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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去了什么地方?(2 / 2)


「那个,」义纯的双手在身前交握。「你想谈的是昨天枝奈子杀死九十九小姐的那件事吧。」



「杀死?」



「昨天,警察告诉我九十九小姐被杀时,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枝奈子会做那种事。连真珠跟惠实里子都是她杀的。」



义纯面容扭曲,举起握紧的拳头捶向膝盖,后悔地接着说:



「我想,一定是因为我们没有小孩。我们结婚都过了五年,却完全怀不上小孩。枝奈子的梦想是有自己的小孩,她应该很受打击吧。所以,枝奈子说不定是因为自己



无法怀孕而嫉妒真珠,失手杀了她。幸好你没事。就算傀里师不在,式鬼还是动得了呢。」



善解人意的丈夫。连犯下杀人罪的妻子都在同情,试图帮她说话,俨然是个圣人。



「式鬼没有傀里师也能活动。因为他们是特制的。」



「这样啊。」义纯扬起嘴角。



「话说回来,不知道枝奈子小姐去哪了。您有没有头绪?」



「说来惭愧,我不知道。枝奈子不太会聊到自己,平常都是我在说话。早知如此,真该多问问她的事。」



义纯掩着脸呻吟道。白夜默默等待他恢复镇定。过了数分钟,义纯抬起头。眼角留有淡淡的泪痕。



「义纯先生,我今天来府上打扰,是因为关于枝奈子小姐的事件,我无论如何都有问题想请教您。」



白夜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窗外,被屋内的灯光照亮的草坪正在随风摇晃。他透过玻璃窗上的倒影,看了义纯一眼。



「查出什么了吗?例如其实枝奈子不是犯人?」



义纯眼中看似带有期待。白夜移开视线,呆呆望着庭院的苹果树。黑夜中,苹果的红依然显眼。白夜心神不宁地转动手腕,一面询问:



「不是的。我想问的是枝奈子小姐留下的那封信。」



「呃,难道你看过了?」



「是的。我有认识警方的人。然后,我在那封信上发现了可疑之处。」



「可疑之处是?」



白夜打开手机给义纯看。上面显示着枝奈子写的信。是八月朔日传给他的。



「上面写着她在收宅配前去杀了真珠小姐,但这个时间太奇怪了。死亡推定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到下午五点之间。府上的汽车没有开过的痕迹。那么,应该可以想成是



坐计程车。只不过,要是把车停在周防家旁边,上新闻时司机可能会发现。因此在离周防家走路五分钟的大马路旁下车,回去时也一样在大马路旁叫计程车,这样想比较自然。再加上周防家很大,从大门口到家门前有一段距离。考虑到这些因素,枝奈子小姐要赶上收宅配,最晚也得在四点二十分杀死真珠小姐。」



「提早十分钟很奇怪?这不是死亡推定时间的误差范围内吗?」



「我不这么觉得。听说尸斑很淡,眼角膜也才刚开始变混浊。眼角膜会在死后三十分钟后开始变成浊白色。数分钟也就算了,差了数十分钟的话,遗体被发现时角膜



应该会变得混浊不清。幸好发现得快。」



听见「幸好」一词,义纯露出微妙的表情。在谈论死者时讲「幸好」不太好,白夜在心中反省。



「除此之外,那封信也有好几个可疑之处。」



「好几个?到底是哪里可疑?」



他的表情,有如引以为傲的作品受到跟自身想法相反的严格批评的艺术家。白夜指着手机萤幕上枝奈子所写的信,告诉义纯。



「周防家的门都锁起来了。上面没有写杀死真珠小姐后,她怎么上锁离开的。还有,破坏真珠小姐的遗体后,少掉的身体部位 和凶器藏在哪里,她也没有说明。而且既然要逃亡,她还有时间写这么一大篇文章吗?」



「最后一句话是在对我道歉。她可能是怕逃走的话会给我添麻烦,特地留下的。毕竟我好像也有受到怀疑。」



「那她应该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通通写清楚,这样你更不容易被怀疑。所以我是这样想的。不是没有写清楚,而是不能写清楚。」



「听你这样说,怎么像这封信不是枝奈子写的一样。」



义纯将视线从手机里的信移到白夜身上,皱起眉头。



「没错。犯人担心如果写得太详细,自己捏造的不在场证明说不定会被拆穿,所以没有全盘托出。还有,枝奈子小姐是为了避免被警方抓住才逃跑,不立刻收拾行李逃走,太奇怪了。除此之外,您说她是为了避免您遭到怀疑才留下这封信,这样的话比起逃走,让警方抓住不会比较适合吗?这样更能证明您的清白。」



「什么,所以那封信不是枝奈子写的吗?到底是谁?只有枝奈子、我、姐姐有这栋房子的钥匙。」义纯捂住张大的嘴巴,身体瑟瑟发抖。「难道是姐姐?」



白夜的眉毛垂得低低的。绝不是出于哀伤。而是因为他觉得义纯非常可怜。为了脱罪,不惜拿最喜欢的姐姐当挡箭牌。



「这封信是您写的。义纯先生。」



义纯张大嘴巴。过没多久,他大笑出声。笑声传遍客厅。



「为什么我要写那种信?」



「因为您就是枝奈子小姐的共犯……不,您就是杀害真珠小姐的犯人。」



白夜直盯着义纯的眼睛,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义纯没有移开目光,凝视白夜,露出扭曲的笑容。



「怎么这样说,我有不在场证明耶。我做不到啦。开会时的录影我有提供给警察检查过了。」



他的语气变得很轻浮。八成是觉得可以不用继续使用敬语了。或许这才是原本的他。



「DVD我也看过了。是四人会议对吧。」



「什么嘛,你明明就看过。那你也知道吧?我没办法犯案。真对不起那三个人,这么忙还得接受侦讯。」



「您是在哪里开会的呢?」



「这上面,二楼的房间。」



义纯竖起食指,指向门口那个方向的天花板。白夜慢慢转头望向那边,接着将视线移回义纯身上。



「骗人。那场会议不是在这里的二楼开的。」



「不是这里,那会是哪里?开会不只要用到电脑,还得有网路,不是到哪都能开会喔。」



视讯会议要用到的,顶多只有电脑和网路设备。只要有这两个东西,不管室外还是室内,就算是宇宙也好,在哪都能开会。



「没有网路就不能开会,反过来说就是只要有电脑和网路,在哪都能开会。」



义纯皱起眉头。看得出他很不愉快。白夜不喜欢别人对他露出那种表情,迅速别过头,用手按着浏海遮住眼睛。



「会议是在真珠小姐的房间开的吧。」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我可是在真珠被杀的时候开会的。」



「您当时有晚到对吧?您故意在跟开会时间重叠的时间杀害真珠小姐,参加会议。然后直接留在那边开会。真珠小姐房间用的壁纸,是一般家庭常见的白色塑胶壁纸。这栋房子也用了同样的壁纸。花纹可能不太一样,可是视讯摄影机拍起来画质会变差,没办法看见细节,应该不会被发现。」



白夜望向沙发后面的壁纸。义纯立即否认。



「这样讲不是很奇怪吗?光凭这些证据,无法证明我是在真珠的房间开会吧。因为既然在哪都能开会,代表在这里也可以。不对,我就是在这里开会的。你的论点太过牵强。虽说我的不在场证明比其他人更好推翻,你的推论未免太不合理。而且,枝奈子也有听见我在开会。啊,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枝奈子是共犯,她的证言也是骗人的?」



义纯大概是在紧张,表情虽然没变,话却变得非常多。白夜确信了。义纯就是犯人。



「不,我认为枝奈子小姐是在您杀害真珠小姐之后提供协助的。所以,她应该是真的听见您开会的声音。」



「那我不就不可能下手了?你讲的话互相矛盾耶。我和枝奈子是共犯,可是案发当天枝奈子还不是共犯,不是共犯的枝奈子在这个家听见我开会的声音。整个莫名其妙。」



义纯像在嘲笑白夜般笑着说道,看起来稍微松了口气。



「成为共犯前的枝奈子小姐,确实有听见您开会的声音。不过,枝奈子小姐听见的不是这次的会议吧。既然这次开会有录影,上次和更之前的会议,照理说也会有。



您应该是事先开好电脑,设定成四点半一到,就会播放内容与那次的会议类似的录音。」



这样枝奈子听见声音并不奇怪,义纯自己也能在其他地方开会。要不是有两台电脑,就是把电脑放在自己家,开会时用周防家的电脑。视讯会议不会显示现在位置,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不在家中。跟大弥和红玉外出欺负惠实里子时,捏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一样。



「真的乱七八糟。你忘记一个大前提。那一天,吉永小姐、武藏先生、大弥、红玉都在那栋房子里。吉永小姐在远处的厨房,武藏先生说他在自己的房间,要是真珠的房间有什么动静,他们搞不好还不会发现,可是大弥跟红玉就在真珠的房间的正前方。不仅要杀死真珠,还得在那个房间开会,通常会被听见。还是你要说我把音量控制在不会被听见的程度?这样参加会议的那三个人应该会觉得奇怪,他们却没有提到。看影片就看得出来了吧。」



「您知道当天大弥先生跟红玉小姐不会在家,所以才用正常的音量说话。真珠小姐的房间在靠里面的位置,儿童房前面又有一扇门,只要大弥先生和红玉小姐不在,讲话稍微大声一点也不会被听见。」



大弥跟真珠的房间会传出电视声,会议纪录却没录到。八成是他在杀害真珠后把音量调低,开完会才调回去。但他没有调回原状,所以大弥才会说回来时音量变小了。



「那也太赌运了。要是他们两个在家怎么办?别说开会,连杀害真珠都做不到。」



「不,你早就知道了。每个礼拜五,他们都会趁亚美小姐参加茶会时偷溜出去。」



义纯理应知道亚美会在真珠不用上课的星期五开茶会,吉永会在下午四点左右进厨房、武藏下午五点前都会待在房间。



亚美和义纯感情很好,平常就会聊天,他知道周防家的情报也不奇怪。



「而且,这场会议并没有录到该有的声音。」



义纯拼命思考这句话的含意。可是,他不可能明白。那是当天不待在家里,就不会注意到的声音。



「您知道那一天,家里附近有救护车来吗?就在斜前方旁边两栋的那一户,应该听得见才对。」



义纯睁大眼睛,发出呻吟般的「喔喔」声,尴尬地回答「我知道」。白夜心想,他说谎。



「救护车是在二月四日下午四点四十分抵达的。在您开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没录到鸣笛声也太奇怪了吧。」



义纯的视线瞬间飘向旁边,然后又飘回来看着白夜。他僵硬地扯回原本的表情,彷佛痛苦不堪,硬是否认道:



「不一定吧。毕竟我关着窗户。会不会只是麦克风没收到音?」



「那么,请让我看看之前的会议纪录。我确认一下。」



昨天义纯才说过宣传车很吵。既然如此,应该会有录到室外杂音的会议纪录。就算什么都没找到,只要拜托药袋他们调查连线纪录,也能查到案发当天有人用过周防家的网路吧。



义纯闻言,显得十分动摇。他的右脚不停跺步,开始抖脚。从容不迫的表情消失不见。白夜继续追击。



「您以前就会去真珠小姐的房间吧。」



义纯用力抬起低下来的头,瞪向白夜,只有语气装得跟被害者一样。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骚扰真珠。」



他原本以为义纯没有动机。可是,假如他会非礼真珠呢?武藏说过义纯夫妻来家里时,真珠的反应不太对劲。不是因为害怕枝奈子,而是厌恶义纯吧?



义纯知道大弥跟红玉回家的时间,杀害真珠再离开的速度又太快了,很可能以前就会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跑到真珠的房间。八成是威胁真珠叫她事先把门打开,跟信上写的一样。



肯定都是在星期五。真珠每次都会阻止亚美去参加茶会。本以为是想避免惠实里子被欺负,另一部分也是因为,那一天会有讨厌的人来家里吧。真珠认为只要母亲在家,自己就不会有事,拼命试图挽留亚美。



明明可以跟吉永或武藏求助,她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那两个人可能会离开。或是有人威胁她。



『如果你敢把这件事跟爸妈说,他们会不再爱你。如果你敢跟吉永和武藏说,他们会被赶出去。如果你敢跟其他人说,人家会觉得你爱说谎。』



大概是用这种理由威胁她的吧。周防家权力最大的人是亚美。亚美似乎不怎么喜欢那两个人,只要义纯开口,要把他们赶出去想必易如反掌。真珠在家里能信赖的人应该不多,照理说不会感觉不到那个气氛。



「有些话不能乱说。」



「您深爱着姐姐。不过,姐姐和大和先生结婚了。也许您一开始是放弃了没错,但看到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出生时,您心中是不是产生了邪恶的念头?」



「怎么会!你在想什么?她是姐姐的小孩,而且我们年纪差了两轮。真珠还只是个小学生啊。」



「起初您可能光用看的就满足了。可是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您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还是小孩的真珠,不管被你做什么都无法抵抗。因此,您拿真珠小姐代替姐



姐,将无法传达的心意发泄在她身上。不过真珠小姐从途中开始拒绝您。您担心这样下去她会跑去跟别人说,决定杀害真珠小姐。」



「咚!」一声巨响传来。是义纯用拳头砸向沙发前的矮桌的声音。



「别说了。那孩子只是小学生啊。」



「就因为她只是小学生。没有力气。讲话也没人相信。无法抵抗。所以……」



「你再讲下去我就要生气了。这根本是妨害名誉。又不是警察还在那边乱调查事件,只会拖到破案时间吧!我要去跟协会投诉。」



义纯失去刚才的冷静咆哮道。白夜冷冷俯视他。他愈是生气,这个展开看起来就愈老套。白夜将视线移回玻璃窗后面的庭院。他转动手腕,思考片刻后回答:



「请便。」



反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也只要稍微受点处罚。对白夜来说不足为惧。



大概是看到白夜过于镇定,恢复冷静了,义纯摸着额头擦拭汗水。虽说室内有开暖气,他流的汗可真多。跟盛夏一样汗如雨下。



「你好像无论如何都想把我当成犯人,那一天,周防家的门不是有上锁吗?吉永小姐说钥匙一把都没少喔。」



「是啊。周防家的钥匙有三把,大和小姐、亚美小姐各有一把,剩下那把放在家事室。犯人要拿的话,应该是拿家事室的钥匙。」



「不是,就跟你说钥匙一把都没少了。」



吉永确实检查过钥匙的数量。然而,她没确认是否能够使用。



「如果那其实是另一把钥匙呢?例如先跟别把钥匙交换,下次去周防家的时候再换回来,看起来就会像钥匙没被动过。真珠小姐去世的话,亚美小姐应该会通知你,很容易就能进到家中交换钥匙。」



「另一把钥匙?你倒是说说我用什么东西交换了。」



「自己家的钥匙吧。周防家的钥匙制作备份钥匙的工程虽然很特殊,却是随处可见的扁平钥匙。只要不是太特殊的形状,应该不至于记得住,不太可能被发现。」



「枝奈子不也做得到?」



「提到那封信有矛盾之处的时候我也说过了,假如枝奈子小姐是犯人,她只能在四点二十分前交换钥匙。这样的话,大弥先生跟红玉小姐就没钥匙可以用。但他们确实用了家事室的钥匙锁门,代表钥匙是在大弥先生他们回家后被交换的。您就做得到。」



「又在胡扯。」义纯不悦地叹气。「大弥他们也有可能没用到钥匙吧。」



「他们出门欺负惠实里子小姐了。要是没锁门,其他人会发现他们偷溜出去,霸凌行为也很可能因此曝光,所以您的假设并不成立。」



「看来你无论如何都想把罪名推到我身上。」



「会议在下午四点四十五分结束。开完会的您躲在家事室附近的房间,例如仓库里面,等待大弥先生他们回来,确认他们把钥匙放回家事室后,拿自己家的钥匙交



换,急忙离开周防家回到家中。您出门时应该没有锁门,回到家却发现门锁起来了,因为枝奈子小姐收完宅配后锁了门。直接按电铃的话,枝奈子小姐会怀疑您为何在外面。因此你才去了便利商店一趟,制造按电铃的理由,不是吗?」



义纯下意识咬紧下唇。明显表现出内心的不甘。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笑着打马虎眼。



「假设真的是我杀了真珠。但我不可能破坏真珠的遗体。」



「是的。我也觉得不可能。」



「那————」白夜打断义纯说话,接着说道:



「这起事件不可能独自作案。必须有共犯才能成立。」



「噢,所以你才想把我当成犯人。因为我是枝奈子的丈夫,最适合担任共犯。可是,其他人也做得到吧。与其怀疑我,不觉得怀疑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比较好吗?」



「不,这是只有您做得到的事。不然枝奈子小姐没道理破坏遗体。您好像想把枝奈子小姐当成主犯,但这个大前提是有问题的。」



「哪里有问题?」



「如果枝奈子小姐是主犯,命令某人杀害真珠小姐,她用不着破坏真珠小姐的遗体。因为她自己没有下手。想成主犯另有其人,枝奈子小姐是共犯更自然。」



「呃,就说了,枝奈子留下的信上就写着自己是犯人吧。是你故意过度解读那封信,想把我当成共犯。还是说,枝奈子有涉案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枝奈子小姐确实与这一连串的事件有关。只是她并非主犯。」



义纯抖脚抖得更用力了,彷佛在控制焦虑的心情。连白夜都听得见沙发发出的吱嘎声。



「我也说过,您就是主犯。枝奈子小姐是在破坏真珠小姐的遗体后才成为共犯。这个想法没有改变。」



「笑死人。光是觉得我是主犯就够奇怪了,你还说枝奈子是在遗体遭到破坏后才涉案?那她为什么要中途才加入,而不是一开始就是共犯?跟这个论点比起来,像信上写的那样,从头到尾都是枝奈子独自作案,还比较有说服力。」



白夜缓缓摇头。



「枝奈子小姐无法成为主犯。还有,枝奈子小姐已经死了。杀死她的人也是您对吧。」







「啊?」响亮的惊呼脱口而出。不只真珠,连失踪的妻子都被说是自己杀的,义纯对白夜的杀意似乎胜过了怒火。



「您知道真珠小姐会接受傀里,害怕自己的凶行曝光,打算阻止傀里。您决定模仿视协会为敌的刻耳柏洛斯的作案手法。不过,很可能会被发现是模仿犯所为。所以您决定设计出自己无法犯案的情况,这样被发现也没关系。」



「那为什么会是枝奈子杀的?再说,你不是认为枝奈子是我的共犯?若我杀了她,她还要怎么协助我?」



义纯用食指轻敲太阳穴,一副怀疑白夜脑袋有问题的态度。



「有两个理由。一个是要让她背黑锅,另一个是要利用尸体。」



「利用尸体?你在说什么蠢话!」



「破坏尸体需要凶器。只要找不到凶器,就不会被怀疑。您这么认为,寻找能藏凶器的地方。放在屋子里迟早会被找到。于是,您决定创造一个不会有人去找的地方。」



「这跟杀掉枝奈子有什么关系?一下说我是犯人,一下说枝奈子死了。你讲话毫无逻辑。」



「只要藏在尸体里面,谁都不会去找。您推测警方搞不好会调查真珠小姐的体内,判断需要一具新的尸体。因此,您用枝奈子小姐做了可以随身携带的包包。」



白夜借用大和询问需不需要准备轻食时黑绪使用的「包包」一词,跟义纯说明。义纯用力摇头否认。



「别再说了。为什么我要做那么残忍的事?她可是我心爱的妻子……」



他流着泪抱头大叫,彷佛不敢相信那种残忍的妄想。在白夜眼中,就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那你为何不帮助被亚美欺负的枝奈子?白夜脑中浮现想问的问题,可是问了也没意义,所以他并未询问。



「为了将枝奈子小姐当成包包用,您在她看不见犯人的情况下杀了她,找来事先找好的流浪傀里师,叫他复活枝奈子小姐。您大概是跟她说『强盗跑进我们家把你杀了』。枝奈子小姐很听您的话,当时她又不可能怀疑您跟真珠小姐的事件有关,我想应该不会怀疑您的说法。」



枝奈子戴着口罩是用来遮住脸色,喷香水也是用来盖过腐臭味的。穿得那么厚,是为了掩饰僵硬的动作吧。



复活枝奈子的是前天抓到的流浪傀里师。妻子被强盗杀死,傀里仪式却在工地进行,而不是家中,但那块工地离这里很近。



那名流浪傀里师是五年前接受武藏委托的人。义纯想必是听亚美抱怨时顺便听说的。因此他才知道流浪傀里师的存在,并找出那个人。



「太荒唐了。竟然说我把妻子当成包包……在此之前,我没道理叫枝奈子破坏真珠的遗体。」



他的眉毛、嘴角、肩膀都垂了下来,彷佛在表示自己疲于反驳。白夜模仿黑绪,冷静地继续说明:



「枝奈子小姐会欺负真珠小姐。您八成是告诉她万一真珠小姐复活,这件事也会曝光。搞不好还加上一句『这样的话,姐姐和爸妈都会抛弃我,我将一无所有』。考虑到枝奈子小姐的个性,听见您这么说,她应该会觉得愿意跟无依无靠的自己结婚的丈夫,说不定会被自己害得失去一切,惊慌失措。」



「就因为这样?照你的说法,枝奈子已经死了吧。那她何必特地这么做?」



「听说枝奈子小姐平常就对您言听计从。死后她依然不想被讨厌,不忍心看丈夫因为自己受苦。她应该是出于这样的心态才协助您犯案。枝奈子小姐跟信上写的一样,在您和武藏先生吵架的期间,跑去破坏遗体。然后按照您的指示,将凶器和她剪下来的真珠小姐的身体部位吞进胃里。剪刀恐怕是棒状握把的园艺剪,她直接吞了下去。大概就像表演吞剑的街头艺人那样。时间应该不够给她拆解凶器,再说,不习惯操纵身体的人偶也不可能做得到这么精细的动作。而且要是剪刀坏掉,破坏惠实里子小姐的遗体时就不能用了。」



「枝奈子当时在食堂,没办法犯案。」



「我们进入食堂时,枝奈子小姐不是站在自己的座位那一侧,而是在我们背后。推测是犯案完刚回来。之所以找不到凶器和遗体的身体部位,是因为它们都在枝奈子小姐体内。」



「不、不对。我被她利用了。武藏把枝奈子讲得很难听,所以我才反驳他,就只是这样。为什么我要叫枝奈子做那么过分的事?」



白夜听见义纯吞口水的声音。嘴上在否认,他的脸色却愈变愈白。白夜接着质问义纯:



「还有,杀害惠实里子小姐的人也是您吧。」



「为什么会扯到那孩子?」



义纯继续佯装无知。还不承认吗?白夜感到焦躁。



「惠实里子小姐无意间复活了真珠小姐。您意识到她在那个时候知道了什么,决心杀害惠实里子小姐。证据就是惠实里子小姐看起来很怕您。」



佳弥去接受侦讯时,将惠实里子交给义纯照顾。当时惠实里子醒来后尖叫个不停,一副世界灭亡的样子。本以为是案发后母亲突然不见,导致她陷入恐慌状态,事实却并非如此。她是因为杀害真珠的犯人就在旁边,才吓得尖叫。



「犯人是她的母亲吧。她为了隐蔽自己的罪行,故意把尸体弄得跟真珠一样。」



「那一天,佳弥小姐被人下了安眠药。跟亚美小姐服用的安眠药是同一种。」



「你想说我对她下药吗?不可能。我跟佳弥小姐只有在她托我照顾惠实里子的时候说过话。」



「您利用了惠实里子小姐。跟枝奈子小姐那封信上所写的一样,告诉她『真珠有话叫我跟你说。我想瞒着你妈妈跟你谈谈,把这个给她吃』。您是在佳弥小姐接受侦讯时采取行动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告诉她,您会趁佳弥小姐睡着时去她家,叫她先把门打开。惠实里子知道您是犯人,但您拿真珠小姐当借口,她才会照您说的做。」



若是乖乖被大弥他们欺负的惠实里子,光听见真珠的名字就言听计从并不奇怪。更遑论听见真珠有话要转达给她。



「我又不知道惠实里子住哪里。」



「不知道也有办法知道。只要把自己的手机偷放进佳弥小姐的包包里,开启定位功能即可。」



这部分八成跟黑绪推理的一样。不出所料,被说中的义纯看起来百口莫辩。只差最后一步了。白夜继续转动手腕。



「等一下。我有时间去拿安眠药吗?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共同行动。顶多在你们来之前上过一、两次厕所,但那也只有一、两分钟而已。你们回来后到事件发生前,我也没去厕所。既然不知道药放在哪里,光那一点时间根本找不到。别跟我说我其实没去上厕所,而是去找安眠药喔。」



「不,枝奈子小姐有时间去拿。亚美小姐和大弥先生说大家都去过一次厕所。不过,枝奈子小姐不需要上厕所。因为她已经死了。」



义纯倒抽一口气。大概是觉得瞒不过去了。他开始拼命否认。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义纯不肯认罪。他一定直到最后都不会承认。搞不好还在思考要如何反击。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那么,直接问她就行了。



白夜打开窗户。冰冷的空气像被拽进来似的灌进室内。义纯冷得摩擦双臂,讶异地看着白夜。



白夜就这样走到庭院。没穿鞋子,只穿着一双袜子。义纯面露嫌恶。他叫住白夜,白夜却不予理会,继续前进。



他在苹果树前面停下脚步。地面铺着草皮,只有那块部分异常凹凸不平。



白夜一直没停止转动的手腕加快了动作。他忽然停下手,蹲到地上抚摸地面。接着,土壤像发生地震一样开始隆起。



「喂,你在做什么?」



义纯急忙大叫。但他并没有走过去。他站在原地,抓着玻璃窗瑟瑟发抖。



铺在地上的草皮剥落,露出底下的土壤。两根手指从土里刺出,如同冒出新芽的植物。手指伸到空中,冒出形似细长白色陶器的枝干,愈伸愈长,速度丝毫未减。形似花草嫩芽的那东西,变成蜘蛛的形状,不久后化为一名人类。



「……义、纯……先……生。」



是枝奈子。站起来的身体在左摇右晃。脸上毫无生气,跟刚起床的时候一样两眼无神。枝奈子将被土弄脏的手伸向义纯。义纯吓得尖叫,跌坐在地。



「既然您不说,问她就行了。」



义纯的视线在枝奈子周围游移不定,没有固定在一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



白夜看得见连接枝奈子的灵魂与身体的线。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尸体埋在那里。



「其实您想叫枝奈子小姐移动到更远的地方,让她的遗体在其他地方被人发现吧?您当初应该是拜托傀里师在她复活的五天后中断傀里。无奈事与愿违。因为傀里枝奈子小姐的人,在昨天下午五点,结束了身为一名傀里师的生命。枝奈子小姐的身体应该哪里都没去,倒在家里吧。现在叫警察来的话,会被人发现死亡时间不对劲。于是您便把遗体埋进土里,设计成失踪。到利用我们在调查真珠小姐的事件为止,都进行得挺顺利的,真可惜。」



「为、为什么?」义纯的声音模糊到彷佛参杂杂讯。大概是喉咙太紧绷了。



「您打从一开始,就想把所有的罪名推给枝奈子小姐,让她失踪。否则用不着故意让我们看到家里没有剪刀。」



听见白夜这句话,枝奈子有了反应。她肩膀颤抖,看起来像在哭泣。然而,她的双眼并未流出泪水。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停止了。枝奈子的身体,已经只能像人偶一样活动。



「义、纯……先生。」



义纯脸上写满恐惧。他伸出右手,将手掌对着枝奈子,叫她别再靠近自己。



「枝、枝奈、枝奈子,误会。那家伙在胡说八道。希望你体谅我的心情。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才把你埋在你喜欢的苹果树下。我深爱着你。」



怎么听都只是借口。即使如此,没有听见两人刚才的对话的枝奈子,搞不好还会以为自己被丈夫爱着。枝奈子似乎在聆听义纯的声音。



「枝奈子,我正在被人栽赃。求你帮帮我。杀了那家伙!就像杀死九十九的时候那样。」



枝奈子转身望向白夜。脸上带有困惑之情。伸向义纯的手放下来,垂在身旁。白夜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看着枝奈子。



「枝奈子,我爱你。」



义纯像在读稿似的说道。就算只是表面上的言词,对枝奈子来说应该也是重要的话语。枝奈子的表情看不出变化,却有种在笑的感觉。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枝奈子转身扑向白夜。



白夜惊讶地向后跳。然而,枝奈子的手指已经伸到差一公分就能抓到他的距离,不可能逃得掉。



要是被抓住,白夜的身体会有什么下场?没有感觉的人偶难以控制力道,白夜的身体八成会被撕成跟纸屑一样的碎片。白夜用力闭上眼。



一阵风拂过脸颊。接着是如同悲鸣的声音响彻冰冷的夜空。



睁开眼睛,枝奈子伸出来的手臂,少了手肘前面的部分。不是被砍断的,看起来像被扭断的断面。血块从断面掉到地上,形似小颗的苹果。



义纯大吃一惊。看到眼前的人,他还以为世界灭亡了。不意外————因为以为已经杀掉的人类,面不改色地活动着。



「昨天谢谢您的关照。」



黑绪将从枝奈子身上扯下来的手臂当成自己的手臂用,放在胸前优雅地向义纯行礼。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应该把你杀掉了啊。」



「为什么呢。」



「……你也变成了式鬼吗?」



义纯愤怒地环视四周,大概是在找傀里师。这里除了黑绪跟白夜外,没有其他协会的人。



「不,我原本就是式鬼。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人类。」



黑绪冷静地说。义纯哑口无言,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怎么可能。不可能!你会吃饭,也会跟一般人一样行动啊。」



「对呀。但我不是说了吗?式鬼也不是不能吃。而且,尊夫人不也吃过了?」



黑绪语带讽刺地说。



黑绪比白夜更像人类。因为本人是这样表现的。所以知道黑绪才是式鬼的药袋,看到黑绪就会骂她是「假人」,面露嫌恶。



「小黑是我的式鬼。您说您听警察说小黑被杀了,那是骗人的吧。不可能。小黑已经死了,警方不会收到死亡通知。只会被送到协会修补而已。」



「怎么会这样。」



义纯摇摇晃晃坐到沙发上。枝奈子见状,发出如同呻吟的声音。她好像在担心义纯。明明被利用了,为何会有那种感情?白夜十分纳闷。



枝奈子朝白夜伸出另一只手。应该是觉得只要杀死白夜,黑绪也会停止活动。处理掉他们两个,就没人知道真相。罪行不会曝光。



然而,她还没抓住白夜,手臂就断了。当了好几年式鬼的黑绪,远比刚醒来的枝奈子更习惯操纵身体。枝奈子的身体瞬间失去双臂。



「为什么要听义纯先生的话?您其实也隐约察觉到杀死真珠小姐的人,以及杀死自己的人,都是义纯先生了吧。为什么?」



面对黑绪的问题,枝奈子低下头。虽然没有流泪,她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说道:



「……是的。我最先,起疑的,时候……是在他叫我,去拿安眠药,的时候。想要……的话,何不直接,去跟大姐拿,他没有这么做,大概是因为,有其他用途。」



枝奈子断断续续地说。但那也只有一开始而已,她讲话变得愈来愈流畅。



「警察,问完话后,我回到家,发现他出门了,就觉得,事有蹊跷。之后,你们来了,说惠实里子死了。当时我就明白,啊啊,全是这个人做的。不过,我无依无靠,一直孤单一人。是义纯先生愿意收留我,所以……」



「想至少在最后帮上他的忙?」



「很傻对吧。破坏真珠的遗体、被当成藏证据的道具,我都不害怕。因为这样能帮上义纯先生的忙……我也知道,那个人对大姐有好感。但我依然爱着他,不希望,他被抓。所以,就算有猜到可能是义纯先生杀了我,我还是没说出口。我以为,只要我什么都不说,就能继续一直在一起……」



枝奈子眼角沾到的土,跟眼泪一样从脸颊滑落。无神的双眼彷佛闪烁着泪光。



「真的很傻。」



黑绪喃喃说道。那是充满慈爱之情的道别。



白夜觉得再傀里下去,枝奈子的幻想会被破坏得不留任何痕迹,默默解除枝奈子的傀里。



枝奈子的身体与苹果一同落在地面。



「好了,要怎么做呢。」



黑绪淘气地望向义纯。白夜也自然而然跟着看过去。四道目光射在身上,吓得义纯耸肩缩起身子。



明明逃不掉了,义纯却摇头辩解。



「不是。不是我做的。是枝奈子……」



「您去真珠小姐家的时候好像没有开车,是坐计程车去的吧。只要找到那辆计程车,就能知道您去过周防家附近。还有其他证据。」黑绪望向白夜。「只要跟这孩子说的一样查下去,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我承认我杀了枝奈子。可是,剩下全是枝奈子做的!不是我。」



他以为这样讲就能把罪名推给枝奈子吗?白夜发自内心对义纯卑劣的品行感到反胃。



「就算这样,拿刀捅人的时候,您会说『不是我做的。是这把刀杀的人』吗?警察会说『好!那我要逮捕这把刀』吗?那可是物品,这样讲说不通吧?尸体也是物品。最后被问罪的人还是您。」



黑绪轻描淡写地笑着说。义纯放弃抵抗,肩膀用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