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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1 / 2)





  阑珊本是要去慈安寺, 走了一条街又改道回工部去。

  姚升一抖缰绳到了车窗边上, 忍不住问道:“小舒, 方才西窗公公说, 你已经有了头绪, 不知是什么?”

  阑珊把窗帘掀起些许, 看着他说道:“姚大哥可去过慈安寺的圣孝塔?”

  姚升说道:“昨儿事发后, 我也随着我们寺内少卿大人去了一趟。”

  阑珊道:“可看过地上散落的那些瓦砾砖石等?”

  “看是看过了,”姚升心念转动,“怎么, 莫非这些东西上头有问题?可是遭了雷击后,许多砖石都毁损不堪了,我也没看出什么来, 你是发现了什么?”

  阑珊说道:“我是发现了一样东西, 觉着有些怪。具体怎么样还得先回工部查一查之前造塔的用料。”

  姚升笑道:“怪不得你要先回工部再去慈安寺。”

  虽笑着如此说,心里却想:横竖只要先不回家, 不管去哪里都成的。

  两人到了工部, 入内往营缮所而去, 将进院子, 隔着墙就听见里头有人说道:“真是想不通啊, 杨大人怎么会越过这么多人, 单单指派一个新到工部不久的舒丞去处置这样大的事体。”

  阑珊脚步一顿,却听另一个声音道:“这算什么,没看见先前都提拔他跟王所副一块儿统辖营缮所事务吗?人家非池中物, 迟早晚会飞升于你我头顶的。”

  “什么非池中物, 不过是得了杨大人的青眼照拂罢了。”

  “你也想让杨大人另眼相看?谁叫你不是杨大人的师弟呢。”

  “我倒不是争功,就是怕他舒阑珊毫无经验,处置不妥,还得咱们去收拾烂摊子,背这个黑锅。”

  “说起黑锅,这本来就是营缮所的差事,就算皇上怪罪,也跟咱们不相干。”

  “哈哈你们倒是多虑了,就怕杨大人还护着他的这位师弟。”

  说话的足有四五个人的声音。

  阑珊听着微微皱眉,迟疑要不要这会儿进去,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撕破了脸。

  旁边姚升自然也听了个清楚,他看了眼阑珊,自个儿反倒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几个工部官吏见了大理寺的人,急忙都整容拜见。

  姚升团团回礼,笑道:“方才大家伙儿在说什么呢?听着怪热闹的,是在议论圣孝塔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他跟阑珊关系不错,便搪塞道:“是是。是在说起重修宝塔的事情。”

  姚升道:“说起这个来,我倒是得拜托各位,如今因为圣孝塔的事情非同等闲,皇上已经命我们大理寺也着手调查,我们正愁没头绪呢,各位要是有什么高见呢,万望不吝去大理寺协助调查,不要只是藏着说嘛。”

  姚寺正笑的十分和蔼,话也说的很是贴心。

  众人吃了一惊,这话软中带硬,那大理寺可是一般人能进的?

  据说纵然是夏日炎炎的时候,只要在大理寺门口站一站,就能享受到阴风阵阵,清爽无比的超常待遇。

  “不不不!我们都是闲聊的,并没什么有用的。”大家急忙否认。

  姚升仍是笑着:“真的没有?我明明听大家都说的头头是道的,陈副,你说是不是?”

  陈所副心一惊:“只是误会,误会了。”

  姚升转头看向另一人:“朱丞?”

  “误会,真的是误会。”那人发颤。

  “哦!张主事也在!您说呢?”姚升又笑着招呼。

  姚升一连叫了四五个人的名字,大家纷纷低头连声否认。

  他并没有来过工部几次,居然每一个人都能叫上名号,而且没有一个出错的。

  工部众人心惊胆战,愚钝的还不觉着怎么样,那些稍微有点聪明的,便知道姚升必然是听见众人议论阑珊,故意在敲山震虎。

  果然姚升点了几人后,搓搓手,意犹未尽地笑道:“我可都记得各位哟,以后要有什么配合调查的,可要来烦劳了,还请各位也如今日这般畅所欲言,不吝赐教啊。”

  这会儿再愚钝的人也听出来了,敢情姚寺正是在“记账”,准备一有不妥便行秋后算账呢!众人一个个面若苦瓜,巴不得自己不在现场,都忙说“不敢”。

  等众人都灰溜溜的退散了,阑珊才进了门,她苦笑看着姚升道:“姚大哥,你何必恐吓他们?”

  “我哪里有恐吓谁?”姚升满面无辜的,笑道:“我这不是在交流感情……跟案情嘛。咦,难道他们误会了我?”

  阑珊看着他那老奸巨猾而又浑然天成的笑容,一时也笑了:“算了,我是服了你。”

  进了公事房,阑珊叫副手把往年营缮所修造十重塔的文簿都翻了出来,她埋头一一翻看,足足一个多时辰,眼睛都花了,才终于把那叠厚厚的资料都看过了。

  姚升在旁边喝茶等候,眼睛时不时打量阑珊,心中却想着昨夜的事情。他暗中忖度到底是何人所为,荣王殿下又进行的如何了……如此各自忙各自的,倒也不觉着枯燥。

  到最后阑珊合上书簿,轻声道:“我料的不差!”

  姚升听了这句眉毛一挑:“真的发现了什么?”

  阑珊笑笑:“姚大哥,咱们这就去慈安寺吧!”

  姚升看着阑珊清和淡然的笑,蓦地想起在泽川初遇时候她那有条不紊的解开案件之态,他不由也笑道:“好!”

  慈安寺。

  自从昨日事发后,工部,司礼监,大理寺,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各部相关皆都派了相关人等前来。

  原本寺庙之中的人,不管是寺僧还是在庙内修行的香客,均都暂行扣押,不许外出一个。

  寺庙的内外墙边,以及各个出入门口都安排了士兵把守。

  尤其是圣孝塔外,守卫更加森严,所以这现场保持的也很是完整,连那些从塔顶上摔落下来的砖石瓦砾等等也都无人动过,这却是阑珊特意吩咐过的,在事态有所进展之前,她想尽可能的将所有都维持做事发时候的情形。

  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对地上所坠落的那些东西,有一丝敏锐的异样之感。

  守卫见是工部跟大理寺来人,急忙放行。姚升陪着阑珊一路往圣孝塔的方向而行,这时候本是寺庙内僧人上早课的时候,因为出了大事,僧人们都给看押在房中不许外出。

  工部留守在慈安寺的王俊听闻阑珊到了,急忙迎了出来,大家一块儿往内而行,王俊问道:“舒丞,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着手修复?可不能耽误了工期啊。”

  阑珊道:“知道。”又问道:“王大人,我记得这次事件中有几个人受了伤,都是怎么样的?”

  王俊一直都在这里,这些事情门儿清,当下道:“哦,其中一个侍卫是因为陪着杨大人上塔,下来的时候给坠物所伤。其他两个是寺内僧人,都是火龙……咳咳,都是前夜雷击的时候正好目睹,塔上坠物落下他们躲闪不及才伤着的。”

  姚升听她问起这个,便道:“这两人也都在寺内后院,我记得其中一个伤的较重,是伤在脸上吧。”

  王俊忙道:“姚寺正记得不错,正是如此,虽然伤处较多,幸而不曾殒命,也算是命大了。”

  姚升又对阑珊道:“这两人都是寺内守塔值夜的。”

  阑珊点头,又问:“可知最先发现雷击圣孝塔的是谁?”

  王俊不太清楚,还是姚升说道:“我问过了,是一个叫非苦的,那厮看着不像是个好东西啊。”

  且走且说的,很快过月门,圣孝塔就在前方,阑珊仰头看了一阵,目光在院中放眼四看。

  却见在右手旁边,有一棵极大的古树,顶端足有三四层塔高。

  姚升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打量那树,便道:“那棵树有年纪了,据说比这宝塔的年岁都长,还有过一个传闻,说是太/祖皇帝当年本想斩去这棵树的,只是当是方士说,修塔本是仁善孝心,可为这孝心反而折损有年岁的生灵,不足取。太/祖皇帝便从善如流,将此树保留了下来,你看,上面还系着红色绶带呢。”

  王俊惊呼道:“姚大人连这个都知道!”

  姚升笑道:“见笑见笑!”

  阑珊缓步往前,说道:“这棵树好像也给雷击过?”

  树冠上有些许焦黑,除此之外,树枝也有部分折断,地上还有些没收拾的枝叶,断口很是新鲜。

  王俊道:“是啊!都是那场春雷闹得,兴许是这棵树有灵性的,那雷只在树冠上掠过,烧焦了一些。”

  阑珊也不言语,重往左手边走去,那地上散落的正是塔上掉下来的东西。

  王俊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却不知她为何对这些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如此留意。

  姚升因为听阑珊说发现了什么,所以格外用心,也跟着走了过去,又小心抬头提防还有东西落下。

  砖头,泥石,一些金属的碎片,混杂在一起。阑珊看了半晌,指着砖石之中的数点漆黑道:“两位看,这是什么?”

  王俊虽也曾看过这种东西,却没留意过,还当是给雷烧焦了的泥尘瓦砾而已,此番仔细瞧了瞧:“咦,这是……像是溶了的什么,铜吗?”

  姚升皱眉,抬手去取,竟有些拿不起来,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轻轻地一撬,才将那东西从地上掀了起来:“这不是铜!”

  姚升看着那黑漆漆的颜色,思忖片刻:“这是铁!”

  “铁?”王俊疑惑,然后又道:“哦,大概是塔上哪里用到的,比如塔刹上之类。”

  塔刹,就是宝塔最顶端的标志,外表看来也似小宝塔的形状,用料多为砖石跟金属,所以王俊会这样说。

  阑珊微微一笑:“我来之前查过了旧年的档卷,这座圣孝塔上,没有一处用过铁器!”

  历来的宝塔自然有许多种类,最初是土制的,这种的稳定性跟长久性最差,风吹日晒很容易坍塌,后来便演变出许多——比如木塔,石塔,砖塔,铁塔,铜塔,甚至于琉璃塔,黄金塔等等。

  这座圣孝塔,外头虽是木料构造,却正是本朝最流行的砖塔。

  除了木料砖石外,所用最多的,是铜制物,比如鸱吻上避雷的铜片铜丝,以及塔刹上的宝盖,都是铜制的。

  王俊毕竟是工部之人,并非专业办案,不懂这句话的含义重大。

  姚升却暗自悚然。

  他看着手中的那已经给雷霆一击熔化的完全瞧不出本来面目的铁片:“既然塔上没有铁,这、这又是从何而来,又是何物?”

  阑珊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个,就是造成了什么‘火龙绕塔’的罪魁元凶。”

  慈安寺的僧人们都给叫到了当场。

  除了这些人外,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司礼监的几位头目也都闻讯赶来,其中有跟姚升熟悉的,忙过来寒暄,又问是不是有了进展。

  姚升笑道:“别急,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那人心痒难耐:“大家都在这里干瞪眼,难不成又让你老兄拔了头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透个信儿给兄弟,可知道坊间‘火龙绕塔’的传闻,是越来越邪乎了,若还不干净利落给个合理解释阻住这股风气,早晚上达天听,那可就无法收拾了!”

  这会儿阑珊正在打量那到场的僧人们,又不知跟旁边王俊说了句什么。

  姚升笑道:“你急什么?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哎呀,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也不理那人满脸迷惑,把人推了开去,跟着上前去了。

  此刻阑珊把到场僧人看了个大概,最后的目光在那两位受伤之人身上逡巡,含笑道:“请教两位法师名讳?”

  那身形高大、眉眼里透着些凶横的僧人,正是姚升口中“不像好东西”的非苦,旁边矮瘦些的是他的师兄唤做非乐。

  两人报了名,非乐举手行了个佛礼,他脸上一道很深的划痕,那伤痕看着非常凶险,几乎就伤到眼睛了。

  阑珊躬身回礼:“两位身上脸上的伤,便是那夜所留?”

  “当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非苦皱着眉头,有些恼怒不服的。

  王俊不满他的态度:“好好回答舒丞的话!”

  非苦脖子一梗,说道:“我们好好的巡夜,却遭了这种横祸,差点丧命,还无故把我们关了起来,问个不休的,难道是把我们当成囚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