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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signal distributor(Startline of the end)
当我望着陈列在橱窗中的衣服,走在身旁的八重问我:「想要吗?」我笑着回她:「只是看看而已。」便将视线转回行进方向。
「啊,呐——呐——等一下顺便去书店吧。」
「君子,你还要买书啊?哪有年轻女孩子像你这样成天埋在书里面的。」
「哼——小公主都欺负我——我才不管你,秋天就是要看书。」
「说得对,总比一直吃东西好。」
「怎……怎么了硝子,不用那样一直盯着我,这块可丽饼是我的!」
「像你这样看到什么就吃什么……会胖喔。」
我们以往常的模式一边聊天一边走过街角。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六——我们来到市中心。
和树、镜,还有无限回廊在公园见面之后,已经过了三天。情势迫在眉睫,照理来说不应该像这样悠闲出来玩才对。然而无论我们如何戒备,对方肯定还是会毫不在乎地出手。既然如此,我干脆过着和平常一样的日常生活,还比较容易保护我的朋友。我是如此判断。
而且主人也开口叫我出门。
所以我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秋高气爽。夏日的酷暑逐渐缓和,气温适中。
「差不多该吃午餐了吧?」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于是我如此询问小公主与小君。
「喔,好啊。要吃什么?」
「姬,在想午餐以前先把可丽饼吃完吧……」
受不了小公主的八重如此说道,小公主却很得意地表示:「甜食是另一个胃!」
虽然此时不应该得意,但是她看起来好像很开心,所以我决定置之不理。保护她远离危险是我的工作,但是没有必要包括体重管理。不如让她沉溺于欲望而暴饮暴食,因此变胖算了。这样一来应该会得到一点教训。
我心里这么想着,同时准备找八重商量午餐的问题。
这时……
「啊啊啊!」突然从背后传来悲痛的叫声。那是小公主的声音。
「呜哇——!」几乎同一时间,小君也发出大叫。
「咦?」我停下脚步,转身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副凄惨的景象映入我的眼中。
小公主的脸上满是绝望,同时俯视柏油地面。
「啊——啊——……」小君同情的声音更让她感到落寞。
在两人的视线前方,不知道是因为玩得太疯还是手滑,上个可丽饼——应该是小公主手中的那一个——以惨不忍睹的模样摔在地上,死相凄惨。白色的鲜奶油脑浆和红色的草莓酱汁内脏流了出来。不需要叫救护车。怎么看都是当场死亡。
「……怎么会……」
看来应该只咬了两口。
「……笨手笨脚。」八重受不了的声音更是对小公主的追击。
「天啊,我的……美味草莓SPECIAL……」
那是小公主在大家都劝她午餐时间快到了,晚点再吃时独排众议「无论如何我就是要现在吃!」花了五八〇元购买的可丽饼。从这层意义来看,可以说她是因为偷跑而自食恶果。但是小公主的表情,简直就像妈妈错手将自己的爱女从屋顶推下楼一般错愕。
……看来这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
我将手放在她肩上:
「小公主。不需要那么沮丧。」
「呜呜,可是硝子……」
为了安慰萎靡不振的小公主,所以我继续说道:
「三秒规则。」
「……咦?」
「就是三秒规则。还来得及。捡起来吃吧。」
「这、这已不能吃了!」
一旁的八重冷静地说声:
「我觉得已经超过三秒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没办法,只好这样了。」
既然无法套用三秒规则,就得使用最后的手段。
「没碰到地面的部分没有弄脏。」
「……什么?」
「我说没碰到地面的部分是干净的,所以还能吃。」
「怎么吃?」
「趴在地上吃。」我露出笑容回应。
「你这个魔鬼!魔鬼!」
「小公主——这个掉到地上的可丽饼真有趣,我可以拍下来吗——?」
「连君子也欺负我!」
就在小君拿出手机之前,已经有拍照的声音传来。
「八重?」
「……我最近终于学会怎么用手机拍照了。」
八重的表情看不出是不好意思还是在笑。
「这是霸凌!我受到你们的霸凌……!」
小公主忍不住瘫坐在地。
「居然说这是霸凌。小公主对可丽饼的爱只有这种程度吗?」
「如果现在是布丁掉到地上,难道你会趴下去吃吗……?」
「当然。」
我说得很得意。如果是过去还大声宣称没有感情时也就算了,现在就算要我在世界的中心呼喊对布丁的爱也没问题。
「当然……」
「而且如果只是因为掉到地上就把食物丢掉,食物会变成妖怪作祟。」
「这个罪过有重到让东西变成妖怪吗?」
好了,就此告一段落吧。
「真是没办法。等一下再去一趟可丽饼店吧。」
「呜呜,硝子……」
小公主的表情由刚才的怨恨瞬间变成感谢,紧紧握住我的双手。于是我带着微笑对她说:
「你就咬着手指看我们吃可丽饼吧。」
「你最近的虐待狂倾向越来越严重了?尤其是对我!」
「不,这是爱喔?」
「这么痛苦的爱我才不要!」
小公主红着脸吐嘈。
「真是……我们会买给你吃的。」
小公主闻言再次紧紧抱住我。八重露出受不了她的笑容,捡起掉在地上的可丽饼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看见八重弄脏手,小君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湿纸巾递给她。
这是大家分配角色的默契。
「午餐要吃什么?」因此我也要扮演我的角色。
「啊、我想吃义大利面。」
小公主立刻回答。她振作的速度已经超越现代物理学。真是个现实的女人。
不过这也是她的角色。
「义大利面——好啊——八重觉得呢?」
「可以啊。」
「话说义大利菜里有布丁吗?」
「……这个嘛。」
「应该有义式奶酪之类的吧——?」
「这样啊……虽然不是布丁至少很像,尚可接受。」
现在还是中午,晚一点绕去咖啡厅就可以吃到布丁了。
八重一面环顾四周一面问道:
「这附近有义大利餐应吗?」
「不知道。不过尽可能找便宜一点的店喔。」
小公主如此回应,不知为何很得意地补上一句:「因为我们没什么钱!」说得也是,我们的身分是学生,的确没办法在用餐方面花太多钱。
小君指着国道另外一边的马路说道:
「啊、我记得那边有玛莉阿姨——」
玛莉阿姨指的是在附近扩展的连锁餐厅「玛莉义大利面」。由于是连锁店,对于学生来说算是相当体贴荷包的价格。味道算还不错……不过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菜名,像是「玛莉阿姨的咩咩义大利面」算是一大特色。
「那就吃玛莉阿姨吧。」
我们在小君的带领之下再次行进。在等红绿灯时聊着许多无关紧要的话题,像是要吃什么义大利面、下午要去哪里。
我随口回应大家的话题,忽然想到是否应该联络主人,报告目前的状况。虽然感觉不到危险,我的回报应该能够让他感到安心。
只是他在我出门前也说过,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用联络。还说要我忘记平常那些琐事,玩得开心一点。
好吧,等一下再用简讯告诉他二切正常」好了。
「啊、找到了,在那里——」
穿越国道走进小巷子里,小君立刻发现招牌。
我们要去的店在一栋大楼的二楼。
「喔,君子干得好!我们走吧!」
看着小公主无法压抑食欲的模样,我们都不由得面露苦笑,随即踏上直接通往店门口的室外楼梯,一群人热热闹闹上楼。
++
「……请问要点什么?」
「浓缩咖啡。」
「卡布奇诺。」
我们两个各自说出一个名词。
女服务生露出暧昧的微笑,像是在思考中午用餐人潮正多时,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人怎么会只点饮料,仍然很有礼貌地回应,并且再次确认。我姑且听过之后,再次将视线转向远方的桌子。
「……不要看得那么频繁。被她们发现怎么办。」
坐在我对面的人立刻话中带刺地指责我。那个人是舞鹤蜜。
「若是会被发现,应该你的服装太过显眼,所以才会被发现吧。」
「哪里显眼了。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家居服。」
可以坚持那种使用大量荷叶边和蕾丝的哥德风格连身洋装是家居服,真是让人搞不懂这个家伙的观念和服装品味。不过说出看法八成会被吼回来,所以我决定闭嘴。
而且在二〇分钟前,因为一个看似大学生、进行街头问卷的男生找我们搭话时的一句「前面的情侣」已经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
「……为什么我得和你一起行动……」
「我才想说这句话。」我叹着气加以回应。
「谁叫你要随便答应让硝子出来玩。」
「这么说来你根本没有必要跟来。」
「有什么办法,因为君子也在!」
瞪着我的舞鹤一副随时可能晈我一口的模样。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重复几次的对话。
光是想到就让人忧郁,我看还是不要计算比较好。
无计可施的我只好用眼角余光再次瞄向远方那张桌子。有四名女孩子坐在那里闲聊,一刻不得闲地用餐。所幸店里的人很多,从角落的那个座位看来这里刚好是死角,不会被发现。
至少硝子背对我们,应该没问题。
——不过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喝了半杯水,回想我为什么会和舞鹤蜜两个人坐在餐厅里面,形成从各个方面来看、在各种意义都容易造成误会的状况。
追根究柢,起因是硝子。
皆春八重邀我到玖珠市区玩——前天硝子对我这么说。一开始我觉得这样太危险,但是说真的,如果要说危险,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有危险。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说,难保皆春不会再次成为他们的目标,让硝子跟着她反而比较好。如此心想的我便答应她了。最重要的是,硝子也需要喘口气。
然而我眼前这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突然找我抱怨。
舞鹤特地打电话给我,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内容大约是「你在搞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所以我才说你无能」等等。
因此我回答她,那么我偷偷跟在她们后面观察情况。
结果舞鹤又说,君子也会一起去所以不能完全交给我——
于是事情逐渐演变成为「两个人一起」。
「两位久等了。」
我们两人都是一脸严肃,不发一语地等了几分钟,女服务生终于端着浓缩咖啡和卡布奇诺过来……不要露出那种「这对情侣是怎么了?两个人的心情好像都不太好,是不是在吵架?」的眼神好吗?让旁人误以为我和这个家伙是一对情侣实在非我所愿。
「哼。」
舞鹤狠狠瞪了转身离开的女服务生一眼。看来这个家伙的想法也和我一样。我不禁苦笑。
「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没什么。」
我随口敷衍,她也不再追问,只是应了一句「那就算了。」然后动手往卡布奇诺里面加了一匙又一匙的砂糖。
「你加这么多干嘛?」
「哎呀,你不知道吗?女生有一半是用砂糖做的。」
「说穿了就是太苦你不敢喝吧?」
「……少罗嗦!不要插嘴别人的兴趣!」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既然怕苦点柳橙汁不就得了。
「受不了……什么事都要插嘴,烦死了……」
——我想也是。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觉得。
老实说,我和这个家伙完全合不来。不,仔细思考会发现我根本没有跟她好好聊过,更别谈什么合不合得来的问题。就连两个人独处的经验也是屈指可数。
这么说来,上次的状况也和现在很像。当时也是一样不自在。
在我如此思考的同时,舞鹤突然瞪着我:
「话说回来,记得我昨天也这么说过,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说过。」我点点头,端起手边的浓缩咖啡喝了一口。
我们从上午就一直在跟踪硝子,几乎没聊到什么。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所以她想聊点认真的话题吗?
「距离那天才过了三天喔?你有闲工夫做这种事吗?」
她说的那天,就是我和爸爸重逢的星期三。
回到这个世界的爸爸。
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妈妈。
藉由爸爸和妈妈,以及无限回廊之口,揭晓我的真实身分——
那天之后,事情没有任何进展。
仅有的变化只有津久见奏的死使得世界的「修正力」产生作用。名为津久见奏的转学生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只有妈妈——津久见逆绘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前来学校。原本我还希望修正力顺便对十天前波及整个学校的事件产生作用,只是没有办法如愿。因为那件事基本上是由良司的虚轴引起。
不过留在学校的伤痕,和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关系。
「我正在拟定对策。」
我如此回答。舞鹤以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我。
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三天,我并非什么事都没做。
「对策?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没有做出任何实际行动吧?」
然而舞鹤轻描淡写地否定我。
「敷户良司依然不知去向。森町芹菜也没找到。在这种状况下,硝子随便说要出来玩,你还答应得那么干脆……简直莫名其妙。难道你放弃森町芹菜了吗?」
「少胡说八道。」
我无法笑着当作没听见这番话,于是应了一句并且瞪向舞鹤。
「难道不是吗?那么……今天的举动,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在逃避。」
很像个性直接的她会说的话。
「这不是逃避。」
所以我回答:
「就像你之前所说的一样。短短半个月之前说的。」
「……我?」
「这是战斗。」
舞鹤先是一愣,随即说声: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
无畏的她脸上浮现以敌意与杀意包覆笑意的表情。
没错。
过去我想守护的「日常」。
我没有弃之不顾,只是将之整个让了出去——让给硝子。
不,这种说法有点不太对。因为以前的我只是嘴巴嚷着「保护日常」,那种行为只不过是无聊的欺瞒,只是表面话。
相较于之前,现在的我是真心想要保护日常。
因为我应该保护的「日常」已经不属于我。
「她……硝子未来也得度过一如往常的日常。所以我要誓死保护她的日常。为了提防他们所以不准硝子和朋友出去玩?让他们侵蚀硝子的日常?我不会让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哼,你导出的结论真是够扭曲了。」舞鹤笑了。
「你也跟我差不了多少,不是吗?」我也同样笑了。
这家伙曾经说过,日常也是战斗。
绝对无法轻松度过,同样是血肉横飞的战场。
只为了保护一个朋友的笑容,不顾其他一切。这个家伙的觉悟值得我学习。这是她唯一让我不得不尊敬的一点。
「不过我想我大概比你还要贪心。」
「……你是指森町芹菜?」
「是啊。」
没错。就和硝子一样,我不会放弃小芹的日常。
我不能让她被卷入非日常,这种事情不能发生。
就像保护硝子的日常,我必定会一一讨回来。
「所以呢?关于这个部分你已经有所行动?」
「结果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在想得到的范围里做了最好准备。」
津久见奏的死,以及他的死亡造成的影响,让我明白一件事。是关于妈妈——城岛镜「吃掉」
津久见的虚轴「坠落黑麦田之尸」(nine lives)。
在世界的修正力作用下,津久见奏「未曾存在」。此外,「坠落黑麦田之尸」(nine lives)这个形式名也不存在于记录所有虚轴情报的「世界系」(inst)。
也就是说,虽然说是「吃掉」,但是就像爸爸当时所说,妈妈统合的虚轴在形式上视为消灭。
现在能够使用津久见奏的空间操作能力,应该只剩下拥有他的劣化世界的无限回廊了。而且他的能力想必不完全。最强而有力的证据就是我们查到津久见居住的大楼并且立刻赶往现场,却已经人去楼空。
良司没来上学,但是应该没有被完全隔离。
不知道是认同我的说法还是感到安心,舞鹤用右手指尖晃动咖啡杯:
「算了。反正无论如何,我不打算留你父亲和无限回廊的活口,而且他们也把我当成目标吧?
所以到时候我会帮你,虽然不太想帮。」
「帮我啊。老实说,可以听见你说出『帮』这个字几乎是奇迹了。」
「哼……只不过是因为宰掉他们比宰掉你们来得爽快罢了。」
舞鹤忍不住笑了。这时我越过她的头,看见硝子等人准备离席。
「好了,无谓的闲聊也该结束了……下午的行程即将开始。」
我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咖啡,拿起桌上的帐单。
舞鹤叹了口气,不高兴地对我说声:
「要我和你两个人一起走在街上,实在让我没什么兴致就是了。」
认同归认同,这种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见舞鹤一副欲书又止的样子,我不禁露出苦笑,然后在硝子等人离开之后起身。
++
「啊、晶和蜜也从店里出来了。」
「喔,真的耶。话说两个人看起来感觉好像很不错?」
「那当然,晶和蜜可是好朋友。」
「呃、我觉得他们不算是好朋友……不过个性或许很像喵——」
同一时刻,在「玛莉义大利面」对面的便利商店,速见殊子带着柿原里绪,偷偷看着城岛晶与舞鹤蜜一起走出餐厅。
「怎么办?要继续跟踪吗?」
「当然。」
站立的殊子将正在阅读的——正确来说是假装在阅读的杂志阖上,咧嘴一笑:
「这么有趣的事可不是常有的。」
毕竟这可是可爱的妹妹第一次约会。虽然能不能称为约会还是个很大的问题,不过称为约会比较好玩,所以她决定这么称呼。
「抱歉了,还找里绪来陪我。」
「没关系,反正里绪也没事。」
两人说着无关紧要的客套话,走出便利商店。
她们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跟在蜜和晶的背后。
他们两个大概作梦也没想到,自己在跟踪别人时也在被人跟踪吧。而且星期六的玖珠市人潮不少,只要不出什么纰漏就不会被发现。
不过话说回来—光是上午的状况,就已经让她看得十分开心。
走在路上的一男一女看似情侣,同时又保持一段微妙的距离,而且不知为何两个人都摆着臭脸。不仅如此,他们看起来根本只是漫无目的、无所事事地在街上徘徊。即使走进百货公司也不会靠近专柜。
进行街头问卷的人拦住他们时,害她不由得笑了。
那个人为了叫住他们,一句「前面的情侣」才刚出口,蜜便以凌人的杀气大骂「你叫谁情侣?」
以锐利的眼神盯着对方。晶更夸张,竟然对蜜大声叹口气。最夸张的是叹完气之后立刻看向前方,对充满敌意的蜜说声「走了。」便抓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只剩下那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或许是因为停下脚步差点跟丢硝子,但是冷静一看就会知道那个举动有多么怪异。
更何况殊子对于他们的内心想法了若指掌。他们心里肯定是千百个不愿意,还是打算忠实地执行任务。就如同刚才对里绪所说的,他们认真的本性的确很像。
不过在殊子看来,他们实在太过认真,反而显得有点笨拙。
「对了,佐伯老师没问题吧?」
殊子维持适当的距离跟踪前面两个人,忽然询问走在身旁的里绪。
「她可是一个人喔?这样不会很危险吗?」
事实上,殊子目前的状况也是一样,不应该像这样悠悠哉哉只顾着玩。
因为对于殊子等人共通的「敌人」城岛树,以及无限回廊来说,里绪、佐伯妮雅,以及蜜都是目标。由于对方何时在哪里出手都不奇怪,所以既不能掉以轻心,也应该尽可能不要落单。
「嗯——妮雅应该没问题吧。」
里绪对此却是显得满不在乎:
「而且妮雅说今天学校放假,所以会整天待在家里。」
「这样啊。」虽然没有待在家里就很安全这回事,不过只因为有危险就像恐怖片一样把所有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也很奇怪,所以随她去吧。
「听说妮雅现在把窗帘拉上,关着灯一个人抱着脚坐在房间里。」
更正……应该算是追加。不只所有人,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也很奇怪。
「那样……好玩吗?」
「不知道?可是妮雅也不讨厌这么做,应该很好玩吧。」
「这样啊……」
「无论如何,妮雅可是很强的。没有里绪陪伴也没关系。」
「哈哈,说得没错。」里绪对于佐伯妮雅的怪异行径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天真地笑着。面对这样的里绪,殊子也赞同她的意见。
然而下一秒钟。
「重要的是里绪必须陪在殊子身边。因为殊子很弱。」
「……咦?」
听见突如其来的尖锐言词,殊子停下脚步。
「啊、对了。」
三天前,遇到城岛树等人的那天。
殊子的虚轴——「闹钟」几乎全被城岛镜夺走,现在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无力。
她勉强还能制造利用不定量子产生的反斥力场,体力与肌力也维持在常人以上的水准,所以姑且算是固定剂,但是时间久了会变成怎样便不得而知。「闹钟」最重要的催眠暗示能力,也就是对他人进行精神操作的能力,最多只剩下一次。一旦用掉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明明是关系到自己的事,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不,她并不是忘记。
她心想,应该只是调适过来了。
事情发生之后,她一直在想自己仅存的力量,最后一次要用在哪里,就连现在脑中的某个角落也在思考这件事。只是关于「自己变得和之前不一样」或是「自己会变成怎样」之类的问题,她完全没有思考,只是这样而已。
大概是因为无所谓吧。
当然有种失去什么的感受。那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让过去的自己有所缺陷,进而占据缺陷的东西消失了。与自己共存的东西离开之后只留下缺陷,持续对殊子造成近似幻肢痛的感受。
但是对此她不觉得伤心或是难过。
她深深觉得无所谓……无论是虚轴还是自己。
「的确,我现在是很无力。」语毕的殊子笑了。
「不对,不是这样。」
然而里绪却摇头否定:
「里绪不是那个意思。这和有没有『闹钟』(忐忑不安) 有关系。殊子原本就很弱喔?这一点殊子自己也知道吧?」
她的表情始终那么开朗,语气也像是在闲聊,还是直截了当拆穿殊子的欺瞒。
「跟晶和妮雅和蜜和里绪比起来,殊子很弱。」
「……弱?」
「嗯,很弱。因为『闹钟』(忐忑不安)已经从殊子身上消失了,里绪还是认得殊子。这就表示殊子很弱。
即使造成缺陷的原因已经消失……殊子的缺陷依然没有填补起来。」
——填补?
「这样……啊。」
听到她这么一说,殊子终于察觉。
「原来如此。」
造成缺陷的原因消失人格也不会复原。她原本以为事情就是这样。
不过仔细思考,这样有点奇怪。
世界原本就有一种力量,能够消弭不适宜的事物。
不需要讨论到一修正力」。也和虚轴无关。
是流动在这个世界的普遍力量——也就是时间。
时间会填补、消去、覆盖伤痕,将一切赶往忘却的彼端。不只是人们的死亡与悲伤这些负面事物,就连喜悦与幸福也不例外。在漫长的时间之后,一切都会弼平,然后同样的事物若无其事地反覆上演。
无论日常与非日常,世界原本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都有这种坚强。
那么不能顺利忘却过去,无法顺着那股洪流前进,不是弱是什么?
任由缺陷存在,既不填补也不治愈的自己。
她原本认为自己只是不打算治愈,但是「不打算治愈」和「无法治愈」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差异。
两者都是一样,脱离自然的洪流。
这种脱离自然洪流的现象,世界认定为「弱」。
「没关系。虽然殊子很弱,但是里绪还是很喜欢殊子。」
里绪的话中没有任何一丝怜悯或同情,完全只是点出事实。
「这样啊。谢谢里绪。」所以殊子笑了,把手放在她的头上乱搓。
这个动作带着感谢之意,感谢她直接点出事实。
「思。不管有没有虚轴,殊子还是殊子。」
「说得也是。」看着里绪开心地眯起眼睛,殊子喃喃说道:
「而且我的虚轴已经被抢走,换句话说已经没有用了,如此一来大概不会被当成目标了。到了紧要关头,可以利用这一点颠覆局势。」
回想起来,自己的定位原本就是这样。
独自存在没有任何意义的鬼牌(joker),要在特殊情况才会变成能够给予关键一击的王牌。只要用法得宜,就不会输给K和Q,甚至黑桃A。
「不过现在还是守好废牌的本分,混入群众之中吧。」
「啊?什么意思?」
「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她无意之间想到,其他人又是如何?
里绪、佐伯妮雅、蜜、晶和硝子。还有无限回廊(eternal idle)、城岛树和镜。
已经消失的津久见奏以及鸳野在亚,还有直川浩辅以及上野恭一等人也是。
如果说带着缺陷活下去是软弱,无法将其忘却——忘不掉缺陷的这些「虚轴」,或许不过是一群弱者,在狭小的世界里痛苦喘息,想要找到比自己更弱的人。
简直像是野兽在竞争优劣高下一样滑稽。
——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
总之,她想先看那些软弱的野兽在一起嬉闹的模样来取乐再说。
至于互相嘶吼、彼此咱晈的模样更晚一点再说,程度也是越轻越好。
「所以说现在得跟紧小蜜他们。」
「所以说是在说什么?」
「只是自言自语……还没走远吧?」
「啊、没问题。可是要跟踪到什么时候?里绪觉得和蜜还有晶一起走也很好。」
「还要再等一下。」
她的视线对准二〇尺外蜜的后脑勺。
看野兽一起嬉闹是很好玩,但是逗弄那些野兽更好玩。
「对了,里绪……既然要一起走,连硝子等人一起走更好吧?」
之后过了十分钟,绝佳的机会来临。
原本走在街上的蜜和晶走进一间书店。
这间店占地广大,百货公司的一楼到三楼都是店铺,是这一带规模最大的书店。大概是君子
提议要来的。殊子原本就认为既然蜜他们的行动受限于硝子一行人,那么早晚会过来这里。干得好——殊子对着脑中浮现的那张无忧无虑的脸庞如此称赞。
「呐,现在怎么办?这里很大喔?会不会跟丢蜜和晶啊?」
里绪不安地看向殊子,但这正是她所期望的发展。
「没——问——题,我们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毕竟蜜和晶不同于她们,必须靠两个人确认四个人的行踪,然而在这种书店里面,四个人一直在一起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她屈身躲在书架后面,偷看书架那头的状况。
正如同她所料,蜜和晶兵分两路行动。在两人前方,分别是硝子和君子,还有姬和皆春八重两两分开。蜜跟着硝子,晶则是跟着姬。
「好了,再来要请里绪帮个忙。」
「怎么帮?」
「里绪可以过去晶那里吗?」
虽然对里绪不太好意思,但是现在需要她拖住晶。关于这一点,目前的发展对殊子来说可以说是运气绝佳。她的目标只有蜜,另外就是君子。要和晶还有姬碰面必须再晚一点。因为晶会妨碍她,姬要是发现她的恶作剧,肯定也会教训她。
「要假装只是偶然遇见的。还有别跟他提起我就更好了喵——」
「思,好。里绪知道了。」
里绪能不能办妥这件事很难说,但是问题不大。只要让晶暂时不会察觉到她就行了。
晶若无其事地偷偷盯着站在杂志柜前面的姬和八重,里绪便一路走到他的身边。听到她的声音,晶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立刻镇定地笑了。
处理速度果然很快。不过现在没空观察他的反应作乐。
要是被晶发现可就没戏唱了,所以殊子也离开原本的位置。
眼前是蜜的背影。她不自然地躲在书架后方,只有脸露在外面。
隔着她的另一头,硝子和君子正在文库本的书架前面聊得十分高兴。姑且先不管她们聊的都是密室诡计如何、艾勒里·昆恩如何、狄克森·卡尔和范,达因如何,实在不像是高中女生会讨论的内容。
殊子绕过书架,从蜜的背后走过。接着从文库本书架旁边第二个,也就是外国文学的书架绕回去,从蜜看不到的地方走到书架另外一边。
——好了。
作战早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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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没读过几本新本格派推理小说,便在书架前请小君推荐我应该从何读起。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哎呀,小君、硝子,真巧啊。」
那个熟悉的声音莫名地有朝气。
我一转头——
「咦——殊子姊姊——」
出声打招呼的小君似乎吓了一跳,却又带着亲近的感觉。
「怎么了?你们两个人在这种地方干嘛?」
突然现身的殊子,态度一如往常的轻浮,并且眯起眼镜底下的眼睛。
「……不,我们才想问你……」
她的态度反而让我感到困惑。
「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不是。」
会是和谁一起呢?里绪吗?总不会是班上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