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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重身之影(2 / 2)




“长宗我部先生,昨晚确认过宅邸的门户吗?”



“确认过。和鬼丸先生开始下棋前确认过一遍。”



“这边窗子的上锁情况也确认过了吗?”



“大厅、餐厅以及通道等处所有的窗子,以及主楼里若干空房间也查过一遍。”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吧?”



“是的。”



“主楼各房间与配楼的客房不同,门上都有锁。平时,空房间上锁吗?”



“不锁,差不多没上过锁。”



“原来如此——还有一个问题。每扇门的钥匙保管在什么地方?”



“全部放在隔壁的办公室里。”



鹿谷边和长宗我部聊着,边径直站在窗边向外眺望。明明正值白昼,却如拂晓、黄昏般幽暗。雪势减弱,但依旧下个不停。隔着这飘舞的雪花,可以看到配楼的影子。由于地基落差不同,自主楼看过去、对面那栋楼比这里高出两层。



张贴黑色石材的外墙,建筑正前有一扇装有铁质格栅的窗子——从位置上来看,那里相当于内室。那里应该就是“奇面之间”吧。那么,沙龙室的位置应该在它的最左侧,从这里看更加靠里的位置……



“哎?”



鹿谷不禁嘟囔起来。他一点点挪着身子,一次次重新打量配楼。



“这个有点儿……哼,这样啊!”



原来如此——此时,他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啊!”



隔壁的寝室传来一声短促的喊声。



“怎么了?”



鹿谷边问边向寝室跑去。发出喊声的人正是瞳子无疑。



乍一看,寝室没有什么不对劲。一张没有睡过的特大号床,床头柜,床头桌,放着电视与录像机的木质影音柜,小型圆桌,两把扶手椅……这些摆设各居其位,并无异样。



与书房相通的位置是宽阔的步入式衣橱,其出入口的门开着。他们应该调查了衣橱里面吧,“欢愉之面”恰巧站在那扇门旁。



“新月小姐?怎么了?”



身穿裙装围裙的瞳子在寝室最里面——建筑物东侧、正对中庭那扇窗的前面。鹿谷赶到她身旁的同时——



“发生什么事儿了?”



“欢愉之面”也边问边走向她。继二人之后,长宗我部也赶了过去。



那是可以直通室外的法式风格对开窗。瞳子打开窗帘,确认上锁状况后,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正要查看屋外情形时——



“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隔着玻璃看向所指之处。鹿谷也“啊”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喊声。



某样东西摆在那里。



集中精神仔细观察的话,那样奇怪的东西似乎就是……



这扇窗外搭建了宽阔的木质露台,露台边缘围有高达一米左右的栅栏。那东西就在围栏的最前方。



那是即使为雪所掩也能一眼看出异样的圆形物体。



自建筑物向外探出的小屋顶,外加风向的因素,露台的积雪比其他场所浅得多。所以,那样物体也没有被雪完全覆盖。



“鹿谷先生,那个是——”



“难不成……是啊。”



鹿谷走到瞳子前面,打开内锁,推开了窗子。流入室内的冷空气转眼间将呼出的气体冻成白色。



从对开窗到那样物体所在的围栏前有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放眼望去,雪面并无半分痕迹。



他注视着围栏上的雪。



原应有均等积雪量的地方,有一处犹如被挖去数十公分般的凹陷,而那个圆形物体正巧位于那处凹陷前面。也就是说……



鹿谷决定直接穿拖鞋走出去,只好踏在比脚踝略深的积雪中了。



他忍着寒冷向前走,不久就来到那个物体前面。鹿谷弯下腰,拂去覆盖其上的积雪。



“天啊……”



伴随着纯白的呼气发出一声惊叹。



“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鹿谷搓着冻僵的双手直起身,向聚集在窗边、注视着自己的三人报告道:



“发现要找的东西了。哪位帮忙把鬼丸先生叫来好吗?”



6



自被害者胴体上切下的、依旧戴着“祈愿之面”的断头放在半透明塑料袋中,袋口打着结封好——那就是被丢在这里的“要找的东西”。



“刚才这里没有任何足迹。就算雪一直下,从这种地方的积雪情况来看,如果今日凌晨有人通过的话,也是会留下痕迹的。至少,在这种地方留下的足迹不会因狂风暴雪而彻底消失不见。”



在长宗我部去通知鬼丸等人期间,鹿谷返回室内,对瞳子与“欢愉之面”谈起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我认为,凶手是将装入塑料袋的头颅丢到外面的。他本打算扔到那个围栏对面的林子中,但出乎意料的是由于那东西的重量缘故,扔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没有扔到林子里的断头撞到围栏后掉在了那里,才会将围栏上的雪一股脑儿撞掉了。可以这么认为吧。但是凶手却就这样弃之不顾了。”



鹿谷眺望着露台。



“可是,为什么放任不管了呢?”



他半自问般嘟囔着。



“也许他不想留下脚印吧?”瞳子说道。



鹿谷轻轻点点头,说道:



“或许也有这层理由吧。但是也可以认为,他是考虑到持续降雪会掩盖脚印,才采取了行动,不是吗?”



“这个嘛……”



“也许是天还没亮,太暗了看不清楚吧?”



“欢愉之面”说道。



“也许吧。不过,才这点儿距离而已,即便天色很暗,在房间里开灯的话,看得到的可能性也很高。还可以打开屋外的灯进行确认……”一只手贴在“哄笑之面”那冰冷的面颊上,鹿谷困惑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凶手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个东西隐藏到最后的必要。话虽如此,为什么会这么随随便便、漫不经心的……”



不久,被长宗我部唤来的鬼丸赶到这里。与他一起行动的“愤怒之面”与“懊恼之面”也紧随其后。



鹿谷刚一向他们说明事情的经过就问道:



“‘祈愿之面’的钥匙呢?就是在睡袍口袋里找到的那枚钥匙。现在在哪儿?”



“啊,那枚钥匙放在凶案现场了,照旧放在床头柜上。虽说那作为证物保管,但难以决定由谁负责、保管在哪里比较好。”



鬼丸回答道。



“那么……”



“对了,那个——鹿谷先生,放在那边的那个东西真的就是被害者的脑袋吗?”



“要确认吗?”



“没有理由不这么做吧。”



说罢,“愤怒之面”沿着鹿谷方才留下的脚印走出露台。他窥探着丢在围栏前的那样东西后,立刻重重哼了一声,双手将其慢慢捧了起来。



内侧已被染成赤黑色的塑料袋,恰是人类头部大小的圆形物体,透过塑料袋可以看到全头假面的颜色及形状。



“确实如此。”



他不快地叹了口气,而后略显苦恼地歪着头。



“不能放任不管啊。”



“愤怒之面”回头看向鹿谷他们。



“在这儿做个记号之后,把这玩意儿拿进去吧。然后……”



7



被害者的头颅最终被拿到室内、带回了配楼的内室。尽管违背了保护现场的原则,但也无法忍受单单将头部放置于其他场所不管。考虑到在此之后的事情,将头部转移到内室是稳妥的——关于这一点,大家达成了大致相同的意见。



但是,必要的工作选择在“对面之间”,而非“奇面之间”进行。在场人员很多,应尽量避免破坏尸体所在的案发现场。



铺于地板的浴巾上——



长宗我部戴上劳作手套后,“愤怒之面”首先取出了塑料袋中的东西。那正是自胴体上切下的人头,而头上所戴的正是四处沾满血污的“祈愿之面”。头部断面上沾满的赤黑血液早已凝固……



“喉间有伤。”头部被取出放在地板上,“愤怒之面”看着它说到,“这与残留在胴体的颈部扼杀痕迹相同,甚至无须断面的比对,即可认定这就是那具尸体的断头。”



“用钥匙开锁——”鹿谷催促道,“摘掉假面,确认脸部。”



刚刚鹿谷与鬼丸一起去了“奇面之间”,将“祈愿之面”的钥匙拿来交给“愤怒之面”。“愤怒之面”默默点点头,将那把钥匙插入位于“祈愿之面”后部的钥匙孔内——伴随着微弱的金属声音,锁开了。



“悲叹之面”独自留在沙龙室中,认为“亲眼目睹真正的断头就算了吧”。“懊恼之面”则说自己“稍稍有些不舒服”,返回他的寝室中。除此二人外,其余所有人均聚集于此。在众人静候之中,“愤怒之面”亲自摘去了被害者头部所戴的“祈愿之面”。



呈现于众人眼前的是一张毫无血色、面若死灰的男性的脸。头发塌在脸上,双目紧闭,僵硬的嘴巴半开半闭,可以窥视到口中的舌尖。



“砍断头部之时流了血,还在室外的雪地中处于冷冻状态长达几小时。血管中的血液早已流干,或是被冻住了。”“愤怒之面”解释道,“那么,鬼丸先生、长宗我部先生,也许死者脸部已经严重变形,但怎么样?”



只能靠此二人进行脸部确认。



昨日与奇面馆主影山逸史初次见面的瞳子自然没有见过他,来客们也无一人见过馆主的相貌。见过馆主相貌的人应该只有身为秘书,平时与其有接触的鬼丸,以及作为这幢宅邸的管理人,曾与没戴假面的馆主见过的长宗我部这二人。



“怎么样?这就是影山会长的头吗?请在近处仔细看清楚再下判断。”



鬼丸与长宗我部战战兢兢地靠近放在浴巾上的断头,近距离重新打量它后立刻分别重重地点点头。



“没错。是影山会长。”



“我记得这的确是会长。”



果真是他——包含终于放心的认同感,以及期待落空的奇妙沮丧感,这两种情绪微妙混合的反应,令现场的喧闹声由弱变强。



“愤怒之面”睨视着两名用人应道“是吗”。而后,他看向鹿谷说道: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吧?”



鹿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含混地“嗯”了一声。这个时候,他的余光突然捕捉到瞳子的神情。



她看似为难般皱着眉头,不断瞄向摘掉假面的被害者的脸,唇部无规律地颤抖着。看起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好歹这样就解决了一个问题。”“愤怒之面”说道,“被害者果真是馆主影山先生。凶手切断头部与手指的动机不明,也不知道他给我们戴上面具的动机为何。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就此否定一个假设,就是实际上我们之中的某个人被本应遇害的馆主冒名顶替了。”



无人异议。



“愤怒之面”将摘下的“祈愿之面”与其钥匙并排放于头颅一侧,将自盥洗室拿来的洗面巾摊开,盖于其上。



“我们出去吧。”



他催促着众人,而后从容地往回走,边走边说道:



“我们应当继续刚才的搜查。尚未调查的地方还有很多。尽管很难找到假面的钥匙,但是还没有调查清楚,是否有人侵入宅邸并潜伏于某处。”



8



“刚才进了那间书房后,有些令我在意的地方。”



开始对“尚未调查”的几个房间进行调查之后,瞳子对鹿谷如此说道。此时是下午四点半——



众人再度兵分两路,开始“搜查宅邸”。“懊恼之面”以身心不适为由脱离调查队伍,故而重新编排了一部分调查成员。安排“欢愉之面”调至鬼丸为向导的一组,而长宗我部那组留下瞳子与鹿谷。



“新月小姐,今天凌晨你在沙龙室接到从书房打来的电话时,对方说过‘从书房能看到沙龙室的窗子。既然还开着灯,所以我想还有什么人在那里’……对吗?”



“嗯,对。”此时,正在思索其他事情的瞳子几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对方确实是这么说的。”



“对了,新月小姐。”鹿谷点点头,继续问道,“刚才我试着从那个房间的窗子看向配楼那边。但是,无论我怎样变换位置,都无法从那里看到沙龙室的窗子。”



“什么?”



此时,瞳子也立刻回过神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从那间书房的窗子看去,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沙龙室的窗子。可是,为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偏偏撒谎说‘可以看到沙龙室开着灯’呢?不对,应该说他为什么会在此之前就知道沙龙室开着灯呢?”



“这个嘛……”



“我觉得这是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对了,新月小姐,还有长宗我部先生,”鹿谷改口向二人同时提问道,“你们有这幢宅邸的平面图或是示意图吗?”



“我有平面图。”瞳子立刻回答道,“昨天,鬼丸先生给我的资料夹中也有这类图。”



鹿谷“哦”了一声说道:



“那么,稍后可以借我看看吗?方才我提到的位置关系,在图上确认的话更加明显。”



“就放在我的房间里。”瞳子回答道,“正好就是那个房间。我这就拿来给你。”



“麻烦你了。”



于是,瞳子赶往自昨日开始使用的房间。确认这里也没有任何人后,为了慎重起见,她又确认了窗子的上锁情况,而后才拿起丢在床边的那本资料夹,返回鹿谷等人身旁。



鹿谷接过黑色封面的活页夹后,立刻粗略浏览起里面的内容来。



“有受邀客的名簿、配楼客房分配图……啊,就是这个了!宅邸整体平面图!我看看——新月小姐,我可以借这资料夹一用吗?”



“若有必要的话,请用。”



瞳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在这幢宅邸中,如今最信得过的不就是这个人了吗——瞳子想到。



除鹿谷之外,鬼丸也是可以信任的。他与长宗我部也有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但是,考虑到对于此类异常事态的经验值,总觉得鬼丸靠不住。所以……



那张脸。



那枚假面之下呈现出的那张被害者的脸是……



还是将自刚才起一直介意的那个问题告诉鹿谷为好——瞳子如此考虑着。



9



此后,鹿谷与长宗我部、瞳子三人向位于主楼西南角的假面收藏间走去。



天花板极高的宽阔房间内甚至有部分空间作为阁楼使用。但窗子极少,确认上锁情况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三人分头巡视房间的各个角落,没有找到有人潜伏的迹象。



“明明是假面收藏间,偏偏假面却遗失了。”



瞳子放眼看向空荡荡的空间之中引人注目的陈列柜说道。



“据说是先代馆主处理掉大部分假面的——长宗我部先生,是这样吧?”鹿谷问道。



“是的。据说是那样。”



“为什么会处理掉那么珍贵的藏品呢?”



“不知道啊。关于这方面,我什么也不清楚。”



长宗我部缓缓摇了摇头。然而,他继续说道:



“只不过——前一任馆主在经济上似乎相当困顿,我以前对此略有耳闻。”



“经济上呀,嗯……”



鹿谷将刚才瞳子拿给自己的资料夹夹在腋下,抱起双臂慎重考虑着。他再度徐徐环视着室内。



“明明就在这里啊。”



他自言自语道。



“这是什么意思呀?”瞳子立刻在意地问道。



鹿谷用拇指指尖指着自己的脸,即“哄笑之面”说道:



“我指的是假面的收纳处。”



“假面的收纳处?那个是……”



“哎,这只是我的个人理解——”他略作停顿后才继续说道,“在寝室外的木质露台发现被害者头颅的时候,有些不太协调的感觉。为什么凶手随随便便把那东西放在那种地方呢?明知道迟早会被发现而丢掉它的话……反正明明有更加适合的地方不是吗?”



“适合的地方?”瞳子仍然不明就里。



鹿谷断然说道:



“那就是这里。这个假面收藏间更加适合。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个嘛……”



“由那位中村青司所设计、曾经将古今东西的重要假面藏品放置于此的馆——奇面馆。自昨日起于此召开世间罕有的‘寻找另一个自己的聚会’。在身为邀请人的奇面馆馆主面前,受邀客与用人必须要戴假面。在这样奇怪的规则下过了一晚后,被认为是本馆馆主的人遇害身亡。尸体被切掉头颅与十根手指。断指被扔在厨房的搅拌机中绞个稀烂。



“怎么样?这样娓娓道来的话,会不会觉得‘这真的是真实舞台发生的真实事件吗’?怎么说好呢,也可以说整个事件充满某种‘匠心独具’之感吧?”



匠心独具——鹿谷以上的描述依旧无法令瞳子立刻恍然大悟。



“可是,”鹿谷继续说道,“被带走的头颅却被漫不经心地放在那种意义不明之处,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令人难以找到才藏起它来,可以说完全像是随手扔掉这个危险的玩意儿似的。我觉得这一点实在不协调。



“在这种舞台设定下看这桩事件的话,戴‘祈愿之面’的那个断头不是应该在与之更为相衬的场所被人找到吗?比如这个房间,暗中放在假面收藏间的陈列柜中。”



“这样啊。”



原来如此。倘若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也许才是非常合适的发现地——瞳子想。



“也可以称之为欠缺的匠心独具了。”



鹿谷不由得苦苦思索起来。



“所以……就是这样一桩命案。在这幢特别的宅邸中,在这个特别的聚会之夜,伺机实施早已制定好的犯罪计划。我认为这是可以肯定的。昨夜,趁举杯之际令大家喝下安眠药的事,无论怎么想都需要事先准备才行。然而……嗯,想来或许在什么地方,事件的性质发生了改变吧。作为结果,其‘形’极其扭曲,才会呈现出如此不协调的情况。”



瞳子无法作答。长宗我部一直倾听二者的对话,但连他也一副不明就里的神情。



不知道鹿谷又在想些什么,这一次他离开方才所在之处,走向通往房间深处的阁楼楼梯前,上了楼。那里除了假面的陈列柜之外,还有成排的固定书架。看来,他的目的地就是那里了。



瞳子刚刚大致查看过阁楼,但她注意到鹿谷的动向,不由得追了过去。长宗我部也一并爬上阁楼。



“留下了不少文献资料啊。”鹿谷站在书架前,回头看向长宗我部说道,“看来有很多关于假面的资料。这是先代馆主搜集的吗?”



“听说是这样的。”长宗我部回答道,“会长似乎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也许这个房间从他接手宅邸以来,几乎处于放任不管的状态。”



“这样啊。那么……”



鹿谷伸手将书架上的书一次拿出若干本,哗啦哗啦翻了一通后再放回去。在此期间,瞳子走到一处小型书桌前,无意中拉开了抽屉。



草稿纸、便笺、圆珠笔、自动铅笔、成套彩色铅笔、橡皮、胶棒、透明胶带、规尺、剪子、裁纸刀等,这些文具杂乱地放于抽屉中。十分古旧之物也很显眼,这一定在曾经的持有者使用过后便一直放任不管了吧。



过了一会儿,只听鹿谷说道:



“哎,这是……”



“找到什么了吗?”



瞳子一问,鹿谷便将自书架上抽出的一本书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那本杂志哦。”



“‘那本杂志’?”



“今天我不是说过吗?那本名叫《MINERWA》的杂志。”



“啊……那本呀。”



“采访后送来的样刊保存在这里了呀。先代馆主并没有处理掉它。”



“这是……”



A4大小的月刊上贴有若干已经褪色的金黄色便条纸。



鹿谷翻开贴有便条纸的页面,停在某处后递给瞳子。瞳子接过杂志,看起那篇报道来。



名为“收藏家探访”的系列企划的第十二期。



我国首屈一指的假面收藏



开篇就是这样的大幅标题,随后——



探访东京都内悄然而建的“假面馆”之主



那是横跨四页篇幅的访谈,其中插入了若干张照片。她没有时间仔细阅读,仅仅浏览着访谈中被彩笔标出的地方,其间也有几处文字标注。



“写下这篇报道的人就是日向京助先生吗?”



“是的。那是大约十年前,即一九八三年发生的事儿了。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啊。”



“与当时相比,真的散失了不少藏品呢。”



瞳子合上《MINERWA》后,将其递还给鹿谷。封面一角印着的徽标——展开双翼的青眸猫头鹰在当时看来非常老土,但是并未让人深切地感觉到十年时光的流逝。



10



“新月小姐,感觉好点儿了吗?”



走出假面收藏间,来到走廊时,鹿谷问道。



“嗯。好多了。”瞳子回答道。



鹿谷立刻夸赞她很“要强”,而后眯起了“哄笑之面”后的双目。



“在这种情况下,近距离仔细观察那种凄惨的尸体以及活生生的断头,一般情况下肯定会……”



“非要惊慌失措才行吗?”瞳子不由得如此还嘴道,“即便如此,我也受了相当大的惊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躲进房间堵住耳朵,或是早早逃回家去……可是,现在就算我惊慌失措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



“所谓的要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



忍耐异常的事态,无论何时都变得迟钝的感觉与情感……这应该算是坦率吧。



“还给了我一个机会,证明我的‘同一性’。谢谢你。”



即便对方郑重其事地向自己道谢,瞳子也无法轻而易举地回答“不客气”。不过,鹿谷并没有等瞳子回应便立刻说道:



“你是不是注意到什么了?”



他追问道。



“刚才在‘对面之间’,从被害者头部摘下假面时,你注意到了什么,对吗?”



“啊,那个呀……那个嘛……”



“别看我这样,其实观察力相当敏锐的。那之后,你一直很犹豫吧,不知道该和谁谈及那个在意的问题。”



猜对了。



可总觉得他没有戳到痛处,索性就此下定决心告诉他吧。仅仅因为对方是鹿谷,已令瞳子觉得安心多了。



“事实上,那个……”



瞳子决定说出来。长宗我部也在场,反正他一起听听也没什么不好的。



“关于刚才那个断头……摘掉‘祈愿之面’后的那张脸……”



“哦?”



鹿谷附和着,眼神中明显带有锐利的光芒。



“我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那张脸……”



“你见过他?可是,新月小姐你与馆主昨日才第一次见面,未曾见过他的真实相貌呀。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



“你见过馆主的照片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是指昨天似乎在哪儿见过那张脸。”



“昨天?在这幢宅邸中?”



“是的。所以,这……”



瞳子正要答复之时,她的心中激荡起奇面馆馆主昨晚在“会面品茗会”席间,对受邀客们说过的话来。当时侍奉用餐之际,无意中听到有关“另一个自己”的只言片语……



——“另一个自己”的出现可以带来幸福。



——于我而言,不能一味等待‘另一个自己’现身。



——除了等待之外,还要积极寻找他的存在。



鬼丸已经事先告知过瞳子这个聚会所具有的重大意义,但是——



无论怎样解释影山会长的特殊情况,瞳子仍旧认为自己无法坦率接受。



一听到“另一个自己”,浮现于脑海之中的果真还是Doppelganger、即二重身这个词汇及其概念。而且提起Doppelganger,一般来说那都是酷似当事人的身形外貌,且其出现会为当事人招致不幸而非好运的“另一个自己”。



对,就好像那部电影——《勾魂摄魄》的第二篇《威廉·威尔逊》的主人公那样。因此……



“所以,那个……”瞳子对鹿谷说道,“我想实际上,遇害的那位还是有可能并非会长本人。会长找寻的‘另一个自己’——真真正正的二重身才是那具尸体……”



“新月小姐,你真这么想吗?”鹿谷加重口气问道。



瞳子先是点点头说“是的”,却马上改口含混其词,答道“啊,不是的”。



“也许正好相反。就是说遇害的就是会长先生,而动手杀人的可能就是酷似会长先生的‘另一人’……”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很有意思的指摘。”鹿谷认真地回应道。



瞳子转而看向站在身旁的长宗我部,问道:



“长宗我部先生怎么看?”



“这个嘛——”



管理人稍感困惑般含混其词。鹿谷看了瞳子一眼后,说道:



“我很想好好听听您的高见。在走廊里站着闲聊也静不下心来,不如到哪间屋子里坐下来慢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