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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第151节(2 / 2)


  “有时候本宫会想,若本宫身为男儿身,是否一切都会不同呢?”她伸手承接了一片落花,自嘲道,“本宫贵为天子之女,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从小到大,周围人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话,要穿裙子,要守规矩,要轻声细语,要温柔贞静,不要舞刀弄枪,不要贪恋多情……”

  华阳公主说着这些,面上却并无多少不愉,大概她早已习惯了身边的闲言碎语,却依旧决定做她自己:“哪怕贵为公主,女子的地位却依旧低微于儿郎。即便本宫是父皇与母后的第一个孩子,即便本宫乃皇朝嫡长,但仅仅因为本宫是女儿身,本宫就与其他‘嫡长’的命运截然不同。”

  华阳公主说得有些含糊,但望凝青莫名领悟了她藏在话语后的深意。

  自古皇位更迭,除了选贤任能以外便是“立嫡立长”,华阳公主身为嫡长女,又被允许识文断字、修习皇子所学,估计也对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感到困惑吧。

  “你说。”华阳公主回头,平静地笑了笑,“是我等憾而投胎为女子,还是我等这样天生反骨的女子错生了年代呢?”

  望凝青注视着华阳公主,在今日之前,外人提起华阳公主,无外乎便是“不安于室”、“离经叛道”等贬义之词。

  女儿家非要行男儿之事,在世人看来本就是滑稽可笑的。

  “先天差异导致人有三六九等分。”望凝青之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除非劳作能被替代,产出开始过盛,先天体质的差异变小、抹平,某种‘平等’才会到来。”

  华阳公主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会从一介深闺女子口中听见这样的见解。

  她想说些什么,却见望凝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反问道:“殿下,您究竟是不甘于‘生为女儿身的自己’,还是不甘于这个‘女子无法与男子平起平坐的世道’呢?”

  华阳公主沉默了一瞬,她微微蹙眉,却又很快舒展了眉宇。她轻笑着撩起鬓边的散发:“被你发现了啊。”

  “本宫不憎恶华服长裙,不厌恶诗书礼仪,本宫也想说话轻声细语,也愿待人平易,本宫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心安理得地手持书卷,而非冷铁兵器。”

  她一身煌煌如日的赤色骤然冷寂,像收敛鸟羽的凤凰一般,华美却也安静。

  “本宫从不厌恶身为女儿身的自己,也不愿背弃自己的天性。但除了模仿儿郎的作为,行他人眼中女子不应为之事,本宫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挣破这昏暝云天。”

  华阳公主笑着,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比起故作豪爽宛如喝酒般潇洒的姿态,她此时的举止优雅得如诗如画。

  “这些年来,他人见我,要么暗藏鄙薄,要么为讨好而刻意附和,能将我看透的,唯你一人。”华阳公主不再使用本宫的自称,而是改用了“我”作为自称。

  “母后曾对我说过,想太多,就会横生忧烦无尽,最终自寻苦楚。但读书明理就如同榆木开窍,一旦开始烦思,就无法再回到天真烂漫的过往了。”

  “柳氏。”华阳公主抬手执起望凝青鬓边的一缕发,似笑非笑地道,“我尚且如此,你呢?”

  “我?”望凝青容色淡淡,任由她捻着,神情无喜无悲,无欲无求,“我又如何?”

  华阳公主一手托腮,一手捻弄着那一缕柔顺黑亮的秀发,轻轻擦过望凝青的脸颊。

  “我仅仅只是思索这个不公的世道便横生出无尽的烦恼。”

  “那,我眼前这个能将一切虚妄堪破、不被执迷所误的你——”

  “又该有多痛苦呢?”

  ……

  临近黄昏,尚衣局终于送来了浆洗好的望凝青的衣物,随同而来的还有八名宫女,分别服侍望凝青与华阳公主穿衣打扮。

  “一会儿你随本宫的御辇一同前往仪天殿吧。”华阳公主任由侍女为她上妆,懒洋洋地说道。

  她这般自然熟稔的姿态让周遭服侍的宫女们感到有些惊诧,毕竟华阳公主地位尊崇,宫里人几乎没有听过她这般平易近人、宛如面对友人的谈话。

  “甚好。”望凝青也不跟华阳公主客气,本来今日之事就是华阳公主翻墙闹出来的,无用的推拒只会让人感到疲累,倒不如全盘接纳。

  华阳公主闻言微微一笑,自顾自起身进了内间更衣,她向来不喜欢别人窥见她的身体,哪怕是宫女也不行。

  宫女们都知道华阳公主的习性,见状也没有表示异议,只是安静地在外间等候,准备公主一会儿将要佩戴的首饰以及环佩。

  卫朱曦进入了房间,装扮雅致的公主闺房内没有多余的赘物,比较醒目的只有一面藏在重重纱帘后头的西洋明镜。

  卫朱曦撩开纱帘步入其中,那面铜镜足有一人高,镜面平整光滑,程亮干净,宛如一潭清可见底的湖水,甚至能映照出屋内摇曳的灯影。

  时下的女子梳妆镜多是黄铜所铸,镜面发黄,影像不清,而华阳公主屋中的这面明镜甚至将发丝都能照得纤毫毕现,堪称无价之宝。

  华阳公主宽袍解带,脱下外衣,随着衣衫渐渐落地,逐渐露出白皙的皮肤与纤细修长的肢体。

  然而,比起华阳公主优美的体态,镜中倒映出来的景象却几乎要将人的眼睛燃烧殆尽,凤凰木一般璀璨明丽的红色几乎覆盖了华阳公主大半边身体。

  那是一株栩栩如生、绘制在人皮上的凤凰木,不似染料绘就而成,那柱凤凰木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华阳公主的皮肤上蔓延、生长。

  它的每一寸枝桠、每一片叶子都好似被最好的画匠精细地雕琢过,那含苞待放的凤凰花如振翅而飞的鸟雀的翎羽,闪烁着流动的浮光与喷薄欲出的盎然生机。

  那种几乎要“透纸”而出的生命力,让人不禁生出三分惶惑之情,唯恐它下一刻便破开公主娇嫩细腻的皮肤,在血肉中伸出枝桠,开出鲜艳欲滴的花。

  诡谲而又不详,圣洁交织着魔性,那是一种无人能够否决、却也足够致命的美丽。

  华阳公主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仿佛被那魔性的红色所吸引,她抬手抚上了镜中那已经爬上她肩膀的凤凰花。

  下一秒,卧室中的灯突兀地熄灭了。没有开窗,没有罅隙,一阵莫名而来的阴风吹灭了蜡烛,带起一缕细细的烟柱。

  黑暗中,人皮上的凤凰木越发鲜艳,那些枝叶与花,在微弱的光线中依旧清晰可见。

  “你动摇了?”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华阳公主自己的声音,却显得那般冰冷、无情。

  “凤凰。”华阳公主抚摸着镜中女子的脸颊,抚摸着那蔓延到脸侧的花,“你不觉得,她说得很对吗?”

  镜中的“华阳公主”面有愠怒之色,与镜外面带浅笑的华阳公主判若两人,可她们却隔着镜子,如幼童般额头抵着额头,小声地说着话。

  “你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她也改变不了。”镜中人同样抬手,覆盖着华阳公主的手,仿若十指相扣,“边关战事难休,不出三年,你一定会被迫和亲夷族的。”

  “我知道。”华阳公主低低地叹道,“但或许,我还能再做些什么。”

  镜中人被彻底激怒,那凤凰花树的纹路更是鲜艳到几乎要滴出血来,它不断地喃喃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