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我,音无绚奈,有一个从小就经常与我待在一起的青梅竹马。
他的名字叫佐佐木修,是个总是跟在我后面到处跑的男生。
由于我们的母亲关系很好,不久我和修也就成为了好朋友。
『绚奈,我们一起玩吧!』
『嗯,好啊!』
当时我觉得跟在我身后的修很可爱,觉得自己要是有一个弟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意外地早在小学时,我就开始意识到我与妈妈,以及修和他的家人……我们之间的世界非常狭小。
我并不讨厌照顾修同学,如果没有其他安排,我对于照顾他已经习以为常,也并不在意──但是,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你要去哪里啊?不行啦,今天已经跟修的妈妈说好要让你过去了啊。』
『咦?但是我已经答应要和朋友去玩了……』
『那个就延到下次吧。身为青梅竹马的修比较重要吧?』
『可是……』
『明白了吗?』
『……好。』
正因为没有特别安排,我才和朋友约好要一起玩。
但是妈妈要我取消计画,去找修同学。最终,我无法违抗她的指示。
幸亏朋友笑着跟我说这也没办法,但我内心真的感到很抱歉。
『……青梅竹马究竟是什么呢?』
我在小学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疑问。
周围的人常常说我比一般小孩成长得快,现在回想起来,或许确实是如此。
而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对于青梅竹马这个存在产生了疑问。
『绚奈是修的青梅竹马,所以要优先顾虑到他。』
『修是个好孩子吧?绚奈也应该和他好好相处啊。』
每天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去修同学家度过,和他以及他的妹妹相处,然后回到自己家,一天就这样结束。
上学的日子,我会去他家叫醒他,然后一起去学校。
仔细想想,这些事情只不过是我听从母亲的话,什么也没思考就乖乖照做。
『有绚奈在真是太好了。你要不要成为我们家修的妻子呢?』
『绚奈姊姊,就这么做嘛!成为哥哥的妻子吧!』
『喂,你们两个不要乱说啦!』
他们在我面前和乐融融,妈妈也加入其中,开心地描绘对未来的想像。我情绪有些低落地看着那个画面。
『……我……』
无论做什么事,总是修、修地说个不停的妈妈让我感到厌烦。
看着照顾修同学的我,他的妈妈和妹妹无谓的赞美也让我郁闷……最重要的是,就连不久前还觉得可爱的修同学,现在也开始觉得他碍事了。
没错,我开始觉得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让我感到恶心。
『我究竟是什么呢……我到底是什么?』
我到底是谁?我很想对着某个人这么大喊出来。
我想要有人告诉我……我,音无绚奈这个存在到底是什么?我好想问,不管谁都好。
但是年幼的我只能把这些憋在心里,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对他们露出虚伪的笑容。
『和绚奈一起很开心呢!』
『这样啊,我也是喔。』
『绚奈姊姊,也和我一起玩吧!』
『嗯。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绚奈,你已经在学做菜了吗?好厉害啊。』
『谢谢夸奖。』
当与他们相处时,我开始将自己视为别人,这样的思考方式让我感到轻松。
因为这么一来,我这个个体不存在,就不需要思考多余的事,只要扮演他们期望中的音无绚奈就好。
只要顺从他们的要求,不违逆他们,就不会被抱怨。
只有我才能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像这样透过在内心和外表之间筑起一道墙,就没有人能够进入我心里……我的世界便得以被保护。
『我超级喜欢那本漫画的耶!』
『嗯、嗯!超级有趣!』
『好希望身边有个那样帅气的男生喔!』
『是叫青梅竹马吗?感觉超棒的!』
当时,有一套我已经忘记书名的少女漫画很受欢迎。
是关于和从小一起长大的男生展开的恋爱剧情,又酸又甜,让人心跳不已,有时克服痛苦的经历,最终两人顺利在一起。我的朋友常常和我提起这样引人入胜的故事。
『这样啊。听起来很有趣呢。』
『是吧!下次我也借你看吧!』
结果后来我没有从朋友那里借到漫画,但对我来说那样更好──因为我对她们谈论的漫画内容没有任何感觉。
『……青梅竹马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讨厌描写和青梅竹马恋爱的漫画。
在我眼中,只是为了青梅竹马付出的异性就像没有意志的人偶,不过是在执行被设定好的动作罢了。对于大家喜欢的帅气青梅竹马,我没有丝毫好感。
假如读到这种类型的故事,我甚至会扭曲地想:剧中的人也许是在小时候被洗脑去喜欢青梅竹马了吧。
『青梅竹马到底是什么呢?』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持续存在的问题。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唯一能说的是……对我来说,青梅竹马本身就是一个「诅咒」。
然而,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也有忍耐达到极限的一天。
『绚奈,今天你也去修的家──』
『不要!我不要再听妈妈的话了!』
『绚奈?』
我试图保持冷漠,以为自己可以筑起内心的墙,就这么生活下去。
然而,我的心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坚强。当我也不在乎妈妈是否会生气时,我第一次反抗了。
我哭着逃离后,前往的地方是附近的公园。我想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去远处的话还是会感到害怕吧。
『呜呜……我……我讨厌这样……我……我!』
我独自坐在秋千上,不断哭泣。
就算一直这样哭着,泪水很快也会哭干,自然而然得回到他们身边……我的小小抵抗只存在于这个时刻,只能继续接受日复一日的生活。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再次变得低落。
『你一个人在做什么?眼睛超红的耶……你在哭吗!』
然而,那一天与平常不同。
对我而言,那一天成为了彻底改变我人生的转捩点,成为了我无法忘怀的日子。
『呃……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啊?』
在我以为一切都不会有改变的世界中,一道耀眼的光芒穿透进来。
没错,是你……是斗和同学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是……呜呜!』
『不要哭啦!那个……唔啊~~~~~~!』
这就是我和斗和同学的初次相遇,我想当时的我一定让斗和同学感到很困扰。
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公园里,斗和同学因为看到一个独自哭泣的女孩,于是向她搭话表示关心,结果她却哭得更厉害,这一定让他很困扰吧。
『我想想……这种时候应该这么做!』
『……啊。』
斗和同学笨拙地摸了摸不断哭泣的我的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用好不容易想到的方法试图安抚我。他的这份心意确实传达给我了,我在感到惊讶的同时自然停止了哭泣。
『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
我坦率地讲述发生的事情。
这对斗和同学来说肯定是困难的事。说起来,向同龄的他商量这种事情本身就很残酷。
斗和同学听完我的话,面有难色地交叉双臂,「嗯、嗯」地应声。
『……还真难啊~~』
我想也是──现在回想起那一刻会让人忍不住苦笑,但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小孩子,所以忍不住又要哭起来。
看到我再次泪眼汪汪,斗和同学非常慌张地四处张望,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东西,发出「啊」的一声。那是他进公园时脚上踢着的足球。
『唉,你看一下。』
『咦?』
斗和同学这么说着,开始挑球。
我也有看电视,所以知道斗和同学正在做的是保持让球不落地的技巧。
然而我充其量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名人做这个动作,从来没有像这样近距离看过。
『嘿!喝!看招!』
『哇!好厉害、好厉害!』
尽管我不太懂足球,但是在我眼中,斗和同学正在做的事情非常厉害,也知道他是努力想让我打起精神,所以我很高兴。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斗和同学都没有让球落地,最后摆出帅气的姿势结束时,我情不自禁地鼓掌。
『好帅!太厉害了!』
『啊哈哈,谢谢!但是和成年人比,这没什么了不起啦。』
『才不会呢!真的太帅了!』
『……嘿嘿,谢谢!』
现在回想,那是我第一次和修以外的男生说那么多话。
不同于平常生活的新鲜感充斥我的内心,某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填满我的心灵。
『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一起去怎么样?』
『嗯!我想去!』
对于斗和同学的提议,我点了头,已经不再想修同学或妈妈的事了。
斗和同学牵着我的手带我去许多地方,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游乐场。
『大叔,我来了!』
『打、打扰了……!』
『嗨,斗和小弟弟,怎么?这你女朋友吗?』
管理游乐场的大叔好像是斗和同学的朋友,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互相斗嘴、开着玩笑,感觉关系非常好。
两人就像父子一般轻松自在,而他们的对话比我想像的还要有趣,让我笑个不停。
『大叔你太蠢了,才会被笑啦。』
『我才不想被你这小子说蠢呢!』
『我妈也说你蠢喔。』
『明美好过分!』
『呵呵……啊哈哈!』
他们的互动真的非常合拍。
斗和同学调侃,而大叔做出反应,我在一旁笑出来后,大叔不好意思地脸红……真的好开心。
『……有各种不同的东西呢!』
游乐场对我来说是个未知的地方。
也许像我这样的小学生,尤其是女生,很少会来这样的地方吧。
虽然有很多我不懂的东西,但斗和同学告诉我各式各样的事情,就这样尽情地玩了大约一个小时。
『……啊。』
然而,这样愉快的时光也要结束了。
我看着墙上的时钟,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于是告诉斗和同学。
然后斗和同学说作为带着我跑了那么多地方的补偿,要送我回家。
『……好温暖。』
斗和同学再次握住我的手。他手中传递给我的温暖,让我任性地不想放开。
『……唔。』
这个时候,我也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他手中传来的温暖而心跳加速。
很快就要到家了。这时,斗和同学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那是熊的钥匙圈……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那是一只长得满丑的熊。
『这个,是刚才你玩游戏玩得入迷的时候我夹到的。不要的话可以丢掉啦。』
『我不会丢掉的!』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钥匙圈,把它抱在胸前。
我并不是第一次像这样收到礼物,但是从斗和同学那里收到的礼物比过去收到的任何东西都更让我感觉温暖。
『谢谢你,斗和同学!』
『……嗯。』
害羞地搔着脸颊的斗和同学非常可爱。看着他,我也感到怦然心动。
想到与初次见面的他在一起的时间就快要结束,我感到非常不舍,希望这段时光能一直继续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唔。』
妈妈他们慌张地站在我家门口。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找我,然而如果我现在走向那里,肯定会被骂……对于无法迈出步伐的我,斗和同学再次轻轻握住我的手。
『不用担心啦,我们走吧。』
『……嗯。』
斗和同学对我笑着说别担心。我对他点了头,走向妈妈他们。
修同学和琴音一见到我就马上冲过来,妈妈她们看到也连忙跟在后面。
『对不起,我不小心带着绚奈到处跑了。因为和她一起玩非常开心。』
斗和同学这么说,解释情况。
其实全都是我的错,斗和同学的说法却好像在说错在他身上。妈妈她们似乎认为是斗和同学害我不见,于是瞪着他。
『不、不是那样──』
我试图大声否定,但被斗和同学制止了。
斗和同学再次小声地对我说不用担心,然后坦然面对比他年长许多的妈妈。
或许是妈妈她们也没有打算对身为小学生的斗和同学大声斥责,所以当时什么也没说,但回到家后,妈妈唠叨地念我,要我再也别跟斗和同学见面,不要再和他玩了。
『斗和同学……真的好帅呢,熊吉。』
斗和同学在妈妈面前包庇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好帅气。
我一边摸着斗和同学给我的钥匙圈,一边回想今天的相遇,以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心情结束这一天。
修同学和琴音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我的心仍然感到雀跃。
『斗和同学,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没有说好怎么见面、在哪里见面,我和斗和同学就这样分开了。
或许再也见不到斗和同学了吧。我也这样担心过,但那只是杞人忧天。
『咦?绚奈?』
『斗和同学!』
原来我们居然就读同一所小学。
没错,我和斗和同学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并将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修同学也加入其中,我们总是三个人在一起。
▼▽
从绚奈口中得知她的过去,那些全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对绚奈而言,从小到现在与修以及他的家人度过的时光,甚至连她母亲也强硬地要求她如此,那样的世界究竟是多么狭隘。
「对不起,突然说了这么多以前的事情。明明这些事你大致也都知道。」
「也……是啊。」
原来是这样,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吓到。
虽然我对她说的故事感到惊讶,脑袋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些情报。
就好像我的内心擅自觉得事情就是那样,接受了事实,并认为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
听着绚奈的故事,并且在听完后紧紧抱着她的现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某个记忆。
那是刚刚绚奈讲述的事情。与绚奈的相遇,在我脑中清晰地浮现。
「……是啊,没错。确实是这样。」
虽然是突然复苏的记忆,那也逐渐转变成我人生经验的一部分。
这些记忆明明是属于别人的,却变成了我的记忆,彷佛它们原本就属于我。
「斗和同学,你怎么了吗?」
我就是我,但如同刚才说过的,我确实感觉到自己和斗和有某种连结。
或许因为这样,我产生了比以往更想保护绚奈的想法。
我希望能一直看着她在我身边,像现在一样笑着。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期望。
「绚奈。」
我触碰她的脸颊。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而她看着我触碰她脸颊的手,像在期待什么般眼眶湿润。
「……我……」
「咦?」
坦白说,我以前一直只把她们当作游戏中的角色……不,即使是现在也还有一点。
但我意识到像这样拥有自我意志而行动的人不只有我,她们和我没什么不同,一样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
「……绚奈你……」
「怎么了?」
「真的是个可爱的女生呢。」
「……什么呀?」
表情不断变换的她真的很可爱。
虽然是理所当然,从我玩游戏的时候她就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了。而当我再次看到音无绚奈这个女生,这样的感想又自然而然浮现。
(……我并不是为了寻找转生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才这么说的。但是现在,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让她……不让绚奈哭泣。)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转生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我觉得应该有什么意义存在,但我深信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必将重蹈那个游戏结局的覆辙,所以我想将故事导向另一个幸福的结局。
(我是雪代斗和……但是,我不仅仅是构建这个世界的角色,所以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用这双手保护我想守护的存在,我希望绚奈能一直笑着。)
然后,还有一件事……如果可以说任性的话……我希望能待在这个女生身边。
「……这样啊。」
这么想起来,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待在这个女生身边。
当然,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受到斗和的意识影响,但是我现在是第一次真心希望自己能待在这个女生身边。
我们凝视着彼此片刻。我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于是打算去冰箱拿饮料。
「……哎呀。」
然而,我似乎因为一直维持相同的姿势,加上面对了自己的想法而突然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