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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用手机查了一下位置,穿过青梅街,十五分钟后到达三鹰大道旁的公园。这一带有综合体育馆和田径场,在这样的夜晚人影稀疏,只有路灯的光照亮了寒冷的路面。



自行车进了公园,长椅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是竖起衣领的樋口。鼻子上贴着冷却布的样子,有点滑稽。我把自行车放在长椅旁,默默地坐在樋口身边,樋口也默默地给我递上一罐热咖啡。我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过甜的咖啡,调整呼吸。



糖果之后应该是鞭子。



“我闻到了坪谷老师的味道。你是为了饯别才献出自己的身体吗?”



“没做过,什么都没做。我拒绝了。”



樋口“嗯”了一声,看着我。逆光下看不见表情。



“那就全部告诉我吧。”



我全都吐了出来。和坪谷的关系,对坪谷的自说自话。



回答我的是深深的叹息。



“那样的话,只会让椎名自己受伤,坪谷老师应该也受伤了。”



可能是风吹得太大,湿漉漉的头发,反射着路灯的光。



“我知道……”



“坪谷老师扔出去的球在哪里?前途指导室里碰巧有球吗?”



说的和坪谷一样,我无法反驳。



“事件发生那天在放学后,坪谷老师一次也没有去体育馆,也没有把篮球部的球带出去。学校里也没有坪谷老师私人拥有的球。我们已经向关户和矢野确认过了。”



樋口的工作没有遗漏。



“唉,多亏矢野同学对球的管理很严格,现在我也走投无路了。”



抛出球,击落网川,这本身就是纸上谈兵吗?但是,“私人拥有”这句话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我也把今天知道的情况报告一下。”



樋口不理会我继续说道。“我发现名单上的医院还有一个共同点。”



“除了妇科之外?”



“对。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荷尔蒙治疗的专门医生都常驻于此。嘛,虽然有过这方面的猜想。”



即使知道了,我也不理解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关于球的事,脑子里开始有什么东西在动。



“你这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樋口似乎看出了我的脸色,问道。



“啊,那个,矢野的球的事。”



写着“珍藏私人物品”的球。矢野的备品和球的彻底管理主义。



“矢野对球的管理很彻底啊。”



我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状况。



“那个?”



樋口罕见地探出身子,饶有兴趣地听着。



我再次向樋口解释关户留下来练习的事。



樋口沉思片刻,脸上浮现出恶魔般的微笑。



“多亏了椎名,我全都明白了!”



“全部?”



“全部的全部。有人在说谎,明天放学后我们再见面吧,就到此为止。”



是藤野高中的人吗——太唐突了,没有现实感。



3 三月八日 星期一



星期一早上的新闻报道了网川行踪不明的消息,并报道了住在崎玉县的男性:乔治所穿的鞋印与藤野高中的案发现场留下的鞋印不一致的消息。另外,在事件发生的同一时间他在新宿区的漫画咖啡店。也就是说,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乔治身上的衬衫和毛衣上的血与网川的血一致,警方正在调查其获取校服的途径和他的朋友关系。新的情报是网川经常割腕的事实。因为在周末的情报节目中被原警视厅的评论员泄露。



昨天,我在关户和矢野面前尽情地打了篮球,让她们看到我精神饱满的样子,所以我一大早就去上学了。在学生门口遇见红鼻子的樋口,刚想问一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形式”,却发现周围几米半径的范围内到处都是打招呼的声音,于是便闭上了嘴。樋口若无其事地看也不看我。这个样子,大概要进行半天的放置PLAY。



一走进高二C班的教室,骚动的声音之墙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好奇、同情和猜疑的视线。我默默地坐了下来。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但很快就被人墙包围了。樋口进教室之前就戴着耳机,一坐下就打开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和凶手战斗过吗?”“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到网川了吗?”



平时视线都不会交汇的那些人,过来搭话了。



“警察让我什么都不要说。”“要是影响调查就不好了。”



我像盖章一样回答同样的问题,多次应答,知道我不能回应他们的期待后,人群立刻退去。



“真是的。”“真恶心。”“装英雄吗?”



虽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但我装作没听见。



“再想点办法装出受伤的样子,或者表现得和蔼可亲些怎么样?”



樋口皮笑肉不笑地对从人群中解放出来的我说道,我装作没听见。



顺利地结束了上午的课,午休的时候,年级主任知道我来上学后把我叫了出来,刨根问底地询问着身体好吗,心理没事吗,差点把我押去见心理咨询师,我挥舞着快到能看到残影的双手连声说着没关系,然后匆匆离开了办公室。看来是在我预想之上的大型炸弹或肿瘤。



下午的课也顺利地结束了。第六节选修课结束后,樋口回到C班,正准备回家。



“在广播室等着。”



樋口小声说着,发动了“分隔符”,先一步走出教室。大概是去叫人吧,但并不怎么紧张。应该不是危险人物吧,我把教科书塞进书包,拿起上衣,刚走出教室,就被人抓住胳膊。回头一看,鼓起脸的矢野。



“喂,问题儿童,一起回去吧。”



我和矢野的回家方向相同,但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被她邀请过。



“麻生老师叫我们一起去。”



护卫吗、监视吗、媒体对策吗,大概都是。总之先朝学生大门的方向走去。矢野像保镖一样走在我前面。试着停下脚步,矢野也敏感地停下了脚步。



“你在逗我?”



矢野回过头,露出了牙:准确来说是虎牙。



“我要和樋口回去。”



矢野气鼓鼓地走了过来,抬头看着我。



“真由碳受伤了吧?不能麻烦人家。”



“是樋口主动提出的。”



“那我来拒绝,这是篮球部的责任。”



“和我一起的话。”



我故弄玄虚地环视四周。“有什么奇怪的传闻也不奇怪。”



“只是跟椎名说拜拜而已。”



“那个,我和鸟越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开玩笑吗。鸟越也被这个麻烦家伙迷住了。好了,带我去真由碳那里吧。”



我无法单独对付矢野,于是希望樋口能委婉地把矢野赶走,便带她到了广播室。



樋口还没来。广播部的人也不见踪影。



矢野站在房间中央,抱着胳膊等着。几分钟后,门打开了。樋口反手把门关上,矢野板着脸走向樋口。



“昨天也好,今天也好,你们两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矢野虽然是樋口的粉丝,但在公私之间的转换上毫不留情。



“我在主动调查网川同学的案子,把柴田也叫来了。”



“为什么?”



“因为看到了愚蠢的警察和媒体的报道,我忍无可忍了,而且我觉得这样下去对椎名也不好。”



“你是说佐纪对绿做了什么?”



“广义上来说。”



“我喜欢真由酱,但是,我不允许你把我最重要的篮球部员卷入奇怪的事情中。”



“能不能不要过度保护我最重要的朋友?”



“过度保护的是真由酱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这是强者之间高层次的对峙。



“矢野,我不是被逼的,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我话音刚落,矢野便呜了一声。有时被称为钢铁脸皮的矢野。



“那,我现在就是观察员了,而且有否决权。”



这是矢野的回答,不容分说的语气。



“那请问观察员。网川同学,你觉得她是自杀吗?是为了死才割腕的吗?”



网川割腕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



“我早知道她在割腕,伤口偶尔会从腕带露出来,腕带也有移位的时候。虽然本人很快就发现摆好,但我知道她在隐藏什么。”



我对矢野的观察力啧啧称奇。比想象中更细致地掌握着社团内部。



“可是这种事不能对别人说,也不能问绿,这是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的问题。那么,你想问佐纪什么?”



“网川同学的事。”



矢野看着樋口的眼睛,思索片刻后说着“知道了”,放下包,取下围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樋口对一切都胸有成竹。我也把行李放在房间一角,在桌子边找了个合适的座位坐下。



过了一会儿,隔音门重重地打开了。是关户。



“谢谢你能来。”



樋口先把关户迎了进来。然后,柴田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她缓缓走进房间,似乎认出了我。嘴角微微动了动。关户和柴田在樋口的引导下,和我面对面地坐到了桌边。



“是我硬要拜托关户同学的。”



樋口似乎是通过关户把柴田叫出来的。大概是利用了球打伤人的内疚感吧。我背对着窗户,关户和柴田背对着入口,樋口背对着影像编辑终端。



“把大家聚在这里,是想批斗我吗?”



柴田看了看樋口、矢野,最后看了看我。



“也有珍稀物种。”



“听说是绿的事,怎么了?需要单独谈吗?”



关户说完,樋口点了点头。



“我想让这里的人知道。”



樋口简单地说明了周末以制作案件档案为名四处奔波的情况。总之是樋口主动要求我帮忙。



“最近的广播部还会做八卦节目吗?”



柴田挑衅道。



“因为警察的判断有误,而且有人在说谎。”



樋口盯着柴田,不为所动地回答。



“如果说些无聊的东西我就回去了。”



应战。柴田身上飘荡着这样的气概。关户也在冷静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我在脑内确认着,樋口说了“分隔符。”也许能解开什么谜团,但并不能直接揭露事件的真相,或者指出凶手吧。



“我马上开始。”



樋口双手放在桌上,盯着柴田。



“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应该是挚友的网川同学,为什么会和她关系这么紧张?”



中学时代,是一起称霸全国的伙伴、挚友。柴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绿变了。”



柴田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坪谷老师和关户同学为了留住网川同学想尽各种办法,但是柴田同学好像有不同的意见。”



“明美太天真了。比起留住那些没用的想要退部的人,采取与现有战斗力相符的战术要现实得多。明美和伊达都过于执着于绿,看不清周围。上个星期六的比赛……就是现实,现在的。”



关户就在一旁,柴田却毫不在意。关户面不改色。



“网川同学不是必要之人吗?”



樋口眯起眼睛继续说。



“如果不能理解团队合作就不是必要了。反而是一种损害,因为会影响其他选手的积极性。”



“和你以前的主张一样?”



“真是毫无意义的对话。做了那么多任性的事,然后突然就不见了,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到最后都在给团队添麻烦。”



“太过分了……佐纪是这样的人吗?”



窗边传来矢野夹杂着愤怒和困惑的声音。



“比起我个人如何,更应该考虑团队。危机感为零啊,我们的经理,。”



“什么啊,你是认真的吗?”



矢野探出身子,锐利的目光直扎柴田。



“矢野同学请安静。很遗憾,变了的不是网川同学。”



樋口清凉的声音冷却了开始冒泡的空气。



“变了的是柴田。”



时间一瞬间放慢了脚步。



“制造了网川同学被关注的契机的,是柴田同学吧。”



帮她应征杂志的读者模特,被录用,和网川两个人去找野间口同学商量的柴田。希望网川受到媒体关注的是,柴田自己。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态度与如今大相径庭。



“一开始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会被录用。”



柴田毫不客气地耸了耸肩。“虽然是我创造了契机,但绿太得意忘形了。”



“出于制造契机的责任感,于是严厉地打击网川同学?”



“你这么想也没关系。”



“要好好整理头发什么的,双腿不要分开什么的,你不是很开心地给她提建议吗”



柴田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似乎无法回答。网川在采访中并没有提到柴田的名字——是在诈她吗?



“那个节目,是在受到关注很久之后才录制的,总觉得有些不连贯。”



“我只是说了不要做不体面的事。”



“是吗?十一月以后,你为什么突然责怪网川同学?”



十一月,网川突然身体不适,休息了一周左右。



“你批评她在媒体上的曝光我还能理解。但是,如果在高三的学生退役后还这样做我就无法理解了,我认为这只是在找茬。”



“因为这是我的个人看法,我只是觉得那样令我难受。”



“即便如此,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心也是不自然的。而且,还要征得周围人的同意。嗯,应该说正如柴田同学所预言的那样,高三学生退役之后,网川同学并没有和关户同学配合,而是制造了冲突的种子。尽管关户同学本人有自信和技术配合。”



“我就不行吗?不是伊达同学就不行吗?”



关户的呐喊。在那里的是,网川对伊达同学的执着。



“没有伊达同学的篮球部,对网川同学来说就没有价值了吗?”



樋口就像古今的名侦探一样,在我们周围缓缓踱步。“不,网川同学在电视上也说过,想要打好比赛引起关注,这大概是她的真实想法吧。她为了获得特别奖学金来到藤野高中打篮球。只是前辈隐退就会放弃吗?伊达同学是那么特别的人吗?而且,就算是伊达同学的劝说她也听不进去。总觉得充满矛盾。网川同学就那么以自我为中心,不为他人考虑吗?”



“你想说什么?”



柴田提高了警戒级别,拼命地虚张声势,挤出一句话。



樋口像往常一样顽皮地“呵呵”一笑。



“因为,只能让人觉得是两个人故意制造吵架的原因,故意吵架。也就是说,是假的。网川同学和柴田同学的争执,不是柴田同学指示的吗,也就是两个人商量后的演戏。”



一开始不明白樋口在说什么。一段时间后,我才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空气的矛刺穿了我的胸口。



“网川同学,因为最信赖柴田同学,所以才提出把整个女子篮球部牵扯进来的演戏吧。表演的人自己也会受伤。”



在惊愕的冲击中,某种东西一点点整合起来。



柴田也在动摇。我知道。她的眼神变得慌忙。



“大概网川同学已经到极限了,可能是演得太累了吧。所以星期六的练习赛,你才会特意在对手面前痛骂网川同学,大张旗鼓地展示争执这一事实,给对方留下了决定性的印象。正因为如此,网川才应坪谷老师的要求,参加了练习赛。”



“这么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



关户用颤抖的声音反驳。



“网川同学想要因部内对立而不得不退部,所以网川同学才,饰演恶人吧,不,饰演恶人的,是柴田同学。”



突然,体育馆里的对话再次响起。案发前一天,在留下来练习的关户前,网川展示了和我的配合。



“其实跟别人配合轻而易举……”



网川在比赛结束后小声说道,那是她无意间说出的心里话……



“不是网川同学本人固执己见,也不是失去热情了吧?”



樋口温柔地问柴田。



“喂,真的吗?佐纪!佐纪!”



关户抓住柴田的肩膀,摇晃着。“我真的……被绿……讨厌了吗……”



柴田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网川同学在正式比赛中第一次和关户同学搭档的那场,还记得吗?”



那是去年年末的冬季杯决赛。因为伊达同学的受伤,关户突然出场了。



“我想网川同学是在伊达同学退场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舍弃藤野高中的胜利,给社团带来冲击,为自己的退部做铺垫。对网川同学来说具有价值的行动。和关户同学失去默契,使球队崩溃,这就掩饰了网川同学必须退出篮球部的真正理由。”



价值——掩饰?



“跟星期六的练习赛那时震耳欲聋的愤怒相比,冬季杯的决赛的你只是一个人走了过去,轻戳了一下她的肩膀。这与其说是责难,不如说是对下定决心的网川同学的同情,为了决定走上荆棘之路的挚友。因为网川同学的决定太快太急,柴田同学没能很好地入戏。因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柴田的视线失去了焦点。但是,还在想办法维系“虚张声势”。



“为什么我要和绿演戏……”



樋口对柴田的话点了点头,看准时机环视了一下大家。



“在网川同学的行李中,我发现了医院的名单。至于是什么样的医院,柴田同学应该知道吧?我想就是因为这个。”



这是目前局面的王牌,亦是“分隔符”。就算演戏都想隐瞒的东西,让网川退部的东西——



“网川同学休息的时期,大概是去了列表中的某个医院。虽然现在由我保管,但名单交给警察的话,我想柴田和网川的对立是逢场作戏的结论马上就会浮出水面。”



柴田一动不动,内心正在拉扯斗争。樋口把柴田逼上了绝路。



“这里都是能托付信赖的人。柴田,不要一个人扛着了,医院的名单迟早要交给警察,但你可以控制时间,说不定在这期间事态会发生变化。”



樋口的态度瞬间转为真诚与恳切,等待柴田的回答。



直到柴田说话。沉默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钟。我失去了计算沉默时间的感知。



柴田抬起头,下定决心似的环视众人。



“真的可以信赖吧”



隐藏着决心的回响。关户、矢野、樋口都点了点头。我也是。



柴田心满意足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樋口同学说得没错,和绿吵架是事先编好的剧本。”



关户和矢野都一言不发。关户隔了一会,艰难地发出“为什么”的声音。



“绿……对篮球的热情,比谁都强烈,比我还强烈。但是……”



“即使有热情,身体也没有办法吧?”



樋口对吞吞吐吐的柴田进行补充。



“身体有什么病吗?”



关户回过神来问道。好像在责备自己没能看穿这一点。



“如果是普通的病,专心治疗就好了,我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我的结论是怀孕。但是樋口昨天说的激素治疗是什么?



“椎名好像怀疑怀孕了……”



樋口耸耸肩,仿佛事不关己地说道。“凶手到最后都想隐瞒网川同学怀孕的事实。不管网川同学是生是死,只要送到医院就会发现怀孕。所以,在被人看到之前,必须隐瞒网川同学。用了什么方法……这么想的。”



关户和矢野的视线很痛。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说啊,问题儿童。”



矢野厉声对我说。



“因为你不告诉我例假的事。”



我问矢野“身体管理”的事。



“那个啊,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从高一开始,就完全不告诉我,态度好像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



关户似乎也想到了,轻轻点了点头。



“对,但网川并没有怀孕。”



樋口转向柴田,微微歪着头。“虽然没有怀孕,但状况确实很糟糕。”



“你……知道多少?”



“大概全部。”



“你怎么知道的?”



“案发那天,你不是在楼梯上和椎名吵架了吗?当时柴田说的话让我觉得很奇怪。明明应该在吵架,但是给我的印象是很关心网川同学。特别是身体,不是健康。我也问过椎名本人,柴田同学想确认椎名有没有和网川同学发生关系,也就是说有没有发生性关系。”



樋口淡淡地说,但我的双耳瞬间发热。



“我知道你对伊达同学做的事。真是个人渣。”



“也对绿这样做了吗?强行地。你诱骗并扒光绿了吗?我听着是这样的,从刚才开始。”



柴田当时说过的话一个接一个在耳边回响。柴田知道我对伊达同学做的事。所以才会担心网川。对伊达同学有前科的我,会不会对网川做了同样的事?但听了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怀孕,柴田为什么执着于此呢?



“柴田同学想知道椎名是否看到过裸体的网川同学。网川同学是否在会被知晓一切的情况下接受了椎名?我是这么认为的。”



柴田使用下流的语言纠缠我的理由,从道理上说得通。但是,为什么是裸体?柴田露出冷淡的笑容,看着我。



“结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看到那副表情。”



我不明就里,大概现在那种困惑就写在脸上。



“网川同学,曾说过吧,希望以自己为领头人打出华丽的比赛,当模特,被采访,被关注,能成为让整个女子篮球活跃热烈的契机就好了。但是,这一觉悟被某个变化彻底打碎了。网川同学的身体变化,柴田同学,如果我说错了就反驳我。”



“嗯。”柴田说着盯着樋口。



“网川同学发现自己不是女孩子,大概是最近身体才出现这种征兆。这是我根据柴田的话和医院的名单得出的结论。”



关户和矢野的表情都凝固了。因为怀孕以外的理由来到妇科医院,步步紧逼着网川的身体的变化——



“大概是男性假两性畸形,也可能是雄激素不适应症。”



罗列着不认识的单词。



“我会好好解释的,因为我也对自己的性别有很多疑问,所以以前做过一些调查。所谓的雄激素不适应症是荷尔蒙疾病的一种,外表看起来是女孩,但是染色体和身体的机能实际上是男孩。也有小时候像女孩,长大后恢复本来的样子的情况。发生在网川同学身上的,可能就是这个。”



“骗人的……绝对。”



关户嘴角一紧,喃喃道。



“网川同学去的那家医院,是有激素治疗实绩的医院。”



潜入爱和诊所的樋口——我还以为是普通的心理咨询,原来是在打探荷尔蒙疾病?不,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一家在激素治疗方面具有实绩的医院。但樋口或许在听到我和柴田吵架的时候,就已经怀疑网川“生病”了。



“没错。”



柴田抬起头,沉重地表示肯定。樋口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推论正确而感到失望。



“绿,好像发现了身体的异常,自己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没有告诉任何人,好像也没有告诉父亲。我一开始也以为绿是在开玩笑。但是绿说,自己没有子宫和卵巢。有的只是男性的生殖器,几乎都隐藏在体内,从外面也看不出来,但最近……身体越来越接近男人。这就是所谓的男性化,这就是绿。所以根本就没有例假,所以没办法告诉你。”



我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容许量,拒绝做出反应。关户恍惚地张大嘴,矢野则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樋口平静地开口。



“很受打击吧。十几年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子,作为女孩子长大的,构筑了作为女孩子的身份,作为女孩子受到了大家的关注。”



柴田轻轻点头。



“祥子说绿和椎名好像在一起了,因此我很着急。星期六比赛的时候也感觉不对劲。”



在体育馆的入口,我和网川撞在一起,虽然时间很短,但几乎抱在了一起。那虽然是个意外,但似乎给柴田带来了误解和成见。



“田丸也说两个人的关系很可疑,所以只能硬把椎名拉走,不容分说地质问。不要让本人和周围的人察觉什么。我在选词上费了不少功夫,所以被樋口同学发现了。是不是应该把事情全部告诉椎名,然后要么加入表演,要么闭嘴……唉,没想到椎名会有那么敏感的反应。”



“对不起,那时候我也不知道。”



我条件反射般地说。



“不,我也早有心理准备了。而且,我对椎名说了这么过分的话真是对不起。当时我就是想让椎名生气,知晓真心。”



所以才说了句混蛋同性恋。



“我就知道。”



樋口微笑着说。柴田低着头,沉默笼罩着我们。



“虽然有过好几次想死的念头,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网川背负着让人想死的打击和重担,遵从命运,选择了面对病魔活下去,始终向前。这样的网川不可能自杀。我对网川一无所知。



“对网川来说,做女主角一直是她的信念,却获知自己原来是个男孩。”



樋口平静地说。“我想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可能因为自己是男孩子,所以之前的成绩会被否定,也可能是考虑到会背叛相信自己的人们。坦白自己是男孩,可能会玷污伊达同学、篮球部的人,以及那些支持自己进入藤野高中的人。大家齐心协力取得的成绩,可能全部化为乌有,我想网川同学处于这样的走投无路中。”



所以,网川隐瞒了身体逐渐变成男人的事实,决定退出篮球部。为此必须隐藏真正的理由,寻找能自然退社的理由。那就是和柴田的争执。网川和身为挚友的柴田商量,将篮球部全体卷进来,诱导部员们孤立自己,失去信赖。花了数个月。



“一直任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伪装自己伤害关户,让坪谷烦恼,给社团带来麻烦,网川自己的心应该也受到了刻骨之痛。于是,真心与假意、心灵与身体的反差重重地压在心里,不断地割腕。或者,为了确认自己模糊的身份,只能流血。



“如果再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就会变成男人,要想保持女人的状态,就需要进行大规模的手术和荷尔蒙治疗。但是,绿……”



柴田的声音有些明朗。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说现在不打算接受治疗,送进藤野已经很勉强了,家里再也负担不起在这之上的经济负担了。”



“那怎么办?”



关户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虽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时候,但最终会变成男孩的。绿,说过在高中毕业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女孩的状态……”



我不明白绿的病情,也不知道以多快的速度进行着。



柴田继续述说。



“她说等自己能赚钱了再考虑治疗的事,如果来不及的话就去别的地方,以男人的身份生活。虽然现在还不行,但是如果能接受作为男性的自己的话,虽然不知是几年以后,到那时候就会全部公开,重新寻找作为男性的幸福。她似乎完全不擅长调整自己的心态,看起来很痛苦,但只是拼命地向前走,我也想按照绿的想法去做……”



柴田说完叹了口气,为了不让眼泪溢出的叹息。



樋口停下脚步,环视我们。



“这就是事件发生时网川同学所面临的问题。你们能理解她不可能自杀了吗?柴田也没有犯罪的理由。”



“绿,没事吗?”



柴田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那就只能祈祷了。这件事,暂时先作为大家的秘密。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们先看情况吧。”



这是一个又大又沉重的“分隔符”。



我,樋口,以及我的保镖矢野三人在暮色中前行。



“椎名由我来送。”



矢野瞪着樋口宣布,樋口说:“随你的便。”



“我就像行李一样。”



我说着看向矢野的侧脸。



“现在才发现吗,问题儿童。”



我突然想到。在这可以问。



“那个,我和伊达同学的事,大家都知道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矢野有些不高兴,樋口面无表情。



“我在想为什么会被大家瞧不起。”



“你想太多了。”



“伊达同学,说的吗,那个……”



矢野哼了一声。



“椎名,你真的做了什么啊。”



“什么?”



“看椎名的态度,不管是谁都知道和伊达同学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同一个初中篮球部,却不说几句话,连眼神都没有交集,这种事不是很好理解吗?虽然不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柴田说她知道我对伊达同学做了什么。”



我省略了和柴田争执时的事情,简单说明一下。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在害怕什么?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不,没什么,啊,是做了,但是我非常后悔。”



我不想说谎。



“这个一看就知道了。伊达同学也对椎名很奇怪吧。”



“我做了什么,说出来会稍微轻松一些吧。”



“你这是自欺欺人。给我一直烦恼吧,软弱之人。”



矢野推开我。虽然很严厉,但确实如此吧。



“呐,真由酱。”



矢野走到樋口面前回头,像个孩子似的张开双手挡住。



“绿的消失,是谁干的好事?”



“是啊。”



樋口也停下脚步回答。



“可能是我想多了,我知道她不是自杀后就一直在思考,既然凶手存在,那么没有了绿谁最受益。但是,怎么想都没有这样的人。那么,应该是意外吧,虽然这么想,但我想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只有一个人?”



“就我所知,没有了绿,某种意义上,椎名会受益。”



我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樋口在旁边笑了笑,小声说了句“没错”。



只有我不理解的状况。



“我、我不是凶手。”



4 之后几天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放学后,鸟越再次向我告白。我本想诚实地告诉他,然后再诚实地拒绝,但由于对方突然想要强吻自己,我只好膝击他的腹部,肘击正脸来代替回答。虽然不讨厌鸟越——但不管怎么努力,男人还是不行。



以鸟越的纠纷为契机,和咲罗也保持了距离。倒不是说要洁身自好什么的那么夸张,但我变成了独身者。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脑内随机飞来飞去的情景、记忆、语言,连绘成了一个影像。为了直面于此,我总觉得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周末,我去了广播室,向樋口借了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是外接的硬盘。樋口并没有一起看。带着一种虽然看透了一切,但还是不想说出口的感觉走出了广播室。



我打开硬盘,浏览由海量视频数据组成的时间密码寻找着目标人物。然后,找到了。那个人没有提什么大行李,但从正门进了校舍。这样就足够了。



说到底,我是一个无法抑制冲动的人。虽然采取行动已经定下,但还是决定要等到毕业典礼结束。这是我成长的证据,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在内心的某个角落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