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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收音机毫无表情地不停播放着夜晚的声音(2 / 2)


喂,你会相信吗?据说,那个孩子是从石头里出来的。不是从石头的影子里。开始是手指,接着湿漉漉的脑袋也钻了出来。难道做了什么噩梦了吗?



真源从店的后门走到外面,迎着夜风抽起了香烟。



好像从那以后就放心不下,即使在老师办公室里,视线也会不由自主地转向操场角落的那块石头。有时,会看到零零星星地来了几个人哟,我想是学生的家长吧。在那大石头上堆积着石头呀。石头越堆越大。



虽然努力装出一副像是开玩笑的表情在说话,但是利子的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在长筱的时候,我有个同年级的同学,那家伙养着条狗。



真源回忆起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突然开始那样的话题呢?



“狗像它的主人”,这个说法真的没错呢,那个家伙傻呆呆的,那条狗也是木头木脑,脏兮兮的,~条笨拙的狗,长了一张和主人一样的面孔。狗和它的主人经常在一起散步。



有时还跟着到学校来呀,要是进入学校的话会被驱赶,它就在大门口附近趴下,伸腿伏卧着等待呢。我们也会在休息时间,把面包屑或者盒饭里的剩饭剩菜喂它吃呢。



这狗,真是奇怪呀。时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它也没接到任何指示,就会突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很长时间不动弹一下,尽管看上去是条沉稳的狗,可是全身的毛都倒立着。



有一天,不管怎么唤它,它都纹丝不动,到底这条狗在看什么东西呀?狗主人好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就和狗肩并肩趴到了地上往前看去,视线和狗的高度一样。



接着,和对面的视线就交织在了一起。



在那里,碰巧看到了古老的农家的地板下面,在那里,是谁?什么模样?一瞬间无法分辨。不过千真万确的是,在黑暗中,有个人在那里,眼睛对着他的瞳孔。



从那以后,狗主人就变得非常胆小。再也不敢往床底下,大桌子下面张望。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问他,那是什么,那家伙就会露出奇怪的笑脸。



“不知道。不过,肯定对方也看着我那么想吧。”



你打算对我说个恐怖故事?



利子带着呆呆的表情问道。



不。这个故事说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可怕的东西呀。



利子摇着头站起来去洗茶杯。



不一样。不一样呀。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真源沉思起来。不仅仅是那个,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混了进来。现在,在这里有多种力量。



对利子说的故事还有后文。



“狗不见了。”



某天晚上,从宿舍里溜出去的狗主人,带着铁青的面孔,在深夜回来了。面对不寻常的表情,真源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拼命地左右摇晃脑袋。



“那家伙想杀我呀——我、我——受不了那家伙的眼睛呀。那家伙的眼睛——甚至连我都要被他带走了。”



之后,他便一言不发,蒙上被子,抽抽搭搭地哭了一夜。



宰了它,宰了它!在那里,别让它跑了!



时至今日,不知为什么,在真源的脑海里,包括自己在内的那伙人的声音鲜明地复活、回响了起来。不吉利的黄昏,蠕动的脑袋、脑袋。惨叫、疼痛、怒吼。然后,他消失了……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真源很想咆哮一通。鞋子里塞了满满的石头、石头、石头。



一点也感觉不出香烟的味道。但是,在口中觉得特别苦涩。



夜晚的黑暗浓厚得令人窒息,真源皱着眉头踩灭了香烟。







对这样的事情还能保持沉默吗?七月十四日的谣言还在偷偷地流传着,现在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在第二天的七月十五日也就是星期一,就轰动了起来。



因为弘范是目击者,事件发生后,他和周围的人一起被带到了警察署。



事实单纯明了,因为弘范不认识结城,在那时才知道撞飞少年的男子就是游泳池事件里的那个教师。因为大家都看到是结城撞飞了少年,所以他无法狡辩,但是结城坚决主张他是看了塞进自己家信箱里面的威胁信,受到挑衅之后,才做出过激行为的。



谷津警察署极少遇到类似事件,刚步入中年、好出汗的肥胖警官露出厌烦的表情发了话。贞之啊,我说你能不能编点像样的谎言呢。



他们立刻出发前往贞之的家,照贞之所说的,他们开始搜寻那张被揉成团后就扔在门旁的信,可是在所说的地点周围的数平方公里内寻来搜去,也没找到一张像样的纸片;外加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几天前贞之把S银行会长的孙子和间加部排行第一的大地主的儿子差点杀死的故事。警官也颇感遗憾地说,尽管你老爸也许还会不断地做出各种努力,但是这次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关于佐藤保,虽说他被撞得飞了出去,幸好道路中央隔离带的植物群成了缓冲垫子,只是刮伤了点皮肉。但是,院方说有可能会出现后遗症,一定要进行头部的各项检查,否则不能出院。为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不得不待在医院里配合医生做项目繁多的身体检查。



佐藤的证词很简单。从私塾下课回家,正走在公路上,突然结城叫喊着“等等”,就扑了过来。这条道是佐藤经常走的,从私塾回来,像往常一样,正好在这个时间段,来到公路和通往结城家的小路的交汇口。从私塾的老师和学生们、家人及附近的居民的证词中,很快就证明了少年的行为一如往常。



长筱的校方没有采取免职处分,始终打算让结城自动辞职。事到如今,就是结城本人也不得不选择这条路了。但是他明白,一旦踏上这条路,今后再从事同样工作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他险些杀害三名学生。因此,他自身的信誉已经被社会完全抹杀了。



——对了,这个结果和藤田晋的宣言一样。



啪,小树枝在关谷的脚下折断了,那在脚下断裂的树枝,也让人感到了夏天植物的柔韧弹力,感觉他散步的小径在一天天地接近着夏天。



白天明显变长了,虫鸣鸟叫沸沸扬扬地布满了山间,从现在起,他的山村将要被郁郁葱葱的绿色所覆盖。疯长的野草的气味让他有点疲惫。



在夏天即将来临的每天的落日里,没有悲怆感。就像充满生命力的强健的年轻人,慢慢地远去着。年轻人充满了灿烂的预兆,只要稍稍休息一会儿,明天就能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



现在这个时候,关谷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他已经看过千百次的夕阳。



不。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呀。



他产生了想要挠头的冲动,开始摇摇晃晃地走起来。与脚下的野草及周围的树木缠绕在一起的爬山虎沙沙地摇晃着,几道风穿透过去。从山顶上刮来的风,一瞬间让人感到异常寒冷。



我知道的风景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什么地方不一样?



关谷,你忘了吗?我家的松树着火了呀。



脑海里浮现出藤田那双锐利的眸子。



对了,我把神降松的事情给忘了。现在,我仍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和藤田一起看到的那个“神灯”,在玻璃上留下的白色指印。对,我记得,真的记得。但是,我至今为止一直忘了它——还是下决心要忘记它呢?



关谷继续慢慢地走着。



不知不觉来到了平日常来的儿童公园的入口处。



总要回到这个地方。一直以为这里仅仅是自己喜欢的地方,但是,真是这样吗?每当自己察觉到的时候,脚尖总是朝着公园的方向移动着。



没有人迹的公园死气沉沉,这里不过是标着“公园”名称的摆设。没有游客的秋千也像锈住了一样纹丝不动,关谷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秋千一样,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站在它的面前。



秋千,是谁最先说这个秋千是特别的地方的?是我?还是藤田?我和藤田曾经常坐在这个秋千上,闭着眼睛使劲不停地荡着。真是用足了气力——几乎到了能俯瞰到在下面的人的头顶的高度——秋千嘎嘎吱吱地发出哀鸣,好像要四分五裂飞散开去——尽管如此,两个人还是不停地荡着。因为他们俩都知道,不管是谁,如果突然停止蹬摆,秋千就会猛然失速,产生横向摇摆,非常危险。两个人面对面,非常疯狂地蹬摆着秋千的时候,看到恐怖深渊的刹那间,脑袋里变成了真空。



关谷随着漫无边际的思绪,不知不觉汗流浃背,目不转晴地盯着这个生了锈的秋千。



好像觉得秋千晃了一下,关谷眨了一下眼睛。是风?



秋千摇摇晃晃起来,这不是错觉。



摆幅渐渐增大,最终开始响起嘎吱嘎吱刺耳的金属声。无人的秋千嘎吱嘎吱地左右摇摆着,变成了巨大的弓形。关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却。没有风,四周的树木令人惊异地纹丝不动。只有秋千的摇摆声发疯一般剧烈地震荡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只剩下眼睛和耳朵了。



秋千像要扯断四角的框架,想要挣脱束缚飞出去那样,继续着疯狂的摇摆。嘎吱嘎吱,当它上升到最高限度时,其反作用力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声响,就像关谷和藤田两个人曾经摆荡的那样。



快跳!仁,快跳呀!



就在那个瞬间,关谷仁清楚地听到像钟声一样回荡着的那个声音。



从脚底直冲头顶,那种强烈的感觉,好像从脚尖到全身的颜色都被重新涂抹了一遍似的。



突然,像是控制秋千的人下来了一样,秋千霎时间失去了动力,好像对摆荡这个行为失去了兴趣似的,发出嘎吱嘎吱不满的声响,产生不规则的横向摇摆。而且,眼见着那个声响小了下去。



摇摆渐次平息了,已分不清是否还在摇晃。



最终,秋千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好像一直就没有晃动过似的,突然沉默了。



关谷的视线虽然对着眼前的秋千,但却视而不见。



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