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认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老师会这样!）



即便事情发展至此，欧仁妮还是想要相信朱利安。



（老师为什么想杀祈梨?）



（教会不是决定要监视鼓太郎，默认他的存在吗?）



（为什么老师要违背教会的方针!?）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



这说明朱利安在她心中有多么重要。



但是，她不能让祈梨受到伤害。



所以她才会逃跑。



「欧仁妮同学……」



「对不起，祈梨……」



单单是说出这句话，就耗尽欧仁妮所有力气。



她的脑袋一团混乱，充满了太多疑问。



「站住，欧仁妮。」



朱利安追了上来。



「老师才是……做这种事对您有什么好处!」



欧仁妮放声大喊，语气中尽是哭意，



「你以为抱着她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



欧仁妮抱着祈梨降落在地。



「让开，欧仁妮，你为什么要妨碍我。」



朱利安也降落在略远之处。



欧仁妮没有逃跑。她放下祈梨，站在身前护住她和朱利安对峙。



「你打算为友情而死吗?快让开。」



朱利安的右手发出白光，光芒化为圆球越变越大。



「不要这样……请您不要这样。」



欧仁妮用颤抖的声音请求。



「请你不要太过分了!」



祈梨大喊。



「你怎么满口都是这么过分的话!」



「过分?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只是告诉她真相而已。何况都是因为你活在这世上，才会害得欧仁妮就要死在这里了不是吗?」



朱利安的话里明显充满杀气，欧仁妮整个人都吓傻了。



「让开，欧仁妮。」



看来他打算连欧仁妮也一起杀了。



「老师……!」



欧仁妮整个人失魂落魄。



就连想活下去的气力也消失殆尽。



「振作一点!欧仁妮同学!!」



「再见了。」



朱利安喃喃低语。



祈梨冲到欧仁妮身前，挡在朱利安前面。



朱利安对两人高举手臂，蓝色的光线一闪，他施放出了雷光。



「危险，祈梨!」



欧仁妮试图挡在前面。



不过在那之前，光芒已经将两人笼罩其中……!



⑩



光之漩涡逐渐化开。



不晓得方才究竟有多么炽热。



大地已经化为一片焦野。



人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是存活下来的人。



一个人，两个人。



原来是祈梨和欧仁妮。



两人都平安无事。



因为爆炸热度而冒烟的并非她们所站的地方，而是朱利安那里。



「被攻击的不是我们吗……!?」



欧仁妮怔在原地，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祈梨直盯着前方，就像是要保护欧仁妮一样。



「我可以直接反弹对方的力量，所以……」



朱利安的攻击全被祈梨反弹回去。



也就是说祈梨藉由莉莉斯的力量，将所有杀气都原封不动送还给他。



「所以……」



祈梨只重复了这句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以如果他死了，就代表他刚才想要杀了我们……）



祈梨之所以不说破，正是因为体谅欧仁妮的心情。



「…………」



但是，欧仁妮已经接受了朱利安已经死的事实。



她明白遭受这种攻击不可能还活着。



她以颤抖的视线，望向朱利安方才所在的方向。



即使离得这么远，水蒸气的温度也足以让人灼伤。



更别说是朱利安所处的位置了。



「老师……」



欧仁妮紧咬嘴唇。



她不晓得该如何形容心头涌起的情绪。



悲伤，遗慷，懊悔，愤怒——如果是愤怒，那又是针对谁的愤怒?针对什么的愤怒?



是针对背叛了自己的他?还是没发觉他背叛自己的自己?



「呜……呜……!」



欧仁妮紧握拳头。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泪水就会夺眶而出。



如果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卑鄙小人死了，那么她跟随这位老师的八年时光也未免太空虚、太漫长了。



「…………为什么!」



霭气逐渐散去，就像是落在手心上的雪融化一样。



有个轮廓出现在霭气另一头，那是一个人影。



人影缓缓站了起来。



「咦…………」



祈梨和欧仁妮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朱利安还活着。



他的右手握着一个发光的东西。



紧紧握着亚当的圣骨。



「有什么好惊讶的?」



朱利安的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若无其事地低声说道。



「…………!」



两人哑口无言。



祈梨的反击没有失败。



朱利安施放的闪电，确实以原本的强度和速度反弹回去。



化成焦土的地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



朱利安却以手中的圣骨为盾，抵挡了祈梨的反击。



「白鸟祈梨，你是不可能打倒我的。」



朱利安语气非常斩钉截铁。



「亚当跟莉莉斯的力量是同一位阶、同一等级、同一性质，所以只能反弹别人杀气的你，绝不可能敌得过我。」



「怎么会这样……!」



欧仁妮跪倒在地。



「既然我们的力量不相上下，那就代表我不会输。」



祈梨毫不退缩。



（你们的力量并非不相上下……）



欧仁妮在心中喃喃低语。



（莉莉斯被分成了两半，所以力量比较弱。）



不过，她猜祈梨应该也明白这件事。



（都怪我太消沉……）



所以祈梨才会这么逞强。



（应该由我保护祈梨才对……!应该由我……!）



欧仁妮紧握拳头。



然后她露出炯炯目光，直直盯着朱利安。



「老师!请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她几乎要喊破喉咙，彷佛整颗心都灌注在这声嘶吼里。



欧仁妮闭上眼睛——思绪顿时回到八年前。



（我……我的性命……!）



她想起被魔法师比戈消灭的故乡阿尔诺。



只有欧仁妮一个人残存下来，其它人都惨遭杀害。



那时她年纪还小，是个连自己都无力保护的小女孩。



（是老师救了我——!）



欧仁妮心中仍想要相信朱利安。



因为朱利安是她的救命恩人，这是她心中最感谢的一件事，至今仍然深深烙印在心头。



如果朱利安要的是欧仁妮的性命，那她肯定早已毫不迟疑地双手奉上。



这也说明了欧仁妮对朱利安有多么信任。



正因如此——!欧仁妮才会这么想阻止朱利安的暴行。



就算要牺牲自己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老师……!!」



欧仁妮使劲全身的力气大喊。



然而，朱利安却只是望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记忆力不好的小孩。



「乖乖听话，欧仁妮。」



「不要，我做不到。」



欧仁妮的声音颤抖，她用力摇了摇头。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



「我没有想要得到什么!老师又是想得到什么呢?」



「我想要力量，这种力量交给白鸟祈梨也只是浪费。」



「我……!」



听朱利安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心头涌起的思绪使得欧仁妮哑口无言，胸口十分苦闷。



她仰望天际，紧咬嘴唇。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要抛开犹豫似地摇摇头，然后瞪着朱利安。



「我要保护祈梨!」



朱利安失望般地叹了口气。



「要是亚当复活，所有奇迹都可能成真。」



「那又怎么样!?」



「其中包括用骨头让卡莲复活。」



（让姊姊复活……!?）



这句话真是出乎欧仁妮的意料之外。



听见朱利安这么说，欧仁妮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她先是露出惊讶与喜悦之色，紧接着却感到悔恨和愤怒。



「请您……不要骗我!」



这是出自于被自己信任的人……



被了解自己一切的人玩弄情感的愤怒。



「请您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事……!!」



欧仁妮又重复了一遍。



对于自己年幼时生离死别的家人。



（姊姊——!!）



欧仁妮当然很想再见见卡莲。



好想见她。如果可以，欧仁妮愿意付出一切。



每当停下脚步，或是无法言喻的寂寞缠绕心头时，她总是希望可以再和父母与姊姊见面，恳求上天让自己再听听他们的声音。



但是、但是……!



就算是骗人的也好，欧仁妮真想紧紧抓住这一丝希望；不过她还是摇摇头，试图抛开这个念头。



「让死人复活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上帝创造亚当和莉莉斯，然后亚当创造夏娃，所有人类便由此而生。亚当是全人类的雏形，用模子再塑造一个形体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重新塑造形体，那也不会是我的姊姊!只要没有灵魂就不会是姊姊!那只是外表相同的……邪恶赝品而已!!」



欧仁妮的声音不住颤抖。



「并非只要死了就会回归虚无，欧仁妮。灵魂会寄宿在形体上。」



说话的朱利安高举圣骨。



「你知道这是谁的骨头吗?」



朱利安向欧仁妮露出意味深远的眼神。



「莉莉斯之所以寄宿在人类的心脏，是因为她需要用来复活的形体，而亚当也是一样。」



「老师您……杀了这骨头的……主人是吗?」



「既然亚当和莉莉斯可以藉由人类复活，那人类也可以透过骨头复活。」



欧仁妮心头非常忐忑不安，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有卡莲可以透过这骨头复活，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欧仁妮的表情瞬间僵硬。



「难、难道是……」



欧仁妮感到寒意在全身蔓延。



「老师您…………!」



把姊姊……欧仁妮话才说到一半，便倒抽一口气。



这个推测光是想象就令人毛骨悚然。



「我只是想要得到亚当之骨而已。」



「老师您说……一切都是比戈………干的。」



「我这么说没有错啊，欧仁妮。」



「我只不过是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这么做都是为了得到沉眠于卡莲体内的圣骨。」



「是老师……把姊姊……!」



「你终于发现了，真是迟钝。」



朱利安冷冷地丢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