九重你太强了吧!谢啦!」



「噫咿……根本是神……」



「你们以后见到悠璃记得好好膜拜她,绝对不可怠慢了。」



我再三强调了姊姊的伟大,信徒们,崇拜悠璃大人吧!



「好了,接下来我要讲解,各个老师在考前做了哪些行为,代表着那一题会出──」



「阿雪老师!我、我觉得这样根本不是开读书会!」



不知为何三号……还是叫本名吧,神代竟提出了抗议。



老师考前都会在上课给学生暗示,看穿这些小动作,也是攻略考试的重要环节,可是对神代而言似乎并非如此。



「……………………呃,有什么问题?」



「那、那个,所谓的读书会,应该是大家互相教导彼此不懂的题目──这样才对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仰望着天花板,细细思索了这句话,而天花板一成不变。



「……………………可是我又没有不懂的问题。」



「说这么直接!?」



「呜哇──香奈奈,人家讨厌九重仔啦──!」



「好啦美纪,好乖好乖。」



「这么说也对啊,雪兔。」



我的助手爽朗型男也表达了相同意见……他什么时候变助手了?



「呜哇──香奈奈,人家也讨厌巳巳啦──!」



「好啦美纪,好乖好乖。」



「巳芳同学你被阿雪洗脑了吗!?不能这样啦!」



「对、对喔,说得也是。我竟然不知不觉受到他的影响……」



这个爽朗型男怎么整天倒戈。



「呜哇──伊莉莎白,人家讨厌爽朗型男啦──!」



「呃……我、我不会给你拍拍喔?就算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喔?」



「到头来,我们依然是死对头啊。」



「我们什么时候变死对头了!?」



我和嗨咖伊莉莎白依旧是水火不容的天敌。



「唉,早知道会变这样了,别再做蠢事了,赶快开始念书吧。」



砚川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主持,这么说来七号确实成绩优秀。



「砚川同学,能教我这题吗?」



「啊、嗯,这题啊──」



砚川老师非常优秀,也很擅长教人。只不过神代对她敬而远之,只会找我或助手求救,我忍不住偷偷问伊莉莎白。



「樱……伊莉莎白,这两个人感情不好吗?」



「怎么会是九重同学来问这种问题!?还有你刚才明明就想喊樱井对吧?为什么要改口?」



「九重仔,你这样很瞎耶,那两人可是劲敌呢。」



「原来如此,就跟我和樱……伊莉莎白的关系类似是吧。」



「你故意的吧?嗳,你根本故意的对不对?」



最终读书会平安落幕。







为何我会和神代一起回家,理由是被跟踪,被害者是我。



我们走到公园,在灰色球场上练习射篮。



好久没碰球了,这触感真叫人怀念。



我尝试紧握拳好几次,果然还是感到些许不对劲。



「也没差就是了……」



反正我对篮球也没眷恋了,只是怕不运动身体会生疏。



虽然我每天都会慢跑跟健身,不过像这样放空脑袋射篮,似乎能够放松心情,还能仔细整理思绪,有氧运动好厉害啊。



「阿雪,我暖好身了!」



「没想到你真的跟来了……」



「我可是很期待呢!」



见神代干劲十足,我又感到更困扰了,看看她满面的笑容。



最近总是做些不习惯的头脑劳动,我不过是想抒发一下压力而已。



确实以前我们有聊过类似话题,但我当时应该是回答「有空再说」吧?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我都没空才对。况且今天我只是来抒发压力而已,神代应该不需要来陪我吧。正当我独自苦恼时,忽然有人向我出声。



「哦,这不是雪兔吗,好久不见了!」



「百真学长?」



后方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几个人站在那,全都是我认识的。



被我称为百真学长的人物,并不是我在学校的学长,他隶属的街头篮球队,经常在这球场练习,是个正在念大学的大哥哥。国中时期,我在外头练习时认识了他,后来也经常在一起打球。



「你上高中也参加篮球社?」



「不,我是边缘人所以参加回家社,高中入学后也很少来这了。」



「这样啊,毕竟现在这时期正忙嘛,你今天应该有空吧?一起打球吧!」



「好啊,请多指教。」



「那边的可爱女生是你女朋友?」



「女、女朋友……我们不是那种……」



「哦,她看起来对你挺有意思的嘛?」



神代双手遮住脸,把头甩来甩去的,好了,这下我该怎么回答呢?



这样神代太可怜了,竟被误会成我这种人的女朋友。这时候,回答她是同学应该是最简单的答案,不过,我这人就是会不小心说出干话。笨蛋笨蛋~我这个笨蛋!



「神代是狗。」



「阿雪你在说什么啊!?」



「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此重口味的玩法啊……」



「不、不是那样的!那个是阿雪他硬是……不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没错,学长你看,她没有项圈对吧,是只野狗才对。」



「为什么要火上加油!?我、我可是有神代家的血统证明书喔!」



血统证明哩,你真把自己当狗喔!



「她是我同学啦。」



「你还是老样子呢。」



眼前的百真学长忍住笑意,而神代则对我严重抗议,总之真对不起。



「真是的!我、我是神代汐里。我以前也打过篮球,今天是想跟阿雪一起运动才来的……」



「嘿──这样啊!既然都来了,神代要和我们一起打吗?我们经常用这球场练习,跟雪兔是打街篮认识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请多指教!」



「好耶!有女生在练习意愿就更高了。我们分成两队,先轻松打一场吧。雪兔跟神代加入那一队吧。」



「瞭解。」



「好的!」



好久没和别人打篮球了,说实话有点兴奋,好像连自己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跟体育课和社团练习不同,纯粹为享受乐趣而打球。



这种感受是「喜悦」,我为自己还留有这样的感情感到开心。



「好累──唉,体力变好差……」



「别让身体着凉喔,对,慢慢伸展维持十秒。」



「好痛痛痛痛痛,阿雪你对这种事,真的很一板一眼耶。」



「谁叫我这么容易受伤,当然要注意保养啊。」



「……抱歉。」



「我这话不是在讽刺啦。」



和百真学长打球确实让我转换心情,我们全力运动了一小时,弄得浑身是汗。



解散之后,我们俩留在球场收操,让肌肉渐渐舒缓下来。



「阿雪要直接回家?」



「我的身体渴求糖分,先去买个可丽饼。」



「可丽饼?我也要去!」



我们等汗停后,走了十分钟来到闹区,马上就找到目标店家。我总是避免在饭前吃零食,但脑内分泌的食欲素告诉我,甜食塞的是另一个胃。



我点了巧克力焦糖口味,再加上香蕉跟冰淇淋等配料,组成了豪华美味的可丽饼。我满心雀跃地大口咬下可乐饼,但身旁的神代却不知为何面红耳赤。



「这、这样好像在约会喔。」



「哪来这种浑身汗臭的约会。」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约会过,也不知道实际内容会是怎样。



说不定世上还真有弄得满身汗的情侣约会,只是我想像力太过贫乏罢了,这就是边缘人的极限,况且我也到了开始在意腋下汗味的年纪了。



我们吃着可乐饼踏上归途,神代似是流连忘返,刻意放慢走路步调。



而我也不好丢下她一个人先走,只能顺势降低走路速度。



「我都不知道阿雪还有那样的朋友。」



「你想说边缘人交什么朋友是吧,咿嘻嘻嘻嘻嘻。」



「你表情这么认真看起来完全没有笑意好不好!」



「不过嘛,毕竟任谁都无法完全理解其他人啊。」



「说得……也对,不过,我想更加认识阿雪!今天能与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就像是回到国中时期一样。」



「我也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



我毫无修饰的真心话,神代听了大吃一惊。



「那、那么,我们再一起打篮球吧!这次由我做阿雪的经理!」



我或多或少猜到她想讲这句话,也能理解神代为何会如此执着。不过,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这样的关系只会让神代不幸。



「神代,会变成那样是我自己造成的,结果你没受伤,那样就够了。这话我说过无数次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那样,这只是我的任性。我想看阿雪打球,想看你在球场上奔驰,想看你投球的身影,只是这样而已。」



「要我说多少次都行,我没有热情了,也没有想达成的目标。」



「那么,如果阿雪找到目标,你会继续打球?」



「那种事等找到后再说吧,回家社这么舒适,我都快习惯怠惰了。」



「我也是,过去整天都跑社团,确实有种解放感。」



「学长姊们虽然烦,但也不难理解他们想拉你入社的心情。」



神代和我不同,有许多人需要她。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体格、能活用身体的运动神经,简直是运动社团梦寐以求的奇才,她不该窝在回家社浪费自己的才能。



最重要的是,有许多人被她开朗的个性所拯救。



──我也曾是其中一人。



「你以前明明就很常笑,悲伤的表情实在不适合你。」



「──!」



两人走到丁字岔路,我忍不住想逃离她哀伤的神情,正当我踏出步伐──背后却有某种东西碰上来。



「这不是因为罪恶感!我想和阿雪在一起,我喜欢你!这样也不行吗?」



她的手碰着我的背部,我从掌心感受到她的体温。



「我当时的告白,并没有说谎,可是,我现在的心情跟当时不一样。那时候,我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我被朋友捉弄感到丢脸,最后为了保护自己,变得眼里只能看到自己。我什么都不明白,原来恋爱,是这么痛苦的事──」



「神代?」



「不光只有害你受伤,为什么在那之后,你没说出会受伤都是我害的?」



神代走到我前方,抓着我的右手,如拿着宝石般,温柔地抱在怀里。



背叛众人期待的,还有受伤的都是我,这点没有任何改变。



原因什么的都是旁枝末节,所以她完全无需在意。



「谢谢你保护我两次。因为阿雪保护了我,我才能站在这里。我的确有感到罪恶感,也想要补偿你。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上你了。这是我的真心话,即使如此你也无法感受到?」



「你心跳加速是因为运动过──」



「我们的身体早就冷却下来了,请你老实接受。」



神代表情严肃,绝不允许反驳,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余地。



神代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我在这时才知道,不光是神代的手,她的身体也颤抖不已。我不明白,我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接受?我们现在的距离,远比过去还要来得接近,但我却想不到该对神代说些什么。



「你脸上沾了奶油。」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



「太刻意了吧。」



「……我想让你帮我擦掉。」



我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我之前说过了吧,我之所以打篮球的原因。」



纯粹是因为失恋了,理由就这么简单。



「那么,这次为了我打球不行吗?」



「为了神代?」



「我想帮你找回来,不对,我想成为阿雪打球的热情。因为,不能就这么结束,我不想就此完结。」



神代的手充满力量,上面寄宿了超乎我想像的强烈意志。



虽然我从未忘记,但我终于回想起,神代她是个彻头彻尾的体育会系少女。



她应该待在需要她的那些地方。



「你是打算怎么让我找回热情,随便我性骚扰之类的?」



我说出了连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垃圾发言,即使被说是女性公敌也难辞其咎。我诚心祈祷,神代会就此放弃我。



「可以喔。」



放弃我。



「如果这样能点燃阿雪的热情。」



拜托你放弃我。



「──相信我,我喜欢阿雪。这不是骗人的,也不是为了赎罪,这是我的愿望。」



我对天哀叹,为什么诸事都无法顺遂。







我知道神代非常痛苦,所以我们不应该再会的。



日本国宪法明订,凡是人类,皆有追求自由幸福的权利。



我们应该忘记彼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



所谓的「喜欢」,其实是非常暧昧的心情,就像总有一天会冷却下来的幻想。我也曾经喜欢过砚川,如今却无法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就连我妈也是因为这样才离了婚。



听说日本的离婚率大约是三十五%,两人在礼堂宣誓的永恒之爱,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这样的心情,随时可能如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雪兔要选哪个呢?」



此时的我正被捕食中。



归途,我碰巧撞见冰见山小姐,她说要请我吃蛋糕,最后就这么被她拉回家里。一开始明明面带笑容邀请我,当我拒绝时却露出无比哀伤的神情,标榜着女士优先的我,哪还存在拒绝的选项。



「那我要吃这个蒙布朗。」



「呵呵,那么我吃起司蛋糕好了。今天能见到你,真的好开心喔。」



冰见山小姐家里和之前拜访时完全不同,纸箱整理完毕,内装和摆饰都很有女性风格。而她不知为何这次也坐在我旁边,还是身体紧靠我坐着。肯定没错,她想勾引我!精油的香气逐渐削弱我的抵抗力。呜、不行了……什么都不想做……



时代正推崇保持社交距离,身为阴沉边缘人的我,个人空间应有常人的三倍广才对,但这对冰见山小姐却完全没用,她完全是个零社交距离的女性,大腿甚至直接贴着我。



「毕竟一个人吃也很无趣嘛?」



「是这样啊──」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还是说之所以邀请我,纯粹是因为「好无聊喔你来我家玩嘛」?冰见山小姐实在对自己的美貌欠缺自觉。刚才和学长们打完篮球,畅快地流了一身汗的我,如今却冷汗直冒。



「抱歉,我刚才运动完,身上有股汗味。」



「我没在意,而且我也不讨厌,这样很有学生的感觉。」



她心情看似极好。喜欢汗味?莫非她有恋味癖?我感受自身的危机,虽然想拔腿就跑,却身陷泥沼难以脱离。



完了……我只想软烂……



冰见山小姐是个不输妈妈的美女,那怕把解析度提高到8K,在她身上也找不出一丝皱纹,美丽的人终究是美丽,竟能对应时代尖端的画质,真是太不公平了。



过去,妈妈参加我的教学参观时,因为她太漂亮了,我完全不敢和她对上眼。虽然在场有众多家长,但不带偏袒地说,我妈肯定是最漂亮的,害得我莫名害臊,连头都不敢回,只能直盯着眼前的黑板。



而且妈妈总爱买东西给我,八成是不想为我的事烦心吧。就连不是生日或圣诞节之类的日子,她也会买一堆礼物回来,也因为如此,我实在没什么物欲。



「雪兔,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餐?」



「这、这不太好吧,我妈妈肯定有帮我准备。」



「说得也对,真可惜。也没办法,毕竟事出突然,下次我再邀请你可以吗?到时候你还愿意来吗?」



「好。」



答案是NO。不过我到底是个日本人,在这状况下实在不敢说不。



妈妈现在居家工作,待在家的时间大幅增加,晚餐也由她准备。过去主要是由我煮饭,锻炼出的料理技能如今无处发挥,实在可惜。



「雪兔,你有什么烦恼吗?看你愁眉苦脸的。」



「冰见山小姐,我记得你以前有过未婚夫对吧?」



「我现在只对雪兔专情喔。」



「我竟然自掘坟墓……」



「要我帮你埋起来吗?」



「谢谢,这问题有点失礼,说不定会让你生气,我想问你现在,是怎么看待你未婚夫呢?」



「哎呀呀,你这么在意我的事啊?」



「我只是在想『喜欢』到底是什么?毕竟我妈也离婚了。」



「你有喜欢的人?还是被告白了呢?你等我一下喔。」



冰见山小姐从客厅走进寝室,她把门关上,里头发出翻找东西的声音,大概五分钟后,冰见山小姐走了出来,还换了件足以把我杀死的衣服,我一看吓到差点被口中的蒙布朗噎到。



「你觉得如何?都这把年纪了还穿这种东西,好害羞喔。」



「为、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看雪兔的反应,你好像『还没经验』呢。」



「噫咿!」



虽然我的精神力,有如六十年只会开一次花的龙舌兰一样坚忍不拔,但还是有个限度。



「呵呵,这件是我偷偷买的,好看吗?」



「很、很好看。好看到我差点失去理智了。」



「要失去理智了吗?」



她在我耳旁细语。我感受到自己的精神障壁,就像被钻岩机挖掘的岩层一般。呜哦哦哦哦哦哦恶灵退散!恶灵退散!不对,是烦恼退散。



「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只好磕头恳求她。



「如何,打起精神了吗?」



「我无可奉告。」



我将视线朝下,完了,不管说什么听起来都像开黄腔。



「这个嘛,我确实曾经喜欢过他,但却发生了无可奈何之事,光是喜欢实在无法维持两人的关系,最后只能分手了,只是这样而已。」



「这份心意也跟着消失了吗?」



「我肯定是放弃了吧。所以最后呢,与我的感情无关,只留下了曾经喜欢过他的事实,我想大概就是这样。」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



「不过,也会留下记一辈子的思念,被他人伤害过这件事是无法抹灭的。」



冰见山小姐摸了摸我的头,她的眼神看似慈祥,却又带有悲伤。在她心中到底留下了何种感情,我实在无从得知。



「我觉得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喔?至少在学生之间,这点事还是被允许的,即使是以自己的心情为优先考量,也不应该被人责备。」



……我究竟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吗?



冰见山小姐面露遗憾地目送我回家,她肯定是个好人,只是与他人的距离感彻底坏掉了。这人,肯定是喜欢我吧?抢手的男人真命苦啊。这辈子没交过女朋友的我,忍不住自虐一下。



儿子比平时还稍微晚归,听说他是受冰见山小姐邀请,去她家打扰了。我想应该只是单纯的邻居交际,却又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毕竟那孩子的女人运实在差到极点,除了非常不安定外,还蕴藏着莫名的危险,虽然导致这结果的就是我自己。



如今懊悔也没有用,小孩会在童年发展出自己的人格。那时候,我到底有在他身上投注多少爱情?因为他是第二个小孩,我才疏忽大意了,当我理解这个道理时,早就为时已晚。



「妈妈,你听我说,今天啊──」



「抱歉,已经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嗯。」



他总是努力找话题,尝试向我传达。



「今天啊──」



「今天我会晚回家,你跟姊姊先吃饭吧?」



「嗯。」



那时工作正值步上轨道的重要时期,而我把太过繁忙当作借口,反覆拒绝了他,当我察觉,他已不再对我说任何话了。愚蠢的我,竟然还把这当成了孩子的成长。



再加上我把照顾雪兔的事,都交给悠璃这个姊姊处理,但我根本不明白,妈妈和姊姊的职责不同,两者绝对无法互相取代。悠璃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最后她也超出负荷,导致了那次事件。



在那之后,雪兔的内心就好像缺了一角,变得判若两人,而我则变得不安,认为自己没有好好面对他。我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化作语言传达给儿子,我感受到他黯淡的眼神彻底拒绝我。



小孩在生日或圣诞节,都会想跟父母要求礼物,悠璃也经常告诉我自己想要什么。可是,雪兔却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甚至还忘了自己的生日。他开始贬低自己、对任何事缺乏兴趣,认为自己是不必要的存在。



我为此感到恐惧,变得一有机会就会买些他可能会想要的东西。



不过我心里明白,这不是我真正该做的事。



在某次教学参观日,我彻底震惊了。其他孩子,都羞涩地回头对着母亲说话,只有雪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直面向黑板。直到我向他搭话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也许他心里想的是,反正我不可能会来。



妹妹雪华对如此丢人的我勃然大怒,还说出要收养雪兔。我们为此争执不休,但我知道雪华的主张是正确的,我实在是不懂育儿,就连给予小孩爱情都做不到,我根本无从反驳她。最终,那孩子到雪华家住了一个月。从那之后雪华就时时惦记着雪兔,又或者说,是过度黏着他,一逮到机会就把雪兔当作猫咪般宠爱,看他的眼神还格外迷蒙,我在一旁都觉得不太妙。



而这个冰见山小姐,也让我感受到跟妹妹相同的气息,说不定她也早就迷上雪兔。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得从头面对自己的儿子。现在居家工作,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增加,我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论再怎么迟,那怕无法传达给他,我身为母亲,都不能放过给予他爱情的机会,就算一切早就为时已晚。



我对冰见山小姐燃起了对抗意识,心中还涌上一股焦躁和独占欲,那孩子的母亲是我,只有这点我绝对不能拱手让人。



「要不要偶尔一起洗澡?」



我趁儿子洗澡,跑进浴室说要帮他洗背。我们有多久没像这样一起洗澡了?帮他洗头、帮他洗背,啊啊,光是这样,就令我产生了无限的爱意──



「我连在家里都无法好好休息吗!?」



儿子的哀号响彻了整间浴室,奇怪,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