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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门鼠的旋转道场(2 / 2)


“哎呀呀……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嘛……小静小姐还是一样呆呢……”



我毫不犹豫地走到占据了离窗边教员室不远的一张餐桌且任意妄为的兔子男身旁。



“哎呀,这位女仆,我能否点个东西呢……咦……哎呀呀,这不是雾村先生吗?您这身打扮还真是合身呢,哈哈哈。”



……这只兔子还是一样很令人火大,我尽可能面无表情地开口。



“呃……这位客人,实在很不好意思,本店禁止变态入内消费,马上给我滚……不对,应该说拜托你快点去死好不好?”



“哦哦……这样可就不对啰。我倒要请教一下,变态在哪里呢?就让小生略尽绵薄之力,替各位撵走变态吧。”



“明明就有。在我眼前,不就有一个纯度百分之百的高质量变态吗!”



“雾村先生,您这样就不对了。身为一名女仆岂可这样大声嚷嚷?您看,其他客人都在注意您呢。”



“呜……”



的确,店里其他客人及工作人员们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了。



“哈哈哈……此时您就该像个女仆一样,坦率地向本人道歉。这样才合乎道理,不是吗?”



“啧……”



道歉?要我……对这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变态兔子男道歉?



“哎呀,您是怎么了?难不成这间店里面的女仆对客人口出秽言之后,居然连道歉都不会?哈哈哈,要是这件事传开的话,你们可就头大啰。这样对店里的其他员工也会造成困扰呢——”



“啧……”



没办法了……总不能给大家带来麻烦!



“其……真是对不起……”



我强忍羞辱,低头小声向他道歉。



“咦?您刚刚说了什么吗?小生其实有点耳背,并没听清楚呢。”



“客人,刚刚真是对不起!”



“鞠躬的角度要更低一点,否则无法表达出诚意喔。这间店的店员连这么点基本道理都不懂吗?”



“客人,刚刚真是对不起!”



“嗯,勉强可以接受啦。小生乃是一介绅士,当然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啦,哈哈哈。”



……这、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此等羞辱……可恶……都快飙泪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侮辱我也就算了,但我就是无法忍受这只变态兔子的行径……



“……这位客人,或许这样算不上什么道歉,但仍然希望您能接受本店招待一道最引以为傲的料理,当然不会向您收取任何费用。”



我压抑住内心怒气,脸上堆满笑容对他说。



“哦……真没想到雾村先生您会有此心意呢——这应该算是小生的人品高雅所致的结果吧。那么,本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席德心情愉悦地大笑。可恶……咱们走着瞧……



我鞠了个躬,转身走向调理室,然后亲自拿着盘子盛上料理。负责烹调料理的工作人员看见我的举动,面露讶异神情,还开口对我说:“雾村,你这是……”但我现在懒得理他们。



我再次走回店里,将手上所端的料理摆到席德面前。



“这是本店最自豪的特制生菜沙拉。”



我斩钉截铁地宣称,席德则两眼直盯着桌上的餐盘。



“……雾、雾村先生?”



“这乃是本店专门费尽心思为您准备的特别菜色,请您尽情享用。”



餐盘上……只见一条生的红萝卜大剌剌地躺在上面。我可是特地挑选了一条尺寸最大号的红萝卜呢。



“……你要小生吃掉这玩意儿?跟红萝卜比起来,小生比较喜欢肉类……”



我打断席德的发言。并以平淡却不容反驳的语调继续解释:



“这是本店豪迈地使用今天早上刚从田里采收回来的新鲜蔬菜所调制而成的拿手料理。请客人不用客气,务必好好享用一番。”



“……原、原来如此。嗯,看起来确实是用上了一整条新鲜蔬菜啦,连皮都没削……”



然后席德手套连脱也不脱,径自抓起餐盘上的红萝卜,并将它塞进嘴里。哇靠……他真的打算吃掉耶……真是个笨蛋。



……嚼、嚼嚼……他咬下去了,而且还咬得很起劲……嚼嚼、嚼嚼。



“……呃……嗯……这盘……沙拉是吧……还真是美味至极呢。其实小生最喜欢这样的沙拉喔。”



嚼嚼……嚼嚼……嚼嚼……咕噜。戴着面具的兔耳变态男,就这么用手抓住红萝卜,不停啃食起来。



“……这、这种超现实的光景是怎么一回事啊……”



坐在附近餐桌目睹这个场面的客人,面露目瞪口呆的神情咕哝着。



“真是好吃呢。这道……呃……生菜沙拉,真不愧是贵店特制的菜色啊。”



啃完整条红萝卜之后,席德动作优雅地拿起餐巾边擦嘴边夸奖,啧……算你厉害……



“这……这位客人的吃相果然豪迈至极呢。请容本店再次为客人献上另一道精美菜色。烦请客人稍待片刻。”



我收走原本盛放红萝卜的餐盘,急忙走回调理室。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又马上快步回到席德的座位前面。



“……这位客人,让您久等了。这是本店大厨拿出真功夫调制而成的最顶级沙拉。”



放在席德面前的……是一块餐盘。上面没有盛放任何料理,就只是一块普通餐盘而已。这下子席德也不禁面露讶异表情(不过他戴着面具……所以我也只是凭感觉猜测啦……)



“……雾村先生,餐盘上似乎什么东西也没有啊……您该不会是想跟我玩双关语笑话,说这就是‘盘子’{译注:“盘子”与“沙拉”读音一样}吧?”



我神情十分认真地回答。



“哎呀,这位客人……您该不会是看不见吧?餐盘上明明盛满了看起来美味十足的生菜沙拉耶。此乃本店特制的‘笨蛋看不见的生菜沙拉’是也。”



“……果然使出这种招式了啊。不过雾村先生……您的手法未免也太过拙劣啰?实在很可惜,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别看小生这样,小生的双眼可是能够接收到红外线的光波喔。”



啧,被他搬出这么正经八百的反论,我真的就无从施力了……正当我内心不甘地发出咋舌声之际。



“——咦?雾村,这道菜看起来好好吃喔。能让我偷偷尝一口吗?嚼嚼……哇……真是太美味了。真不愧是只提供给一流饕客的传说名菜呢!”



突然有一名女仆走向前来对我说话,随即拿起叉子朝什么都没有的餐盘上刺了一下,并做出吃东西的动作。



“什么?”席德不禁呻吟。紧接着其他女仆也凑了过来,“嗯嗯,真好吃!我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沙拉耶!”“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隐藏菜单吗?棒透了!”异口同声地边说边装出吃东西的模样。



“哎呀,你们聚在一起做什么啊?哦哦这就是传说中‘笨蛋看不见的生菜沙拉’,对吧?呵呵,想也知道我当然是看得见盘中菜色嘛!咬……哇,好吃得不得了呢!”阳子刚走进咖啡厅,便瞬间把握住状况,并配合演出。



“……这味道确实很棒。可以考虑聘请调制出这道美味沙拉之人担任优羽小姐的专用大厨……”连小静都跟着掺上一脚。



“哇——好好吃的样子喔!朱雀也要吃!”“我……我是个笨到不行的笨蛋,所以我看不见盘中菜肴!”“我……我也想要吃吃这道沙拉!”“嚼嚼嚼”式神四姐妹异口同声地嚷着想吃。



“……嗯,的确很好吃……若是这道菜的话,我就不会嫌吃它是件麻烦透顶的事了……”“嗯——果真是道珍馐啊。”甚至连不知何时回到店里的御厨及芙深也都跟着做出将沙拉送至嘴边的动作。



“……这……这是……”席德哑口无言,只能发出惊愕的声音。



“喏,您再不快点享用的话,这道菜会软掉喔?这可是本店专为您精心制作的料理耶……哎呀,你们要节制一点,不可以因为太美味而吃掉太多喔!”



我一开口,所有人马上停止吃东西的动作,并将席德的座位团团包围起来。无数道视线直盯着兔子男,实在是一幅诡异至极的光景。



“……来,客人请享用吧。”



“呃……喔……”



我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只见席德神情僵硬地伸手拿起叉子,诚惶诚恐地做出叉起沙拉的动作,并将叉子送往嘴边。



“……哎、哎呀,这真是一道美味可口的沙拉呢。现在,这道菜已完全颠覆了小生脑海当中,对沙拉这道料理所具备的常识了。新鲜蔬菜与千岛沙拉酱所搭配而成的合弦实在绝妙,哎呀呀……真的是……”



“别光是在那边赞美,快点动手吃掉它好不好?”



“……”



席德顿时无言以对,只能手持叉子不停戳着实际上真的是什么都没有的餐盘,并装出吃东西的模样。



“啊、啊啊。真是好吃啊!果然不简单!”



咔喳、嚼嚼、咔喳、嚼嚼、咔喳、嚼嚼……真不知道他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同样的动作。



“………对不起,请原谅小生吧。”



席德终于垂头丧气地道歉,围住他的众人顿时发出欣喜的欢呼声。



“小……小生这辈子第一次受到这么不堪的侮辱啊!”



席德猛然从椅子上起身,拨开围观人群(除了工作人员及阳子等人之外,就连店里其他客人也都凑过来围观)逃出店面。活该,死好啦。



“哎呀——这感觉还真是爽快呢!”“那个变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裙子看。”“大家同心协力完成一个目标,真是畅快十足啊。”“啊——好好玩喔。”工作人员们纷纷发表感言,并慢慢散开,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



“……话又说回来,我压根没料到大家竟会如此配合我呢……这表示那只兔子真的很惹人厌啰?”



……总之,能够让大家得到一次意外的休息机会,也可说是最好的结果啰。没想到那只兔子男偶尔也能帮上忙呢。



“……错,这是因为你很困扰啊。”



突然的声音使我回头一看,只见身穿女仆服的藤堂出现在我背后。



“咦?你说什么?”



“……我啥都没说——话说回来,雾村啊。”藤堂硬是改变话题。“呃……那个……其、其实也无关紧要啦……就是那个……地下的……”



“如果你是想问九音的战况,那我可以告诉你……她输啰。”



“!”



我才一开口。藤堂脸上的表情便明显产生动摇。



“看来你果然很在意此事呢。那你刚刚干吗不直接到场帮她加油咧?”



“……现在在这边事后诸葛也没用啊,比赛都已经结束了。”



“这样说也没错啦……”



“那可不一定喔。”



阳子突然从旁插话。



“反正还有败部复活战可打啊。”



“啊,你不说我都没想到。”



预赛分成A—O共十五组,不过决胜锦标赛却共有十六个名额。所以在预赛输掉比赛的选手,可以主动报名参加败部复活战,以争取进军决胜锦标赛的最后一个名额。



“……可是九音她真的要参加败部复活战吗?看她在预赛之时,状况似乎就不太妙了啊。”



在预赛当中,她虽然与使枪的男学生对上之时,进行了一场苦战。但除了对方的奇迹显现能力之威力强大之外,九音动作的缓慢也让人感到印象深刻。以前她与芙深对战之时,其实力可说是令人叹为观止呢。



“她要参加啊。刚刚在休息室里面,她本人都这么说了……只不过,我也很同意你的看法,九音的状况确实不太妙……虽然她本人坚称不要紧……”



阳子有点担心地说道。



“……听说是这样耶。”



此时,我面露严肃神情,并将话题丢向藤堂。



“怎、怎样啦……”



……哇哩咧……我真是受够这个优柔寡断的垃圾花花公子了……



“不要再耍性子了,快点去向她道歉吧,藤堂灯夜。”



明知这是相当鸡婆的行径……但我还是斩钉截铁地对他说。



“……为什么我非得听从你这家伙的命令不可啊?”



藤堂一脸不悦地皱起眉头,并以锐利的眼神瞪着我。由于这与他平常的嘻皮笑脸差距太大,所以散发出颇为强烈的压迫感。不过,我也毫不胆怯地瞪了回去,同时语气平静地回应:



“……再不去,你将后悔莫及喔。”



“……”



“该采取行动之时却不做,只会让自己后悔罢了。一再找借口拖延,最后闹得事情无可挽回,届时你也只会自怨自艾地说‘早知道当时就应该那样做才对’,心中充满悔恨之意……所以……那个……”糟了,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真不该脱口说出这些根本就不习惯说的认真台词。“……那个……总而言之,该做的事就该好好完成,这样才像话嘛。大概就这样啦……”



“……雾村……”



藤堂神情专注地瞧着我的脸,却又突然“嘻”地笑了出来。可恶啊……



“啊啊……抱歉抱歉。”我怒目一瞪,藤堂随即苦笑着向我道歉。“哎呀呀,我真是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这样被雾村训了一顿呢。”



“……真不好意思喔,反正我本来就不是训人的料嘛!”



“别闹别扭了啦……”藤堂随即换上一张认真的表情:“……雾村,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平常总是随意带过,总有一天会吃上大亏,世界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真的很感谢你啊,雾村……我这就去找她。”



自顾自地说完,藤堂转身背对我,快步离开了店面。



“哦哦哦——青春真是好呢。”



阳子突然用欧巴桑的语气插话搞笑,我则是开口询问她的意见。



“我这样做……应该没错吧?”



“这种事得看到结果才能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做错,所以就算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阳子面露苦笑……算了,这样说也没错。毕竟当事人乃是藤堂及九音这两人啊……







“哎呀呀,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众人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这只毫无过错的可爱兔子……这样做究竟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被赶出咖啡厅之后。席德完全不反省自己的所做所为,只是边发出怨言,边走在因参加祭典的人潮而热闹不已的走廊上。虽然他已拿下脸上的面具,让自己的兔子头完全暴露出来,不过看在路过行人们的眼中,也只把它当成是一名穿着兔子布偶的真人罢了。



“哈哈哈,话又说回来,祭典这玩意儿还真是有趣呢。”



穿着日式半截外衣或迷你裙女仆服,或是化妆成鬼怪模样招揽客人们光顾的学生们、手牵手一起散步的情侣、张贴于走廊墙上各处的企划宣传海报、挂满装饰物品的教室门扉……席德一边尽情享受着确实像是‘学园祭’的气氛,一边漫无目的地在校舍内游荡。



就在这个时候……



席德的耳朵突然听见一阵女性的会话声,从一间距离自己不远、且没有举办什么特别企划活动的空旷教室里面传出。



这件事本身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明明是在对话,里面却只传出一名女性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交谈对象的声音。且发声之人似乎也刻意压低声音进行对话,若不是席德的耳朵特别灵敏,大概没人能够察觉到这间教室里面有人吧。



席德断断续续接收到的只字片语为——研究所——入侵——<试作型>——JABBERWOCK——嗯……我也会立刻赶过去……嗯,拜托你了……哔(电子声)。



“……小生的心情变得有点欣喜雀跃起来啰!”



席德边抽动他那对长长的耳朵,边伸手“咔啦”地打开教室门扉。



“哎呀呀?”



在教室里面的人物看见不请自入的席德,不禁睁大双眼。这名少女的最大特征在于她那头几近触地的长发——她叫冰川真那,是之前与优羽及雾村圣司一同前往游泳池嬉戏的人物之一。只见她手上还拿着一个看来轻薄的小东西。



“抱歉,是否吓到您了呢?因为我在外面听见里面有声音,感到有点在意,所以就……”



“哎呀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您还是一样神出鬼没呢!”



长发少女脸上浮现出和缓的笑容对他说,席德则出言加以回问:



“……还是一样?请问,您认识小生吗?”



照理说,席德跟她并未面对面接触过才对啊。



“嘻嘻嘻,大概一个月以前吧,我有看到兔子先生坏心眼地欺负着优羽的场面喔……”



“……原来如此,难怪小生会觉得对您有点印象……”



虽然事到如今,他已完全遗忘,但席德当时正打算出手擒住优羽之时,他所架设的<结界>不知为何突然被打破。而席德本人则被冠上了“变态”这个臭名,并遭受到这座城市里面的居民们群起围剿。当时她刚好也在群众当中,她让自己的长发不断伸长,如蛇一般地追袭到处逃窜的自己。



“……往事先撇开不谈。您手上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行动电话’,不是吗?真没想到您拥有如此稀奇的物品呢。”



席德指着真那手上所拿的东西。在夜光市当中。几乎所有居民都禁止持有行动电话,甚至连半间手机贩卖店都找不到。



“呵呵呵,您真是爱说笑啊——这只是玩具而已啦——”



真那脸上依旧挂着和缓笑容,并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收进制服的口袋里面。



“……哦?可是刚刚您好像用行动电话在跟某人对谈,不是吗?”



“哎呀哎呀,您听得可真是清楚呢。”



“哈哈哈,只要有心,小生这对引以为傲的耳朵可是连被藏于一百公尺之外的定时炸弹上的计时器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呢……”



“哇……那可真是了不起呢。可是兔子先生,我刚刚只是在玩游戏罢了。”



“玩游戏?”



“是啊,就是拿着玩具假装自己在打电话啊。我怎么可能真的在讲电话嘛。”



面对大剌剌地一口说出这样明显不自然说辞的真那,席德也只能面露苦笑。



“……换言之,你想宣称……整间学校正沉浸在学园祭的热闹气氛当中,而你却独自一人躲在无人的教室里面,并拿着玩具手机在玩着假装与某人讲电话的游戏?”



“是啊,这游戏好玩得很呢……兔子先生下次也可以试试看喔。”



真那笑眯眯地说着,并缓缓朝席德这边走来。



“嘻嘻,那么兔子先生。我要先行告辞啰。”



她径自从席德身旁经过,离开了教室。



“……嗯……真是名奇异的少女呢……”



席德又忽略自身的诡异程度,小声地咕哝了一番。







“研究地区”的位置,跟夕月学园所在地的夜光市学生区相隔数个街区之远。此地区正如其名,有为数众多的<月光症候群>研究机构并列其中。



其中以各国研究所、专为研究人员们建设的集合住宅,以及贩售着研究人员需用商品的店铺等朴素建筑物占了半数以上。而且相当稀奇的是,在本市当中,这里算是唯一一个几乎不见任何MOONCHILD居民存在的区域。



在这个研究地区当中,有一栋特别庞大,看似医院的白色建筑物。



市立月光症候群中央研究所。



这栋建筑物在距今十五年前,也就是原本只是一座废村的此地被改名为“对月光症候群特别区域”之时便已存在,堪称市内历史最为悠久的研究机构。只不过,建筑物本身至今也已经有过好几次的翻修,早就变成一栋不可同日而语的豪华气派的大型建筑物就是了。



由市立这两个字眼便可看出,本研究所拥有来自夜光市上层部门的强力后援,其研究成果总是比其他各国的研究所还要领先一大步。并如其名一般,乃是月光症候群研究的中心机构——以上为主动释放给外界知悉的情报。然而具体的研究内容则视为最高机密,个中详情无人知晓。



而这间研究所现在——却起火燃烧了。



这并非单纯的失火,研究所内部有数个点同时冒出火苗……不对,应该说是发生了爆炸,导致整间研究所转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当中。



……然而宛如洪水般淹没了内部通道的血海,以及无数具横躺于通道上的警备人员及研究人员们的尸体,更能证明这并非仅是一场单纯的火警。



这些牺牲者都不是因受到爆炸波及而身亡,因为他们的脖子或胸口都喷出大量鲜血,或是头部整个被扭曲成难以置信的角度……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死于他人之手,而且犯人不止一名。



因突发的大规模火灾而打算撤离至研究所外面避难的研究人员们,一看见这凄惨至极的光景,顿时陷入了极度恐慌当中。有好几个人疯狂地发出尖叫声,并拔腿冲向紧急逃生路线。



不过,却有两名人物躲在暗处观看着这副光景。



“嘿嘿嘿,真是的,瞧他们慌张成那副德性,实在有够不像话啊。难道他们在小学的避难训练时,老师没有教他们背过‘推跑说回’口诀吗?逃跑时应该遵守‘不推挤’、‘不奔跑’、‘不说话’、‘不让他们回去’这四大原则才对嘛!”



“……是‘不回头’啦。”



外貌约三十岁前后,个子偏高身材却过于瘦弱的男子,大大地扭曲自己的半边脸颊,浮现出令人生厌的笑容说出这番话。而另一名与他呈极端对比,身高远超过两公尺,体格魁梧壮硕,年纪约三十五、六岁的黑人,则冷静地回应。并伸出中指将他脸上那副一点都不搭调的眼镜给推高。



“可是,逃跑时还呕吐的话,岂不是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吗?喏,就像那样子。”



不知是因为看见惨不忍睹的尸骸,或是对呛鼻的鲜血气味感到恶心,只见在走廊上为了逃命而互相推挤的员工当中,有一名职员相当夸张地呕吐出来,并直接吐在一名倒霉刚好站在他前面的员工背上。



“……或许‘不让他们回去’才是正确答案呢。”



魁梧的黑人淡然说着,偏瘦的男子立即轻松地回了句“对嘛!”



——这两人乃是佣兵队<JABBERWOCK>的成员……“黑桃”及“红心”。



两人都跟绝大多数研究所员工们一样,身上穿着白袍。两人瞄了这群因陷入恐慌状态而急忙想逃出研究所的职员们一眼,即大剌剌地朝着往研究所楼上的楼梯走上去,而非一起跟着挤往出口。既然一楼的紧急逃生出口因人潮涌现而回堵,那么只要从楼上逃离即可。对身为<试作型>的他们而言,这点小事简直轻而易举。



想也知道,这两人便是引发这桩惨剧的元凶。



潜入研究所内,一边将不幸撞见两人的警备人员及职员们统统解决掉,并毫无遗漏地在建筑物上上下下安装类似炸弹的玩意儿,然后再同时引爆。



——破坏此处,也就是月光症候群中央研究所,便是他们所承接下来的任务。



接下来只要等两人脱离之后,再让已安装完毕却尚未引爆的“类似炸弹的玩意儿”启动引爆,使这栋建筑物烟消云散,那么作战就算告一段落了。



“嘿嘿嘿,真是件轻松的工作呢。既然是一间充满谜团的研究所,那就应该要出现一些什么秘密开发的超能力怪物,或是因人体实验而被夺走自我意识的MOONCHILD军团等玩意儿,这样才比较有趣一点嘛。话又说回来,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莱坞电影主角,压根儿不想进行那样的战斗。毕竟我只是个喜欢轻松欺负弱小的小恶徒罢了。”



“黑桃”脸上露出下流的笑容,并一点都不像是在自嘲,反而极其夸耀地说出上述差劲透顶的台词。



“……要是‘梅花’在场的话,他一定会丢出‘你这下三滥’这句话来吐槽你。”



“红心”边爬楼梯,边语调平淡地回应。



“不过,我同意你的说法,这确实是桩轻松任务……只是……有点轻松过头了。”



并非因为这里的警备太过松散。若来者不是这两名<试作型>的话——绝无可能如此轻松潜入这栋研究大楼,且易如反掌地达成目的吧。不过,这栋大楼内部的戒备等级也仅能算得上是“非常非常普通的严格”而已。要以这样的人手来守护这栋号称“月光症候群研究之中心机构”的特殊地点,确实会让人感到有点不太对劲。



市政府高层官员明知<试作型>的存在,也了解<社群>有派出工作员潜入市内,却压根儿没考虑过市内有可能出现像他们一样的<试作型>入侵者……这样实在很说不过去。



“……难不成……这栋建筑物当中,并没有任何值得夜光市派人全力死守,以免遭到我们<试作型>破坏或夺取的东西?”



“啥?你刚刚有说话吗?”



听见“红心”的喃喃自语,“黑桃”便以事不关己的语气回问。



“……不,没什么。”



就这么走着走着,两人抵达了顶楼。只是这个楼层超过一半的面积都已陷入火海当中,导致整个楼层充满了浓烟。



“哎呀,我们是不是走得太过从容不迫了点呢?要是没能顺利逃脱而被烧死在这里的话,‘梅花’一定会相当高兴吧。”



“黑桃”不改脸上扭曲的笑容,径自说出此话。



“那么咱们就走快点吧。”



“红心”边走边淡然回应。两人来到了连接顶楼及上方屋顶的门扉前面。



“哼!”



“红心”以他那宛如钝器般的拳头,殴打眼前这道上了锁的铁门。巨大的声音响起,铁门顿时出现凹痕。“红心”持续出拳击打、击打、击打。咚!轰!啪叽!这不合常理的光景看得“黑桃”目瞪口呆。



“……你还是一样了不起呢……你的身体究竟是什么做成的啊?”



虽说他们是拥有优越身体机能的<试作型>,不过在不使用奇迹显现能力的状况下,光靠拳头便可破坏铁门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蠢问题。就算是普通人类,只要多加训练亦能拥有这种程度的拳力。”



“拜托……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过没多久,铁门伴随着轰然巨响而倒向地面,两人来到屋顶。最后只要再将建筑物内所有“类似炸弹的玩意儿”同时引爆,就可动身撤离此地。



“……哼!”



“红心”集中精神并猛然一喝,他身上的白衣顿时应声碎裂,背部长出一对看似以金属材质制成的巨大黑色羽翼。



“被长着翅膀的男子抱在怀中飞离起火燃烧的大楼——嘿嘿嘿,我记得‘鬼牌’所拥有的漫画当中,也有描写到这样的情节喔。只不过漫画里画的是个美男子就是了。说真的,哪有人会喜欢一个背上长出翅膀的肌肉棒子啊?”



“……嗯,你说的该不会是《堕天使大人正在看着你☆》当中的琉席菲尔大人吧?其实在将近三年前,我曾在同人志展销会场COSPLAY过这名角色。只是不知为何,居然都没人看得出来……”



“红心”脸上露出些许寂寥的神情。



“……我个人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何认为别人一定看得出来呢?”



“……呜……算了,这无关紧要。‘黑桃’,你快点动手吧。我们现在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厮混。”



“嘿嘿嘿,了解了解。”



“黑桃”边回应边闭起双眼,开始集中精神,并一一与安装在建筑物内各个要冲,却还没爆炸的“类似炸弹的玩意儿”接通意识连线。这些“类似炸弹的玩意儿”好像是异界生物,外型如同三公分长的黑色水蛭,不过并不会主动做出任何反应及动作。它们与“黑桃”的深层意识之间,有着宛如植物根柢般的连系。只要他一下达命令,它们便会夹带着连真正炸弹都相形失色的破坏力自爆。



这就是“黑桃”所拥有属于<召唤系>亚种的“奇迹显现能力”——<破裂恶梦>。而其破坏力及应用可能性在<JABBERWOCK>所有成员当中……不对,甚至在现存的所有奇迹显现能力当中,都堪称是首屈一指的强大能力。



……与水蛭们的意识联通完毕。



“嘿嘿嘿,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要施放最后一道精彩绝伦的烟火啰!”



“黑桃”面露扭曲笑容——并向水蛭们下令。



“——引爆吧——”



——这三个字成了“黑桃”在世的最后一句遗言。



仅比他将命令“传送”给水蛭们的速度还要快上一瞬间。



突然有无数条宛如黑色丝线般的东西缠住了“黑桃”全身,将他的头、手腕、脚踝、手指、左手臂、肩膀、右手臂、身躯、下巴、脸颊——位于身上各部位的肌肉绞断,这些伤口均深可见骨。



即便是<试作型>,受到这样的攻击不当场毙命也难。或许是根本来不及感觉到痛楚,他那带着笑容被大卸八块的脸颊,看起来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这……这是!”



“红心”大感惊愕。而缠绕着“黑桃”尸体的黑色丝线——不对,应该说是发丝则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松开。



全身被切割出无数道伤口且喷出大量鲜血、最后化为一具死状极其凄厉的尸骸的“黑桃”,颓然倒卧在屋顶的柏油地面。



“……呼,真是千钧一发呢。由于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利用身体的哪个器官发送命令给‘端末’,呵呵……为防万一,我只好把他绞成肉泥啰。只不过我没有办法连骨头也一起绞断就是了……毕竟这只是头发而已嘛——”



与现场气氛完全不搭调的和缓声音,触动了“红心”耳中的鼓膜。



他双眼追着宛如吞噬猎物后,心满意足地缓缓滑动退离现场的头发望去,只见在刚刚被他打坏的铁门上面,站着一名头发长到难以置信的少女,脸上露出平稳得堪称诡异——着实令人无法相信自己脚下这具尸体乃是出自其杰作的笑容。



她身上穿着一套极端暴露大胆的黑色晚礼服,手中握有一把看似日本刀的佩刀。



“嘻嘻嘻,你好啊……”



“……阁下是?”



听见理卡路德的质询声,少女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



“我叫冰川真那,是个偶然经过的正义使者喔。”



“……你是MOONCHILD吗?还是<试作型>呢?”



“你说呢?说不定我两者皆非喔?”



“你想说你是一名魔术师吗?”



“你说呢?”



冰川真那很可爱地侧着头回问。



“话说回来,请问你是<JABBERWOCK>的人吗?”



“……没错,吾乃‘红心’是也。”



认为此时装傻也毫无意义可言的“红心”,很干脆地开口回答。



“真是个可爱的代号呢。不过,我想请教一下,你的真名是?”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吾之真名为理卡路德。近接战斗型.理卡路德.THE.<抗拒者>。”



“哎呀呀,你这么干脆地据实以告,这样真的好吗?”



面对真那的询问,理卡路德怒张背上双翼,摆出战斗姿势并加以回应。



“蠢问题,这不过是送你上路的礼物罢了。因为你将于此时此地死于本人手中!”



“嘻嘻嘻,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呢。不过我不想收这件送我上路的礼物啊。”



“不用客气,收了就下地狱去吧!”



理卡路德拍动背上羽翼,猛蹴地面一脚。羽翼刮起狂风,带着理卡路德宛如滑行般急速接近真那。



“嘻嘻嘻……那我也该开始好好教训你一番啰。”



真那眯起双眼,理卡路德虽感受到一股深不可测的压迫感,却仍旧朝着真那飞驰而去。



“——<忧郁美女>。”



真那一沉吟,她的头发就如同拥有自我意志般开始伸长,并化为一条大蛇袭向理卡路德。大蛇为了缠住理卡路德全身而兵分两路,企图以包抄之势擒住他。不过在这一瞬间,理卡路德背上的羽翼为了守护主人,迅速将其巨躯包了起来。真那的头发隔着羽翼缠住了他的身体,理卡路德也因而停下脚步。



“呵呵呵,抓到你了吧,小鸟儿。接下来怎么办呢?你要投降吗?还是决定就此被我……”



真那逐渐加强发丝的束缚力道,不过理卡路德却面不改色。



不仅如此。



“蠢问题!”



怒喝声一出,真那的头发同时被弹开,黑色羽翼再次张开。



突破拘束的理卡路德再次挥动拳头,朝真那直攻而来!



“哎……哎呀哎呀……”



真那难得发出狼狈的声音,并急忙退离原处。理卡路德这一拳未能击中目标,却也在柏油地面上挖出了一个大洞。理卡路德继续追击逃窜的真那,真那再次伸长头发,化为黑蛇的发丝这次则将目标锁定在理卡路德的脖子。



只是,这次反击还是遭到理卡路德背上的黑翼所阻。这对羽翼宛如有自我意识,右侧羽翼护住理卡路德的脖子。而不断延伸的左侧羽翼,则如同一把锐利刀剑般砍断真那的头发,理卡路德继续展开猛烈的进攻。



“吾之能力<抗拒者>会自动抵御任何有害于我的攻击!一般不入流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我!”



“嗯——这下子头痛了……人家对体术比较没辙的说……”



真那勉强持续躲过理卡路德的一轮猛攻,不过脸上却渗出一丝冷汗。至于她手上的刀,她也只是握住,并未拔刀相向。



“怎么?那把刀只是装饰品吗?”



“是啊……很可惜地……它真的只是装饰品啊——”



面对理卡路德的询问,真那脸上露出暖昧的笑容。



“那你就乖乖受死吧!”



理卡路德发出怒吼,同时抡起巨拳袭向真那。不料此时,他背上的羽翼居然无缘无故地朝反方向延伸而去。



“嗯!”



理卡路德转头望向羽翼延伸过去的方向。只见一名顶着兔子头、身穿黑色西装服的神秘男子出现在其视野之中,此人还挥舞着军刀由上空一跃而下。



“一击必杀——!的啦——!”



兔子男手中的剑与理卡路德背上的羽翼产生激烈碰撞!金属与金属互相冲击的声音划破了周遭空气!下一瞬间!啪叽!



……兔子男手中的剑断掉了。



断掉的剑身在空中回转数圈,最后掉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便宜果然没好货啊……”兔子男边抱怨边拔腿从理卡路德身边跑开,直到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才停下脚步。这名神秘的来访者使理卡路德不禁皱起眉头,连一旁的真那也同样面露困扰神情,嘴里还嚷嚷着:“哎呀呀……”



“你……你干吗露出一副‘你跑来插什么花’的表情啊?”



“……啊……没有啦……请问……你怎么会跑来这里呢?”



“我只是就我在教室里听见的字句稍加推测一番罢了。当我来到研究地区时,发现这栋建筑物窜出了火苗。于是我急忙冲到屋顶,便看见冰川小姐遇袭,所以我才会想说要出手来个英雄救美……”



“哎呀哎呀,那可真是感谢你的好心了——”



真那慢条斯理地加以回应。席德则紧接着对她说:



“可是这下子头痛了……有件事相当可惜——那就是小生身上所带的武器,似乎都无法伤及那对羽翼半分呢。”



“你还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呢——”



“打击——”



“……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无妨,我就同时收拾你们两个!”



理卡路德舞动羽翼,再次疾驱而出,对准席德挥出一拳。席德一口气跳至约为自己身高五倍的空中,避开了这一拳。不过理卡路德也“哼!”地以羽翼猛拍地面,让自己宛如一记飞弹般跃向天际,继续追击停留于半空中的席德。



“哇咧!你这根本就是犯规行动嘛!”



席德慌张地在空中翻转一圈,拉开了与理卡路德之间的距离。理卡路德的刚拳划开空气,掠过了席德的鼻尖。



“那个——兔子先生,能否请你拖延一下时间呢?”



不知何时,远离理卡路德的真那,以慢条斯里的语调开口询问。



“我……我尽力而为啦!小生偶尔也要展现出帅气的一面才行嘛!”



“嘻嘻嘻……”席德的回答换来真那的嫣然一笑。“……那么……虽然还想再隐藏一些时日,不过……我也决定拿出压箱宝来现一现啰。”



不知为何,真那将手上所握的刀摆在地面上,并小声沉吟。



“……魔导具<如意羽衣>——暂时解除。‘变身’结束后重新构筑成I模式。”



瞬间,真那身上的黑色晚礼服无声无息地分解,纤维材质宛如风化一般化为雾气,飞散于大气之中。



在她那如同维纳斯般曼妙身材即将裸露之际,一道银色光芒包住了她的身体。



“……嗯?”“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察觉到异变的理卡路德及席德停止战斗,凝视着真那。



“……嘻嘻嘻……你们好讨厌喔……下流死了……不要……呼……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啦……”



在银色光芒当中,真那以尖锐且如同呻吟般的声音说道。



真那的身体——一边说着,而缓缓缩小……不对,是缓缓产生改变。



“哈……啊……呼……咿……嗯啊………啊啊……呀……啊……来……来了……有一股……热流……冲……冲过来了……”



丰满的双峰缩小了约两个罩杯,全身线条也跟着变细,给人带来一种较为稚嫩的印象。



长度及地的飘逸长发急速缩短,最后变成及腰的长度。发色也像是受到包裹住身体的光芒晕染一样,由黑色转变为银色。



原本看似大和抚子的柔和面容,转化成五官都相当清晰的北欧系美少女。



充满深邃黑暗的双眸当中,蕴藏着通透清澄的湛蓝光辉,连肌肤的颜色都像是色素褪去一般愈趋白皙。



“嗯……啊……咿……呀……来……来了……啊啊……”



甚至连音质也转变成清澈透明的声音,与真那原有的柔和声调截然不同。



……当银色光芒缓缓退去之后,刚刚确实站在那里,名唤冰川真那的少女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比真那还要年轻一点,面貌、发色、人种及身体曲线完全不同——硬要说的话,两者之间顶多就只有“非常美丽”这个共通点可循的银发碧眼少女,赤裸裸地暴露于空气当中。她那些微泛红的双颊及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特别地艳丽。



紧接着衣服也像是要包裹住少女一般,逐渐凝聚成形。



下半身穿着黑色裤裙,上半身则仅套着一件透过布料依然可清楚看见身体曲线及双峰,名为单衣的轻盈白色薄衣。其模样可说是清纯及官能并存的综合体。



“——呼……变身,完成。真那,谢谢你。嗯,我知道,我会解决掉他。”



少女面无表情地淡然沉吟,并捡起摆在脚前的刀,插于腰间。



“您……您是……”



席德完全忘了理卡路德的存在,两眼专注地凝视着少女的身影,随即以沙哑的声音咕哝着。



“……您是……吾主吗?”



少女脸上露出莞尔的可爱笑容,向兔子挥了挥手。



“……嗯,好久不见,狮道。”{编注:狮道与席德同音}



“……你是何方神圣?”理卡路德出言询问。少女再次收起笑容,重新转身面对他,并开口回答。



“——识别名:NO.ⅩⅢ伊莉丝.格雷仙特。日本姓名为三日月菖蒲——<原型>蛇夫。”



“你……你说你是<原型>?”



理卡路德禁不住讶异地回问。而这名自称三日月菖蒲的少女,则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借慈母般的月轮之力创造出吾等<试作型>的伟大“父亲”……<原型>……你说你是其中一人?”



理卡路德面露困惑神色……不过他随即睁开双眼,并发出怒吼。



“我毫无疑虑!现在我的最优先任务乃是击败你!不管你的真实身份为何,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面对舞动双翼直冲而来的理卡路德,银发武士少女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四肢发达的大笨蛋。”



她无声无息地拔出腰际佩刀,以双手摆出防御下盘的姿势。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理卡路德发出咆哮,且紧握拳头逐渐逼近。菖蒲则眯起双眼睨瞪着敌人,并用力由下往斜上方劈出一刀。不过此时理卡路德离她至少还有五公尺以上的距离,明显可以看出刀身根本够不到对手。



“愚蠢的家伙!你也太急着出手了吧?”理卡路德持续往前推进。



——然而。



这把刀的刀身——突然伸展开。只见刀身分解出无数分支,变成一条以钢索绑住刀刃的鞭子;鞭上刀刃如毒蛇般袭向理卡路德。



“嗯……”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理卡路德顿时慌了手脚,不过他的羽翼却瞬间对敌人的攻击手段产生反应,并如同起初挡下真那的发丝一样,化为盔甲包住了理卡路德全身。



银色刀鞭发出嘶吼声,像蛇盘踞在骷髅头当中一样,将理卡路德整个人给缠绕起来。



“魔导具<蛇腹刀衔尾蛇>,是菖蒲最中意的武器。”



以刀鞭缠绕住理卡路德魁梧身躯的菖蒲,露出有点装傻的表情淡然说道:



“哼……像这种武器,还难不倒我的<抗拒者>!”



为了挣脱刀鞭的拘束,理卡路德试着舞动羽翼。不料这次却无法像之前砍断真那的《忧郁美女>一样轻松脱困,刀刃反而还伴随着刮刨金属的不祥声响,缓缓嵌入其羽翼当中。此时,理卡路德脸上浮现出动摇的神情。



“……我这对连子弹也无法贯穿的羽翼居然……”



“……嗯,虽然你的羽翼有点坚硬,不过衔尾蛇的刀刃比你的羽翼还要坚硬喔。菖蒲清楚得很!因为我有问过制造出那对羽翼的人。”



菖蒲又拉了拉刀柄,缠绕住理卡路德的力道也愈见强烈。



“此外,菖蒲的力气,还不算太差。”



“呜……呜喔喔喔喔!”



“嗯。”



与使尽力气挣扎的理卡路德比较起来,菖蒲则是轻轻松松地继续施力刺穿其羽翼。



叽叽……叽叽……叽叽……如同蛇牙般的锐利刀刃,不断嵌进钢铁之翼当中。蛇夫.三日月菖蒲以心不在焉的平淡表情注视着动弹不得的理卡路德,并毫不容情地出言宣告。



“——再见啰。”







夕月学园地下,<水镜杯>出场选手休息室



身穿绣有骷髅头花纹和服的少女——久远九音,以正座的姿势坐在休息室一角闭目养神。为了面对败部复活战,她正设法集中精神,驱离所有杂念,使心境回归无心状态。



“……”



可是不管花再多时间,杂念仍旧不肯消失。她不想输掉比赛、她很想赢得胜利、藤堂灯夜的脸、被刚刚的对战敌手逼入绝境的悔恨之意、藤堂灯夜的脸、轻易败在御厨槐手下的不甘心、藤堂灯夜的脸、当她输掉比赛之时在一旁嘲笑的藤堂灯夜的脸、嘲笑她这名软弱女子的藤堂灯夜的脸。



嘲笑她这名缺乏女性魅力的女子的藤堂灯夜的脸。



“……啧!”



精神集中一再被打乱的九音,情绪十分焦躁地咋舌且睁开眼。



不料,藤堂灯夜的脸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呜哇!”



“哇咧……吓我一跳……”



身穿女仆服,一直探头注视着九音脸庞的藤堂灯夜,急忙将自己的脸收回。



“为、为什么藤堂你会出现在这……”



九音也慌慌张张地起身,并将手放在刀柄上。她整张脸顿时发烫,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



“啊……嗯……就……就是那个啦……”



不知为何,藤堂也同样变得面红耳赤,且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从九音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



“……你是来……嘲笑……我的失败吗……”



九音神情冷峻地询问。因为除此之外,她再也猜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促使藤堂灯夜特地跑来这里找她。



“……不惜放弃工作,也要特地跑来嘲笑我……你这人真是太恶心了……我也说过,我已经跟你绝交了!”



九音不屑地丢出这句话,并为了远离藤堂而迈步径自从他身旁离去。



然而,藤堂却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你……你先等一下啦,九音!”



九音头也不回,语气冷淡地回应:



“……藤堂,请你放开我。还有,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提出这件事了……能不能请你不要再直呼我的名讳呢?听了就让我很不愉快。你在跟我装什么熟啊?你我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个人,但你却用那种好像跟我很熟的态度叫我,感觉差到不行,真的令我很不愉快。不对,应该说看到你的脸我就会不爽。我压根不想再见到你,连你的声音我都不屑一听,超VB的!”



不知为何……每当九音说出一句责骂的话语,她便同时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刺痛不已……她有一股很不祥的预感,要是藤堂灯夜对她说出同样的话,她一定会流下眼泪——不对,应该说她很确信自己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你这个人,我最讨……”



九音原本想要说出这句话,然而她却突然讲不出话来。



“……我最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九音就是无法说完这句话。奇怪……看样子今天自己的状况真的是差到极点。以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无法上场应战。没办法了……干脆弃权,不要参加败部复活战好了……正当她心中浮现这样的念头之时——



“九音……啊,不对,既然这样会让你感到不愉快,那我还是改一下好了……久远同学。”



听见藤堂这么一说,九音的心中便无缘无故地产生一阵苦闷感。



“……算、算了。你用不着改变称呼我的方法无妨……虽然感觉很不愉快,但你这样突然改变,只会让我觉得更不舒服……再见。”



九音原本打算拨开藤堂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然后就此离开休息室。不过这次藤堂却主动绕到九音面前,并以他那蓝色的瞳孔直视着九音那略带困惑之意的双眼,紧接着他突然……



“对不起!”



面露真挚神情,深深地向九音鞠躬致歉。



“……咦?”九音顿时目瞪口呆,藤堂则继续说道:



“……抱歉,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坏话,真的很对不起。很抱歉……我过去只会对你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虽然我不认为这样道歉,就能换来你的原谅……只是……真的……很对不起。”



藤堂怯怯懦懦地道了歉,随即掉转脚步。九音突然喊了声“请等一下!”叫住了他。藤堂十分讶异地回头,九音则满脸通红,且有点支支吾吾地开口。



“……关于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坏话……我、我就特别原谅你一次……而我之前说要跟你绝交一事……也当我没说过……所以……就、就让我们跟以往一样……好好相处吧。”



藤堂相当明显地松了口气。此时他脸上所浮现的,并非往常的轻薄笑容,也不是偶尔会展露出来的严肃神情,而是带有些许稚气,而且是九音第一次看见的爽朗表情。



“呼……真是太好了……”



“………”



一看见他那毫无阴霾的表情,九音便清楚感受到自己原本已经够红的脸颊,如今又变得更加通红。此时……



“时间差不多了,请各位选手过来集合——!”休息室入口处传来了工作人员的招呼声。



“……时间到了,告辞。”九音简短回了一句话。之前打算弃权的念头,如今已完全自她脑海当中消失。她从藤堂的身旁经过,朝入口处走去。



“加……加油喔……我、我会帮你加油,希望你能取得胜利……”



藤堂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不过九音并未回头。



因为她很清楚……要是现在回头的话,自己眼中含泪之事一定会穿帮。







‘各位观众,败部复活战终于要开打了!’



第四地下斗技场——在四座预赛专用的斗技场当中,就属此处的面积最为宽广;而今播报员那情绪高涨的声音正回荡于其中。由于地板上到处都出现凹洞,墙壁也留下斗大的烧焦痕迹,可见以这座斗技场为舞台所上演的D、H、L等三场预赛,似乎都形成了不相上下的激战。



‘不幸在各组预赛败北的众家好手当中,又有十八名选手为了争夺进军决胜锦标赛的最后一个名额而聚集在此。他们将同时出场,展开一场极为壮烈的生存竞争大赛!虽是败部复活战,但相信这一定会形成一场激烈程度远胜之前所有赛事的大战吧!’



……这名播报员的实况报导还是一样吵闹呢……



场地的某一角,只见久远九音手握仿制刀,正在闭目养神。



若说现在自己的心情很平静……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因为现在的自己反而相当兴奋,觉得全身血液好像都沸腾了一样,甚至连心脏的跳动声也变得比往常还要清晰可辨。



不过,这跟她面对预赛C组之战时,情况可说是截然不同。当时的不快感及焦躁的念头全都烟消雾散,感觉上似乎有一股力量源源不绝地自体内涌现出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经验。



就在这个时候——



“唷,咱们又见面啦。”



离她约五公尺远的地方,有一名选手开口向她打招呼。包含九音在内,现在共有十八名选手出现在斗技场当中。这些选手都各自选定位置,并等待着宣布比赛开始的信号响起。而出现在九音附近并开口向她打招呼的,正是这十八人当中之一。这名少年留着刺猬头,背上披着一件披风,只知道他姓原田,名字不详。他也就是在预赛当中,让九音吃尽苦头的电流长枪手。



“我在上一场比赛虽因遭受他人偷袭而落败,不过这次就没那么简单了。决胜资格将归我所有,然后我就会变得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



原田脸上浮现出稚气未脱的笑容,并用力握紧自己的双拳。



“……这样啊,那请好好加油吧。”



九音语气平淡地回应,原田马上很不满地翘起嘴巴,丢出一句“什么嘛……会不会太冷淡了啊……”九音心想,这人实在很孩子气呢……



“……嘻嘻。”



很难得地,九音脸上微微浮现笑容。看见九音微笑的原田,无缘无故地脸红了起来。



“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啊!”说完之后,他便径自转身走开,并粗鲁地斜靠在离九音有一段距离的斗技场边墙上。



‘——这些出场选手都是具有相当实力的高手,甚至会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何他们会在预赛败下阵来!其中以在预赛时因卷入混战当中,而不幸遭流弹波及,导致徽章被击碎的冠军候选人之一——<双龙>神崎选手为首、以及在找寻掉落的眼镜之时,受到集中炮火攻击的傻女孩——<合使>仙堂选手、在与其他选手酣战之际,被第三者趁虚而入而不幸落败的热血少年——<苍蓝欲望神枪>原田选手、在G组赛事中与冠军候选人之一的御手洗选手进行一场激烈对战,最后仍不幸败北的<伟大奔流>爱川选手、以及——……’



播报员的绕舌解说声,九音听起来显得特别小声。相对回荡于她耳中的,乃是自己的心脏鼓动声及呼吸声。只要她愿意的话,甚至连肌肉的收缩与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得相当清楚。



……整个世界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清晰许多,似乎连空气的流动她都有办法测知。感觉上精神变得十分敏锐清楚,其他选手身上的肌肉动静、呼吸以及<气>的流动,几乎尽在她的掌握当中。整座斗技场宛如已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每一名观众的面容都变得相当鲜明——藤堂灯夜的脸也出现在其中。



她的心脏顿时大大地鼓动了一下。



……我……说不定我………



——久远九音与藤堂灯夜的相遇,乃是距今约一年半之前所发生的事。



虽然有点无可奈何,但九音仍清楚记得那一天的情景。转到九音班上的藤堂,突然口无遮拦地丢出“好娇小喔,你是小学生吗?”这句话来讽刺九音。从那天开始,此人便一再纠缠着九音不放。



自从在国中三年级的冬天被带到这座城市之后,九音就因为面无表情,不喜与人交际且不善言辞,再加上既不懂同世代的女孩子们所感兴趣的事物,也对那些玩意儿毫无兴趣可言,而遭到班上同学敬而远之,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可是藤堂灯夜这名少年,居然一现身便大剌剌地闯入自己的世界当中。



在来到夜光市之前,九音便相当讨厌他这一型的人。虽然不像是刻意染出来的,不过他那头金发看起来就很像不良少年,而且他的穿着打扮也很邋遢,讲话又十分轻薄无礼。



若真想拒绝他的入侵,照理说绝非办不到。只要彻底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即可。不过,不知为何……在生理方面感到相当厌恶的这名少年,九音却从未认真想过要摆脱其纠缠。



直到这一刻,久远九音才领悟到……或许在他第一次开口对自己说话之时,自己其实是感到相当高兴也说不定呢……



……或许我……说不定……并没有如我自己所想这般,如此讨厌藤堂这个人呢……



——加……加油喔……我……我会帮你加油,希望你能取得胜利……



脑海中突然响起他的声音,九音感受到全身充满了力量。



“……嗯,我会加油的……”



九音下意识地小声做出回应。同一时间……



‘比赛正式开始——!READY——GOOOOOOOOOOOO!’



转播员话语方落,斗技场内充满了足以掀掉屋顶的欢呼声。宣告比赛开始的锣声也十分响亮地回荡于场内。



比赛一开始,有一名选手马上朝着九音疾驱而来,来者正是原田。



“看我的——!苍蓝欲望神枪!”



出现在他掌心的光球,随着其怒吼而快速伸展,化为一把约三公尺长的圆锥长枪。这把迸射出剧烈电光的蓝色长枪逐渐逼近九音。



“……看见了……”



不仅长枪的进攻轨道,甚至连枪身所迸射出来的无数雷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九音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现在的我,绝不可能败北!”



九音轻蹴地板一脚,迎面冲向原田。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嘻嘻。”



原田发出怒吼,抡枪刺出强猛一击,九音却以些微差距避开这一击及枪身所夹带的电流。并用最快的速度,抄最短距离逼近原田。左手用力紧握刀鞘,右手则以最简单的动作置于刀柄之上。



……我要出招了。



——快过思考速度的抽刀横向一闪。



——算准刀身长度可及最长距离的神速斩击,漂亮地将别于对手左胸口的徽章劈成两半。



“什么!”



原田难以置信地惊愕大叫,久远九音则未再正眼瞧他一点。径自冲向另一名对手——



——……在此只提供最后结果供诸位参考。



久远九音。



只花了短短的二分四十八秒,便击败了参加败部复活战的其余十七名对手。







太阳下山了。



虽然忙得要死要活,不过赤月祭的第一天总算是告一段落。超过最后离校时间还留在校内的学生,应该是所剩无几才对……虽然我也算是其中一名。



白天明明热闹得很,不过现在整间学校却宛如异世界一样……或是说如同被封锁在<结界>当中一样,只余下一片宁静。



而在这么安静的校舍当中,我独自一人,留在咖啡厅<ALlCE>里面。至于我究竟是留下来做什么啊……说穿了,就是扫地啦。虽然只是捡捡显眼的垃圾或拿抹布擦掉果汁及咖啡打翻所留下的污渍,不过因为咖啡厅的面积很广,因此做起来也蛮吃力的。再加上又没开空调,所以外面虽已入夜,不过店里却像蒸笼一样闷热。



……其实也不是有人硬把这项清扫工作推给我。只是大家合力处理好明天所需用的食材之后,原本我也打算锁门回家休息了……不过临走之前看见店里似乎有点脏乱,让我感到有点挂心。所以……我留下来这件事,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



……又没有任何人看见,在这种状况下独自一人做着清扫工作,其实对我根本毫无帮助可言。又不会有人因而夸奖我一番,也没有人会将我视为他们的同伴。当然啦……如果我明天自吹自擂地到处宣扬“其实昨天你们回家之后,我又独自留下来清扫店内环境喔”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不过我压根不打算做这种无聊的举动。



……于是我就在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要做这种事情的状况下,一直待在店里清扫整理。



“……呼……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处理完所有显眼的污垢及垃圾之后,我为了将手中的抹布收起来,而伸手打开了教员室的门。就在这个时候……



“哇!”



“呀嗝!”



昏暗的教员室里面,突然有个人影冒出来,害我差一点被吓死。



“啊哈哈,雾村被我吓到了!雾村吓一跳的神情也很棒呢。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刚刚那声‘呀嗝’是怎样?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啊?”



……原来是冬木阳子。



“……闭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呼……我的心脏还一直怦怦跳……此时,阳子开口回答:



“没有啦,我只是过来找你,结果看见你很认真地在咖啡厅里面打扫。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就……”



“……就一直在教员室里面等我吗?”



“是啊……我还想说你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下流举动,所以就顺便偷偷观察一番啰。”



“我才不会咧。还有,既然你都来了,干吗不出来帮我忙啊?”



“抱歉抱歉。”



我有点抱怨地询问她。阳子则是打马虎眼,笑着向我道歉。



“不过,我可是特别准备了饮料,要送给独自一人偷偷在这里努力打扫的雾村喝喔。”



“哦……没想到你还蛮贴心的嘛。”



由于我一直窝在闷热的环境里打扫,喉咙早就渴得要命,正想喝点冰凉的饮料润润喉呢。



“来,请喝。”



……不过阳子递出来的既不是果汁也不是咖啡也不是麦茶更不是蕃茄汁……而是她的白皙手臂及放在掌心的一把小刀。



“要从哪里下口都随您高兴!”



阳子笑容满面地说,我只能苦笑以对。考虑了一阵子之后……



“……那,我选手指头。”



“啧……你明明可以选我的胸部嘛………”



虽不知这句话的认真程度究竟有多高,不过阳子倒是露出了些许遗憾的表情。接着她顺手将小刀抵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稍稍用力将刀刃刺入手指当中。只见她的食指表面浮现出一道‘一’字形伤口。血液也跟着不断涌出。



“来,啊——”



“……嗯。”



我们俩都坐在地板上。我张口含住阳子那流着血的指尖,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宛如溶解一般,在舌头上扩散开来。说美味……确实是很美味……只不过若有人问我鲜血的味道,跟我们花了好几天时间不断改良而成的咖啡厅<ALlCE>原创混合花茶的味道比起来,哪一种比较好喝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后者吧。



血液通过喉咙的感觉,其实还不差。而流经喉咙的血液径自送往全身上下,而非直接通往胃部的特殊感觉,在摄取其他饮料或食物之时都无法品尝到。硬要说的话……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酒类……而且不是啤酒,而是比较接近葡萄酒……不过还是差很多就是了。我可以明确感受到我的身体正不停吸收着阳子的血液。



“呵……好喝吗?”



“……还可以接受。”



“哎唷,你怎么还是一样不老实呢!”



……这……每次只要我吸阳子的血,阳子都会这样问我。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况且我也不是像阳子一样那么喜欢鲜血。



——而且与其说她的血好喝……倒不如说有一种受到疗愈的感觉……觉得全身的疲累感好像缓缓溶解消退一样。



“……我说雾村……”



“嗯?”



“……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呢?”



“……”



我松口放开手指,仔细端详着阳子的脸。阳子脸上虽露出微笑的表情,不过在她的笑容当中,却也同时带有一丝阴霾。



“……我……这样算很拼命吗?”



“当然算啊!”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心想: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大概是因为……我很害怕吧。”



平常根本不可能对阳子表露内心的我,终于脱口说出内心真正的感受。



大概是因为我俩独处于漆黑的房间里,再加上我吸了她的鲜血……这种似乎违反道德的情境,才促使我表露出真正的感受吧。



“……这阵子我每晚都跟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工作到很晚才回家……而今天能够成功地结束第一天的活动,让我感到相当高兴。该怎么说才好呢,自从我来到这座城市……不对,应该说在我的人生当中,也从未像这次一样,得到如此令我雀跃的充实感……只是我越是觉得现在的情形能让我感到满足……内心就越是感到不安,深怕这样的日常是否又会在转眼间遭到破坏……”



“……”



阳子一语不发地听着我的话……不对,应该说是我的独白。



“……日常总是如此轻易崩溃,所以我很害怕……跟某些人建立友谊,一起完成某些事情……但我就是很怕这一切都会在转眼间灰飞烟灭。我想……我是为了设法让自己尽可能忘掉这种不安的感觉……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吧。”



……我对自己的不中用感到相当气愤。



“……可恶……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变得更加积极,并更加努力地度过自己的人生了。现在却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一成不变啊……”



我知道自己的双手正微微地颤抖着。我真是个……败类。想要放开自己的心胸,却又无法坚持到底。结果我压根儿就与过去的自己没什么两样,还是一个满脑子充斥着负面思考逻辑的阴沉小鬼而已。



“喏。”



“呜——?”



阳子再次拿起小刀,相当自然地划破伤口早已痊愈的手指头,并将手指头塞进我的嘴里。鲜血的味道再次于我口中扩散开来……由于这样做会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像吸血鬼,所以我一直都不太想承认;然而……我的情绪确实稍微平静了一点。



阳子突然又伸出空着的右手,轻轻抚摸我的头。



……抚摸抚摸、抚摸抚摸……这样搞得我好像是宠物或小孩子一样,所以我一直都不太想承认。不过说真的……还蛮舒服的就是了。



“……我说雾村啊……”



“……嗯”



阳子脸上浮现出柔和至极……宛如轻轻将我包裹起来一般的笑容,并一边抚摸着我的头,一边开口对我说:



“……人类这种生物啊,并不会如此轻易就产生改变。所以,用不着太过急躁,只管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啰。我啊……并不会很讨厌那个……言行举止虽充满开朗朝气但结果内心却依旧忸忸怩怩的雾村圣司喔。”



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有点腼腆的阳子,她的表情使我心跳顿时急促了起来。



我松口放开她的手指,阳子仍旧持续抚摸着我的头。



“……阳子。”



“嗯?”抚摸抚摸。



“……呃,你这个人……”



“嗯——”抚摸抚摸。



“……其实还蛮……那个的嘛……那个……”



“嗯?”抚摸抚摸。



“……还……还蛮好心的嘛。”



我满脸通红地对她说,结果阳子的手停住了。我抬头一看,没想到阳子整个人也面红耳赤,并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不要突然说出这种话啦……人、人家会害羞耶。”



……这种不常见到的反应,使我双眼不禁笔直地凝视着阳子的脸。



阳子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她那给人活泼印象的斗大眼眸。她的视线锁定了我的双眼,迟迟不肯移开。



阳子的脸……缓缓向我靠近。



……其实靠近的并不只是阳子的脸而已。我……也像是受到她的吸引一般,缓缓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两张脸越来越靠近,最后极其自然……宛如这么做是很理所当然地……让彼此的嘴唇重叠在一起。



对我而言,这算是所谓的……初吻。



柔软的触感持续了好一阵子……之后就跟刚刚重叠在一起之时一样,我俩的嘴唇又极其自然地分开。



……随后,我整个人感到超级不好意思。



“雾……雾村,你满脸通红喔?”



“……别只会说我,阳子你还不是一样……”



我俩互视对方,并害羞地彼此露出苦笑。



“我说雾村……”



比我还快恢复平常调调的阳子,脸上浮现出捉弄人的神情对我说。



“怎……怎样……”



“要不要顺便来一场SEX啊?”



“……那不是顺便就能做的事吧!”



我一脸不悦地转头背对着她。但,我又稍微瞄了阳子一眼,只见她不知为何,居然变得比刚刚接吻之时还要来得面红耳赤。



“……又、又怎么啦?”



“……这……你平常明明都会马上回我一句‘才不要咧,笨蛋’……但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不就等于是在告诉我,如果不是顺便的话,你愿意跟我……”



“我……我懒得理你了,大笨蛋……”



我急忙起身,阳子相当不满地发出一声“啥——?”,我接着对她说:



“走啦,咱们也该回家了。再不走的话,校门玄关会被锁起来耶。”



“这样我就能跟你一起在学校过夜……”



“然后等着被警备人员抓包,并挨上一顿臭骂啰。”



“哼……”



阳子虽然鼓起脸颊表达不满,不过她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然后我们俩离开了夜幕笼罩的学校,一路上跟往常一样,不是天南地北地聊些无聊话题,就是阳子丢出些性骚扰发言,我回嘴加以吐槽。



……只不过……不管我们彼此说了再多无趣傻话,也无法抹灭掉嘴唇上的柔软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