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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1 / 2)



“医生,脑电波——”



在年轻的女护士指出之前,医生已经开始盯着脑电波仪的显示器了。屏幕上面,脑电波的振幅产生了很大的间隔。奄奄一息的患者似乎正在拼命地思考着什么。



医生困惑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相模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病房里,聚集在此的众人纷纷屏气凝神地盯着病床。窗外有些昏暗,能够听到细微的雨声。



“他在想什么呢……”



秋内的父亲低声嘟哝道。听到这句话后,在他身旁一直咬着嘴唇的妻子无声地哭了出来。



“他可能有话要说吧。”



说话的正是羽住智佳。与其说这是她的感觉,不如说这是她的愿望。她从之前一直站立的地方朝着病床的方向挪了挪。站在她身旁的卷坂宽子也紧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时候,病房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人似乎正和走廊里的护士说着什么。



“拜托了,求求你了……”



“可是,病人现在正处于为危险状态之中……”



没过多久,病房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护士满脸困惑地看着站在自己身旁 的那个人,进来的正是友江京也,他被雨淋的浑身湿透。



“京也——你之前去哪里了?”



宽子抑制着自己内心地激动,喃喃的说道。京也迅速地转向她,说道:“我在家里。我和爸爸谈了谈。刚回到公寓,就接到秋内老妈打来的电话——”



京也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他走到床边。



“可恶,还真的是啊……”



药味弥漫的病房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奇妙的脑电波振幅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医生和护士交换了一下眼神,只是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



“啊”智佳小声地叫了一下。



“他好像要说什么——”



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了智佳注视的地方。秋内紫色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嘴巴轻轻开合着。秋内的父亲赶忙把食指放到自己的嘴边,随即把脑袋凑到病床旁边。雨声仿佛把房间包起来似的,静静地响着。



伴着微弱的气息,紫色的嘴唇慢慢蠕动起来。秋内似乎说了三个字。开始的是“バ”,接下来的是“ベ”。在发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秋内已经没有了气息,但似乎是个ウ段的假名。



众人相互交换着疑惑地眼神,只有某个人除外。大家都期待着有人能把刚才那包含着奇妙意义的暗号破解出来。



唯独京也一个人没有去和别人对视。他紧咬着嘴唇,仿佛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似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终于,脑电波和心电图都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确认了一下时间,随后说出了固定的台词:“病人已经去世。”说这句话的时候,医生在一瞬之间有些迷茫,不知该看着谁才好。最后,还是秋内的父亲接受了这句话,静静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个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除了医生、护士之外,病房里只有五个人。在这沉重的事实面前,众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有的人黯然流泪;有的人为了不哭出来而急促地呼吸着;有的人什么也说不出来;有的人闭上眼睛,仰天长叹;还有的人凝视着空无一物地半空。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但这些人中间却没有一个人发觉。



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久便消失得无声无息。



间宫未知夫抱着细长的胳膊,在房间外等着。房门上的金属牌上写着“储藏室”。间宫一直在等那个男人。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忙碌的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那是一组不规则地脚步声,走路的人似乎正在拼命地忍耐不让自己跑起来。间宫抬起头,看了看房间的入口。在看到一个人影横穿而过之后,他开始了行动。



男子快速穿过医院的正门。他没有打伞,朝着设立在医院用地内的停车场走去。间宫冒着雨,快速地环视了一下昏暗的周围。一辆出租车正好在路口放下客人。间宫毫不犹豫地跑向出租车,在后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之前钻进了后座。出租车司机还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间宫便开口说道:



“司机先生,您擅长跟踪吗?”



“喂,我说——”



司机回过头来,表情里掺杂着惊讶和不快。当他看到间宫严肃的眼神之后,立刻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间宫依然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长在一脸稀拉胡子的司机咧嘴笑道:



“虽然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要说我从来没想这么干过,那就是说瞎话。”



“那就拜托您了。跟着那辆灰色小汽车——快点!”



“明白了。”



小汽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出租车跟在它后面冲了出去。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将雨水挡开。灰色小汽车的车牌是以“わ”字开头的,似乎是一辆租来的车。



“您不会是刑警吧?”



出租车司机的通过后视镜,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间宫。间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司机似乎误解了他的动作,只见他往前伸了伸脖子,说道。



“那辆车的司机……是个坏蛋是吗?”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的间宫直愣愣地盯着那辆小汽车说道:



“我也还没弄明白。”



周围变得愈发昏暗起来,太阳似乎正在落山。在前面行驶着的小汽车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车尾的尾灯还能看得清楚。



那名男子驱车驶入沿海的县道。车子在信号灯的地方右转,随后又慢慢左转,向大海的方向驶去。车子驶过出云阁殡仪馆,越过横跨相模川的大桥,靠近了那道陡坡,又行驶了一会儿——



“哎?您看,前面那个车子好像停了下来。”



前面的车子亮起双闪灯,慢慢向路边靠了过去。间宫犹豫了一下,随即向司机发出指令。



“我们也停下来吧。紧挨着它停下来的话会很麻烦,超过它,在前面停。”



“明白了。”



司机兴高采烈地扭动方向盘,追上了那辆小汽车。透过车窗,间宫看到了驾驶席上的那名男子。昏暗的车内,那个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后视镜,似乎正在寻找着打开车门的时机。出租车往前开了一会儿,在离那辆小汽车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低矮的栏杆下面,耸立着无数黑色的岩石。波浪不断拍打着悬崖,溅起层层水花。间宫弓着身子,把脸凑到出租车的后窗上。雨水横流的玻璃对面,那名男子正和从小汽车里走出啦。男子一脸慌张地看了看小汽车的后面,随后,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大雨之中。他似乎在车体的另外一侧蹲了下去。



“喂,先生,那个家伙在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



“哦,啊……对,你们有保密的义务。”



间宫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坡道。没过多久,男子的脑袋再一次出现在了小汽车的另外一侧。他用双手拉开汽车的后备厢。后备厢的箱盖竖了起来,再一次挡住了间宫的视线。



“车上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这样的……啊,他又钻进车里去了。司机先生,继续跟着他!”



“明白了。”



男子再次发动小汽车。待那辆车从身边超过去后,出租车司机抬起手刹,踩下油门。他并没有开启方向指示灯,大概是不想被对方发现吧。



“您的跟踪技术相当厉害啊。”



“以前在书上学过,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机会实际运用。”



那名男子所驾驶的小汽车驶下了陡坡,在一个Y 字形路口向左转去。



“前面就是渔港了——他去那里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难不成,是要去交易毒品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有点‘那个’了。”



“没事的,放心吧,他既不是黑社会也不是黑手党。”



小汽车放慢了速度,驶进了渔港。出租车停住了马路的护栏旁,离那辆车还有一段距离。小汽车的车灯在昏暗的渔港里慢慢前行。只见它在堤坝旁边停了下来。随后,车灯忽地灭了。



“到这里就够了,太谢谢您了。”



“加油啊!刑警先……呃,对不起!”



司机用手捂住嘴巴,看上去似乎是故意的。间宫付了钱,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他弓着细长的身子,冒着雨,快步走向渔港。



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咔嚓”,堤坝那边传来了一声门响。男子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影仿佛凝结成了一团黑暗,依稀可辨。间宫加快了脚步。



穿过渔港的入口,间宫朝着堤坝走了过去。他来到离小汽车大约十米远的地方,黑暗的水面上悄声无息地停着一辆渔船。间宫钻进渔船,躲了起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间宫透过黑暗注视着那名男子。男子把上半身探到小汽车的后备厢里,过了一会儿,他钻了出来,发出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他把双手在胸前展开,摇摇晃晃的身体正对着间宫。那种姿势就像一个歌剧演唱者正在全身心地唱歌似的。间宫眯起眼睛。十多米远的前方,一片黑暗。在那黑暗之中,那名男子摆出了一种奇特的姿势。间宫思考着这种姿势的含义。男子的胸前,有什么东西正在一闪一闪。光芒越来越多——



间宫终于明白了。



那名男子正抱着一个透明的物体。



间宫就像一个懂得如何分辨雏鸟性别技术的人似的,看清了那个物体的形状。或许是玻璃的,或许是塑料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但那名男子所抱着的是一个大的方形和两个三角形的东西。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那个东西的形状很像是个跳台。或许,刚才他在坡道上停车就是为了把这个捡起来吧。



间宫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名男子抱着的物体。那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得呢?



“跳台……从路边……捡了起来……”



间宫大吃一惊。忽然之间,他终于明白了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间宫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紧绷着的嘴唇也颤抖起来。他压抑着内心涌动的怒火,喃喃地嘟哝了一声。



“原来如此……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那男子似乎十分痛苦地扭动了一下身体。随后传来了一阵高亢的水声,那男子身边的积水睡眠变得亢奋起来。



“想要湮灭证据吗……”



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啪嗒”一声,关上了小汽车的后备厢。他走到驾驶席旁,巡视了一下四周,随后打开车门。间宫本来以为他会回到车里。但男子似乎从车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把它放到了裤子的口袋里。他再次关上车门,迅速转过身,面向间宫这边。



那男子迈出脚步,缓缓地走了过来。



间宫屏住呼吸,攥紧了拳头。糟了,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不,还说不太好。就这么不动并不是个好办法。那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身影慢慢地靠了过来。两只脚一只接一只地踩在被雨打湿的混凝土地上。“啪嗒”,“啪嗒”——只过了片刻,男子便来到了距间宫只有二米多远的地方。那名男子并没有看着间宫这边。



间宫松了一口气,用视线紧紧盯着那男子。



那男子要去的地方是那个犹如混凝土块般狭长房子。房子的正面并排安着几扇铁拉门,似乎是渔业公社的仓库之类的建筑。



那男子用手去拉一扇铁拉门,伴着“嘎啦嘎啦”的声音,门被打开了。房子里面一片黑暗。那男子像是要被吸进去了似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拉门被从里面关上了。间宫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那名男子出来。房子里死一般地沉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男子进去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时候,间宫突然赶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说,他会做出人类特有的那种举动不成……



间宫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却仍然听不到任何动静。间宫等了几秒。最终,他下定决心,快步走到仓库门前。他把耳朵贴到铁锈斑驳的拉门上,传来的却只是雨声和自己的呼吸声。他用手抓紧拉门,小心翼翼地把它拉开。拉门露出一条隙缝,狭长的黑暗在间宫的面前延伸开来。老式渔业工具的轮廓在黑暗中漂浮着。间宫咽了一口唾液,走进黑暗之中——



刹那间,他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



间宫转过身,一把尖锐的利刃近在眼前。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男子静静地问道,“从医院开始,你就一直跟着我。”



男子把间宫拉到仓库里面,扔到地上。他一只手拿着刀子,另外一只手伸到西裤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他显得很镇静,把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拿在腰间。一道黄色的光柱啪地打了出来。似乎是个手电筒。



男子举起手电筒,照了照间宫的面庞,发出了“嗯”的一声,十分不解地摇了摇头。



“你是……什么人?”



“我在相模野大学教动物生态学,我姓间宫。”



男子皱起眉头,似乎正在大脑之中搜索似的。“啊。”过了一会儿,他用缓慢的动作点了点头。



“我几次听人提起过你的名字。”



“这样最好。对了,你指的我为什么会一直跟踪你吗?”



“我对这没有兴趣。”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吗?”



“喂,你老实点儿,别动!”



男子从间宫身边走过,用手去拉仓库的拉门。拉门被无声地拉了下来,完全遮挡住了外面恍惚的光线。



“要是有人过来,就麻烦了。”



间宫第一次将他的声音听得如此清楚,这让他为之一惊。狭长的空间里门窗紧闭,这让声音的音量发生了变化。



“那么……”



仓库的角落里随意堆放着很多老旧的渔业工具,男子从间宫的身边离开,开始在那堆工具里寻找着什么。“这个可以吧。”男子喃喃地说道。他拿着一污浊的绳子回到间宫身边。他刚才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沮丧。



“对不起了,我要把你绑起来。”



男子把手电筒放到地板上,倒剪住间宫的双手,用绳子将他的手腕绑住。绳子的外表很粗糙,间宫觉得自己的皮肤被勒得紧紧的。



“请躺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



“躺下来!”



男子用刀子指向间宫的眼球。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这让间宫下意识地坐在了地板上。男子用绳子剩下的部分把间宫的两只脚绑住。绳子绑得很结实,间宫手脚同时发力,却一点也动弹不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



间宫又问了一遍。男子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妨碍到这之后我要做的事情。”



“你果然要那么做……”



间宫不禁叹了口气。



“我果然要怎么样?”



“你打算做出人类特有的行为。那是一种最糟糕的行为。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你在说什么呢?我完全听不懂。”



“只有人类才会自杀。”



“哦,这么回事啊。”



男子放下手里的到刀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一把水果刀,从刀柄到刀刃的状况来看,似乎还是一把新刀。



“你说得很对——其实,你本来打算再堤坝上把车停住,然后死在车里的。但我发现你在跟踪我,所以才会特地来到这个仓库里。我本来想在车里割腕,但如果被你偷窥到的话,肯定就会把救护车叫来,这样一来,我或许就死不了了。”



“你走进这个仓库之后,并没急着去自杀。难道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是的。我觉得,如果让我跑到仓库里偷看的话,事情就会半途而废。”



“这样你就可以毫无牵挂地死了?”



“就是这么回事。”



说完男子把匕首放到自己的脖子旁。间宫下意识地大叫道:“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干什么?”



男子转过头,露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间宫并没有想好应该说什么,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的这种行为和犹大没有任何区别!”



“犹大?”



“我十分讨厌犹大。你知道为什么吗?并不是因为他背叛了基督。而是因为基督复活的时候,他自杀了。他选择了逃避,逃避!他没有选择赎罪、洗刷自己的耻辱,而是选择了放弃上帝赐予他的生命。自杀是一种卑劣的行为。他太狡猾了,太肮脏了。教会拒绝埋葬自杀而死的人。我要是神父的话,也会拒绝。”



“那又如何?你怎么想和我无关。”



“有一种叫北极鼠的老鼠,你知道吗?”间宫慌忙接着说道,“啊,你不知道吗?这样啊。北极鼠又名旅鼠,是一种生活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十厘米大小的生物。最近,他们经常被说成是一种会自杀的动物。有人说,除了人以外,旅鼠也会自杀。不过那只是一种误解而已。学者看到旅鼠大规模渡海迁徙,误以为它们在自杀。换句话说,这是什么意思呢?只有人类才会选择逃避。明明很聪明,其实却是个笨蛋。因为聪明所以才是笨蛋!人类就是笨蛋!如果一时冲动就再也无法挽回了,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未来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清楚,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为什么非要回首已经不复存在的过去,为什么非要对谁也无法预知的将来感到悲观呢?当人类还处于拿着弓弩哇哇乱叫的时候,谁也不会自杀。头脑变得聪明了,只要在和现实的对抗中稍微输上几次,人类就会求助于刀子、绳子、煤球、还有氰化物什么的。连蚯蚓、蝼蛄、水黾都会为了生存拼尽全力,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呢?”



“你说什么呢……”



男子叹了口气,把刀刃压到了手腕上面。



“我错了!我知道了!我说实话,说实话——我老老实实地交代!”



男子焦急地看了一眼间宫,问道:“真话?”



间宫大声地吐露着自己的心声:“求你了,别在我面前死去好不好!我最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了,烦死了!绝对不要死在我面前!”



男子目瞪口呆地俯视着间宫。但是刀刃仍然压在手腕的皮肤上面。



“喂,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自杀?”



间宫全神贯注地仰视着那名男子。但男子却没有回答。



“是因为秋内君的事情吗?”间宫问道。



男子犹豫了一会儿,暧昧地摇了摇头。



“并不只是因为这个。”



“那么,是因为友江君的事情了?”



“他的存在确实是个间接原因。不过,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么,让你选择死亡的最主要的原因是——”



间宫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问道:



“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心爱的儿子被杀,是这样的吗?”



男子的表情变得动摇起来。一瞬之间,他的那双藏在镜片后面的惺忪睡眼露出了惊诧的神情。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疑惑的表情,最后,他满腹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间宫先生——是应该这么称呼你吧?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阳介君的事故吗?”



“不只是那件事,是所有事情。因为你只是镜子的一个同事而已。为什么会——”



“悟先生,我知道的东西可能要比你所了解的多上许多哦。”



椎崎老师的眉间露出了些许紧张。



“比我知道得还要多,是吗?”



“是啊,比如阳介君事故的真相什么的。”



“因为我的过错,导致欧比冲了出去,让阳介被车轧到。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确实是这样的。不过,那个时候欧比之所以会冲出去是有原因的。”



“它想攻击我对吧。就算不是学者,我也能够明白。欧比看到马路对面的我,一定回忆起了一年前的那场骚动。一年前,因为一个叫友江的学生,我和镜子大吵了一架。最后,我拿着才到大闹了一通。然后,在那天晚上离开了家。自那之后,我没有回过家。那天下着雨,所以欧比在屋子里目睹了全部过程。在欧比的记忆之中,我恐怕只是一个危险分子而已。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条狗是阳介自己捡回来的,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它,也从来没有陪它玩过……”



“所以,欧比看到你之后,就想冲到马路对面袭击你,是吗?”



“或许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间宫趴在冰冷的混凝土地上摇了摇头。



“你错了。确实,在欧比的记忆里,你或许是一个危险、可怕的人。但是,狗这种动物,在遇到危险的对象或者让它感到恐怖的对象的时候,并不会突然冲向对方。狗不可能采取那种行为。除非对方放出了攻击信号。”



“那么……那个时候,欧比为什么会冲过来呢?”



“因为你掏出来刀子。你在尼古拉斯的存车处掏出了刀子。”



悟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你……你为什么连这件事情也知道?”



“狗是按照特征的组合来记忆人类的。而且,只要看到了具备相同条件的对象,狗就会条件反射地唤醒相应的记忆。比如说西服和帽子,比如说雨伞和长头发。再比如说——”



间宫抬着脑袋,盯着悟的眼睛,继续说道:



“眼睛和刀子。”



悟仍然面无表情,他慢慢地抬起一只手,用指尖扶了扶镜框。



“我是这么想的。对欧比来说,在它的记忆里,眼镜和刀子的组合就等同于攻击讯号。你在尼古拉斯的存车处掏出了刀子。这一个瞬间碰巧被欧比看到了,它对攻击信号起了反应,向你冲了过去。因为它必须保护自己的主人——阳介。不过欧比的脖子上系着狗链,它不可能预想到自己的行为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会去攻击阳介呢。我——”



“没错,你想要攻击的对象并不是阳介,而是友江君。”



悟注视着间宫的眼睛,他似乎正在思考着如何回答,似乎想在间宫的脑袋里搜寻什么东西似的,又似乎在思量着如何处置面前的这个手脚被绑的男人。间宫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行动。



“工作……似乎已经不行了。”



过了一会儿,悟蠕动起薄薄的嘴唇。



“我上班的那家工厂订单骤减,据传闻说,我可能会因为年龄的缘故而成为裁员的对象。于是我便自暴自弃了,看开了,怎样都无所谓了。时机实在是太差了。”



悟的声音在仓库里产生了轻微的回声。



“那个时候,我碰巧从那个家庭餐馆前路过。在存车处里,我看到了记忆中的那辆自行车正停在那里。那辆自行车,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悟两眼发直,仿佛正在压抑着强烈的感情。他似乎回忆起了在床上发现的那两个人的那一天。



间宫开口回答:



“恶意就像传染病一样。病毒会在体质虚弱的时候支配你的肉体。恶意则会在你精神虚弱的时候支配你的灵魂。”



悟静静地点了点头。



“太冲动了,我真的太冲动了。我在附近的五金商店买了这把刀子。随后,又回到了那个家庭餐馆。我在存车处等着他从餐馆下来。虽然这么做了,但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心里只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对他的憎恨——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于是,当你看到友江君走到楼梯平台的时候,就掏出了刀子。是吗?”



悟叹了口气,垂下了肩膀,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悟大概以为京也会一个人从餐厅里走出来。从存车处的地方看不到楼梯的平台。秋内也曾经说过,那天间宫于京也、宽子一起走下楼梯的时候,他也没有立刻发现跟在间宫身后的二人。



“你掏出刀子,是因为你想刺杀和妻子有奸情的友江君。可是,欧比不可能理解这种错综复杂的事情。欧比一心只想保护自己的主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施放出攻击信号的对方伤害到自己的小主人。仅此而已。”



于是欧比的四只脚蹬着地面,向悟冲了过去。把狗链缠到自己手上的阳介,被拽到卡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