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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赌气的午夜(2 / 2)




“要不是你跑来我家,那时候肯定就那样拆伙了……其实那样对你不是比较好吗?”



“才不会。”



……这次沉默了较长的时间。



奥斯卡把手放在头上,轻轻叹了口气,看样子。似乎终于要说到核心部分了。



“那时候……我自己也挺烦恼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懂吧?”



“……烦恼什么?”



“我也有想过,你一直都练不顺会不会其实是我的缘故。我担心之前练得很顺,会不会因为辛蒂是特别的选手,而不是我自己的本事。不过,现在冷静想想……”



黑珍珠转过来盯着我。



“果然是你的错。”



“我承认。”



……对于这个爽快坦承程度差的自己,令我也不禁苦笑。



“但是……这样说吧,就算你的性格烂到极点。是个集三十人份性格缺陷于一身的女人。可是你身为滑冰选手……”



“等一下……”



“喔,我是不认为有到五十人份啦,是我人太好了吗?算了,总而言之,你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当然,只限于在冰上。”



……好歹他是在肯定我。



在冰上不得了的家伙——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句更好的赞美了。一百亿美金的美貌?那是不变的事实,根本没有别人肯不肯定的问题。



“我想就算你是个像野狼一样的女人,如果我不能把这件事办好,自己就没有脸去见重返场上的辛蒂。大概是这样吧……”



“……原来如此。”



这种说法,莫名让我能够接受,毕竟想到他那顽固又一板一眼的个性……



“而且,我知道你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学习双人。我自己也为了往后的经历,就算只有在冰上,我也想尽可能学习你那异于常人的优点。”



我连点了好几次头,也开始逐渐了解这个叫奥斯卡·布莱克帕尔的男人了。



“实际上,要不是这么想,我根本干不下去。毕竟都已经奉陪了你那种像地狱般的个性,要是随便拆伙,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



“好了。可以停了。”



要是再放任不管,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因此我瞪着他,压低音调制止。



突然,我心中浮现一个想法。他的抱怨,该不会是一种掩饰害羞的手段吧?



……应该不是吧?只是以前的我会那样做而已。



“怎么了?”



“没什么。”



总之,我得到答案了。虽然这和我所期待的……可能有些不一样。



“你体力还够吗?”



“……体力?”



我的意识已经移到距离他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你等我一下。”



我再度打开门走进通道,然后进入更衣室。



我迅速把外套、毛衣、衬衫脱掉,接着换上新的T恤和运动裤,再从柜子里拿出穿得不是很习惯的滑冰靴。



虽然现在右脚的绷带还没拆掉,但是……我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脚套进冰靴。腰部虽然也有些疼痛,但是还不成问题。我绑好鞋带。把冰刀装上冰刀架,走出更衣室……



我一出去就撞上了奥斯卡,他人似乎就在门外。



“你在偷看?真是糟糕的嗜好……”



“你这蠢女人……”



他像是要从上方用视线将我压扁似地。眼睛瞪得好大。



“你现在根本还不能滑吧!”



“行!我快烧起来了。”



……哇!我这是在说什么呀?



可是……这句连我本人都慌了手脚的话。没想到对他似乎挺有效的。



“我刚刚看的感觉,你打算和在复健中的我一起滑,应该也没问题吧?”



“……你说什么?”



“放心啦,我不会太勉强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



他抓住我的手,虽然我想甩开,却甩不掉。



“喂!放手啦!”



“你听着。”



我被他拉到身边……



“你现在逞强的话。一切就白费了。”



……但是,名为樱野鹤纱的女人,在这种会成为电视剧桥段的场面中,是不会按剧本演出的。



“我说你这个人,刚才那样瞪着我、畅所欲言地说我个性恶劣、野狼什么的。然而现在却想逃吗?”



我回想自己对着镜子练习的表情,大胆地把脸靠过去……黑珍珠被我轻易吓退,我立刻让自己进入追击状态。



“而且,只要我说要滑,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我想这你也知道吧?”



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是顽固的人。但是,在我体内燃烧的热情,还有对冰上的渴望……现在已经无法克制、无法再忍耐了。



抓住我的手并瞪着我的奥斯卡,终于再度开口。



“要上场可以,但是,不准滑。这是条件。这点我不会让步。”



“……好啦。”



总之,我先做出同意的样子。不过……



你太嫩了,奥斯卡,只要到冰上,就是我的天下啦。



5分钟后。



“就说不是这样嘛。我从这里过来之后,你重心要更靠外,做一个大幅的转身……”



我已经在尝试一些动作,有时甚至自己滑了起来。



“喂!你的腰还……”



“没关系啦!”



我就知道会这样。要我到冰上来只帮奥斯卡加油,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能忍得下去。



“好,再来一次。”



“等……”



我用食指抵住奥斯卡的唇。



霎时间,我急遽地慌张起来。



……我、我我我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干什么啦?鹤纱!



……奥斯卡也是。他那半开的嘴唇被我手指抵住的状态下,一动也不动——怎么会变成这样啦!



“嗯!把这个动作加到短曲里面吧。”



我拿开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提议道。



“例如,放在表演最后啦……”



“……呃、嗯,是可以啦。”



咦?你当真了吗?……可是现在这种气氛,我又不能说是开玩笑。



“那……就这样吧。”



……我同意了。因为意想不到的发展,在即将到来的世界锦标赛短曲表演中,我樱野鹤纱必须在满场观众的注视下,用手指抵住奥斯卡的唇。



我不禁想象起那样的终场……实在让我不得不冒冷汗,但是……



……那似乎也挺有趣的。



如果只是演出半调子的恋爱,那也很奇怪,既然这样,干脆就放胆去做吧。不顾一切的大胆,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樱野鹤纱才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最近好像常为这种不明的理由感到兴奋……



“暖身结束。身体也差不多热了。”



只能上场不能滑的约定,我早就抛在脑后了,我不理会想出声制止我的奥斯卡。把穿在身上的外套丢到场边,一个U字回转向后拍击着双手。



“好,快点开始吧!”



……不只是连接步,就连旋转和上举也一样。不管做什么,我们两人的和谐度都接近完美,虽然之前也做过不少次练习,但是还是第一次这么顺利。



“OK、OK!感觉很流畅,就这样下去!”



在受伤静养的期间,我一边看着奥斯卡练习,一边不断自己进行想象训练,再加上有过去的练习份量做为基础,虽然进步不快,但是成果还是会不断累积。



而现在……感觉就像那些训练瞬间融为一体。



“就保持这种感觉。继续练下去吧。”



“……让我稍微休息一下。”



“真没出息,你还算……”



“我之前可是一直在练习耶!”



我伸出双手,制止发怒的奥斯卡。



“开玩笑的啦,稍微休息一下吧。”



“……非休息不可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从那次受伤之后,我就没有像这样解放自己了,不、那个时候我心里还有许多芥蒂……这或许是我开始练双人以来,第一次这样。



我是冰上公主,樱野鹤纱。对于能够在冰上跃动的自己感到高兴,这种快乐甚至让我忘记腰部的疼痛。最重要的是,现在我和奥斯卡的步调可是前所未有地契合,这就是辛蒂说过的,双人最棒的瞬间,虽然只有一下子,但是我觉得我已经体验到那种感觉了。



会成功的——



虽然这是之前有过好几次的想法,然而就结果来说,只是演变成自信过头的一厢情愿,但是……这次我确信,现在全部的练习都在急速地合一、改变,就像是终于掌握到的上升气流一样。



只要心意相通,滑冰也会变得顺畅。



我那不屑表面功夫的作风……或许有时真的会让好事自动站在自己这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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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强遭到报应了。我除了被生气的高岛教练斥责,还被医生命令静养两周,但是比何时候都要充实的那段时间,应该值得我这么做。



我只休息了三天就重新开始练习,或许是因为裂开的骨头还没痊愈。说痛倒还真的很痛,但是现在只能边滑边让伤养好,因此我服下止痛药,和奥斯卡一起站到冰上。



面对坚持要我休息的高岛教练,我终于使出了王牌。



“我要把你在都林对我说的那些话告诉瞳姐喔。”



……我是逼不得已的,教练,不要误会。



我开始展开久违的猛烈特训生活。两年前是和幽灵一起,现在则是和活生生的男人……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自然处于半空中。在高速旋转移动的奥斯卡支撑下,我伸展开单手双脚,在空中移动。恐惧感已经没了。



我们正以惊人的速度突飞猛进。



“鹤纱!你的右腿又弯了!先别管腿张开的角度,先把这个问题顾好!”



……虽然教练是个娃娃脸且个性温和的人,但是这个人有个可能连本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开关,那就是特定期间的超严格模式。



在都林奥运开幕前,为了训练我,高岛教练曾出现两次让其它滑冰选手们膛目结舌的剧变。不只是我,就连其它人都无法想象教练有那种样貌。实际上,教练本人也对自己令人意外的一面感到惊讶。听说双重人格这种东西,基本上本人不会有另一个人格时的记忆……



不过即使人格改变,教练指导的正确性仍一如以往,虽然体育馆内会充斥连洋子都为之逊色的毒舌言论。



这次是在上举时,我的姿势有些不稳。



“错了、错了!你以后打算靠模仿海狗赚钱吗?”



就算是我擅长的连接步,只要身体稍微欠缺流畅性……



“你已经老了吗?太让我伤心了!”



……怎么可以对18岁的美少女说这种话。



但是要启动教练这种状态,得要有相当的理由。前两次都是在大会开始前,我蛮横地变更表演内容,这次该不会是因为……我的那张王牌……



……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高岛教练这种激烈人格真的只有在冰上才会出现吗?



在这次长曲中,有一个我们计划要挑战的高难度动作。



抛跳式的三圈艾克索跳。



由于难度相当高,因此成功的话,也很有效果,而且……多敏妮克&赫亚德组,也很有可能这么做。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特别困难的挑战。在单人的练习中,我也成功完成过几次三圈艾克索跳,而且以抛跳的方式,还能借用搭档的力量。



艾克索跳是唯一面朝前方起跳的跳跃动作。要学会这招,必须要克服面朝前方起跳的恐惧感。如果是抛跳,那就更不用说了。因为抛跳无论是高度或距离,都更胜独力跳跃。



我凭借着对奥斯卡的信任及了解,还有最重要的是,回想到我之前所失去的东西,就足以让我升华成勇猛果敢的挑战者。为了再次夺回公主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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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前开始,每天早晨的慢跑就是我的功课。就算我搬到美国,只要不是下雨或下雪太严重的日子,我也会每天实行。



然而现在,高岛家附近这个从我幼年时期开始跑了有10年的街道……让我感到莫名地怀念。虽然世纪之城的现代都市街景也相当不错,但是在有许多绿意的住宅区慢跑,也有着另一种畅快。



而且……现在身边有个和我一起慢跑的搭档。



“在都林奥运前还曾经有警车护送我慢跑呢。”



“那还真不得了呢。”



除了奥运代表评选的过程,我那许多让世间难以置信的言行,造成无数对我人格的责难、批评外,当时我还接到数不清的恐吓威胁。当时的状况已经演变到警察无法置之不理的程度。



“不过。那样感觉也挺不错的,好像变成洛基一样。”



“如果是在雪山的话,感觉就更像了。”



……记得我年纪还小、跟高岛教练一起慢跑的时候,也是像这样聊天……



“怎样?我们来比赛谁先跑回去吧?”



当我们接近终点的时候就会开始赛跑,当然,那时教练必须让我很多。不过现在……我已经不用人让了。



“有趣。既然要比,那就赌点什么吧?”



“好呀,你要赌什么?”



“赢的人决定。”



“……没想到你这么不知死活。”



早上,我会在六点前起床。当我在庭院的草皮上做暖身操时,他便会随后出现……不过到这里为止的顺序,有时会颠倒,接着就是两人一起在冷天中慢跑,这已经成为我们每天早上的课题。



对于转战世界各地的花样滑冰选手来说,东京的冬季根本算不上冷。



因此……早起并不会让我们觉得特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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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转眼便结束,进入3月。



我腰部的裂骨已经痊愈,再度开始练习抛转。虽然这种如马戏团杂耍的动作之前让我怕得要死,现在总算是习惯了……能赢得我的信任,你还不简单嘛!小鬼。



“你能做更大的分腿跳跃吗?”



“还不够吗?”



“我觉得动作还能更大。”



我现在能用腰力跳得更高,而且我对自己原本的旋转力有自信。干脆就把这个抛转练到会让评审们惊讶的地步吧。



“那么,就用更快的速度再来一遍吧。”



“……好。”



在互相刺激的适度竞争下,我们的实力也逐渐提升。现在,我们正处于最佳状态。



当我们通过转角得到速度,朝场地对角线移动途中……



奥斯卡将双臂固定在我的腰部,将我紧紧抱住。



我右脚脚尖触地,接着以左脚顺势起跳,同时被奥斯卡用力抛出的我,在空中瞬间完成分腿跳跃。我将双腿大幅岔开,接着利用夹紧双腿的力道快速旋转,我顺利转完三圈……



“喔!”



原本奥斯卡必须要趁我在空中时,稳稳抱住我的腰部才对,但是奥斯卡接住我的时候,我双脚的冰刃已经触地。



即使如此,我们仍未失去节奏,接着以对望的飞燕姿势,优雅地完成动作……



“不太行的样子,旋转的幅度也不太够。”



在约3秒的时间当中,我们虽然实行了数种动作,却总是有顾此失彼的感觉。



“不过就整体来看,离成功应该不远了。”



接着我们又在空中跳了数十次,一而再、再而三的练习之后……我们总算开始练习下一段动作,我们贪婪地继续无止尽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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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某天发生的事。早晨,我在过5点不久的时候醒来。



外面的天色理所当然还是一片昏暗,距离每天的晨间慢跑时间也还尚早。



奥斯卡的寝室就在我房间隔壁,突然涌现出恶作剧的冲动,促使我潜近奥斯卡的房间。从他房门外,搞不好能听到他说梦话。但是,如果内容是“喂!你这个蠢女人!”之类的,以后就等着瞧吧……



门没上锁,我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我等待内心两极交战的结果,最后,黑的一方明显获胜。



我慢慢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



“……唔。”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却极为迅速地转身离去。



……我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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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议的人仍然是我。虽然距离世界锦标赛的时间所剩无几,而我们的实力,正以过去难以想象的速度与日俱增。原本以为在接近大会开幕前才能成功的部分,也远比当初预计的更快完成。因此……我想利用剩下的少许时间,试着挑战更高一层的境界。



我和奥斯卡是仅限本赛季的双人搭档。这场大会之后,我就不会再和他一起滑了,而且我很可能再也不会接触双人。



……这与两年前的状况,多少有些类似。



“我是没问题。但是对你来说太勉强了吧?”



“可是这相当值得一试。如果成功的话,今年世界锦标赛的精华片段,就会算我们一份了。”



我们长曲的高潮是终盘的蛇形连接步,那个部分必须充分使用场地空间。画出1个或1.5个S形轨迹在这中间,有一段我屈身从奥斯卡双腿间穿过的动作,我要让这个动作更进一步。



“……好,那就试试看吧。”



……结果,光是练习这个部分,就让我和奥斯卡多了数倍的淤青及擦伤。



同时,我还这么想着,如果只限定这一个半月……在花样滑冰史上,或许没有像我们这样进步如此神速的搭档了。



花样滑冰每年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大会——世界锦标赛。



今年的举办地区是瑞典的斯德哥尔摩。



就在我们即将在明天出发的时候……我透过手机,听到一个稀客的声音。



樱野魅衣,头衔可能是登山家或冒险家。她一整年都将精力耗费在征服山峰上,是个一年到头都音讯不明的随性女士,同时,她也是伟人樱野鹤纱的亲生母亲。三年前,她将伴侣丢给俗界的女人之后,就将自己的忠诚奉献给世界的群山。



“你明天就要出发了吧?”



“你还是一样,都摸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每次我出发参加重要的大会前,她总能算准时机,打电话来。



最近一次见到面,大概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在这一年当中,她强壮的身体上,想必又多了几个冻伤的勋章。



“我听说你好像在练双人。对象是男人吗?是雪怪?还是黑武……”



“你去让雪埋掉算了。”



你是特地打来说这些话的吗?



“不过,就算老妈真的被埋了,最多也会被当成失踪而已。真好,那样就可以省去举办葬礼啦。”



“哎哟!说得真过分,人家可是贤妻良母呢。”



……老妈和总是说真话的我相反,她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以母亲来说,你算是毫无疑问地不及格,不过也多亏这样,才会有我这么坚强懂事的女儿嘛。”



“这话我可不能听听就算啰。滑冰的才能和一百亿美金的漂亮脸蛋……给了你这些算是很够了吧。”



……她偶尔也会说真话。



“总之。你就多少努力一下吧。”



到处流浪的母亲和我之间,有个堪称唯一的相似点。我想就是因为我们都明白这件事,所以才能这样说话。



“不用你说我也会那么做的。老妈自己也要努力活下去喔。”



“我会记住的,再见啰。”



……我从老妈身上……多半妹妹洋子也是,我们在内心深处,都继承了一根屹立不摇的坚固支柱,那就是……



如冰一般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