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日无多(2 / 2)
本来的话,早餐后应该是自由训练,但是父亲大人预定天黑之前出发,所以鲁杰叔叔以领主视察的名义,改成了实地训练。
当然,今天负责指导的人就是是……
「好久不见,兄长大人。」
「鲁杰?」
是和里克一起出现的鲁杰叔叔。
「本来想昨天晚上就去看你的,但谁叫兄长大人一直不离开执务窒,我只好死心喔。」
「这都是父亲大人的错。鲁杰也是,有事就说。」
「还是老样子啊……里克,你那边先开始吧。」
看到兰辛堡实质上的首长鲁杰叔叔登场,只有新人惊讶又高兴地发出悲鸣,而其他的人瞬间紧张起来,但当他们知道鲁杰叔叔的目标是父亲大人时,都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听说你肯签名了?」
「是的。」
「……本来指望兄长大人能多坚持一下,没办法吗。」
其中一个军校反对派的父亲大人都举了白旗,所以鲁杰叔叔也不能再反对了吧。
对着一脸不满的鲁杰叔叔笑了笑,但他慢慢扬起嘴角,向我投来瞄准猎物的眼神,我的背脊登时发寒了。
「兄长大人,好久没见了,不如交手一下吧?」
「我拒绝。跟我不一样,指导鲁杰剑术的可是父亲大人,我不可能当得了你对手。」
「明明以前不是常常比试的嘛?」
「对着现役军人,谁会轻松答应比试了?」
一边听着如此和睦的对话,我的视线盯着模拟比赛。
今天莎莎和里克好像也参加了,远远地朝这边挥手。明明平时总会缠着我不放,可今天为甚么偏偏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害我都傻眼了……。
「那么,就让瑟雷丝蒂亚来吧。」
听到了非常不祥的话,心想得立即离开,我反射性地挪动了身体。
「喂,别跑啊。兄长大人请在那里观战吧。」
「……」
完全晚了一步。
衬衫的衣领被抓住,在勒住脖子之前,鲁杰叔叔的手转到了我的腰上。
我的叔叔鲁杰・洛迪修,是一位非常疼爱孩子的父亲,对谁都很温柔,很会照顾部下而大受好评。
──平时的话……
「瑟雷丝当你的对手吗?那不如我……」
「为了在军校不至于落后,她也下了一番苦功。再说,我怎么可能让可爱的侄女受伤呢?」
「这不要紧吧?」
「兄长大人也想确认一下瑟雷丝蒂亚能做到多少吧?」
「……话虽如此。」
这种时候,希望你不要犹豫,给我阻止鲁杰叔叔。
我偷偷看了看周围,大家都转个头去了。多么过份的家伙!
「我会好好手下留情的喔。」
听到「手下留情」四字,我满怀期待地抬头看着鲁杰叔叔。趁着他不知是不是在烦恼而把手抵在下巴沉思时,我向那些偷偷瞄过来的家伙使眼色。
「只准用右手!」
「如果是惯用手的话就算不上手下留情吧!该用左手吧!」
「要是让她受伤就算是犯规啰!」
「如果是大佐的话,连一步都不动也没关系吧?谁来当裁判啊!」
在名为起哄的声援下,我从苦笑着的鲁杰叔叔退开了几步。
「禁止惯用手,哪怕只是擦伤也算输。请不要走动半步。」
「被摆一道了……」
「辅助武器也不准用。」
「那也不行吗?」
看到鲁杰叔叔把手放在腰上,才想起还有辅助武器。幸好有先确认了一下。这绝对打算用的吧……。
「这样的话已经不算是模拟比赛吧?」
「抱歉啦。裁判,里克来吗?」
「我来。喂,盯紧大佐,别让他作弊!」
哗……!围观的人们大声欢呼,隔着一段距离,围着我和鲁杰叔叔坐了下来。虽然父亲大人还一个人站在圈外,但现在不是理会那个的时候。
到去年为止,我的仿制武器都是减了重的,不过之现在已经跟它说再见,改为用跟实物同样的重量。细长的剑在众多的剑中也数既轻巧又易使。因为每天也有在锻炼握力,应该不会轻易落败吧。
不这样激励自己,我可没法干下去了。
因为里克交给鲁杰叔叔的仿制武器,重量和刀刃都是我的两倍的大剑嘛……。
还说甚么不让他作弊,这把武器就是作弊好吗,里克!
「裁判!那是犯规的吧!?」
「因为是平常惯用的武器,所以不成问题。努力个五分钟吧,瑟雷丝。」
虽然莎莎提出了抗议,不过那个似乎没有问题……骗人的吧?
父亲大人脸色铁青,要求鲁杰叔叔停止,不过假如这就制止得了,那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那么,开始!」
随着里克毫不容留情地宣布开始,我架起了剑,但太迟了。
「……呜咕。」
「那里可在我的攻击范围内。」
听到切风声的瞬间,剑身已来到眼前,我立刻举起手臂。
铿……传来刀刃与刀刃摩擦的刺耳声。
「呜……」
就算来要拨开,这个也太重了,我的身体慢慢下沉。
靠臂力的话是绝对不会有胜算的……。
「怎么了?已经要投降了吗?」
「……你这个、混蛋!」
硬着头皮从旁边一闪,就那样猛地向前冲,用膝盖撞向叔叔的肚子,但他却抬起脚当盾牌挡下了。我立刻向后一跳拉开距离,但没能接过再度挥下的剑,失去平衡滚到地上。
「……哈!」
挥动剑的速度太快,连眨眼都来不及,说实话,我的手臂已经麻掉使不了。
「还有几分钟?」
「两分钟。」
国军大佐这名堂不是白叫的。
我用手拍了拍沾了泥的裤子,把剑扔在地上,从腰间取出辅助武器。
「哦……」
鲁杰叔叔看着我莞尔一笑,我像是挑衅般地嗤笑一声,然后原地轻轻跳了一下,不加任何准备动作就跑了起来。我刻意不去避开朝着我的头顶挥来的剑,用短剑的剑柄击打鲁杰叔叔的手腕以改变轨道……然后把手里握着的沙子朝他的眼脸撒过去。
「……诶!?骗人的吧?」
明明以为他至少会扭过脸去,没想到只是眯起了眼。
本打算趁其不备,拿短剑刺向鲁杰叔叔的脖子,却被轻易地摔倒在地,反过来被他用剑指住了。
「……用脚也太卑鄙了。」
「下次记得也要禁止出脚吧。辛苦了,瑟雷丝蒂亚。有没有受伤?」
「没有。」
被绊倒而结束,也太难看了。
「当然地,胜者是鲁杰大佐。」
随着里克平静地宣布结束,看热闹的人纷纷向躺在地上的我送上慰问,然后就回去训练了。
「瑟雷丝!」
我一边小声呻吟一边仰望天空,被跑过来的父亲大人紧紧抱住。
「有没有受伤?哪里痛了……鲁杰!」
「这在军校是家常便饭,你不是明知道才签名的吗?」
「是倒是!」
「兄长大人。对于瑟雷丝蒂亚,你应该更慎重一些。」
我一边看着冷冷地说完后转身离开的鲁杰叔叔,一边拍了拍垂头丧气思考着甚么的父亲大人的肩膀。
「再不去准备的话,傍晚前就出发不了喔。」
「是啊。」
「到时我去送行。在那之前我还有训练,请你先回去吧。」
「啊……。」
「父亲大人。」
「……我知道。」
对心不在焉的父亲大人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拉着他的手一起往回走。
父亲大人和爷爷提早吃了晚餐,在天黑之前离开。顺利的话,大概九天就能抵达目的地。
堡垒门前有一辆印有洛迪修家徽的马车,门外有数十名护卫待命。因为是领主出行,果然有够壮观。
送行的人只有我一个。爷爷和鲁杰叔叔都说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见面,但我想他们多半是顾虑到我吧。
总觉得有点寂寞啊……正当我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脚下时。
「瑟雷丝蒂亚。」
有人用平静的声音叫唤我的名字,我战战兢兢地把视线转回父亲身上。
不是平时那个眼角下垂、面带微笑的父亲大人,而是面无表情,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氛围,让我有点儿畏缩。
「你想取消和佛洛伊德・阿穆尔的婚约吗?」
用不带感情的单调语气说出的这句话,我花了几十秒才理解。
父亲大人鲁杰叔叔批评之后,一直在思考吗?
想起晚餐时和爷爷商量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其实我一直在等他甚么时候问我。
「成人前的婚约被视为暂定婚约,随时都可以解除。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变回白纸一张。」
「……不。」
我慢慢地左右摇头,抬头笔直看着父亲大人。
若不合符彼此利益,政治婚姻是不会成立的。在我成为领主的时候得到侯爵家这强力的后盾,而与其让无法继承爵位的佛洛伊德大人分家、降低爵位,还不如成为洛迪修家的女婿更有益。
──而且。
「是因为有必要及早订下婚约吗?」
如果没有任何问题,那只消口头承诺,成年后再订婚也没不迟。
「父亲大人告诉你甚么了吗?」
「不,但这点儿的话我也懂的。」
「开采边境沿线的矿山是由国王主导,但洛迪修家族和阿穆尔家族也参与了其中。」
「那座矿山围绕三国的权利,正处于互相牵制的状态。擅自开采的话,会不会引发战争?」
「我们只对我国那边的部分下手。这几年堡垒附近这么扰攘就是这个原因。不过,恐怕苏莱兰和杜彻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以托拉斯为据点进行采矿作业?」
「既不用必要建造新的设施,而保护这座城镇的正是国军……鲁杰也在,而虽说已经退休,但父亲大人也在。是再好不过的据点对吧?」
「是那么稀少的东西吗?」
「对。稀少到在没得到我方许可的情况下,父亲大人就用那些金属来制作武器和防具了。因为每次都是事后报告,所以宰相不久就会杀上来吧。」
昨天愤愤地质问爷爷怎么不报告,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父亲大人眉头紧锁地继续说:「婚约和刚才说的这事有关。」知道原来是有关系时,我的头都要痛了。
「如果要在今后的几十年里继续开采,就必须加深各家之间的渊源。」
「我还以为跟阿穆尔家的婚约,只是为了成为日后的后盾。」
「为了避免其他人上门提亲,所以需要及早先订下婚约啊。」
如果矿山的事被上级贵族知道了,盯上的应该是洛迪修家下一任当家的我,而不是阿穆尔家的次子佛洛伊德大人吧。要是不断拒绝提亲的话,彼此关系迟早会产生裂痕。正因为如此,为了扼杀掉萌芽,所以哪怕是暂定的也好,也要让我尽早订婚。
「那么,我从一开始不就没有选择权吧?」
「……」
「如果现在和佛洛伊德解除婚约,父亲大人会很为难吧?」
「没关系。」
若问我喜不喜欢佛洛伊德大人,这我就说不清了。虽然有几次被他可爱的笑容吸引住……不过,我大概不会再爱上他了吧。
而且,我也没小孩子到,一听说婚约与政治有关就说任性话。
「说到底,我和佛洛伊德大人的事本来就是父亲大人和阿穆尔侯爵大人的过错。而我一开始采取暧昧的态度也有不对吧。」
「……」
「婚约就这样继续吧。不过,如果佛洛伊德大人通过家里提出解除暂定婚约的话,到时请你接受。」
「瑟雷丝……」
不要紧。因为接下来,我会走上与米拉贝儿所预言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个,能不能交给佛洛伊德大人了?」
我取出昨晚写下的信交给父亲大人。
我没有面对未婚夫佛洛伊德,只是单方面地告别而逃掉了。要见上他的面对话,恐怕要等到明年的音乐节吧,所以在那之前。
「我在信上写了要进军校,而不是进学园。佛洛伊德大人可能已经从阿穆尔侯爵那里听说了,但我也姑且要跟他报告一下。」
「我一回到领地就立刻送过去。」
信上没有写道歉的话。
虽然我也有错,但佛洛伊德大人也一样有错。所以,互相道歉应该等见上面的时候吧。
目送马车离开大门后,为了转换心情,我走向训练场。
🌹
外面吹来的风冰寒刺骨,也许是因为开着窗的缘故,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米拉贝儿把足以裹住整个身体的大毛皮披肩举到嘴边。
「太冷了,请把窗户关上吧。」
母亲站在壁炉前,出神地打量著作为礼物收到的项炼抱怨道。看起来挺悠闲的,应该做好了出迎洛迪修伯爵的准备了吧。
「我不要,我是有理由才打开窗户的。」
「哎呀,你气还没消吗。既然都能出席茶会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才不是这个问题啊,说着把脸埋进靠垫里。
三天前,为了攻略王太子所必需,由王妃大人主持的茶会紧急举办了。
如果和往年一样,在社交季节结束的同时,王妃大人举办的宴会也会告终,然后又在第二年的春宴起再次继续举办。
然而,收到通知说今年会提前一些,从春寒料峭的季节就开始,随之一众贵族也从领地一齐来到了王都。
甚至都要改变惯例举行的特别茶会,只有王妃大人挑选的人才能参加,因此于谁家的谁收到了请帖的传闻瞬间便传开。
「诶……那么我们有邀请函吗?」
不抱期望地跟年轻的侍女问道,她说请帖是寄给瑟雷丝蒂亚的。虽然为不愧是国王派的领头而喜悦,但被邀请的却不是我。
「……呐,母亲大人你说过有一枚不要的戒指吧!」
有格调的人家,必定有一个利欲薰心的侍女。这样的人很好使,只要假装无害撒点诱饵,轻易就能让她听话。
我把戒指交给半夜把邀请函拿来的侍女,对她轻轻微笑。
伯爵不在家的这一刻,宅邸里碍事的人就只有布拉姆一个。负责管理别邸的布拉姆很忙,没有注意到本该保管好的邀请函的内里不见了。每次看到他都嘲笑他的无能,然后在请帖上写的日期之前,备齐了需要的礼服和首饰。
当一天我说要出门,让人准备了马车,不过因为平时我就会外出,谁也没有起疑。
我坐在马车里,心中充满期待,祈望事情能如我所愿地进展。
──明明这样。
在初春开放的庭院深处建筑的宽敞茶廊。
在进入王宫前确认了邀请函,在茶廊入口再次出示邀请函,告知姓名后进入。
远离入口的桌子是王族席,而附近的就是上级贵族席。王宫侍女把我领到座位上,虽然是伯爵家,但地位居高的洛迪修家的座席,好像设在最接近王族的位置。
可爱的白色圆桌上已经坐着受邀请的千金小姐们,我也在放着写着洛迪修的小名牌的座位上坐下来。
这个座位的话,离王太子和第二王子都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的脸,所以可以接近对方!正当我心情雀跃起来时……。
「那个,你是?」
坐在右边的少女对我说。
「初次见面,我是米拉贝儿・洛迪修。」
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天真笑容,礼貌地打招呼。由于这张桌子都全是上级贵族的子女,所以礼仪是必须的。必须表现出在学园内和当上王太子妃的时候都不会被瞧不起的举止。
「洛迪修家的。」
「是的,今天我代替义姊(姊姊)大人姊出席。」
「瑟雷丝蒂亚大人的…?」
这次不是右边,而是从左边传来讶异的声音,我慢慢转过头去。
皱着眉头的少女看起来比我小或者差不多,却是这张桌上表现得最像女王。这孩子,大概是这个茶会身份最高的人了吧。
「既然你说代替,那邀请函上写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瑟雷丝蒂亚大人的名字吧?」
「是的。可是,义姊(姊姊)大人身体不适,不得已我……」
「平时的话是允许的,但这次的茶会是特别的,只有王妃大人邀请的千金才能出席的喔。」
「邀请函上没有写这样的事吧?」
「考虑到时间和规模等因素,招待客人的人数缩小了很多啊。也是为了配合护卫安排,派送邀请函的人应该都有跟各家好好说明过才对喔。」
「原来是这样……我甚么都没听说。」
只要低着头,柔弱地说话博取同情,那就简单不过……。
「那样的话,在王妃大人到来之前,不如先退席吧?」
「……诶?」
「对啊。现在离开的话,应该不会受到责备吧。」
「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骂的。」
同桌的千金小姐七嘴八舌着我离开。
在众人的注目下,当我默默低下头,等待已久的展开终于到临了。
「好像有点吵闹呢?」
从背后传来那气喘吁吁的声音,是我都已经已经听到腻了的声音。
瞧,就算我甚么都不做,英雄也会这样子出来救美的啊。
对着闭上嘴的千金小姐们窃笑后,我轻轻抬起头来。
「……你是?」
比游戏略高的甜美嗓音,端正的容貌,光泽的黑发。这个国家的王太子路德维希,一切都跟游戏中的插图一模一样,让我看得入迷到忘记了演戏。
目不转睛地看着也许是时间还没到就匆忙来到这里,喘着粗气的路德维希调整呼吸的样子,心想果然是王太子啊!而欢喜不已。
这是让男主角和女主角坠入爱河的重要事件。
对视了一会,害羞地移开视线,然后又对视了……本该是这样才对的。
「害我急匆匆赶来,果然没来吗?」
男主角没有看我,而是看了一眼桌上名牌,环顾四周后,不知为何有些失望。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偷看时,终于和路德维希四目相对。
「虽然母亲大人说招待了瑟雷丝蒂亚小姐。」
明明如此,跟我预想的不一样,被他冷冷地盯着后,我慌忙辩解道:「那个,不是的。」
「不是吗?那个座位是瑟雷丝蒂亚小姐的对吧?」
虽然对于路德维希口中多次提到的瑟雷丝蒂亚名字而心存疑问,但我还是双手握在胸前,用湿润的双眼抬眼望着他。
「我,不知道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出席茶会,只是义姊(姊姊)大人拜托我代为拜托我代她出席而已。」
「真的是她本人拜托你的吗?」
「是的。我还在苦恼是不是真的可以出席,但是义姊(姊姊)大人说没关系。」
「这次是母亲大人紧急举办的茶会,邀请函应该在七天前才送到王都的各家去。明明是这样,你和瑟雷丝蒂亚小姐取得联系了吗?」
联系?虽然脑海中问号交错,但我想起了瑟雷丝蒂亚正在领地疗养这个设定,决定总之先含糊微笑一下。
「疗养中」这个词不仅用于生病或受伤,还适用于一些其他不可告人的事情。由于过问别人家事很不得体,所以像这样微笑不答也没有问题。
「那个,请原谅义姊(姊姊)大人。邀请函上没有写不能派代理出席,所以,对不起……」
总之,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瑟雷丝蒂亚就好了。因为连她的未婚夫佛洛伊德都会拥护我,温柔的王太子自然会庇护安慰畏缩得快要哭出来的我才对。
因为,这是为我而准备的事件嘛!
「那么,你又是谁?」
尽管如此,被他用一贯地冰冷的视线问到时,我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你跟刚才一样,一直没有回答我吧?」
「哎、不,我叫米拉贝儿・洛迪修。」
「啊,是你吗……」
他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我歪了歪头,路德维希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了在游戏中从未见过的浅笑。
「我就当没听过你的名字吧。既然没被邀请,那就请回吧。」
怎么回事……?现在,发生了甚么事?
「我,那个……」
向路德维希轻轻伸出的手抓了个空,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背对我走出茶廊的身影。
被王太子冷落,被其他千金小姐嘲笑,想着这真是糟透的茶会,我逃也似的离开王宫回到宅邸,却见到那个阴险的执事就站在门口。
「关于这次的事,待当家回来后我猜会有处分吧。」
处分是甚么…我是女主角,我只是去了为我准备的事件而已。
瑟雷丝蒂亚也是、王太子也是、执事也是,通通都叫人火大!
「哭着道歉的话,应该会原谅我吧……」
把抱着的靠垫往地板上一扔,窗外看到了盼望已久的人物。
「义父(父亲)大人好像回来了。」
「看你明明这么冷还开着窗,原来是在等老爷吗?瑟雷丝蒂亚也在一起吗?」
马车上下来的只有伯爵一个人。明明答应过一定要把他带回来,结果失败了吗……。
「真没用。」
咬着修剪得漂漂亮亮的指甲小声说,偷了邀请函的年轻侍女粗鲁地打开了门。
「米拉贝儿小姐,夫人。布拉姆大人说……」
「布拉姆怎么了?」
「是的,请两位到当家的执务室去。」
「这是怎么回事?总之先让布拉姆进来吧。」
「不,那个,他只说了这句话就回去了。」
「你说甚么……!?」
一回来就召唤过去,除了邀请函那个,或许还有别的事。不管伯爵找我的事是好是坏,既然被叫到了,那就不去不可了。
「母亲大人,义父(父亲)大人一定也累了,我们马上过去吧。」
「是啊,米拉贝儿真是个好孩子。」
我把披在身上的毛皮披肩往椅子上一扔,从衣橱里拿出一条朴素的薄披肩。
母亲和侍女都歪头想为甚么要换,不过这样就好了。
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特别订制的东西。即使说伯爵不懂女人的东西,但如果我身上穿戴着连瑟雷丝蒂亚都没有的贵重物品,说不定会有甚么想法。
所以,在进入伯爵的溺爱路线之前,我必须要自重。明明一直以来都这么慎重行动,为甚么会变成这样呢……。
「请坐。」
和母亲一起来到执务室后,伯爵带同执事,冷冷地盯着我们,连打招呼的时间都不给,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照他说的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闭上嘴乖乖地等着。他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坏,但因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伯爵,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把你叫出来,你知道为甚么吗?」
「义父(父亲)大人……对不起!」
注意到朝我投来的严厉目光,我以为是指茶会的事,于是在被斥责之前先道了歉。
「我不知道被邀请的是义姊(姊姊)大人。」
「怎么回事?」
「最近和我要好了的侍女,只拿了邀请函的内容来,说王妃大人明明邀请了我参加茶会,大家却隐瞒了……因为我只是养女。」
我事先准备好了一旦被追究的时候的说词。因为是乘坐家里的马车前往王宫,所以不可能藏得住,所以我把一切都推给了那侍女。
「信上只写了日期和时间,所以……我就被骗了。」
「可是,我找不到侍女要欺骗米拉贝儿的理由就是了?」
「其实,我见到她偷了母亲大人的首饰啊!」
「……索妮雅,你有没有甚么东西不见了?」
「与其说不见了,应该说有一枚戒指我找不着。」
「布拉姆,待会去调查那个侍女。」
「遵命。」
不管侍女说甚么,反正那枚戒指铁证如山,所以不成问题。
不如说,考虑到出席了没被邀请的茶会时的风险,一般就算再怎么想参加,也不会做出我这样的事吧。
「以后请跟布拉姆好好确认。」
「好的。」
虽然好像还是没能接受,但似乎没打算再追究下去了。
「请问,义姊(姊姊)大人呢?」
明明只是代因为这肢气氛而畏怯的母亲相问,伯爵却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平时,他会对我露出更温柔的笑容……果然有点古怪。
「瑟雷丝蒂亚会留在托拉斯,进入军校。」
「老爷?贵族千金竟然要上军校,为甚么不阻止她呢?」
「这是她本人所希望的。」
「可是,社交界会怎么说呢?」
也许是很震惊吧,母亲用手按着额头,身子埋进沙发里,没有注意到伯爵益发冰冷的眼神。
「不管瑟雷丝被怎么传,都和索妮雅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
「对了,我还没告诉米拉贝儿呢。」
突然被矛头指向,我来不及装好表情,笑容都抽搐了。紧紧抓住披肩,抬眼看着伯爵,一边拼命思考,却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是告诉甚么呢?」
「我和索妮雅的是契约结婚,等送了米拉贝儿出嫁后,就会解除婚姻关系。」
这我有听母亲说过,所以我知道。但我之所以故意装作不知,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既然告诉我是契约结婚,就等于跟我们划清了界线,表明我们不是真正的家人。
本来以为他不会对一个失去父亲的年幼孩子说出如此苛刻的话,可我的想法似乎太天真了。
「义父(父亲)大人讨厌我吗?」
我咬住嘴唇,涌出眼泪。要扮演可怜的小孩子很简单。单是这么做就能博得同情,即使有甚么不利也能蒙混过去。
所以,如果是在葬礼流着泪跟我说他和我父亲是好朋友的伯爵,就应该立刻伸出援手……。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因为我一生人,妻子就只有伦米耶一个。」
「我把义父(父亲)大人当作真正的父亲一样崇拜。」
「对不起,但希望你记住,我的女儿只有瑟雷丝蒂亚。」
话被打断,不容分说地被单方面拒绝了。
「索妮雅。」
「……是。」
「听说前几天,有件礼物寄给了领主夫人?」
母亲放在我肩上的手在颤抖,颈上的项炼也在摇晃。
「那个看来是寄送方搞错了。我会把记下详细内容的信件一道寄回去,所以之后请你交给布拉姆。」
「明、明白了……」
「还有,米拉贝儿。」
心想还有甚么事了,我一边坐好回望着伯爵,一边侧头微笑。
「之前让你陪伴瑟雷丝和佛洛伊德,之后不需要了。」
我有好好地笑着吗?虽然都尽是让人生气的事,一点都不有趣,但即使在这种时候,可爱的女主角也必须保持笑容。
说到底,我会陪伴那两人,听母亲说那本来就是出自伯爵的意思,所以我甚么都没做错。
「为甚么呢?」
要攻略佛洛伊德非常简单。与来到洛迪修家的佛洛伊德偶然相遇,互相问候开始。通过多次的问候事件来提升好感度,之后就只需要等待佛洛伊德主动来搭话了。在游戏中只需要按下移动到庭院或露台的选项而已,但在现实中可不行。要去到那里,就得设法搞定瑟雷丝蒂亚的侍女。
要假装偶然见面都一番劳苦,要是硬闯的话,我的名声就会下降。
因此,当要求我和他们同行时,对于一直思考该如何接近佛洛伊德的我来说,这简直是天降幸运。
虽然每次都假装和两人搭话,但实际上都是抛出瑟雷丝蒂亚难以插入的话题。也许是贵族千金的尊严吧,只会皱着眉头,没有勉强插话。而佛洛伊德提供话题的时候,我一定会补一句:「义姊(姊姊)大人很无聊吗?」只要这句话就能让气氛变得微妙,再加上假装害怕不时怨恨地看我的瑟雷丝蒂亚,这就完美了。两人的关系恶化得甚么让人觉得好笑。
我只是受伯爵之托而一起而已。为两个拘谨的人提供话题,而且因为我年纪还小,不知道和义姊(姊姊)大人的未婚夫之间的甚么距离感。
一直以来都利用这样的立场顺利搞定了……明明如此,却说没必要了?
早阵子还在感谢我,才几个月就变化这么大,太古怪了。
难道瑟雷丝蒂亚对伯爵说了甚么?
「再过几年,他们两个都长大成人了,总不能一直依赖米拉贝儿吧?」
「我无所谓,在义姊(姊姊)大人结婚之前,我都想待在她身边。」
「不,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差不多该离开身边了。」
「义姊(姊姊)大人讨厌我吗?」
「为甚么会这么想了?」
「因为,她甚么都没跟我说就跑到哪里去,我还以为她是讨厌我。」
「不是的。那只是我的判断。」
「那就没办法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地答应了。母亲也许以为我很伤心,「老爷……!」这样地责备伯爵。
我又没有悲伤,也没有生气。我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
如果站在瑟雷丝蒂亚的立场上,一定会把嘲笑预言了自己不祥未来的义妹排除掉。先向父亲告状便是惯用的手段。
对,是多年来一直默不作声的瑟雷丝蒂亚太奇怪而已。
「米拉贝儿。」
被冰冷的声音呼叫我的名字,我用不至于做作地颤抖着肩膀,轻轻地抬起头。
「你早知道瑟雷丝会进军校吗?」
完全不明所以的问题。
但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明白这问题的意图。
「不,我不知道。」
「……是吗?」
伯爵只露出了一瞬间的安心表情,我确信了。伯爵从瑟雷丝蒂亚那里听说了预言。
在这个既没有魔法也没有特别能力的世界里,没有甚么预言的东西,因为还是半信半疑,所以才偷偷摸摸地试探我吧。
「最后一点,待回到领地后,你们两人的房间会搬到偏屋,而不是主宅。」
「为甚么要到偏屋……」
「看来在宅邸里,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应该侍奉谁。而且,不仅是宅邸里的人,如果连社交界遇到的贵族也误会了的话,这可不好办吧。」
坐在旁边的母亲肩膀一跳,手自然地伸向项炼。
「还有,到现在为止交给两人的资金,将会由布拉姆来管理。然后,除了公开场合以外,禁止使用洛迪修的姓。」
伯爵不理会哑口无言的母亲和我,结束了谈话。
本以为伯爵的溺爱路线还有挽回的余地,却连期待都没给,就被狠狠切割了。
「你又在看窗外了?」
也许是因为回到自己房间后一直眺望窗外的缘故吧,把戴着的项炼收进盒子里的母亲站到了我旁边。
「你在看甚么……哎呀,那里的不是布拉姆吗?他在干甚么?」
在寒冷的天空中,看到布拉姆和侍从站着说甚么。从侍从的打扮来看,接下来应该要出门办事吧。
「是有甚么好看了?」
没有甚么好看的。被赶出主宅,金钱被管理,如果不能自称洛迪修,那就只是个平民。事事都不如意,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在看风景。」
布拉姆从胸前取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侍从。那多半是一封信。
如果伯爵要寄信的话,应该是明天早上,假如是急事的话,就不会交给侍从,而是由布拉姆本人来送。既然小马车停在大门前,说明不是送到邮局,而是直接送到王都的某幢别邸。
如果寄信人是瑟雷丝蒂亚,那么收信人可能就是佛洛伊德。
我恨死那个随心所欲地过活的反派千金。
「……我不会再怜悯你了。」
我现在所体会到的这份愤怒,总有一天会加倍奉还给瑟雷丝蒂亚。
🌹
走在通道上的路德维希向窗外望去,积雪不知何时已经融化,庭院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欢乐的时光过得很快,把接下来一成不变的日子映照得更加无聊。
「是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吧。」
听了从堡垒回来的路德维希和雷纳德的话,作为母亲的王妃无视惯例召开的茶会,其实是为了瑟雷丝蒂亚而举办的。
因为是紧急举办,考虑到从堡垒到王都的距离,她不可能出席得了。即使这么想着,但既然是王妃的邀请……心中抱着莫名的期待。
当天,他一看到邀请的客人名单就禁不住跑了起来。光是想像她那张鼓鼓的脸怄气地发牢骚的样子,就发出了笑声。
可是,实际上来到会场的,只有那些惯常的面孔和一个异类而已。抢走了发给瑟雷丝蒂亚・洛迪修的邀请函,她的义妹厚颜无耻地来到了王城。
有多大的期待,反作用力就有多大,偶尔这样回想起来,却又陷入失落。
「如果瑟雷丝在身边,每一天一定会很愉快吧……」
正因为如此,这既只是自言自语,也是戏言。
「那样的话,把她放在身边不就行了吗?现在还只是暂定婚约吧,还来得及的哦。」
走在身后的阿尔托列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他皱起了眉头,心想一般应该装作没听见吧。
「瑟雷丝是我的……摰友。别说傻话了。」
「是傻话吗?」
「她可是那个洛迪修家的继承人啊。」
「洛迪修家现任当家的弟弟鲁杰・洛迪修有两个儿子,我觉得只要让其中一人继承就不成问题了。」
「……问题多得很吧。说到底,瑟雷丝为了继承家业,都付出了那么的努力了。」
「因为不知道甚么时候会爆发战争嘛,成为王妃的人,或许也需要挥剑呢。」
「我记得母后没拿过剑就是了……?」
「如果是洛迪修家,我想国王陛下一定会高兴的。」
「我没打算为了父王而结婚。」
「那么。」
示意够了地举起右手,我打断了阿尔托列特的话。
就算是只在这儿开的玩笑,一个不好隔墙有耳就麻烦了。就算找到了各种理由,我也没打算让瑟雷丝当自己的未婚妻,所以该停下这个话题了。
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对面跑过来。
「我只希望雷纳德幸福。」
我微笑着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