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2 / 2)
“你可以告诉我不能立刻开除你的理由吗?”
【……什么?】
我直接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放任对话呈现短暂的沉默。
没过多久,电话另一头传来42岁的惶恐。
【呃……是爱炉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吗……?】
“不得体的是你啊!堂岛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爱炉那型不合您胃口——】
“就说不是那种问题!”
不知是否是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旁的爱炉满脸担心地望着我。
【可是、可是,人家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升级嘛!】
“你语气可以成熟一点吗?”
她自己判断出不得体是指自己把牛郎介绍给樱野鹤纱一事,看来对方总算得到这个结论了。话说回来,那个极乐老女人会这么做也不奇怪,她大概没想过会被我如此严厉地兴师问罪吧。
【而且,我想如果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爱炉,必定多少可以融化樱野小姐那颗像冰一样的心才……】
“……你说谁的心像冰?”
【对、对不起!】
还有现在的台词。就我的推测,我的反应可说是完全出乎她意料。
“那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应该跟我说的?”
【有吗?】
“你把自己关照的美形牛郎丢到我这里来的真正理由。”
堂岛顿时没了反应。
她真是容易被看穿的女人。
“不可以说谎喔。”
【唔……】
“喔,好吧,那我问他好了。”
我暂且将手机拿离耳边,执起酒瓶喝了口味道不怎么样的东西……塑造出前所未见的樱野鹤纱。
“轮到你了,爱炉先生,你替她说吧。”
丁……要说什么?”
“你来我这里的真正理由呀。”
这下就算是他,脸上也丝毫不见刚才的安稳。
“你可要一五一十地全数招出喔,否则你的恩人就要失去重要的顾客了。”
“等……”
“而且这全都是你的错喔。”
我明白这是一种胁迫。
【爱炉!不要!】
“拜托,堂岛小姐,你就算在我耳朵旁边喊,他也!”
【爱炉到底有哪里不好!?】
电话那头也瞬间就爆发了……不过,总让人觉得那只是演技。
面对心胸狭窄的雇主,拼了命保护自己身边牛郎的可怜老女人!堂岛那家伙,该不会对这种剧情跟角色玩上瘾了吧?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
我缓缓叹了口气后宣告。
“从今天开始,堂岛瑞树你被开——”
“等一下!我说就是了!”
【爱炉……!】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正开始哭泣。
怎么觉得好像是我单方面在使坏一样。
“这不是堂岛小姐的错,她是为了我才……”
“我不想听借口。”
……爱炉的眼神短暂地露出对我的反抗。
那或许也反映出他对堂岛的忠诚:起码我没有对这个叫爱炉的牛郎感到任何不快。
“她说如果我能把小纱纱……”
“把我怎样?”
“如果我能把小纱纱攻陷的话,我肯定会成为日本第一的牛郎。”
“……原来如此。”
大致就跟我想的一样。坦白说,是有点超乎我的想象了。
攻陷我就能成为日本第一!虽然这样说也是没错。
“是堂岛这么跟你说的吗?”
“不要怪罪堂岛小姐……我求求你!”
这个突然的恳求同样多少带着演戏的成分,只是,他想袒护堂岛的心情似乎不是骗人的……呃,我人也太好了吧。
“那么,蠢岛小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樱野小姐……你好过分。】
“是谁过分啊?为了栽培自己关照的牛郎而利用雇主的经纪人,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地方找得到?”
……我以堂岛那听来消沉的沉默当作下酒菜,喝口酒润润自己的喉咙:纵使这玩意一点也不好喝。
“堂岛小姐,你给我听好了,这个玩笑的代价可是很高的。”
【怎么这样……】
“为了惩罚你……”
【千万不要禁止我上牛郎店啊!!】
……我差点把酒喷出来。
【求求你,樱野小姐,我一定会比过去更加努力工作的!】
“算了,让你生不如死也没有意义。”
此时我的怒气全消,原本应该要宣告的严厉惩罚也跟着一并消失,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多生气。
“但如果下次又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能会改变主意喔。”
【是的,我会牢记在心的。】
“关于这次的惩罚我改天再告诉你,好好期待吧。那就先这样。”
【啊,请您帮我转告爱炉,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你一定能成为真正第一的牛郎,堂岛瑞树只爱爱炉……】
“白痴。”
我挂断了电话,和堂岛通话很少会以什么正经的话题结束。
“对了,这瓶酒的钱是算我的吗?”
“不,没关系,堂岛小姐说小纱纱喝的东西由她来付。”
“也不能真的那样吧?”
以前曾有某个记者和有钱的体育选手吃饭,但是到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那个选手一毛钱都没带,结果是由年收入还不到他百分之一的记者来付账——
对明星来说,和记者用餐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施舍,所以由对方负责买单、付小费也是理所当然;只要抱持着这种想法,就会出现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拥有像我这样的地位时,那么做别人确实也无法抱怨,而实际上我也可以那么做。可是为了要取得樱野鹤纱的独家专访,而凭借自己微薄的收入去支付最高级餐厅消费的记者,在日本国内不知能有几人。
简单来说,这是自身的形象问题。身为世界的顶级滑冰明星,尤其又是鹤纱公主,我一直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变成那样。
“那么要多少钱?”
虽然如此,没确认价格就拿酒或许有些鲁莽,不过想想也就算了,如果只是数万圆日币,那也没什么……
“只要七十万。”
“——啊?”
“七十万日币。”
我抽搐的表情倒映在酒瓶上。
“抱歉,我之前应该先提醒您。”
“……就是了。”
“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让堂岛小姐付账就……”
“我刚说我付就是了!!”
礼车左右晃了几下,司机似乎被我吓到了。
我看见爱炉害怕的模样多少比较舒坦。
世界上的蠢女人,可以用这三项来分类!
为牛郎花钱的女人、依靠占卜的女人,还有多敏妮克·米勒。
“我竟然……”
我鹤纱公主竟然为牛郎花了七十万——
“……嗯?”
“小纱纱?”
刚才那无处宣泄的愤慨,让我心中诞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些夸张的安排,无非都是为了让我为牛郎消费才……
“……不会吧?”
说不定堂岛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抱着玩游戏的心情在进行这一切。就算不能迷倒我,只要能让我消费,那就是实绩。我脑海中浮现那个老女人志得意满地定进银座牛郎酒店,并且跟旁人炫耀的模样——我的爱炉很厉害喔!他让那个樱野鹤纱花了七十万呢!
“不会的……”
不对,这很合逻辑,一定是这样没错。
可恶——
“呃,小纱……”
“吵死了!!”
为了泄愤,我朝着爱炉大叫。
……那个老女人,给我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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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约定的时间提早许多抵达目的地,即使如此,一辆大型礼车仍与离开的礼车像换班似地驶到饭店门口。
里面是我熟悉的2公尺级保镖搭档……没想到气势瞬间就输了。
“嗨!你来得真早呢。”
“好久不见,鹤纱……”
……安心感缓缓在我心里化开。
至少从外观看来,她给我的感觉还是与往常相同,就连她那几乎没有笑容、像机器人般的美貌,此时都反而让我感到安心。
“真不愧是莉雅本人哪,你不管穿什么部很相称呢。”
“谢谢……”
过去在瑞典世界锦标赛时,我曾和莉雅一起去购物。除了服饰品外,我们还买了像家具、稀有书籍、摆饰……等东西,当时我自己买的衣服大多还放在衣柜内,任凭它们被摆在遗忘深处;相对地,她所买的衣服我却几乎通通记得。要问为什么的话,其实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拿衣服让莉雅一件件试穿,然后不断称赞好看、好看……
“这个是当时你帮我选的大衣……”
“嗯,我记得。”
红色大衣在领口及袖口上滚有白色毛皮,搭配缎带样式的黑色腰带,包裹住莉雅娇小的身躯。这种就连最高级人偶也会感到汗颜的适合程度,似乎让我当时也格外热心地建议莉雅买下来。
而现在大概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关系,我的双眼看到另一种奇妙的幻象。
莉雅本身仿佛像一个圣诞礼物……之类的?
“要上楼吗?”
“是啊,是在50楼。”
今天负责当牛郎的人是我。
由于位在大楼内的特别厅,因此我们搭乘直达高楼层的电梯,踏人电梯前,寸步不离跟在莉稚身旁的2公尺搭档,此刻也只得暂时离开;我们随后踏入被严密保全设施保护的V,P区域。
并不特别走高级路线的我却刻意选择这层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顾客自认为是上流阶级人士。无论是好是坏,那些自尊心甚高的人就算看见名人也不会起哄:对他们来说,体育选手或艺人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虽然我能隐约看出那些人的想法,但是我也不须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况且,既然要到高级餐厅用餐,比起避人耳目地偷偷从后门进出,我也比较想大大方方地自正面大厅进入餐厅。此刻,莉雅和我这样洒脱迈步前进的模样,正让那些上流阶级人种安静地看着……
“啊——!!”
……惨了。
我暗自耸耸肩,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数人组成的富家千金集团,因为看见我们而发出喜悦的尖叫——更正,不是我们而是莉雅……如果对象是俄罗斯的女帝,就算是上流阶级的自尊也得摆到一旁。
此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并打量了下自己的衣着。虽然这与那些千金的尖叫没有关系,但是和莉雅相比,我就如同洋子说的明显欠缺魅力。
可是,我今晚本来就没有打算费心装扮自己,除了因为即将面临的重要比赛之外,最主要是因为我的心情。
……这多半是警戒心吧,我害怕莉雅对我那种垩1T1D所产生的反应。
而在那个庸人自扰的日子即将结束的现在,我仍然感到害怕。
害怕知道莉雅真正的想法!
……七月在圣彼得堡湖上的一夜。
虽然是这么说,然而那个时期的夜晚仅有几个小时而已,转眼间就来到黎明,太阳升起、麻雀……长得像麻雀之类的鸟隔着天窗啁啾。
然而早上的状况和夜晚并没有任何差别!举世闻名的莉雅仍睡在我的胸前。
……我想上厕所。
可是,毕竟我是过去因为某种理由挑战过人类极限的人,如果只是要撑到她睡醒,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种姿势实在不好受,在仰躺的状态下被人从上面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实在可说是诱惑的牢狱。
我就这样忍耐了一阵子,然而逐渐增强的生理现象,让我的身体忍不住晃动了一下!
“啊……”
只见碧蓝的双眼微微睁开,在近到不能再近的位置注视着我。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早安,鹤纱……”
虽然美好时光的结尾实在不怎么浪漫,但是——
那天因为整晚没睡,因此面对必然涌现的副作用让我只能苦笑。当天我的脑袋无法正常思考,一站起身就会感到头晕目眩,如果从医学的角度分析……是算R·冱羽性的贫血吗?
我们起床后共度一段时光并享用午餐,接着便和莉雅告别,还让她用私人直升机将我载到玛雅的木屋。而之所以会一回到木屋就开始接受田径训练,则是因为我和往常一样,既不觉得疲累也没有丝毫睡意。
那一整天,我心里的悸动都没有平息过,即使到了夜晚,合眼躺在阔别数日的房间床上也一样。
……到现在居然已经过了五个月。
“真漂亮……”
能让莉雅发出如此赞美,世界知名的TOKYO果真名不虚传。
从50楼俯瞰海滨夜景,确实让人无可挑剔。如果将视线转到一旁,则是连绵不断的摩天楼灯光。
可是要我来说的话,在开着暖气却也没那么温暖的室内,褪去略带圣诞老人风格的大衣与外衣、身上只着一件薄衫的莉雅还比较……总之就是这样吧。莉雅下半身穿着蓝紫色及膝褶裙,上半身则穿着一件淡紫色无袖上衣。因为她是俄国人所以不怕冷吗?还是……
总之,我的视线依旧一如往常地不知该落在何处。她那明显稚嫩的容貌,加上乍看之下十分年幼的娇小身躯,明明体脂肪比率应该是近乎于零,却仍散发出丰润的质感及光彩;肌肤白里透红,仿佛反映着表情始终不变的她,体内那无限热情所孕育的沉稳悸动。
那是毫无疑问的压倒性存在感与支配力,还有……
起码表面上看不到我所担心的负面情绪。
我当初的恐惧逐渐转为安心,于是……
“鹤纱已经决定了吗?”
“嗯……”
我将视线拉回菜单上。这种时候,只要是不会让肚子太胀的东西什么都好。
接下来要享受由最高级厨师精心料理的餐点,还有四面大半空间所呈现的夜景,并且在与外界隔绝的私人空间中尽情交谈。毕竟后天就要开始比赛,今晚就让自己轻松点吧。
我努力摆脱心中涌出的些许阴霾。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
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瘴气。
从前菜到汤、鱼、主菜……随着餐点进行而逐渐饱满的胃袋,我心中的瘴气也随之鼓胀。那种感觉很快就变成了确实的障碍,阻隔了感官与心的联系。明明是顶级的料理,我却食之无味,这种感觉实在不舒服。
反观莉雅,虽然嘴上称赞料理的美味,表情则是完全看不出来那种感觉。而每当我提及这一点时,她手中的叉子及汤匙就会停在绝妙并让人感觉滑稽的位置。那算是冰之女帝莉雅·嘉奈特的魅力,也是惹人怜爱的特色之一。
但是,在我今天的眼中看来……
“鹤纱,你不热吗?”
“嗯,还好。”
却出现了不同的观点,那是与无谓的多虑结合后所产生的诡异想法。
没错,在知道她爽快地接受我的邀约,并且没有做出任何在意那个发言的反应、还一如往常对待我时,我曾一度感到安心。
可是,我心中又涌现了另一个想法,这真的是我百分之百乐见的事吗?
就媒体沸腾的状态来看,说我已经达成原先的目的也不为过;但是光从那些消息,就要完全推测、掌握我会决定做出那种发言的理由,即便是莉雅也办不到吧?另外,我也不认为莉雅对这一切会毫不知情。日本的樱野说出了不自量力的大话!无庸置疑地,那些媒体肯定会一五一十地让她知道这件事。
这样看来,能解释这一切的,就是她在性格上、或是身为霸者而表现的宽容。
也可能是——
“呃,现在问或许太迟了,不过莉雅你难道不冷吗……?”
“不会。”
我真的很害怕也不愿去想象,因为等待我的答案可能太过残酷,但是……
自从听到她要改在男子项目出赛后,许多事情我就一直朝坏的方向去想。我无法再让自己抱着这种难以形容的心情,这样的状态会让我无法前进。
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莉雅是否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呢?难道她始终不在意,甚至认为我是无须警戒的对手吗?
话说回来,她会如此重视我是否也是因为!
“唔……”
“莉雅的仆人”——多敏妮克的话又再次闪过我的脑海,胸口顿时感到一阵尖锐刺痛。
这是我最不愿意承认……同时也是我明白的事;这个假设让精神面几乎坚不可摧的我,如今内心却变得如此混乱……
因为那可能就是真相。
说实话,本来就有人把我当成是世界第一烂女人,因此就算有无关的第三者把我当成是莉雅乖巧的仆人,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可是……
如果对莉雅本人来说,那也是事实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甚至是完全不同。
所以这次,我才必须在这里表达我的意志。
“呐,莉雅……”
碧蓝双眼缓缓转王我身上,莉雅手中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中。
如果她要到男子单人项目参赛,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现在确实处于一强独大体制下的女子花样滑冰,将会因为她的转向而产生戏剧性的变化。在为了争夺绝对霸主自行空出的世界女王宝座而产生的群雄割据时代,我应当也会埋所当然地投身其中,并与加布莉一同站在领先的地位吧。
但是,这件事让我产生远比希望更强烈的失落感。因为那娇小又强大的背影一直被我当成目标,此时却突然消失,我的目标消失了。
所以我在这个赛季非常认真——我要认真地向你挑战。
樱野鹤纱,不是胆小鬼。
“……鹤纱?”
“我想说的是……”
我在出声之后随即转为沉默,我正面注视着以亲切态度指出我无礼举动的莉雅。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就是在面对媒体时单方面那么发言的自己,一旦和莉雅两人面对面独处,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我不能容忍那样的自己。
我也不能容忍自己再有更多犹豫!
“我想赢过你。”
我自己说的话,在出口时却不像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刚才到底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想我应该能够理解,可是——不、正因为这样,或许正因为这是明显超过限度的行为,我才能在没有真实感的情况下感受这一刻。
“无论是后天开始的大奖赛决赛,或者是奥运。”
我抱着远比自己想象来得轻松许多的心情,继续这么说道。
相反地,莉雅只是沉默地看着我,并如往常般地面无表情。她还是老样子,完全看不出她的想法。
“尤其是奥运,我还有一些私人的因素。”
我不顾一切地继续说着。会不会是因为我最近许多目中无人的发言,已经让我的感觉麻痹了呢?
“所以我会尽全力击败你。”
但是面对这种状况,我的身体还是不禁产生些微颤抖——
“拼命地击败你。”
……这不是假话。
我新师事的玛雅为我进行的特训,让我经常徘徊在死亡边缘;另外,虽然没有像现在这么严苛,但是我从以前就一直持续接受严格训练,就连我自己都认为我在削减自己的寿命。
还有更基本的原因。姑且不论环境面与经济面,更重要的是,我拥有与生俱来的才能和健康的身体。直至目前的滑冰人生中,樱野鹤纱并未经历重伤或严重病痛等会影响到选手生命的不幸;或许是我在适当的年龄及阶段,累积了适当的锻炼才得以拥有这样的健康吧。话虽这么说,要时常考虑自己需要的技术及应该接受的训练,并以自主的方式实践!这是普通5、6岁刚开始滑冰的孩童办不到的事,而我能够克服这一点,全是因为跟随了优秀指导者的缘故。
优渥的环境赋予了我这一切,因此我也有须背负的东西。
如果看到顶峰,唯有毫不犹豫地朝目标前进!这种行动对我来说不需要任何理由。
更不用说我还那么清楚地发表过声明,如果我的表演内容让莉雅失望,那才是真正丢脸的事。无论是后天开始的大奖赛决赛、到奥运为止的两个月,还是奥运滑冰赛事开始时,期间所会经历的艰辛我都已经预想到,并且做好了准备。
没错,我无论何时都在拼命——
“……我明白了。”
总算做出反应的莉雅让我注意到一件事。
我注意到自己刚才一直都屏住呼吸。
这一切让人感觉格外漫长的间隔,不知是因为她独特的缓慢节奏,还是她对我突如其来的宣言表现出不符合作风的困惑。
“我已经很清楚你的想法了。”
莉雅那沉稳的声音,将我的视线重新拉回到她的身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何时移开的。
在此同时,莉雅也将原本落在自己手边的视线转向我!
“唔……”
我察觉到的异变,并非是来自于视觉给我的信息。
我只是屏住呼吸!某种莫名的东西穿过我的感觉及思考,直接射穿我的心。我在瞬间能够了解的只有这样。
实际上,我的呼吸立刻就回复了正常。
我轻抚自己的胸口,重新望向前方。我看着莉雅的双眼,在那对碧蓝天空内闪动的群星光彩,仍与往常相同。
“……莉雅?”
——不对。
这次明显是视觉上的异样感。
莉雅的眼睛深处……出现了细微却剧烈的变化。
“鹤纱……”
——我感到一股战栗。
她轻柔的话语瞬间将我抛入混沌当中,当下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原本和我相处时,眼睛颜色几乎没变化的硕大碧眼中,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色泽,水晶体的极小部分出现了清楚的红色。
“啊……呃……”
我明明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但是语言中枢却被混乱的漩涡吞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知道瞬间让我停止呼吸的,是莉雅眼神放出的一道蓝色火焰。
“我会清楚记住你这些话。”
“唔……”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并且反射性地用双手按住胸口,缩起身子保护自己。
莉雅则是看着那样的我。
“再见。”
“……呃。”
她娇小的身躯自椅子上站起,带着透露出绝对气魄的稚嫩外表,这种完全脱离一般力学的共存体,编织出一股我未曾经历过的恐惧。
莫名且极度的焦躁与混乱,让我只觉得畏缩。
“等等……”
对着将褪去的外衣挂在手上、准备离席的莉雅,对着那穿着无袖上衣的背影,我只能勉强挤出这句话。
她因此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
“鹤纱·樱野……”
她只是用冰冷的声音这么对我说道。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
房间的大门,静静地隔开了莉雅与我。
我被独自留在豪华的私人空间内,有一段时间都茫然地呆坐在原处。
“为什么……”
太过强烈的冲击,让我的思考不听使唤。
我最重要的梦幻空间,在一夜之间……在短短的瞬间就破碎了,因巨大失落感所产生的黑洞,持续在我心中增加比重,并且将一切撕毁、破坏后,将我推落失意的深渊。不只是黑考,就连感性都一并吞噬。
从超高层大楼看到的夜景,现在也只让我感觉空虚。不知是否因为大部分目标物都在脚下,让我产生只有自己被留在空中的错觉。
突然的崩坏,还有更甚于崩坏的短暂结尾。
我连询问理由的机会都没有,她便从我眼前消失。留在我对面的咖啡杯内容物,此刻也早已冰冷……
“……为什么?”
虽然她对于我透过媒体做出的胜利宣言,完全没有表现出在意的迹象,但是就状况来看,我说的话明显点燃了导火线,只是……
我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莉雅……”
我只能确定一个事实。
我触怒女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