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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如她第66节(2 / 2)


  “不错,说清楚因,才能让人看清楚如今的?果。”计延宗一字一顿,慢慢说着。被元贞踢倒的?旧伤还不曾全好,隐隐作疼,想起傍晚在城门口?看见的?那?一幕,心里又?惊又?喜。她?不愿嫁元贞,所以?她?逃走了,她?一定发现了,这世?上,唯有他对她?是真心。

  他会夺回她?,他受过的?耻辱,一定要让元贞也尝一遍!“你不在乎她?会不会被我发现,不在乎她?被发现后会不会万劫不复,因为你从头到尾,只是把她?当成一件工具!”

  工具。明雪霁紧紧攥着手心,那?些太久远,已?经忽略了的?事,一件一件,重又?回到心上。灼热的?阳光,青石板的?道路,元贞绛色的?袍角垂在面前,几步之外?就是计延宗,药,簪子,他们不为人知,在山洞里亲密的?一切,只要有一个字被人听见,计延宗就会发现,那?时候她?那?样怕,冷得像三九天,元贞却只是不紧不慢,说着他想说的?话。

  他把她?当工具。可她?这个工具,能做什么?

  “说完了?”墙壁另一边,元贞冷冷回应。

  “不曾。”计延宗心平气和。他现在对着他,很?有点从容,甚至觉得可以?俯视。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镇北王,而他,以?后只会越来越往上走,他会夺回她?,她?只能是他的?妻,谁也休想夺走!“还有我娶妻时,你当众叫走她?。”

  于痛快之中,又?生?出强烈的?耻辱羞愤。那?夜她?是换了衣服回来的?。这些天他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以?元贞的?做派,那?夜,他们之间绝不可能干净,她?换的?那?些衣服,未必不是元贞亲手脱下穿上,她?的?身子……不能再想,愤怒几乎能杀人,计延宗极力挥走:

  “众目睽睽之下叫走她?,又?让她?在你那?里换了衣服。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她?那?时候,还是我的?妻,只要稍微有一丁点风言风语传出去?,她?就是死路一条。元贞,你有无数个更妥当的?办法可选,你偏偏要这样,因为你要斩断她?的?退路,逼她?从今往后,只能跟你绑在一起!”

  明雪霁死死掐着手心,呼吸不上来,像失水的?鱼。那?夜是她?的?选择。是她?先向他递了消息。去?之前她?都已?经想好了,不管什么后果,她?都认。没什么可抱怨的?,工具也好,断她?的?退路也好,她?不后悔。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嗤一声,元贞在笑。明雪霁有一刹那?想起他唇边一闪即逝的?酒窝,那?种嘲讽的?笑,她?有好阵子不曾见过了,当初刚刚跟他在一起时,他时常带着这样的?笑,审视地,打量着她?。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交易,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松寒,”祁钰开了口?,像以?往每次那?样,听起来温和宽厚的?语声,“如今你跟明夫人已?做了夫妻,夫妻之间该当开诚布公,如果你的?确存了这些心思,还是早些跟她?说明白了好,不要留着心结。”

  元贞瞥他一眼?。叫他过来,又?特地让计延宗放屁,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夫妻和顺?当他是傻子么。她?现在在哪里?钟吟秋呢?他信了钟吟秋,才肯与她?分开,可眼?下看来,钟吟秋,未必不是同谋。冷冷向着祁钰:“我头一次成亲,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夫妻,陛下三宫六院,应该很?知道怎么做夫妻吧?

  祁钰脸色一寒。恨怒一闪而过,很?快又?压了下去?。他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元贞从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他走到如今这一步,万人仰望,唯独元贞,对他还像对待从前那?个冷宫皇子一样,为所欲为。笑了下:“若是来日明夫人问起来,松寒还准备这么搪塞过去?吗?”

  她?为什么,会问起来。元贞环视四周,她?在哪里?她?听见了吗?

  计延宗也在看。祁钰突然召他来,突然要他跟元贞提起这些,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翻旧账,她?必定在哪里听着。心情激荡着。她?单纯柔善得很?,所以?才会被元贞哄骗,他会揭开元贞的?真面目,他会让她?明白,元贞比他更不如,唯有重回他的?怀抱,才是她?最好的?选择!“还有那?次,你深夜带她?出城。那?次之前,中秋宫宴时我亲眼?看见你们在山洞里……”

  嗓子突然喑哑,计延宗咳了一声。羞愤恨怒中,夹着强烈的?悔。是真的?后悔,当时应该追查到底的?,元贞根本没怎么掩饰痕迹,只要他再细心点,肯定能发现,如果早点发现,早点制止,她?就不至于误入歧途,被元贞哄骗了。“你那?时候已?经知道我对陛下忠心耿耿,肯定会将?此事奏上陛下,你却还是一意孤行,带她?出城。你也知道你深夜进出城门,消息会很?快送到陛下面前,稍稍一查,就能发现宫宴上的?是她?,秽乱宫闱,罪不止自身,你或许能保住性命,但她?只是个弱女子,一旦败露,必定身败名裂甚至性命不保,元贞,你只为自己痛快,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明雪霁低着头。茶水已?经凉透了,方才在边上伺候的?宫人也早早退了出去?,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皇帝要让她?亲耳听见这一切。这些事从前她?总是含糊着,不想深究,如今却猝不及防,无法躲避的?,一件件想了起来。

  “不错。”祁钰沉着声音,“中秋宫宴的?事,朕会再查一遍,秽乱宫闱者,斩。”

  计延宗心里噗地一跳,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雪娘都是受元贞逼迫,她?什么都不知道,求陛下开恩,饶她?性命!”

  “起来吧。”祁钰伸手虚虚一扶,“只要爱卿能够查明真相,朕会酌情处理。”

  计延宗顺着势站起,对上祁钰意味深长的?眼?眸:“朕有一事没想明白,元贞与明夫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隔壁,明雪霁不由?自主,向前倾着身子。为什么。她?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当初那?样不堪的?自己,是因为什么得他注意,得他援手?又?因为什么,让他一次又?一次,做出那?么多不合常理的?事?

  元贞锐利的?目光,停在涂满椒泥的?墙壁上。她?会在那?边听着吗?祁钰这般煞费苦心,特意为他送上这么一件新婚大礼,他没什么可说的?,他从来不是善男信女,一开始接近她?,也从来不是为了做好事,不是为了救她?脱离苦海,可是现在。

  他有点怕了。怕她?计较他曾经那?些卑劣的?心思,怕她?此时伤心痛苦,怕她?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眸子,带着泪看他。

  要他该如何面对。

  “陛下容禀,”计延宗行了一礼,抬头,“元贞这么对雪娘,是因为故世?的?燕国公夫人。他把雪娘当成替身,当成他报复燕国公的?工具!”

  明雪霁呆住了。呼吸停滞,眼?睛发着花。但头脑是清醒的?,那?些过去?不曾细想的?蛛丝马迹,此刻像有了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突然串起来连上了,刹那?间清晰到极点,让人心里发着慌发着冷,那?些自卑自苦,曾经藏好了的?灰暗情绪翻涌着上来,牙齿打着战,咯咯作响。

  计延宗看着元贞,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桀骜模样,但此时,他不自觉地,缩紧了瞳孔。说对了。计延宗心里痛快到了极点。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是文章,二是心计,这些天卧病在床,从头到尾一点点推演,那?些过去?忽略了的?蛛丝马迹,他们私底下来往的?轨迹,全都算得清清楚楚,甚至元贞那?些隐晦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思,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元贞是为了顾氏。在圆山时他就发现,那?是元贞心里永远触不得的?逆鳞。“你恨国公纳妾,冷落国公夫人,你看见簌簌,就想起了国公夫人。你逼着簌簌做国公夫人不曾做过的?事,逼着她?背叛我,逼着她?与你私通!你从头到尾只把她?当成替身,只要满足你那?些龌龊的?心思,你从不曾把她?当人!”

  咣!明雪霁听见椅子踢倒的?动?静,听见侍卫冲进来的?动?静,听见祁钰在说什么,计延宗在吵嚷,可自始至终,元贞没有说话。他是不屑于反驳,还是,无从反驳?

  明雪霁不知道,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门开了,门外?是计延宗,嘴角带着血,唤她?:“簌簌。”

  第91章

  “簌簌。”计延宗低低唤着?。

  厌憎油然?而?生, 明雪霁起身往外走,门并不宽,他死死堵在门前,让她没法?出去, 明雪霁含着?愠怒, 抬高了声音:“让开?!”

  计延宗怔了下,太久没见, 记忆美化了许多?东西, 万万没想到刚刚见面她竟然?如?此待他?从前她分明很温柔的。失望,然?而?不甘和渴望更多?, 死死拦在门口:“簌簌,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明雪霁顿了顿,怒意消减,心里敲起警钟。没有皇帝的授意,计延宗不可能找到这里,皇帝大费周章做这一切,想要什么结果?

  计延宗紧紧看着?她,她低了头, 方才那令人无法?接受的强硬消失了, 恢复了从前他熟悉的温顺姿态。真让人留恋啊。心里一下子热切起来:“簌簌,刚刚我质问元贞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他们设计这一切,就是想让她亲耳听见。明雪霁没说话, 计延宗看见她苍白的脸,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微微颤动,她必定是听见了, 知道了元贞多?么卑劣,知道元贞一直都在害她,几次险些置她于?死地。她现?在,肯定发现?了元贞不是佳偶,这世间唯有他,对她最好。计延宗放柔了声音:“元贞一直都在害你,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簌簌,回来吧,从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我们以后?,还做夫妻。”

  太过诧异,只觉得可笑?,他竟然?觉得她还会回头吗?明雪霁抬眼看他,他身体向她倾斜着?,热切,又审视,他在等?她的反应。心里突然?一凛。计延宗突然?进宫,突然?跟元贞说了那些话又故意让她听见,眼下又找到她说了这些话。他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离间她和元贞,为了让她回头。尤其是皇帝,如?果没有别的目的,皇帝不可能管这些闲事。

  他们有别的目的,也许跟她有关,是什么?

  明雪霁转身向屋里走去。已经很久没听见元贞的动静了,他在哪里?她这样急着?出去找他,可是急不得,她得先弄清楚,皇帝和计延宗,想干什么。

  计延宗松一口气,忙忙跟进来,顺手又掩了门:“我想了很久,当初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错,元贞那样狡诈,把我们都骗了,我当时应该再?细心些,及时提醒你才对。”

  心里刀剜一样,他明明怀疑过那么多?次!如?果早点开?始追查,也不至于?让她被元贞骗了!“如?今我已经扳倒了元贞,给你报了仇!簌簌,过去的事我不责怪你,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不犯错,我们就重新?做夫妻!”

  明雪霁停住步子,看他一眼。

  计延宗迎上她雾蒙蒙的眸子,那样干净纯粹,就好像这世上所有的阴暗尘灰,都不会污染到她。让他眼睛开?始发烫,他已经太久不曾见到她了,真是想她啊,从前总觉得她无用,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她离开?这么天里他才发现?,有她在,只有她在,他的心才能安稳,那些疲惫暴戾才能消减,他才能背负着?那么沉重的担子,继续往下走。

  情不自禁的,又靠近一点:“簌簌,我一直想着?……”

  却突然?发现?,她穿的是新?娘的嫁衣。那样明艳的红色,那样繁复的织金纹样,衣襟袖口处处点缀的珍珠宝石,在烛光底下光辉灿烂,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疼。原来她穿嫁衣,是这副模样。可这嫁衣,不是为他穿的。计延宗偏过脸,不想看,心里却不由自主想到,她这么多?天都跟元贞在一起,他们有没有?

  不,不能想。他既然?决定了再?娶她,就不能想太多?。就算她跟元贞发生了什么,也都不可能挽回,再?纠结有什么用呢。人总要往前走。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比起贞洁,眼下他更需要的,是她。忍着?锥心的恨怒嫉妒,慢慢说道:“刚刚你也亲耳听见了,元贞一直都拿你当替身,他只顾自己痛快,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他这种人,不配得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