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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是否会因此丧命?(2 / 2)




「你怎么发现的?」



「玻璃上有影子啊。」



他一脸错愕,彷佛在说她长这么大了,连这种小事都不知道。



「两位看起来很开心呢。」



黑绪毫不心虚,光明正大地用来找朋友聊天的语气说道。大弥尴尬地低下头,红玉则躲在他身后。



「那个,你们怎么在这里?已经决定不做傀里了吧。」



「我们也想来找杀害真珠小姐的犯人。」



「咦,要找犯人吗?」



大弥惊呼出声,看起来很紧张。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有问题吗?」



「没有。」大弥急忙否认。「只是在想为什么是由你们来找。」



「我们在真珠小姐的事件上没帮到任何忙,至少……嗯,就是这样。」



「喔。」



跟在大人面前的时候不一样,黑绪的说明变得很随便。大弥纳闷地点了下头。



「那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真珠小姐遇害时,你们在这个房间对吧。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们在看动画,所以没听见。」



大弥指向墙上的电视。白夜是第二次看到了,那个萤幕真的大得很有存在感。萤幕中是桃红色头发的少女和蓝色头发的少女在上学的画面。



「事件发生的前后,有没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



「你们一直都是跟真珠小姐分开来玩吗?」



「没办法,我们不同房间。」



大弥的应答有种知道自己会被问到什么问题,仅仅是把事先想好的答案说出口的感觉。为什么呢?白夜感到不解。



「是吗。对了,你们知道仁川惠实里子小姐被杀了吗?她跟真珠小姐一样是被勒死的,犯人挖出她的眼睛,砍断舌头和手指。」



怎么突然跟小孩子讲这个?白夜瞪大眼睛。而且还描述得很详细。他们看过真珠遭到破坏的遗体,要是想起那一幕,精神受到影响怎么办?白夜抱住了头。



「哦,是喔。」



大弥微微睁大眼睛,却没有更多的反应。白夜为他的态度感到强烈的异样感。简直像毫无兴趣、毫不在乎、漠不关心。不对,反而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你很冷静呢。」



「毕竟是外人。」



「她可是真珠小姐的朋友喔?」



「跟真珠感情好,不代表跟我们也感情好。」



黑绪伸出食指指向大弥。



「不如说,死了正好?」



听见这句话,大弥也忍不住目瞪口呆。他像在戒备似的向后退去,远离黑绪。红玉躲在大弥身后威吓她,如同一只小动物。



「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你们好像很高兴真珠去世了,对她的朋友会不会也抱持同样的看法呢?」



「才不会。」



大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红玉频频点头,肯定哥哥的回答。



「真珠小姐那起事件发生时,你们真的在家吗?」



不只大弥他们,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白夜也吃了一惊。她到底在说什么?武藏发现真珠的遗体时,兄妹俩不是赶到现场了吗?白夜完全搞不懂黑绪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真的会什么都没注意到吗?有人经过这里总会发现的吧,就像刚刚你发现了我们一样。」



「那、那是因为你们一直站在那个地方,我才会注意到。」



「还有,你看这里。」黑绪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嘎声。「杀害真珠小姐的犯人如果有经过这里,说不定会踩到。」



「不要踩到不就行了?」



「是没错。不过杀了人之后,有心思顾虑这些吗?而且,假如要注意不要踩到这边,会像刚才那样被你们看见影子吧?」



即使是预谋犯罪,除非凶手很习惯杀人,否则大脑都会陷入混乱。在亢奋状态下,有办法注意地板的声音吗?大弥一下就发现他们站在门外。若凶手停下脚步,果然会马上发现吧?



「你该不会在怀疑是我杀的吧。」



大弥看了真珠的房门一眼,狠狠瞪向黑绪。刚才彬彬有礼又客套的表情荡然无存。



「不知道。可是,我推测你们当时不在这里。」



「有什么根据?」



「例如,案发当时,你们在欺负惠实里子小姐。」



大弥肩膀用力一颤。红玉不安地垂下眉梢,对大弥投以求救的视线。白夜也难掩困惑。因为他不知道黑绪这个推论有何根据。



「惠实里子小姐好像在受到霸凌。坂田小姐这个人说,她在来参加茶会的路上看过惠实里子小姐被国中生欺负。那个国中生究竟是谁呢。」



大弥闭着嘴巴,没有回答。黑绪的态度没有改变,像在闲聊般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这是我的猜测。只是猜测而已。你们嫉妒受到双亲疼爱的真珠小姐。不只双亲,许多人都对真珠小姐有好感。惠实里子小姐也包含在内。今天在这里看到惠实里子



小姐,发现她跟真珠小姐穿得很像时,我就在猜她八成很崇拜真珠小姐,觉得她好可爱。不过,你们是不是看不顺眼这个行为,不满意只有真珠小姐一个人受欢迎?



你们想设法抒发对她的怨气。但要是你们敢对真珠小姐做什么,她会去跟父母告状,到时被骂的是你们。于是,你们盯上了惠实里子小姐。」



「你说什么?」大弥的声音有点紧绷。表情也很僵硬。



「武藏先生告诉我,惠实里子小姐是个内向的人。你利用了这一点对吧?例如跟她说『只要你代替她,我就不欺负真珠』。啊,我是猜的喔。说不定你的用词更温柔。总而言之,你应该是用这种理由叫她出来欺负她。时间大概是星期五。星期五妈妈会出门参加茶会,比较不用担心被抓到。」



「为、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惠实里子小姐和真珠小姐同年,经常模仿她的穿着。虽然不能对真珠小姐动手,惠实里子小姐胆小又没有人可以求助,很好欺负。你是这样想的吧。」



「那都是你的猜测。」



「嗯,对呀。我也说是猜的了。不过,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因为你们在今天的聚会上,跟惠实里子小姐保持着一段距离。惠实里子小姐说她能傀里的时候,你用很可怕的眼神瞪着她。而且,我告诉你惠实里子小姐的死法跟真珠小姐一样时,你松了口气对吧。这也很正常。因为要是有人傀里她,你们的恶行恶状搞不好也会被说出来。」



黑绪的眼睛一下都没眨。那恐怖至极的表情,导致大弥有点害怕。黑绪的双眼直盯着他。



「听说欺负惠实里子小姐的人是国中生。惠实里子小姐家在公立国中附近。那所学校穿的是黑色立领制服,你的制服也是黑色立领制服。只要穿着制服,就能让人误以为你是那所学校的学生。」



「你根本在乱栽赃。」



「顺带一提,真珠小姐好像知道欺负惠实里子小姐的犯人喔。」



大弥的肩膀晃了一大下,似乎吓到了。白夜不由得将这个反应视为肯定。他有种受到背叛的感觉。



亚美说她要去参加茶会时,真珠总是会挽留她。或许是因为她想把亚美留在家里,防止惠实里子被欺负。思及此,白夜觉得很忧郁。



「听见她知道犯人却不和任何人说,我就猜到了。自己的兄妹会霸凌人,确实难以启齿。」



「犯人只有一个吧,为什么要怀疑我们?」



「你怎么会觉得犯人只有一个?」



大弥脸颊抽搐,移开目光。看得出他内心的动摇。黑绪接着说:



「犯人是两人组。另一个人躲在旁边。要躲就要躲好呀。实行犯是大弥先生,红玉小姐是旁观者吧。毕竟两个人待在一起的话,一眼就认得出是你们。之所以选在惠实里子小姐家附近欺负她,是为了把罪行嫁祸给那所国中的学生。不是吗?」



黑绪讨厌会牵连无关的人的做法。这种恶劣的说法,完全是在讽刺他们。如果他们欺负的是真珠本人,黑绪的用词肯定会更温和。白夜在思考何时要出手阻止她的期间错失时机,不知所措。



「你好像想把罪名推到我们身上,可是惠实里子说她在真珠遇害时,跟妈妈一起待在家。你要无视这一点吗?」



大弥的声音在颤抖。他们待在房间,惠实里子也在家里,所以没有霸凌这回事。就白夜听来,这像是他自身的愿望。



「对呀。不过,惠实里子小姐的妈妈当时好像身体不舒服,在睡觉休息。所以不是不可能在妈妈没发现的情况下溜出门。不去的话真珠小姐搞不好会被欺负,她一定不可能不去。」



「我、我们在这边看动画。我还说得出剧情。而且吉永小姐或武藏叔叔应该也有听见电视声。你可以问问看。」



大弥像要拿出免死金牌似的指向电视,脸颊在抽搐,表情却洋洋得意。黑绪笑出声来,彷佛在嘲笑他。



「可以录影吧,毕竟那是附带HDD的电视。只要回家后再看录好的影片就行。检查一下就知道了,一定还留有录起来的影片。」



「我、我录起来只是为了在想看的时候能重看……总之,应该有人听见我们看电视的声音,请你自己去确认。」



「没用的。那是你们为了避免被怀疑,让家人可以用『那孩子在房间看电视』包庇你们所做的不在场证明吧。只要听见声音,家人就会以为你们待在房间。」



大弥叹了口气。他没有反驳,大概是意识到讲什么都没用。大弥摆出目中无人的态度,跟刚才那个好学生的模样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大弥吗?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却不觉得奇怪。



「没错。我们讨厌她,也讨厌真珠。两个人都看不起我们。不觉得很火大吗?为什么大家都只关心真珠。」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面容扭曲,吐出一口气。不认为自己有错。不仅如此,还带着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无奈表情注视黑绪。



「只关心真珠啊。」



「你也看得出其他人对我们有多随便吧。任何事都以真珠为优先,爸爸妈妈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义纯舅舅、枝奈子舅妈也是。总是只会买真珠喜欢的东西,我看过好几次义纯舅舅单独叫真珠出来给她钱,枝奈子舅妈努力想讨好她。真珠却仗着大家都宠她,耍公主脾气。义纯舅舅和枝奈子舅妈对她那么好,她的态度却冷淡到不行。就算这样,爸爸妈妈、义纯舅舅枝奈子舅妈,还是不会骂真珠。」



大弥笑着侃侃而谈,彷佛在发泄怒气。他似乎还没说够,没给黑绪插嘴的时间就继续说道:



「惠实里子的妈妈也是,眼里只有真珠。也是啦,因为她想巴结妈妈嘛。她只对妈妈疼爱的小孩有兴趣。吉永小姐虽然有试图公平对待我们,结果还是只会宠真珠。



我看过她偷偷给真珠点心。是客人送的点心的最后一个。每次最后一个都是留给真珠。真正关心我们的,只有武藏叔叔。」



受到宠爱的、被人呵护的、有东西可以拿的、能收到最后一个的,全是真珠。



正因为他们一直默默看在眼里,这对兄妹无时无刻都觉得没有人爱自己,心灵因此扭曲了。想到大弥他们该有多难受,白夜不禁心痛起来。



「对不起,我无法理解你的心情。」



黑绪一句话就将令人产生罪恶感的控诉扔到脑后。



黑绪不可能懂。白夜待在她身边,所以他很清楚。黑绪不属于大弥兄妹那类型的人,而是真珠那类型。境遇与大弥兄妹相似的,是白夜。



身为小孩的自己诉说着他们有多悲伤,却没什么效,大弥因此哑口无言。黑绪没有发表更多感想,将话题拉回正轨。



「那你们案发当日果然不在家啰。」



「对啊。」大弥板起脸来。「听说真珠是下午四点半死的,我们在十分钟前出门,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死了一个人,他们却为了保护自己而说谎。大弥若无其事地回答,丝毫不觉得愧疚。黑绪没有责备他,接着询问:



「几点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谁?」



「记得是四点五十分左右。没遇到任何人。」



「出门时有锁门吗?」



「没锁的话会被吉永小姐发现,回来时也得自己开门,所以我拿了放在家事室的钥匙。因为吉永小姐出门买完东西后,就不会用到钥匙。」



他都计划好了。他知道该怎么做自己才不会被骂。那冷静说明的模样,给人一种没良心的感觉。



白夜瞄向大弥背后的红玉。红玉也摆着臭脸,一副嫌无聊的样子。从她的表情来看,红玉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骂。



他们都不认为自己有错。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白夜觉得心情很沉重。



「你们回家的时候,大门有锁吗?」



「有啊。」



「那一天有没有发生让你们觉得不对劲的事?」



「不知道耶。」大弥歪过头,马上回答:「啊,回来后电视的音量有被调小一些。我跟其他人说过看动画的时候不要来打扰,照理说不会有人进来。是犯人调的吗?



为什么啊?不过,就只有这样。」



黑绪沉默了几秒,看来是在反覆咀嚼大弥的证言。大约三十秒过后,黑绪再度提问。



「还有,今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你在做什么?」



「你怀疑是我杀了惠实里子吗?」



「喔,懂得还真快。我不讨厌这样的小孩。我的确在怀疑你。在跟大家问完话之前,我决定每个人都怀疑。」



黑绪笑咪咪地回答,大弥没有面露不悦,反而轻笑出声,愉快地回答:



「是没关系。我跟红玉都待在房间。这次是真的。不过很难证明吧。对不对?」



大弥向身后的红玉征求同意。红玉带着灿烂的笑容,活力十足地回答:「嗯。」



「这样呀。对了,你知道妈妈有在吃安眠药吗?」



「知道。昨天吃晚餐的时候,她跟大家说过,在场的人应该都知道。这种事妈妈立刻就会跟人说。她想引起同情,被其他人关注。她真的在为真珠的死难过吗?」



大弥对着红玉歪过头。红玉也模仿他歪头。



大弥这句话比起因为得不到母亲的爱而在闹脾气,更像发自内心觉得亚美的悲伤是演出来的。白夜心想,感觉一点冲击就能摧毁这个家庭的羁绊。



「凶手对惠实里子下药杀了她吗?」



「不太一样,但应该有关系。有人长时间离开座位吗?」



大弥用手抵着下巴,闭目沉思,看似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事。



「吉永小姐要准备晚餐,所以一直在走来走去,单独行动的时候比较多。不过,吉永小姐当时正好去拿其他菜过来,可能没听见妈妈会吃安眠药。剩下就是大家都去



过一两次厕所,可是只有两、三分左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入妈妈的房间,找到药再回来,有点困难吧?你们来了后,大家就几乎都是共同行动。」



「是吗。」黑绪在面前双手合十,抬头望向天花板。「顺便问一下,你觉得是谁杀了真珠小姐?」



大弥跟着黑绪仰望天花板,很快就将视线移回她身上。



「谁都好。」



他笑容满面地回答。







两人离开周防家,来到亚美参加茶会的小木家,确认她们喝茶的地方和亚美讲电话的地方。喝茶在客厅,讲电话在佛堂,两个房间用拉门隔开。



佛堂有窗户,打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水泥墙。墙壁和房子间留有足以供人行走的空间。只要有那个意愿就能偷溜出去。不过,佛堂的窗户生锈得很严重,开窗时会发出乌鸦被掐死时的刺耳声音。要不发出声音打开窗户是办得到,但要花一些时间,亚美不可能跑出去。



确认完毕后,两人开车移动到下一个地点。下一个地点是义纯家。佳弥家虽然离周防家比较近,惠实里子遭到杀害后还没过多少时间,八成还在接受侦讯,两人便决定先去义纯家。



「咦,这个地址……」



在导航系统输入义纯家的地址时,他还没注意到,不过白夜对导航系统叫出的目的地地图有印象。



十天前,他们在那个位置附近做傀里的工作。由于死者才刚去世,再加上委托人那个时间比较方便,仪式选在傍晚举行。当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死者的母亲因为过世的女儿真的动起来了,太过激动,不只痉挛发作,甚至脸色发紫,差点连母亲都性命不保。



「噢,之前那个。当时真是累死我了。屋子附近围了一群人。虽说偶尔才会发生那种事,受到瞩目真的麻烦得要命。」



黑绪想起那起事件,笑出声来。



「不过她平安无事,身体也恢复了,仪式重新举行,最后顺利跟女儿道别,真的太好了。」



「你那个时候紧张到不行,超好玩的。」



白夜回忆起自己的反应,羞耻得低下头,沉默不语,操作导航系统决定目的地。



「话说回来,大和先生怀疑义纯先生,吉永小姐怀疑亚美小姐,亚美小姐怀疑武藏先生,武藏先生怀疑枝奈子小姐。七零八落的耶。彷佛在象征那个家庭。」



黑绪抽着烟咕哝道。弥漫车内的柠檬草香气,从稍微打开的车窗逃到外面。



白夜脑中浮现周防家及与其有关的人物。表面有钱又优雅,其实潜藏着内幕。这些人之中,有人杀了真珠和实惠里子。到此结束了吗?还是又会有新的牺牲者出现?



「大弥先生和红玉小姐不要紧吧。」



白夜对两人自私的行为感到厌恶。然而,不能否定原因在于他们缺乏爱情。白夜在心中祈愿两人能够平安长大。



「觉得像看见以前的自己,会担心?」



这句话带有讽刺意味。黑绪对白夜吐出香烟的烟。那抹奸笑是他从小到大经常看见的表情。始终面带笑容,彷佛在隐藏内心。



黑绪总是面带笑容,是父亲的教育所致。白夜好几年没看过、听过她的真心了。即使能够预测,也无法判断正确与否。办不到。她的表情已经固定住了。



白夜家是傀里师代代辈出的家系。父亲生前当然是傀里师。



听说父亲发现拥有理想姓氏「一」的母亲之后,展开热烈的追求,和她步入礼堂。然而,父亲当时好像是有恋人的。对方还怀有身孕。



不管怎样都只能使用其中一方的姓氏,父亲却不惜抛弃怀孕的恋人,以实现那种幼稚的想法,白夜有点看不起他。



与母亲结婚后,父亲搬出福音协会的宿舍,两人一同搬进了透天厝。本来傀里师规定要住在宿舍,结婚的话只要是在福音协会附近,就能住在喜欢的地方。



两年后,白夜他们出生了。不过,父亲对双胞胎不感兴趣。不仅如此,甚至把他们当成透明人对待。



父亲对黑绪产生兴趣,是在她七岁的那一年。父亲、黑绪、白夜三人外出兜风时遭遇交通事故,导致黑绪和白夜在生死边缘徘徊。恢复意识,回归日常生活的不久后,唯有黑绪展现了傀里的力量。自此之后,父亲就开始正视黑绪一人。



他很快就着手教育黑绪成为一名傀里师。总是只跟黑绪说话,总是只陪黑绪。不管白夜再怎么努力念书,再怎么努力运动,再怎么努力得奖,没有傀里能力的他,始终不被父亲放在眼里。



令人惊讶的是,某一天,白夜成功傀里了一只老鼠。他很高兴,想去跟父亲报告,却因为黑绪的妨碍而说不出口。



白夜不懂黑绪为何要这么做。



明明两个人一起成为傀里师,就能互相协助,父亲也会高兴。



尽管遭到了妨碍,白夜仍未放弃,不停寻找能傀里的动物。没受过教育擅自傀里,如今回想起来实在很危险,没有相关知识的白夜却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地练习傀里。



可是,每次成功黑绪都会来妨碍他,因此父亲一直没发现白夜的力量。父亲被黑绪独占,使得白夜内心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小黑总是看不起我。看到爸爸不理我,她会沉浸在优越感之中。小黑讨厌我。



这个想法随着年龄增长愈发强烈。



十二岁那年,悲剧降临在白夜身上。他在跟母亲外出购物的途中遇到意外,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夜感到自责,整天活在悲伤的情绪中。不过在那之后,他变得能够傀里人类了。彷佛是母亲送的礼物。然而那个时候,白夜觉得自己迫切渴望,能复活人类的傀里能力,俨然是诅咒。



讽刺的是,父亲从那一刻开始正视白夜,对他跟黑绪一视同仁。黑绪当时的表情极度扭曲,脸上带着宝物被破坏的焦躁。



那个时候,白夜觉得积在心中的负面情绪消散了一些。这样他和黑绪就是对等的了。他如此认为。



岁月流逝,白夜十七岁了。虽然离大人又近了一步,缺乏爱情的白夜强烈盼望父亲能够只看着自己一个人。可是,黑绪挡在前面妨碍他。他无法跨越这道阻碍。所以



那一天,白夜拿着刀子————



「没有啊……」白夜低声回答。



他想起过去,感到忧郁。这种记忆大可遗忘。刀子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中。他盯着自己的手腕,踩下油门,彷佛要逃避这段记忆。







两人于下午两点五十分抵达义纯家。不出所料,十天前他们去举行傀里仪式的那户人家的斜前方,旁边两栋的房子就是义纯家。



义纯家比周围的房子更大,是附庭院的两层楼透天厝,从外墙到各个细节都作工精细,大概是订制住宅。



大门旁边是能停两辆车的停车场,那里停着一辆轿车。旁边是通往家门口的道路。跟大和家不一样,从外面的大门到家门口只要走五到七步。看来用不着开车移动。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醒着。问题是在不在家。白夜按下电铃,幸好马上就有人回答。



「我是九十九。您记得我吗?」



黑绪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路上巧遇。类似呻吟声的微弱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哪?」



回答的人是枝奈子。她语带不悦。在个资外泄成为严重问题的这个时代,理应不会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的人突然造访,自然会担心自己家的地址在哪里外泄了,觉得不舒服。



「大和先生告诉我的。」



骗人。其实是八月朔日说的。白夜推测是因为提到警察可能引起她的戒心,黑绪才搬出大和的名字。



「啊,这样呀。请问有什么事?」



「关于真珠小姐的事件,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真珠的。」讶异的声音过后,是一阵沉默。对讲机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应该还没挂断。



「两位请,进里面聊吧。」



低沉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这次是义纯。他似乎愿意让两人进屋。白夜开门让黑绪先走,然后才跟着走进去,关上大门。



他听见家门打开的喀嚓声。义纯从门缝间露出脸。确认访客是白夜他们没错后,为两人大大地打开家门。



「请进。」他以神清气爽的表情迎接两人。两人在他的邀请下进到家中。



黑绪一进门就坐到玄关处的台阶上。白夜熟练地蹲下来,抓住黑绪的靴子,拉开拉链帮她脱鞋。义纯见状惊呼出声。黑绪抬头看着义纯。



「噢,我的生活杂事都由他负责处理。」



「啊,这样啊。没事,我只是有点惊讶。」



「啊哈哈。贵族不是也会让仆人帮忙更衣吗?」



黑绪把白夜叫做仆人,义纯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露出僵硬的笑容,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帮黑绪脱完鞋后,白夜脱掉自己的鞋子,踩上台阶。他稍微环视周遭。不晓得是拜白色壁纸所赐,还是玄关挑高的关系,有种开放感。玄关左手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里面有扇连接客厅的门,尽管不及周防家,白夜觉得这栋房子也挺大的。



义纯走进客厅,因此黑绪和白夜也跟在后面。进入客厅一看,枝奈子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她在家也戴着口罩,跟在周防家的时候一样。看来她的身体还不太舒服。可是,房间里似乎没有开暖气,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枝奈子明明待在室内却披着披肩,穿着厚衣御寒。



在这种地方省钱?有的有钱人会连生活的必需品都锱铢必较,借此存钱。亚美看起来是花钱如流水的人,义纯则是相反的类型吗?



白夜如此心想,与黑绪四目相交。双胞胎有心电感应————没这回事,他们是靠眼睛及手部的动作对话。黑绪摸着肌肤歪过头,白夜也模仿她这么做。



「您不开暖气吗?」



黑绪询问义纯。义纯望向天花板,急忙打开暖气。



「不好意思,很冷对吧。我们刚刚才到客厅,所以没开暖气。」



「两位刚起床吗?」



「我今天不上班,所以直接睡到自然醒。啊,要喝茶还是咖啡?」



「都可以。要我选的话,我比较喜欢咖啡。」



听见黑绪的回应,义纯拍拍胸膛,抛了个媚眼。由于他相貌端正,一般女性搞不好会为这个动作心跳加速,黑绪却专注在观察室内上,毫无兴趣的样子。



「我喜欢泡咖啡。不知道泡得好不好喝就是了。」



义纯指向沙发,接着走到里面的中岛式厨房。两人坐到枝奈子对面的沙发上。



又闻到甘甜的气味了。跟在周防家闻到的味道一样。感觉是从枝奈子身上传出的。她在家也会喷香水吗?是不是很喜欢义纯送她的香水?



「啊,有味道吗?香水全洒到地上了,味道散不掉。对不起。」



义纯难为情地搔着头。看来不是枝奈子,而是他打翻的香水味道还残留在室内。黑绪轻笑着回答「没关系」,面向枝奈子担心地问:



「您感冒了吗?」



枝奈子隔着口罩捂住嘴巴,轻轻咳嗽后点了下头。



「对不起,要是传染给你们就糟了。」



「噢,毕竟天气还很冷。听说还有爆发流感。」



「那还真可怕。」



枝奈子一面回答,一面望向厨房。他隔着流理台看了义纯一眼,对两人说道「不好意思」,起身走向厨房。



义纯看着上面的柜子,好像在找什么。枝奈子八成是看不下去才跑去帮忙。在枝奈子的指示下,义纯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看着白夜他们害羞地搔着头。



武藏说义纯和枝奈子这对夫妇更像主从,刚才的互动却没有那种感觉。是因为有外人在吗?枝奈子有如陪小孩子第一次下厨的母亲,看着义纯泡咖啡。不时会听见彷



佛在嘲笑义纯出错的笑声,感觉是个温暖的家庭。



白夜不禁怀疑,武藏说枝奈子对义纯言听计从,是不是为了排除自身嫌疑编造的谎言?



他试着观察房间,想寻找可疑之处,却没看到奇怪的地方。



大约十分钟过后,义纯端着放了四个杯子的托盘回来。枝奈子着急地从背后追上。



「久等了。希望好喝。」



他为两人送上咖啡,在自己和加奈子前面也各放了杯咖啡。香水味比咖啡味更浓,盖过咖啡的香气。



「好香。」



黑绪讲完场面话后喝了一口。义纯看着白夜,用视线询问「你不喝吗」,然后腼腆一笑,轻轻搧了自己一巴掌,大概是想起来了。



「对喔,一先生不喝咖啡。不对,是不能喝吧。」



他还记得黑绪之前说过,式鬼没必要进食。特地泡的咖啡没人喝,义纯似乎觉得很可惜,但他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掩饰过去。



「他喝不了咖啡。不好意思,您都特地准备了。我会代替他把两杯都喝掉。」



义纯闻言,高兴地扬起嘴角。



黑绪又喝了口咖啡,透过高达天花板的巨大玻璃窗望向庭院。庭院铺着草皮,上面有铺石板路,旁边放着白色桌椅。夏天在那边喝茶应该很舒服。



庭院种了好几种植物。惊人的是,竟然连苹果树都有。白夜从来没在家庭庭院看过苹果树。树上的红苹果彷佛等不及被采收了。下面有颗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羡慕地仰望蓝天。



「好美的庭院。家里有苹果树真稀奇。」



「嗯,内人喜欢苹果树。盖这栋房子的时候她就说想要一棵,于是我们就种在那里。」



「这样呀。结了好多苹果。不摘下来吗?」



「这么说来,最近都没有吃呢。」



义纯面向枝奈子,枝奈子提心吊胆的,支支吾吾地回答:



「对、对呀,可能是吃腻了。」



「的确,毕竟我们每天都在吃。啊,怎么样?机会难得,两位要不要把苹果带回家?」



枝奈子盯着义纯。义纯好像没察觉到。枝奈子应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他擅自送给别人吧。黑绪从她的表情看出这件事,却假装没发现,点头回答: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喜欢苹果。」



「真的吗?太好了。稍等一下。很好吃喔。」



义纯站起身,枝奈子慌张地跟着他。义纯拉开电视旁边的抽屉,开始找东西。



「咦?在哪里啊。」



他想找采收苹果用的工具,却找不到。义纯应该很少自己采收过。



这时,枝奈子在义纯耳边呢喃了几句话。义纯微微歪过头,走出客厅。外面传来爬楼梯的脚步声。不到一分钟他就回来了,手上拿着美工刀。



义纯打开窗户,走到庭院。他穿着凉鞋走向苹果树,捧着一颗鲜红的苹果,用美工刀割断树枝。将苹果放进口袋,又采了一颗放进口袋,采下第三颗苹果。第三颗他



夹在腋下,第四颗因为一边的腋下无法自由活动的关系,看起来很艰辛,但他还是成功采下来了。



双手各拿一颗苹果,口袋装着两颗。义纯笑容满面地回来,一副大丰收的样子。他直接从两人面前经过,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塑胶袋装苹果。



他走回来坐到沙发上,将装苹果的塑胶袋放到黑绪面前,用手势示意她收下。



「请收下。我摘了看起来很好吃的。」



「谢谢您。我回家就切来吃。」



气氛温馨和谐,不过事情可没那么简单。黑绪马上进入正题。



「对了,关于真珠小姐的事件,有些事想请教两位。」



「你刚刚有说。为什么要做警察的工作呢?」



「因为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黑绪接着说出跟亚美他们也讲过的理由。义纯听了,感动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提供协助。」



在积极配合的义纯旁边,加奈子缩着肩膀,像被虐待的鸵鸟般神情忧郁。两人相反的态度,使白夜觉得不太对劲。



「那么,方便请问真珠小姐遇害的那一天,两位在做什么吗?」



「我的工作是两天去公司,三天居家办公的特殊形态。当天我在家工作。差不多从四点半开始要开视讯会议,我有参加。只是十五分钟左右的简单会议,结束时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这件事我也有跟警察说。警方好像也跟出席者确认过了,证明我确实有参加会议。而且,枝奈子也有听见我开会的声音。对吧?枝奈子。」



突然被点名的枝奈子用结巴的声音回答「是的」。她用手掩住嘴角,低着头,如同一朵枯萎的花。



「您在哪里开会的?」



「二楼。楼梯旁边的房间。」



「在家开会真令人向往。」



白夜愣住了。第一次听见黑绪对别人使用「向往」一词。或许是因为这样,听起来非常可疑,像在嘲讽人。



「哎呀,可是那个房间面向马路,路上的声音听得满清楚的,不太适合开视讯会议。附近有工地,所以卡车常常经过,还会有广告车。」



「很吵的样子。」



黑绪点了几下头,没有跟感觉还想炫耀自己工作有多辛苦的义纯问话,转为看着枝奈子。



「真珠小姐遇害时,枝奈子小姐在做什么?」



「我、我,跟平常一样在做家事。然后,下午四点五十分左右有人来送宅配。」



「可以让我看看对讲机的纪录吗?」



「可以啊。」立刻回答的人不是枝奈子,而是义纯。



白夜起身站到设置于客厅墙上的对讲机前面。要看照片只要按下播放键即可。是随处可见的种类。



按下播放键,最先显示在萤幕上的是前天中午十二点,送货员来的时候。白夜按下返回键,倒回到想看的日期。



时间回到真珠遭到杀害的那一天。下午五点三十八分,萤幕上显示出义纯的脸。



白夜招手叫来黑绪。看到对讲机的画面,黑绪询问义纯:



「真珠小姐遇害的那天傍晚,您有出门吗?」



「咦。」义纯一脸错愕,带着不明所以的表情走近对讲机。看到自己被拍到,他一副解开疑惑的样子露出笑容。



「开完会后,我趁散步时顺便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东西。回来时门锁起来了,所以我叫枝奈子帮忙开门。我只有带钱包出去,没带钥匙。大概是她拿宅配的时候把门锁上了。真倒楣。」



「您去哪里散步呢?」



「在附近闲晃。因为在家工作都是坐在椅子上不动,工作到一个段落时,我会像那样出去走走。记得是在五点十五分左右,我去便利商店借厕所,在店里绕了圈,最后买了冰回家。」



「哪家便利商店?」



「站前那家。从这里走过去,正常来说十分钟会到。」



药袋没告诉他们。是忘了说,还是觉得与案件无关所以没有讲?看来等等需要去确认一下。



黑绪好像接受了这个理由,叫白夜倒回到上一张。白夜开启上一张照片。



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十分。一名女姓送货员拿着货物站在门外。案发当日确实有人来送货。果然没错。



「看,有拍到对吧。枝奈子确实有拿宅配。」



「是啊。」



黑绪回答义纯信心十足的话语,回到座位,喝了口咖啡后问道:



「就两位来看,真珠小姐是什么样的小孩?」



「是个可爱的孩子。跟姐姐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母女。姐姐以前也是纯洁无垢、天真烂漫的小孩。把她孩童时期的照片跟真珠放在一起,大概认不出来。」



明明是在问真珠,白夜却有种他在分享亚美有多可爱的感觉,讲不出话。



「比大弥先生和红玉小姐更可爱吗?」



「他们三个都很可爱。」



「可是,听说您会偷偷给真珠小姐零用钱不是吗?大弥先生很羡慕。」



义纯睁大眼睛,收起下巴,彷佛做坏事被人抓到。他立刻扯出笑容以掩饰尴尬,搔着头。枝奈子盯着义纯。看不出她的情绪,或许是口罩所致。



「被看见了吗。我有告诉自己要公平对待他们,但怎么看都觉得真珠最可爱。对不对?枝奈子。」



突然被叫到的枝奈子,用不稳的声音附和「对呀」。武藏说他看过枝奈子欺负真珠。另一方面,大弥他们又说枝奈子很宠真珠。到底谁说的是对的?



「枝奈子小姐也很喜欢真珠小姐呀。」



枝奈子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却立刻肯定黑绪。



「嗯。她的笑容真的很可爱。」



「觉得她可爱,却会抓她的背,用脚踩她吗?」



黑绪更进一步地询问。面带笑容的义纯瞬间垮下脸来。



枝奈子用想要当场消失的微弱声音否认,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却等同于肯定。



「枝奈子不会做那种事。反正又是武藏先生说的吧。那个人不知为何讨厌枝奈子。枝奈子对真珠也很温柔。虽然真珠不怎么喜欢她。」



义纯最后那句话特别小声。看来他知道真珠不喜欢枝奈子。



「听说亚美小姐对枝奈子小姐不怎么友善。真珠小姐长得很像亚美小姐对吧。有没有可能是气到失去理智的枝奈子小姐因为一时冲动,失手杀了她?」



黑绪语气平静。枝奈子捂着嘴巴蜷起身子,跟贝壳一样缩了起来,不肯回答。



「九十九小姐,你说你在调查真珠的事件,所以我才愿意提供协助,现在你跑来怀疑内人,会不会太过分了?还有其他人该怀疑吧。」



义纯代替枝奈子发火。他的语气维持冷静,却用锐利的目光瞪着黑绪。



「您指的是武藏先生吗?」



「没错。真珠被杀时,那个人也在家吧。他不是最可疑的吗?」



「帮真珠小姐傀里的时候,您也是怀疑武藏先生。为什么?」



「因为他诱拐过小孩。那个人好像在怀疑枝奈子,不过你也看到对讲机的纪录了吧。那个时间,枝奈子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犯案。要怀疑的话,去怀疑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比较好。」



「嗯,说得也是。」



黑绪想了一下,干脆地退让,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态度拿起咖啡喝。她的转变实在太大,害义纯愣在那边。



「对不起,问了让两位不舒服的问题。我想彻底摘掉怀疑的种子。」黑绪稍事停顿,提出其他问题。「今天一大早就有一堆事情呢。您有好好休息吗?」



「喔,嗯。不过睡得不熟。动不动就醒来。」



「那还真辛苦。如果有安眠药,应该就能睡得很熟了。」



她又像跟武藏问话的时候一样,强调安眠药一词。义纯没有反应,枝奈子却开始坐立不安。



「确实。早知道跟姐姐拿一下。真珠去世后,姐姐好像得了失眠症,现在会吃安眠药。」



「她吃的是哪种安眠药呢?」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医生开的药,所以应该很有效吧。」



「这样呀。枝奈子小姐知道亚美小姐会服用安眠药吗?」



黑绪望向枝奈子。枝奈子不肯和黑绪对上目光,咕哝道「不知道」,然后就闭上嘴巴。



「枝奈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义纯担心地观察她的脸色,枝奈子把头低得更低,逃避他的视线。



「对了对了,今天上午,仁川惠实里子小姐好像被杀了。」



黑绪忽然告知。枝奈子一口气抬起头。担心地看着她的义纯大概是受到影响,将视线移回黑绪身上。



「惠实里子被杀了?」



「她的母亲佳弥小姐发现的。」



「佳弥小姐。」义纯摸着下巴低下头。「说不定是佳弥小姐杀了惠实里子。」



「您为何这么认为?」



「这是姐姐说的,惠实里子身上有被殴打的痕迹和割伤。所以,会不会是佳弥小姐虐待她……」



「不是的,遗体被发现的时候,是跟真珠小姐一样的状态,眼睛、舌头、手指都没了。」



「为、为什么惠实里子会被?」



义纯捂住嘴巴呻吟,看起来大受震撼。枝奈子则盯着地板,一动也不动。在白夜眼中,她好像在害怕什么。



「枝奈子小姐有什么看法?」



「我、我吗?我觉得,很可怜。」



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怎么样都不像在怜悯她。感觉有点着急。这时,枝奈子突然站起来。



「那个,我,身体不太舒服,可以先失陪了吗?」



她没等白夜他们回答就跑出客厅,消失在二楼。目瞪口呆的义纯恢复意识后,困扰地向两人道歉。



「不好意思,内人前天感冒了。今天又熬夜到清晨,可能因为这样变严重了。那个,我担心内人的身体,今天就到此为止好吗?」



「说得也是。感谢两位提供的情报。还有苹果。」



黑绪乖乖点头,从沙发上起身。白夜拎起装苹果的塑胶袋,跟着站起来。两人在义纯的陪伴下前往玄关。



来到玄关,黑夜帮黑绪穿上靴子,接着穿上自己的鞋子。义纯低头看着这一幕,彷佛在注视奇妙的生物。



穿完鞋子,白夜站起来跟黑绪一起和义纯相对而立,互相行礼道别。



「不好意思,今天来得这么突然。希望枝奈子小姐早日康复。」



「嗯,谢谢。」义纯回头望向二楼。「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好。」



「那么告辞了。」听见黑绪的声音,白夜转过身,发现玄关的门把凹进去了。应该不是原本就是这种造型。形状看起来像一个歪七扭八的3,并不美观。



「以前不小心撞到过。」



义纯害臊地搔着头。这栋房子这么漂亮,却只有这个地方有缺陷,他不在意吗?白夜握住没有弯掉的部分,推开门。







「苹果,你为什么要收下?又不会吃。」



「给肆谷班长就好。那个人喜欢吃苹果。」



「……知道了。」



白夜微微噘起嘴巴,将塑胶袋放到后座。



「啊啊,如果这是金苹果就好了。」



「没有那种东西啦。」



「你不知道吗?金苹果是长生不老的源头。」



白夜内心一惊。为何突然讲到这个?黑绪想长生不老吗?白夜搞不懂黑绪在想什么,不知道该做何回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困惑,他换了个话题。



「对、对了,接下来要干么?」



「这个嘛,果然是去佳弥小姐那边吧。」



话题突然改变,黑绪并未因此感到不悦。成功扯开话题,令白夜松了口气。



他看向手表,现在时间三点半。警察应该侦讯完了吧。他表示赞同。



「在那之前,药袋先生他们不晓得知不知道义纯先生去过便利商店。药袋先生应该知道吧。」



她语带嘲讽,八成是在气药袋没告诉她。白夜从口袋拿出手机,在通话纪录中找到八月朔日的名字。



「不晓得耶,他们什么都没说。我去问问看。」



他将通话模式调成扩音,打给八月朔日,对方在三声后接起电话。他好像正在吃迟来的午餐,背后传来点餐声。



白夜为打扰他吃饭一事道歉,询问真珠遇害当天,义纯是否去过便利商店,八月朔日干脆地承认。警方似乎也求证过了,下午五点十五分到五点半,义纯在便利商店里面。



『如何?查到什么了吗?』



白夜望向黑绪。黑绪前后甩动手掌。



「不,还没。」



『这样啊。没关系啦,药袋先生虽然那种态度,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麻烦你们啰!』



虽然这句话等于是在推卸责任,有人愿意依靠自己,白夜有点高兴。他留意着不要让这个想法反映在脸上,跟八月朔日道谢后挂断电话。



「先整理一次目前收集到的情报好了。」



黑绪竖起食指,在空中画圈。



「不在场证明吗?」



「嗯。真珠小姐的事件,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的人是吉永小姐、大弥先生、红玉小姐、佳弥小姐。惠实里子小姐的事件,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是亚美小姐、吉永小



姐、武藏先生、大弥先生、红玉小姐、佳弥小姐、义纯先生、枝奈子小姐。」



「真珠小姐遇害时,大弥先生和红玉小姐不在家。那不是能排除他们吗?」



「惠实里子小姐去世了,没人能证明他们当时在哪里。总之先保留。」



「什么保留,又不是在买东西。」



白夜皱着眉头,对黑绪的用词提出意见。黑绪毫不在意地接着说:



「里面有谁的不在场证明能够推翻呢?」



白夜回想起目前收集到的情报,回答:



「例如真珠小姐的事件。五个人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大和先生确定有跟优香小姐联络,亚美小姐没办法偷溜出去。至于义纯先生,警方有跟会议的出席者求证。枝奈子小姐那边也有送货员帮忙作证。要想办法推翻的话,就是只有在家收宅配的枝奈子小姐吧。不过,假设她在最早的死亡推定时间四点半杀死真珠小姐,有办法在二



十分钟内回家吗?药袋先生的看法是溜出家门大概要五分钟,所以应该要二十五分钟吧。这样来不及收宅配。而且车子没有用过的痕迹,视交通手段而定,会花更多时间。」



「对啊。可是枝奈子小姐的话,至少可能破坏真珠小姐的遗体。」



「那个人吗?」白夜发出比想像中还要大声的惊呼声。



他试着想像看起来柔弱得连一只虫子都不敢杀的枝奈子犯案的模样,总觉得有点矛盾,不太能想像。



「凌晨十二点五十分,我们刚开始参观周防家的时候,真珠小姐的遗体还没被破坏。所以犯人可以下手的时间,在凌晨十二点五十分到凌晨一点半这四十分钟之间。



犯人是什么时候犯罪的?其他人在食堂吵架时,大弥先生和红玉小姐虽然有离开食堂,我们马上就追上去了,没时间破坏。不晓得有没有其他人离开。」



「没有吧。那枝奈子小姐应该也不可能。亚美小姐说没有任何人离开食堂。」



「那是他们开始吵架前的事。我们回到食堂的时候,武藏先生和义纯先生在吵架对吧。」



「怎么了吗?」



黑绪指了下自己的头部,又指向白夜的头。



「自己想一下吧。你有脑袋可以用。」



黑绪的讽刺令白夜屏住气息。明明是你自己要调查这个案件的————他本想回嘴,咽下一口唾液,最后决定作罢。



「算了。枝奈子小姐当时在我们背后对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白夜正准备回问,觉得黑绪又会嘲讽他,因此只是点了下头。



「在食堂的时候,枝奈子小姐坐在红玉小姐和优香小姐之间。既然如此,他们吵架时她不在那两个人之间,不是很奇怪吗?」



「是吓到逃走了吧。」



「为什么要逃?她那个位子不会遭受波及吧。就算要逃,顶多也只是靠着背后的墙壁站,像大弥先生他们那样。所以我在猜,枝奈子小姐会不会是趁大家专心看他们



吵架时溜出食堂。」



武藏和义纯是在白夜他们回来前爆发冲突的。如果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两个人身上,趁乱跑出去说不定也没人会发现。枝奈子回来后,因为白夜他们挡在前面,回不去自己的位子,只好在后面装出受到受到惊吓的模样。经黑绪这么一说,这样的想像浮现脑海。



「可、可是,检查随身物品的时候,警察没找到凶器和真珠小姐遗体的一部分。而且,血沾到衣服上的话,可能会因为穿丧服的关系看不出来,沾到手上却没办法遮住。不过没人的手有沾到疑似血液的液体。不然药袋先生他们照理说会发现。」



「戴手套就不会沾到血了吧。」



「在那之中有戴手套的人吗?」



「我。」黑绪开玩笑似的举起戴着手套的手。「没有啦,不闹了。塑胶手套很薄,可以放进口袋。」



「你、你的意思是,犯人在犯案后把手套跟凶器一起藏起来了?就算这样,只要没找到凶器,无法光凭这一点就断定枝奈子小姐是犯人。她说不定是真的害怕,才躲到食堂的角落。」



黑绪竖起食指和中指,比出V字手势,将手指当成剪刀一开一合。



「药袋先生说过凶器是剪刀对吧。不是一般的剪刀,而是用来修剪树木的那种。义纯先生家的庭院有苹果树。他为什么从二楼拿来了美工刀?还有,为什么他拿的不是剪刀,而是美工刀?要砍断硬物的话,剪刀更安全吧。就算他们家用的是美工刀好了,明明应该要经常采收苹果,工具不放在一楼太奇怪了。每次都要跑到二楼拿,不觉得很麻烦吗?」



义纯找工具摘苹果的时候,枝奈子非常慌张。义纯问黑绪要不要苹果时,她也面露嫌恶。是怕他用的不是剪刀,自己的罪行会曝光吗?



「还有,刚才枝奈子小姐说她『不知道』亚美小姐会吃安眠药,怎么可能。亚美小姐在吃饭时说过。是不是枝奈子小姐偷了安眠药?然后交给了惠实里子小姐。因为只有枝奈子小姐有机会接近她。」



「那惠实里子小姐也是枝奈子小姐杀的吗?」



「至少偷安眠药的『那一个』,是枝奈子小姐。」



「『那一个』,意思是这起案件还有其他犯人?」



「有可能。因为大多是一个人不行,有共犯就办得到的事。」



若是如此,枝奈子杀害真珠时有不在场证明也不奇怪。交给共犯即可。案发当时,周防家的门窗通通有上锁。那么,共犯是不是在周防家之中?



「假如你的推理没错,周防家的人很可疑。案发当时,家里的门窗是锁着的。表示当天在家的吉永小姐或武藏先生是共犯。」



「要这样说的话,大弥先生和红玉小姐也是。」



黑绪补充道。她又提到那两个人,白夜面露嫌恶。他们再怎么没良心,白夜都不觉得是那两个小孩做的。



「脸不要那么臭嘛。通常都会这样想吧。」



黑绪咯咯笑着。白夜仍然愁眉苦脸,脑中浮现否定的话语,却说不出口。



「哎,但应该不是那两个人。他们就是因为没办法对真珠小姐出手,才去欺负惠实里子小姐。真珠小姐的事件不是突发性的,是计划性的。这样一想,就是你猜的吉



永小姐或武藏先生了吗。你觉得吉永小姐跟枝奈子小姐联手,有没有好处?」



吉永对亚美好像也没有好感,所以白夜试着想像她和枝奈子共谋。可是,吉永对真珠没有敌意,反而很喜欢她的样子。帮忙谋杀亚美还可以理解,帮忙谋杀真珠不是很奇怪吗?



「我认为没有。本来以为是武藏先生,但武藏先生又怀疑枝奈子小姐是犯人。如果他们是共犯,理应会举出其他人。不行,我想不通谁是共犯。会不会是枝奈子小姐想办法独自犯案的?」



「我倒觉得共犯的可能性比较高。所以,这次可以把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也列进去,想想看谁是共犯。」



「不过不在场证明警方都确认过,无法推翻不是吗?因为没有可疑之处。」



「眼睛看见的东西未必全是真相,不是吗?现有的情报无法推翻的话,收集其他情报就行。」



黑绪说得对。人类只会注视自己想看的东西。所以才会误会,也会误判。白夜像要逃避似的,将视线从黑绪身上移开。



她忽然在后照镜看见熟悉的面容。人影逐渐接近。黑绪好像也发现了。



是枝奈子。她把手放在背后,像在散步似的走在路上,却心神不宁地左右张望。



嫌犯在靠近这边,白夜有点紧张。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停车场。待在车内的期间,他只看过一位行人。是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的绝佳地点。



「那个。」



枝奈子走到副驾驶座旁边,跟黑绪说话。由于车窗是关起来的,他们听不太清楚。白夜困惑地看着黑绪。黑绪用眼神叫他开窗。尽管有点犹豫,白夜还是打开了黑绪



那一侧的车窗。冷风灌进车内。



「怎么了吗?」



黑绪笑着询问。枝奈子小心翼翼地环视周遭,然后把手放在嘴边,彷佛要跟人说悄悄话。



「那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关于真珠的事件。那个,在里面,有点不方便。可以请你出来吗?」



枝奈子是最可疑的嫌犯,因此白夜猜测她是不是来自首的。要自首的话,去警察局比较好。



他边想边注意枝奈子的行为举止。那焦虑的模样,与其说是对于坦诚罪行的恐惧,更像准备做坏事的不安。白夜感到异常恐惧。



黑绪不顾白夜的担忧,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与此同时,枝奈子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手里拿着东西。散发深灰色的光芒。



枝奈子果断地将「它」刺向黑绪的心脏。



菜刀俐落、温柔地贯穿黑绪的心脏。



「呃!」黑绪只是呻吟一声,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白夜看着这一幕,发出错愕的声音。



「成、成功了……」



枝奈子得意的声音传入耳中。白夜终于有了黑绪被刺杀的真实感,放声哀号。



「咦?式鬼还会动?这个人死掉,式鬼不是也会跟着停止活动吗?没关系,不会有问题,不会有问题。只要把他也一起杀掉就好。」



枝奈子自言自语着。两眼黯淡无光,眼神宛如死鱼。



她望向白夜,从黑绪的胸口拔出菜刀,重新握紧。她在走向驾驶座————理解这件事的白夜下意识松开离合器,踩下油门。一阵如同空转的吱嘎声后,车子像瞬间移动般抛下枝奈子,冲到马路上。



刻在体内的动作,让白夜自动踩下离合器,把速度切换到最快。他将油门踩到底,逐渐加速。映在后照镜中的枝奈子的身影,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



枝奈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使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白夜换档调回平常的速度,呼唤坐在副驾驶座的黑绪。



「小黑,小黑!」



没有回应,在那里的只是一尊精致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