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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chapter 6(2 / 2)




“熙所谓啦!跳吧!跳吧!”



大伙儿纷纷起哄。



宽大声地唱起《花之华尔兹》,与黎二共舞。高大的宽与黎二光是手牵手就很滑稽了,再加上两人一脸认真,更显得诡异万分。



中庭立即被笑声包围,原本愣住的理濑也忍不住笑出来。



“哇!可恶!黎二真的好会跳,竟然比我还厉害。”光湖佩服地低语。



笑着的理濑最后也看得出神。



黎二的动作流畅优美,或许是刻意学女孩子跳舞,他的身体线条极为优雅,散发一种莫名的娇媚。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理濑心想,或许这才是原本的黎二,平时的挑衅态度可能只是他的一种自我防卫吧!



“理濑,你还得赶快决定舞伴,要不要拜托黎二?虽然他每年都不参加,不过如果是你开口邀约,他应该会答应喔!”光湖看向理濑说。



“嗯……”



虽然不决定舞伴不行,但理濑真的无法习惯这学校的西式作风,她没办法像外国电影演的那样,将男女两个人在一起当作很自然的行为,不只因为学的话,理濑也认为自己很保守。



对理濑而言,男孩子就像住在国界彼端的未知世界之人,而情人与夫妇这种概念,对目前的她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事。然而,理濑却无法向光湖清楚说明心中的困惑。



“那光湖和谁?”



“虽然大致确定了,但我还是最想与校长跳,和他共舞真的很棒!”光湖干脆地答。



校长。理濑想象着校长与约翰会面时的男装扮相(虽然校长本来就是男的)。对她而言,校长也是未知世界的象征。



“校长没有家人吗?”



理濑将心中突然涌起的疑问脱口而出,只见光湖一脸扫兴地摇头。



“还是单身。他实在太完美了,大概不需要别人陪伴吧!”



“喔。那理事长是谁?”



“就是前任校长,也就是校长的父亲。理事长人不在这里,他早已将校务全交给校长,现在几乎只是挂名的理事长。我至今也都还没见过他。”光湖在夸耀自己的事似的说。



不过,这些话刺激了理濑的记忆深处。



理事长。



对了,第一次见面时,校长曾提到了理事长。



——而且你是在二月的最后一天来的,光这一点就很不得了了,不过无妨,反正这是理事长的决定。



校长的口吻听起来好像他不是主事者,所以,决定让我二月入学的人是理事长?如果是这样,理事长应该还握有相当的决定权才是。真是愈来愈搞不清楚了。



看着黎二优雅从容地跳着华尔兹的侧脸,理濑心中再次涌起莫名的不安。



庆典的准备



这里每年从四月二十九日至五月五日为连续休假,约有三成的学生会返家省亲。为了那些因家庭因素不便回家的学生着想,校方于是开始了五月庆典的例行活动,连续三天举办些电影放映会、音乐会、茶会等活动,让学生尽情享乐,而且随着每年活动的增多,“训练所”的学生的发表机会也变多了。这三天没有宵禁,有些人甚至通宵达旦地狂欢。



“我看到了!那两人曾短暂地交谈过,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她们很亲密。嗯,不像不认识的样子,倒像久未碰面的朋友。年纪啊?差不多吧,两人看来都三十岁左右,而且都给人很干练的感觉。她们都留长发,一个是直的,一个是卷的,直发那个很像当红的那个女明星M。我在等花店的人包花时,瞥见她们两人不知在讲什么,因为她们就站在广场中央,一眼就看到了。一开始气氛还算平和,两人客气地打招呼,后来那个卷发女人突然大吼:‘为什么连这种事都知道?’当时广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向她们,因为她真的吼得蛮大声的。声音如何?嗯,感觉蛮愤怒的样子,之后情形就变得不太对劲——”忧理比手画脚地喋喋不休,突然却舌头打结似的大叫,“啊!可恶!完全不行!”忧理仰天大叫,像一只焦躁的熊在狭窄的房里来回跺步。



“没这回事,比之前更好了。”躺在床上写英文作业的理濑说。



“不行!不行!我就是觉得不太自然!”忧理咬牙切齿地一屁股坐在床上。



平常看似不拘小节、个性大剌剌的忧理,随着演出的日期愈来愈接近,竟意外地露出神经质、讲求完美的一面。一开始,理濑对紧张焦躁的忧理感到无所适从,只能尽力安抚,渐渐习惯后,她已找到一个最好的相处之道,那就是放任忧理发牢骚,别太在意。



“我每天听你练习,几乎都快把你的台词背下来了,我本来还很期待正式演出的,这样就不有趣了。”理濑起身坐在床上。



“你放心吧!光听我的台词是没办法掌握整出戏的,剧情还蛮复杂的。”忧理难得装腔作势地说。



理濑深吸口气,“——没错,后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得一触即发,声音也愈来愈大,根本就已经吵起来了。她们争执的内容出现了好几次‘聪志’这个名字。我想这个男的一定就是她们争吵的导火线,然后,事情就发生了,直发女人突然从包包掏出一把刀子,刺向面前那个女人的腹部——因为太过突然,我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当场傻眼的人应该不只有我,不论是刺人或被刺的一方,全都瞪大了眼,一脸错愕。”



忧理惊愕地张嘴看着理濑,看样子真的被吓到了。



“就是这样啰!”理濑微笑说。



在理濑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每一天、甚至一天里有好几个小时,忧理就像念咒似的,将台词灌入她的脑中,自然而然地就记起来了。然而,令忧理倍感讶异的,似乎不是理濑能背出台词一事。



“太厉害了,理濑!你很有当演员的潜力呢!真是让人惊奇不断!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快点,你再说一递!”



“可是,我是无意间说出来的,不可能再来一次啦!”理濑大声地说。



“拜托!我知道你会的!求你!”忧理激动地紧抓理濑的肩膀。



“真的没办法。”理濑固执地摇头。



“小气!算了,也许你真的是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不过……那感觉真的很不错。”忧理忘情地在脑海重温理濑方才念台词的感觉,再次喃喃地练习起来。



“我去倒茶了。”理濑叹口气,拿起保温瓶站起来。



忧理真的很喜欢演戏呢——理濑将热水注入保温瓶,羡慕地想着。



一回到房间,忧理的练习似乎已经告一段落,整个人倒在床上。



“忧理,这出戏到底在讲什么?反正我都知道你的台词了,你就告诉我嘛!”理濑将杯子递给忧理,自己也坐在床上。



“也好,我都吵了你这么久,就干脆告诉你吧!简单地说,这是一出很像现代版的《竹林中》【注:《竹林中》,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内容叙述一名武士被投身亡的经过,故事中的七个证人对竹林中发生的杀人事件说法不一,令真相扑朔迷离。黑泽明执导的电影《罗生门》即取材自此。】的戏,剧名叫作《广场的证词》。”忧理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只印出部分台词,有点旧的剧本,“有两个女子站在镇上的广场说话,其中一人拿刀刺杀另一人,虽然广场上有很多目击者,但每个人的证词都不一样。有人说广场上的两人都是年轻女子,有人则说一人是老婆婆,另一人是中年妇女。另外,有人说两人看来很亲密,也有人说她们只是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整出戏几乎都在叙述各目击者的证词,但真相究竟为何——这就是这整出戏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的故事,蛮有趣的。”



“是啊!但我可惨了,得一人分饰三角,四个人得分摊十一个角色。”



“那结局呢?”



“连结局都告诉你就不好玩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最后是以重显广场发生的事划下句点。两位女子登场,让观众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落幕。”



听到后来,不知为何,理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为什么听到剧情梗概会如此不安?然而,她硬是压下心中的骚动。



“很棒的故事,是谁写的?上次那出默剧也很让人感动。是你写的吗?还是‘Rose Bad’合力完成的?”



理濑不经意的提问,令忧理的神情突然变得不太对劲。



“不是啦!我和作者约好,不能说的。”忧理勉强挤出笑容,露出不便回答的表情。



“是我认识的人吗?”



“这个嘛……”



理濑想继续问下去,忧理却只是耸肩,她自然也不好再问了。



“对了,理濑,听说你和那个可爱的转学生感情很好?”忧理突然想到似的窃笑说。



“什么?”话题的突然改变令理濑有些无措。



“我不是说过了,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别想逃过人家的眼睛。你们的事现在可是最热门的话题。你们很配呀!他这个人似乎还不错。”



“哪有!我们只是偶尔在图书馆聊天而已。”理濑苦笑。看来真的不能大意。自第一次遇见后,她与约翰也不过聊了三、四次,而且还是在图书馆的角落。到底是谁在散播这种谣言?看样子,这里的八卦网络似乎比想象中来得缜密。



“你太天真了。别看大家都很有气质的样子,其实他们都很爱听八卦。理濑,那个像天使的人是不是——呃、他叫什么名字?”



“约翰。”



“约翰,这名字和他蛮相称的,他是不是邀你在五月庆典时常他的舞伴?”



“为什么你连这种事都知道?”



“果然。因为约翰与宽的交情不错啊!他好像很喜欢你,还明白地对宽说,希望你能当他的舞伴。”



“怎么连这种事都……”理濑叹了口气。这样她根本没有隐私可言。大家表面上都装出很有教养、很有礼貌的样子,私底下却都喜欢道人长短,让人感觉很不好。



“你答应他了吗?”忧理将手绕到后脑勺交叠。



“还不知道。”



“拜托,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我到现在还是跳得乱七八糟的。光湖好严格,那些华尔兹的舞步都快让我精神错乱了。最近就连做梦都会梦到自己在跳舞,但双脚都不听使唤,最后因为跌倒而惊醒。”



“我明白。我曾路过你们练习的地方,看到你们练习的情形。”忧理叹了口气说,“光湖那家伙还真是恐怖,虽然很热心,但你明明就怕得要死,她这样教,就算你想学也学不好吧!总之,这是教练的问题。”



面对怎么教都教不会的笨学生,难怪光湖最近心情不好。



“忧理,你不参加舞会吗?”



“哼!我才不想和那些做作的千金大小姐搅和,光是演戏就够让我头大了,总之我是不会去的。”



“你与黎二一样。对了,黎二与宽有一起跳华尔兹给我们看喔!我吓了一跳,他跳得真的很棒!”



“是吗?黎二他……”忧理的表情先是惊讶,接着又突然陷入沉思,“至少他变得比较开朗了。自从丽子失踪后,他对任何人都浑身带刺。”



理濑脑海里浮现黎二认真地跳华尔兹的身影,接着又想起黎二杀气腾腾、一副快吃了校长的脸,还有,丽子到底在哪儿?



“忧理,丽子是个怎么样的人?一定长得很可爱吧!”理濑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你很在意?”忧理一针见血地问。



“也不能这么说……”理濑下意识地转开视线,“只是进来后就一直听到她的名字。”



忧理倒没打算继续挖苦下去,“她长得很漂亮,纤细得仿佛一捏就碎,因此,为了掩饰脆弱,她总是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乍见之下,会觉得她是个很冷漠的人。”



“哦……”



“不过,理濑,我希望你别误会,黎二的确喜欢丽子,但不是那种喜欢,要怎么说才好,嗯……”忧理一脸苦恼,思索着该用什么字眼解释。



“不是那种喜欢,那是怎样的喜欢呢?而且,黎二的样子就给人那种感觉,不是吗?”



“是没错,他是打从心底担心她,不过……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得清楚啦!真是的!为什么我得向你解释这种事?你直接问黎二不就得了!”忧理说到最后有点恼羞成怒。



“对不起啦。”理濑先摆出低姿态求和。



“对了!理濑,你的礼服呢?”忧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



虽然这所学校规定尽量别带私人物品进来,但这规定为了舞会多少还是有些弹性。在派对上,便服就是正式服装,反而不能穿制服出席。这应该是喜好华丽派对的校长订出的办法吧!当然女孩子们也都兴高采烈地挑选服装,有人请家里寄来,也有人特地订制或购买。每到这时都会有好几家业者抱着一大堆衣服来学校,就算不买,也可以用借的。



“应该会用借的。反正也没什么机会穿,用买的太浪费了。”理濑淡淡地答。



忧理一脸错愕,“亏你还是个美少女,竟然这么无所谓。礼服当然要用买的啊!置装费就包含在学费里,而且那些厂商都是从东京来的,带来的全是些高级品,更何况,以后如果不穿了,还能转卖出去赚一笔,怎么算都是用买的比较划算!”



“那好麻烦,用借的话,只要让那些厂商帮我选就好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校长可是会评比的。”



“咦?为什么?”



“这是那家伙的兴趣。他肯定很期待你那天如何打扮。”忧理戏谑地笑说。



“这样根本就是把人当洋娃娃了。”理濑也小声笑道。



“理濑,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听到理濑的笑声,忧理突然神情严肃地说,“我很喜欢你,可是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你有时傻傻的,有时却又很敏锐,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却又对一些事很敏感,而且似乎连你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好像有很复杂的双重性格。或许,你比我还适合演戏。”



“我?不会吧!”



理濑笑着,忧理却仍一脸认真,没多久便露出笑容,站了起来。



“好了,该睡觉了!我明天一早还得去排练呢!”



忧理拿起牙刷与漱口杯走出去,她一带上房门,方才那股不好的预感再度浮上理濑心中。



这种不安到底是什么?听到剧情梗概时的焦虑,还有忧理刚才说的双重性格——我有双重性格。



理濑一直注视着关上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