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鸟的经纪人



早上——正当纯一一如往常走出家门，来到通往学校方向的樱花道时……。



「春天已经来了。」



身旁的音梦瞇着眼心情舒畅地仰望天空。



「景色又没有多大变化，樱花还是老样子。」



「反过来说，没有变的只有樱花而已。空气的触感已经渐渐改变，昆虫也越来越多了。」



「是吗?」



「商店街也开始举办春季大甩卖，像是入学祝贺品啦等等。」



「哦……。」



「你怎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



音梦嘟着嘴丢下麻木不仁的纯一，开始快步前进。



「因为季节变换理所当然不是吗?」



纯一加快脚步尾随音梦。



前些日子因忙于期末考而忽略了周遭事物，仔细想想，最近……尤其是进入三月份，天气的确温暖了许多。



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有任何改变……。



「对了。」



音梦突然望向纯一。



「哥哥为什么在这条路上走?」



「为什么?……到学校去不是吗?」



「为什么要到学校去?」



「咦?」



纯一莫名其妙，一脸诧异地盯着音梦看。



「学生到学校上学理所当然不是吗?」



「……你故意这么说的吧?」



「什么?」



「唉……果然是认真的。」



音梦抱头叹息。



「哥哥，你忘记学校从今天开始是毕业派对筹备期间了吗?」



「……毕业派对筹备期间?」



对喔，是有这么一回事……。纯一瞇着眼睛寻找脑海中的记忆。



风见学园是一所杂七杂八的活动一大堆的学校。



平常除了一年一度的学园祭，另外还善解人意地举办许多圣诞派对等活动。



而最要不得的，便是毕业典礼当天举行的毕业派对。



虽说是毕业派对，充其量不过是小规模的学园祭罢了。



个人自由参加，与班级或社团活动无关，除了可以在会场发表创作或举办集会外，当然也可以无所事事纯粹以客人的身分出席。



「我是风纪委员忙得很，不过哥哥一向懒散……想必一定打算什么都不参加吧?」



「呜……。」



一针见血。



「哥哥，事实上你已经在放春假了，懂吗?」



看见音梦那令人恨得牙痒痒的微笑，纯一不由得想捏她的脸颊。



——也就是说，我白走一趟啰?



想到此，一股疲累感倏地袭卷而来。事实上，这个时间他还是可以回家钻进棉被里好好睡个回笼觉……。



「朝仓同学!」



垂头丧气的纯一在听到背后有人呼唤之后，有气无力地回头。



「喔?」



「早安，朝仓同学，妹妹音梦同学。」



跑过来的，是载着口罩的小鸟。



「啊……早安。」



音梦随即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向小鸟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小鸟，妳认识音梦?」



「……小鸟?」



音梦露出讶异的眼神瞪视直呼小鸟名字的纯一。



由于一言难尽，因此纯一决定暂时不向音梦说明自己为何会和校园偶像变得如此亲近。



「因为我们一个属于中央委员会一个是风纪委员，经常有机会碰面。」



「原来如此。」



小鸟走学生会中央委员会的成员。



「好了，别老是站着，快点到学校去吧。」



纯一察觉到周遭的视线后催促两人。



因为上学途中的学生从方才开始纷纷朝这里瞄视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用说，小鸟当然是他们的目光所在。



——焦点人物其实也蛮辛苦的。



「对了，妳那口罩是怎么回事?感冒吗?」



纯一随声附和地点点头，不过总觉得一定有不少男生非常乐意这被小鸟传染。



「既然如此，在家休息不就得了？今天就请假也无所谓。对不对，音梦？」



纯一转身问走在后头的音梦。三人目前的队形是纯一和小鸟并肩走，而音梦则尾随在后。



注意到自己脱离会话圈的音梦，小心翼翼地开口发问。



「呃……白河同学，妳除了委员会之外，还有参加其它活动的吗？」



「叫我小鸟就行了。」



小鸟一面回头看音梦一面笑着说。



「啊，嗯。」



「我打算和两个朋友一起在现场演奏歌曲。」



小鸟依然笑容可掏地对生硬点头的音梦说。



「现场演奏……?」



「是意大利歌曲。我负责声乐部分，其它两人则担任低音贝斯和钢琴伴奏。」



音梦发出细微的赞叹声。



「意大利歌曲?妳要用意大利语唱吗?」



「我完全不懂意思，跟念经差不多。」



小鸟一面苦笑一面回答纯一的质问，然后再回头问音梦。



「音梦，妳参加什么?」



小鸟言出必行的坦率式问法。



虽然拥有校园偶像这个令女生羡慕又嫉妒的身分，然而小鸟的女性朋友却出乎预料地多，她的坦率或许就是朋友不断增加的原因。



「我是风纪委员，没有参加其它活动。」



音梦带着生涩的笑容说。



「那妳是幕后人员啰，万事拜托了。」



「啊，好的。」



小鸟低下头时，音梦也急忙回应。



——在路中间干嘛?



纯一神情讶异地望着二人。



「不过，今天到学校去……。」



小鸟的视线再度回到纯一身上。



「朝仓同学是不是也参加了什么活动?」



「不，我……。」



「哥哥忘记今天开始是筹备期间啦。」



「是吗?」



音梦乐于打小报告，小鸟也高兴以对。



「有空的话，请到音乐教室来玩，我们中午以前都在借用的社团教室活动。」



「再说吧。」



「去一下有什么关系，反正闲着也走闲着。」



音梦笑脸怂恿纯一，然而眼睛却不带一丝笑意。



——这长不大的家伙。



望着两人互相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小鸟无奈地苦笑。



不知不觉中错失回家良机来到学校……。



这并非出于自愿。



茫然望着同学们走来走去的忙碌身影，纯一顿时感到闲得发慌。



既然人都已经来到学校，他也无意再回家睡懒觉，于是便朝音乐教室前进，心想至少去听一下小鸟唱歌才不至于白跑一趟。



可是——。



「哇!」



打开音乐教室的门，一大批学生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多到数不清的学生——而且几乎都是男生——形成人墙将音乐教室堵住，所谓的水泄不通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吧。



大家势必知道小鸟要在毕业派对上高歌一曲，所以纷纷在此来集想先睹为快。



——万人迷还真不好当。



必须在这种状况下练习的小鸟蛮可怜的。



小鸟的歌声从人墙对面传来。



纯一无疑走观众之一，不过由于有小鸟的口头邀请，所以他没有必要偷偷摸模躲在人群背后听。



这么说服自己之后，纯一马上在男生群申辟出一条路不断往前迈进。



花了数分钟来到最前排时，小鸟总算进入了他的视野。



放松的姿势中有着挺直。



严肃的表情与平常的率直有天壤之别，声音具透明感，音量也魄力十足。



本人虽自嘲为念经不仅歌词的内容，但歌声却相当悦耳动听，让人不由得陶醉其中。



不仅如此，一旁伴奏的钢琴和低音贝斯也颇具水平。



——这势必会成为毕业派对的压轴好戏。



正当纯一闭上眼睛专心聆听时，一阵咳嗽声突然响起。



「咳、咳、咳……!」



伴奏也随着这阵咳嗽声中止。



——嗯?



仔细一瞧，小鸟正弯着腰不断咳嗽，两个负责乐器吹奏的女学生担心地朝她望去，周遭的学生亦开始嘈杂起起来。



感冒到必须带口罩的程度，身体状况铁定好不到哪里去。



——干嘛这么勉强自己。



维然距离派对只剩下一个礼拜，想尽量多做练习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可是练习过头的话，当天反而容易出状况。



「喂，怎么从刚才就一直在咳嗽?」



学生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那些话有着浓浓的责难色彩，纯一看了说话者一下，接着又环视四周。



「有点失望。」



这次，声音从其它方向传来。



「我以为白河同学会更厉害才对。」



「没想到这么普通。」



「她高音一定唱不上去。」



纯一转身回顾形成人墙的学生群。



——这些家伙。



此起彼落的不满声让纯一火冒三丈。



大家竟然都一副不如预期般精彩的神情。



又不是在看杂耍。



小鸟的两个朋友似乎很懦弱，对毫不客气的学生群没有任何怨言，只是神色不安地在学生群和小鸟之间来回观看。



至于小鸟，或许是受到骚动的影响吧，她面无血色。



——真是的．



纯一从学生群窜出，拍击着手掌大声说。



「各位同学！」



骚动剎那间静止，视线朝纯一聚集。



「大家会妨碍到练习!请离开音乐教室!」



听到纯一的话，学生们彼此相互对望，随即又当杂了起来．



「你有什么权利说这种话?」



其中一人这么说完后，室内立刻嘘声四起。



纯一不甘示弱地使劲拍着手。



「音乐教室必须经过许可才可以进来!你们都有得到许可吗?」



严厉的眼神一阵巡礼后，嘘声骤然停止。



纯一趁机先发制人继续说。



「我吗?我是小鸟她们的经纪人!对吧，小鸟？」



纯一回头看小鸟，小鸟则猛点头。



「是、是的。朝仓同学是我们的经纪人!」



「就是这么回事!大家请回吧!」



纯一再拍了两次手，于是学生们个个哑口无言，接二连三地走出音乐教室，消失在走廊中。



当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后，小鸟立刻虚脱地瘫坐在地上。



「我擅自选了热红茶，不知道妳喜不喜欢?」



纯一正想将刚买回来的罐装果汁递出时，瘫坐在椅子上的小鸟抬起头露出虚弱的笑容。



「……谢谢。」



「两位朋友妳们也有。」



递给小鸟后，纯一也同样分给角落的两位女学生。



她们小声道谢后收下。



「咳、咳!」



纯一再次回到小鸟身边时，她又开始不停咳嗽。今天早上明明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现在病情似乎有恶化的趋势。



「妳吃过药了吗?」



「嗯……。」



纯一一面看着小鸟点头一面打开拉环。



打开拉环的声音在静情俏的室内格外响亮。



纯一瞄了小鸟的友人一下，她们手上拿着他给的罐装果汁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



「啊，别客气，请喝吧。」



「她们两个很害羞。」



说完，小鸟微微一笑，但微笑更突显出脸色的苍白，疲惫的神情更给人魂飞魄散的印象。



「请问……。」



其中一位朋友——身高较高、脸蛋小巧的女孩胆怯而有所顾忌地开口。



「嗯，呃……。」



「她是小智，右边那位是干彦迷。」



正当纯一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们时，小鸟立即为他介绍，不过并没有解释为何会称呼另一位身材娇小妁女孩『干彦迷』。



「今天要不要到此为止?」



小智担心地问。



「不……咳，我不要紧。」



小鸟虽然答得很有精神。但状况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睑部眉宇纠结，手指则按在头上。



「妳的头也在痛吗?」



「这是常有的事。」



小鸟有气无力地笑着回答纯一的质问。



「我经常头痛，你不必在意。」



「可是，感冒再加上头痛一定很不好受吧?我看妳还是听小智的话……。」



「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小鸟温和但又斩钉截铁地摇头。



「可是……。」



「刚才，那个……因为人太多了……。」



小鸟轻声低语。



既然她本人都说没关系了，纯一也无法强逼她停止练习。



「请问，你是……朝仓同学吧?」



始终保持沉默的干彦迷突然对纯一开口。



「嗯?啊……嗯，是啊。」



纯一点头，干彦迷立刻扬起嘴角。



「果然没错，总觉得你很面熟。」



「嗯。」



干彦迷和小智彼此对看了一下，接着便来到纯一身旁。



「你的事……我们常听小鸟提起。」



「讨厌，不是约好不说的吗?」



小鸟亲昵地瞪了干彦迷一眼。



「听小鸟提起?……她说我什么?」



「这是秘密，小鸟不准我们说。」



干彦迷微笑地看了看小鸟。



纯一也跟着回头看小鸟，或许走血气回流之故，小鸟立刻红着脸不满地嘟起嘴。



「不是不准……是怕本人听到会觉得无聊啦。」



「无不无聊还在其次，我很在意耶。」



「呜……还是不能说。」



小鸟一副想结束这个话题似地打开罐装果汁的拉环。



「朝仓同学……你刚才说你是经纪人?」



「啊，我胡扯的啦。」



被小智问到，纯一立刻用力摇摇头。



「那是为了把大家赶出去……才随口瞎掰的，我好像在众人面前秀过头了。」



「有吗?」



小智说着说着露出微笑，不过一想到方才的情景，表情立刻黯淡下来。



「已经请他们不要进来了，可是大家却从后面蜂拥而上……。眼看着练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以只好保持沉默，结果就变成那样。」



小智握紧罐装果汁，眼睛看着地面。



「唔……对不起，我也是其中一人。」



「啊，千万别这么说。」



小智急忙抬起头，头和手使劲地摇动。



「我们已经从小鸟那里知道朝仓同学或许会来了!」



「没错，因为你是我们的经纪人嘛。」



在一旁默默聆听的小鸟彷佛已经敲定似地说。



「不……那不过是我随口说说……。」



「你当真不就得了?」



小鸟目不转晴地凝视纯一的脸，语气轻松但眼神却很认真。



「朝仓同学，可以拜托你吗?」



「这个嘛……如果妳们不嫌弃的话，我是无所谓啦．」



小鸟望着友人征询意见。



小智和干彦迷相互对望，然后一起用力点点头。



「拜托你了。」



「我怕我无法胜任经纪人的工作。」



纯一耸耸肩。



当然，这绝非谦虚，而是不争的事实。



纯一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是觉得对音乐一窍不通的自己根本帮不了她们的忙。



「你只要来助阵就行了。」



「那么，我们接下去辣习吧，这间音乐教室大概还可以再用一小时。」



说完，小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小智和干彦迷则各自就其钢琴和低音贝斯的位置。



于是，演奏开始了。虽然有好几次因小鸟的咳嗽声而中断，不过歌声与乐声比先前更加悦耳动听。



隔天早晨。



「早。」



纯一像往常一样同一时间起床，在餐桌前准备早餐的音梦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



「早、早安。……哥哥，你怎么了?」



「什么?」



「昨天我不是说你已经在放春假了吗?」



「是啊．」



纯一点着头来到餐桌前。



可是，音梦似乎认定纯一会晚起，并没有准备他的早餐。



没办法，纯一只好朝音梦前面的吐司下手。



「我也有工作要做。」



三两下将面包解决掉之后，这次他又伸手拿音梦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