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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口仲夏狂乱(2 / 2)




“嗯,我会尽力的。如果实在做不到的话?”



“那就昕天由命吧,Heaven散伙,大家重新去找工作。”



御厨—边说着,一边拉起了我的手。他的手很软,明显没有做过粗活。我对他这个奇怪的动作倒没有感觉到诧异,这个Heaven代表的艰辛也许只有我能体会到吧。



他的眼睛还是微微湿润着,不知道是因为眼药水的作用还是他真的有些游动:“走吧,阿诚,一场真正的Rave就要开始了。把那些烦心的事情都放下吧,先去痛快玩一场!”



我技到了帐篷外面的永远子,G-Shock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她站起来问我:



“御厨说了些什么?”



因为四周实在是太黑了,我和永远子只能靠在了一起。否则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永远子那鼻腔里呼出的甜甜气息和我近在咫尺。



“距离下次Rave只有两周了,要是不能牵制住噬尾蛇,Heaven就要被迫解散了。”



“嗯,那太可惜了。”



一问一答以轻松的方式吐了出来,也许只有我们自己心里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好像四周的山也开始舞动起来。PA音响里已经放出了振聋发聩的音乐,一层高过一层的气势,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脏。山上的两百个人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们舞动起泛着酒气的身体,将脚下的泥土也踩出了阵阵芳香。在这样的气氛里,是没有人能够静止不动的。我和永远子也滑入了这大自然的舞池中。



在默默舞动了二十分钟之后,我脑海里那些烦心事已经被全部清空了。我看向身边的永远子,她一边跳着一边把右脚不停地踹向地面,不经空间照过来的手电光亮,投在她那金属假肢上,闪出—道耀眼的光。于是,我被那道光打成一只阿米巴,蠕动着我微不足道的身体。







我陷入狂舞中难以自拔,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被一个女声突然唤醒:



“阿诚,你跟我来。”



我迷茫地看向声源,永远子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把我拽了出去。离开疯狂的舞池,我们走到岩石的斜坡,脚下是一片黑镜般的太平洋。



“喝点吗?”永远子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我嘟囔了一句谢谢,就咕咚咕咚地灌进去了三分之一,永远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阿诚,你真的是轻装上阵,连瓶水都没有带。”



“唉!我怎么会知道要来这种鬼地方。”我看了一眼G-Shock,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们背靠着岩石,四周紫绕着山顶舞池里的音乐。永远子按摩着短裤下的左腿:



“假肢承受不了多少重量,所以这条腿总是很辛苦。”



金属假肢旁边,是一条有着盈润肌肤的颀长美腿。这样的搭配,对任何男人来讲都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你很了不起。”我只好把目光移到脚下的大海。



永远子还在继续按摩着:



“嗯,很多人都会这么认为。可是我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和你的数字刺青有关?”



我没有注意到永远子的表情,只是觉得她扫了我一眼:



“阿诚你真的不知道?嗯,我还是不够出名,在采访中我经常都要回答这个问题的。”



其实我这个街头侦探也是接受过访问的,媒体会写出最吸引眼球的标题,然后将你真情吐露的情感化成一块边长几厘米的豆腐块。



“永远子,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我定定地看向她,她逃避了我的目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出道了,作为一家少女杂志的专职模特,走的是可爱路线。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摄影机下走走秀,向化妆师讨教些化妆技巧,从造型‘师那里知道一些潮流走向。我很喜欢参加一些名牌派对,因为可以看到很多当红的艺人,自己也可以顺便混个脸熟。”



在这样—个速食文明社会里,所谓的明星也许都要经过这样的历程。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挖掘出道,然后过上光鲜亮丽的生活。但大多数人都会像过眼云烟,不久之后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当时我也是很迷茫的,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秀树。”我眼前晃过那个穿着橘色连衣裙的男人,“五年前,我去参加一个朋友新开的广告事务所。大家聚在一起,谈艺人的绯闻、聊业内的传闻。只有秀树,他坐在角落里默默地谈起了印度、毒品,还有灵魂。接下来,我就穿着充满了异域风情和摇滚气息的衣服,参加了各种服装模特儿的比赛。呵呵,你也应该知道了,秀树成了我的男朋友。”



作为服装杂志的专栏作家,我对永远子所说的情况当然也很明白。如果想在那样一个行业里站住脚,不仅仅需要实力,更多的时候,你需要一点运气和门路来推波助澜。



永远子把目光投向那黑镜似的海面,轻轻叹了口气:“l998年5月的时候,我和秀树去了印度,那是我第一次去那个地方。我们来到了哥雅,那个阿拉伯海岸上的著名度假村,那里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毒品、Rave和海滩。我们订了安捷娜海滩的饭店,租了一辆本田摩托车。白天,就趴在海滩上搜集所有Rave的消息,晚上就去寻找有可能举办Rave的现场,但没有—次发现它的踪迹。那里的Rave都是由几个领军人物策划,参与者只是出于兴趣和热忱,不收取任何费用,是没有一点利益性质的,那才是真正的Rave。”



永远子紧实的乳房在小可爱里若隐若现,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而我也只好把目光移到别处。







“你的意思是,今晚这场Rave就像印度的Rave一样吗?”



“没错。没有门票,没有宣传,这条消息会自然蔓延到每一个真正的Rave迷那里。我们在哥雅住了两个星期,就迎来了让我终身难忘的一天。”



我没有打断永远子的意思,只是实在太想知道它的含



义。所以那串过目不忘的数字好像自己从我嘴里跳了出来:



“1998年5月25日?”



永远子低下了头,轻轻咬了下啪唇:“在前一天晚上,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Rave。我们在查波兰海滩上狂舞了十几个小时。阿诚,你真的想像不到。当阿拉伯海岸上映出第一道日光,我们伸开双臂迎向它,就像迎来一场新生。一切污浊的曾经,贪婪的私欲,我们的精神和肉体,仿佛都被彻底涤荡,一切都变得透明而纯浩。Rave在第二天,也就是25号的中午结束了。秀树在这期间一直在吞药,最后还是不过瘾,又向药头买了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我想,也许就是那个药丸出了问题。”



永远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找看向她精致的侧脸,感觉到周边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秀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恍恍惚惚,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紧紧地抱着他。印度的马路跟日本不一样,没有中心线,也不是柏油路。我感觉到自己像是螺旋一样在马路上高速前进。我紧张地看着前面的路,一辆装满了玉米的生锈卡车已经迎面开过来了。我提醒秀树要小心,可是他却突然尖叫起来,加大了油门直接冲向了那辆卡车!”



Rave强烈的节奏戛然而止。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它和我开起了这样的玩笑,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我当时只是感觉腿部好像起了火,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秀树撞到了卡车的引擎盖,直接弹了出去,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当时的我,已经失去了右腿。后来我才知道,我和摩托车一起被卷进了卡车轮胎下,右腿大腿以下的部位全部粉碎性骨折。如果我在日本,也许还可以保住它。但我在印度的乡下,为了能活下来,只好切掉了右腿。”



永远子向我投来了淡然的一笑,她还要继续诉说这段已经成为往事的记忆:



“此后的整整一年,我几乎没有笑过,不和朋友联系,连家人我都不想见。模特公司给我放了长假,实际上就是开除了我。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完了,我就一次又一次地自杀。但是,秀树!无论我怎么发疯、怎么折磨他,他都—直默默地忍着。我打他,骂他,用汤烫他,他都只是笑着接受,还让我痛快地发泄,他说想要承担我的痛苦!”永远子有些激动,拿起了我的矿泉水喝了下去,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阿诚,你知道吗?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好像在冥冥之中受到了指引。就在那一天,我突然间想通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只是失去了—条腿,而我没有失去人生!所以,我就努力地做各种恢复运动。我要重新回到舞台,重新站到镁光灯下!我要证明给大家看,证明给这个世界看。我虽然失去了一条腿,但我也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模特,我一定可以展现出不一样的魅力!所以,我恢复得很快,也习惯了原来的右腿被换成一条金属假肢。在复出的前一天,我就在腹部刺下了出事日期。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天。我永远子虽然在这一天倒下去了,失去了一条腿。但我也因为这一天重新站了起来,获得了一次新的生命!”



永远子低头看了一下腹部上的数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阿诚,我并不希望这个故事能有多感人,能赚到多少人的眼泪。其实现在,我感谢那个日子,感谢我失去的右腿。我可以换上任何一款个性的假肢,走在任何一个时尚的潮流派对上。这个世界上,只有唯一一个人,是一条腿的模特儿。那个人,就是我!所有曾经看到过我的人,他们一定不会忘记我的。”



是的,我听着永远子的故事,这个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没有产生任何同情与怜悯的感觉。我知道,她也并不需要。相反,我感觉很振奋,很激昂。我真想让那些动不动就想自杀的小鬼来听一听,来感受一下真正生活的力量。



“好极了,真是一段很完美的爱情。就是因为这样,你和秀树在一起这么多年,还像热恋中一样?”



永远子抿起了嘴,眼睛低垂下去:



“嗯。我虽然找回了自已,但是找不到爱情了。呵呵,这两年,秀树根本没碰过我。他可能已经不爱我了,但是毕竟已经这么久了,毕竟曾经患难与共过,对我还是有感情吧。”



我好像一下子定在那里,为刚才的天真感叹而汗颜。



“秀树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可以算是设计师吧。”



永远子看了一下手表,挑起细长的眼睛看向我:



“阿诚,你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高潮吗?”



我一下子被噎在了那里,不知道永远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种问题:



“这个,可能要看情况,还有对象吧。”



“刚才和你聊起这些往事,突然感觉到很热。”



永远子把脸靠了过来,我可以感觉到她温暖的体温,她在我的耳边传出了温柔的呢喃:



“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不要……”



我直接用嘴堵住了永远子的嘴,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们在这个只有四周的群山、飘扬的海风,以及弥漫着青草味道的山顶上做爱。我碰触若永远子右侧的金属假肢以及左侧的燥热肌肤,感觉腿部要酥麻了。我不停地摇晃着身体,感觉我们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宗教仪式,在祭奉着古老的肉体结合。



永远子的身体纤细而又柔美。我是一个挑剔的人,不会轻易对身边的事物赞以柔美的感觉。只是永远子的胸部和腰部曲线,真的可以这样去形容。



“不管是Rave还是做爱,露天的感觉都是最棒的。”



山顶上的音乐还在继续着,我和永远子的汗液融合在了一起。



永远子看了下手表,又调皮地看向我:



“阿诚,好像时间还早哦。要不要再来一回?”



我笑着摇了摇头,揉乱了她柔软的头发。



三十分钟以后,永远子说她还要再休息一会儿,我就先回到了Rave现场。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音乐的节奏已经越来越强烈了。我浑身沾满了泥土,混入这几百人的舞池。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加入,周围漆黑一片。我无需摆出优雅的舞姿,只消凭若自己的感觉,哪怕不小心舞成了一只鼹鼠或是蜈蚣。



我独舞了一会儿,永远子就加入了进来,她一下子跳到我身边。我伸出手,可以想像到她睑上泛着潮红。我们微笑地看着对方,分享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阿诚,快看!”永远子指着海面叫了起来。



我看向前方,那片望不到边际的大海,正泛出淡蓝色的光。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凉的海风,我感觉它离我很远很远。而我再次睁开双眼,我觉得如果伸开双臂,仿佛就可以感受到它那冰凉的体温。那片淡蓝色的光,开始只是一条浅浅的线,它慢慢地扩散开来,就像晕染的水墨。



“这感觉太好了!阿诚!我们接受的是第一道曙光!”



久违的钢琴声响起,只用单纯的黑键和白键敲击出来的清澈声音,如清晨小鸟的唧喳啼叫。



“我知道这首曲子!是梅湘(Olivier Messiaen)的《小鸟专辑》。”爱好广泛的侦探凑向永远子大声喊道。



这首曲子很少在其他地方听到,当然,它也是我这个热爱音乐的侦探的私藏品。这首曲子的作曲家是法国的现代音乐巨匠奥立弗·梅湘。而这首曲子的弹奏者,是一位俄国钢琴家,据说他在录制这张CD时,根本没有看乐谱,在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完美地演奏了这首曲子。



“真没想到在Rave里能听到这样的曲子!”



“那是当然!”永远子不无自豪地点着头。



“Rave只需要好音乐,需要有着完美节奏的音乐!呵呵,给音乐分类大慨只属于学术界吧。而Rave只是狂欢,只是激动,根本不需要条条框框的束缚!”



我感受着永远子激情的表达。是的,永远子说得没错。现在的我们只需幻化为徜徉在大自然中的精灵,感受着耳畔这透明纯洁的音符,感受着眼前这黎明的海岸。我们顾不得身上的泥土和汗水,从让人窒息的城市气氛中摆脱出来,欢呼雀跃着,期待着朝霞将我们笼罩!



Rave的陶醉状态,是一种没有目标的陶醉。我只能跟随着强烈的节奏而舞动着,不想停止,也无法停止。我回忆着艾迪的话,与其去试图拯救世界,倒不如暂时解放自己!我这个现实主义的侦探好像终于明白,毒品之所以会和Rave融合在一起,确实是有它的道理。



Rave狂欢结束,我真庆幸所有人都能够安全下山。他们摇摇晃晃地来到馆山车站,如难民一般涌进了内房线的火车。







我和永远子在车站告别,她搭Heaven的车回去了,我们约好以后在东京碰面。我顶着三十六度的高温,于下午两点晃回池袋。彻夜的的激烈运动后,我的体力严重透支。唯一愿望就是马上回到我那四叠半的二楼小屋,呼呼大睡。可惜事与愿违,还没有被转到语音信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您好,我是阿诚。哪位?”



“你认识那个叫艾迪的混血小鬼吧?”



我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好在国王的嗓音够独特。



“是呀,怎么了?”



国王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现在正卖蛇吻呢,就在P'Parco的前面!”



我强忍着没让自己尖叫起来,药虫摇身一变成了药头,这真是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



“你把他怎么了?”



崇仔笑了起来:



“没什么。他只是被绑了起来,正满地打滚呢。我就是问问你,该怎么处理这个小鬼。”



我可怜的睡眠,还是等见到那个麻烦的小鬼之后再说吧。崇仔正在G少年的俱乐部里,我像—个迟暮的老人,缓慢地抬起双腿,在池袋车站留下一段慢跑表演。







G少年的俱乐部名叫Rasta Love,位于东池袋—丁目,占据了一间住商大楼的地下室。刚下楼梯,—个G少年就以手势向我示意。我向这个留着黑人头、穿一件亮黄色T恤的门卫点了点头。平时进入这间俱乐部,就像是进入了—个水泥箱。而今天这里却很难得,换掉了红外线的照明系统,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在我打开水泥盖的时侯射了过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一眼就看到了崇仔,他正坐在那间被玻璃围起的贵宾室,靠在红色天鹅绒沙发上。他一看到我,就一脸戏谑地问道:



“你怎么成这样了?是刚从火山口里爬出来吗?”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T恤上满是汗水和泥巴,这个麻烦的小鬼,害我在国王面前出丑。



艾迪正躺在地上,见到我之后就一下子弹了出来。他的嘴被胶带封住了,但口水还是顺着嘴边流了出来。



我蹲了下去,把艾迪扶了起来,撕掉他嘴上的胶带,然后对崇仔说:



“帮我一下吧,把他扶到沙发上。”



崇仔向旁边的G少年点了下头。一个G少年就利索地把胳膊插进艾迪的腋下,然后这个卷发小鬼就被直接扔到了沙发上。艾迪好像坐到了蹦蹦床上似的,弹了几下之后才真正坐稳。我坐到他的对面,直直地盯着他:



“你怎么会去卖蛇吻?难道你见到一成了?”



他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的手臂上有红肿着的绳子勒痕,还有就是一条令我触目惊心的绿蛇。



艾迪慢慢地恢复了冷静,开始进行他的报告:



“嗯,我见到佐伯一成了。从幕张参加完Rave以后,第二天的毒品网上就有消息说噬尾蛇在招药头,然后我就拿着手机奔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接受了好几次面试。最后一次面试官就是一成先生,他让我吞下蛇吻。诚哥,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强项呀,所以我轻松过关。手臂上就有了这个。”



艾迪抬起了右手,那条绿色的蛇泛出一道骇人的光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艾迪只是—个小小的药虫,我还有信心能够拯救他。而如今,他却进入了噬尾蛇的组织。



艾迪摇着他那头天生的卷发:



“诚哥你不会了解的。你不吸毒,当然也不会懂我们的痛苦。你可以接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残酷,置身事外般解决一切事情。可是世界上这样的强者毕竟是少数人。”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艾迪,我在这个小鬼的眼里是一个强者。我的声调一下子低了下来:



“我怎么算是强者呢?”



我好像感觉到了崇仔的眼光,然后又提高了些分贝:



“我也不是强者呀!每天都累死累活地勉强活着,就连G少年的国王也不算是强者呢!”



我转向看向崇仔,不知道这位国王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倒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艾迪,听我说,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律,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如果无法改变它,就要去学会适应。其实一切都没有你恕像得那么糟,只要你肯付出自己的努力,你就可以活得很好。不要自暴自弃,我相信你,我也支持你。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站起来!”



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悔里浮出的是永远子的表情。我把今天从她那里领悟到的感受一股脑儿地灌给了艾迪。不论你失去了什么,就算你失去了父亲或是失去了一条腿,你都不能失去你自己。活下去,让自己精彩地活下去。



“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去卖蛇吻,不要再接触噬尾蛇,也不要再去吞那些奇怪的药片了。如果你不听话,我也不会帮你的,任由这位池袋国王处理吧!”



崇仔的表情有些激动,大概是我刚才的演讲真的很慷慨激昂吧。不过他的嗓音还是如干冰一样:



“阿诚,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崇仔抬了抬下巴,指向窗外。



厚重的玻璃门在我们身后关上了,国王低沉的嗓音传来:



“我可以帮你处理他,把他关起来就行。这小鬼看起来好像只会吞药。可是他现在已经加入了噬尾蛇,我们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消息。倒不如暂时让他继续活动着,也许我们能一网打尽噬尾蛇的组织。”



我从透明的玻璃门看向艾迪,他低着头,蔫蔫地坐在沙发里。



“不行。这小子好歹也叫我一声诚哥。要是再把他放回去,他这瘾肯定一辈子都戒不掉了。”



国王对我投来啤睨的一瞥,露出有些讽刺的微笑:



“你说得没错,不过这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仗义人士。你以为这样可以救得了那个小鬼吗?其实从长远打算,只要噬尾蛇还存在一天,这小子就根本不会死心的。”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傻傻地愣在那里。我虽然是有些想法,但毕竟成形还不到一个小时,只是我坐在回池袋的内房线火车上,挤在那群被抽光了活力的乘客中想到的。



细致入微的国王开口了:



“有想法是吧?没关系啦,说来听听吧。”



“用难以抗拒的美味,把蛇引上钩,就可以……”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国王有些挑衅地看向我:



“听起来不错。接下来怎么做?”



“砸碎噬尾蛇的脑袋!”



听说蛇是一种有极强生命力的动物,不把它的脑袋砸碎它是不会死的。对于噬尾蛇也是一样,把它的首领钓过来,这个组织就会自然消亡了。



“阿诚呀,听起来你的这个计划真是不错,一定很刺激。只是,有什么美味会令蛇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尝试一下?”



我摆出—副不算温柔的表情,诡异地笑了起来: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Rave!”这道美味的名字不到十个字。



池袋国王难得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你说的美味就是这个?蛇头真的会被拖上来?”



“我敢肯定!噬尾蛇的软肋,就是毒品和Rave。”我一字一顿地答复崇仔。



短短的几句对话中,我对自己的这个主意越发自信。这道启蒙于和永远子在一起的黎明、萌芽于内房线火车上的美味,我相信一定会让佐伯一成终身难忘。



崇仔向我投来一个G少年的招牌手势,能够获得这位国王的信任我还是挺欣慰的。估计他认为我能把一切都搞定,也就没再多问。其实就算他问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根本连想都没想呢!呵呵,读者朋友们,我现在最需要的是睡眠。







无私的侦探就是这样的。我紧接着又给Heaven的代表打电话,这个家伙好像还没起床。



“哦,阿诚呀。怎么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你应该还记得曾经要求我在两周内除掉噬尾蛇吧?”



我听到窸窣的床单摩挲声,这位代表终于肯从床上爬起来了:



“没错。”



我打算直接向御厨提出要求,这个现实的代表可不一定会像崇仔那样对我抱有信心。我提高分贝,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我希望你能在一星期内,办一场大规模的Rave。”



基本上不出乎我的预料,电话那头的御厨愣了几秒:



“有场地吗?”



“嗯,有。”



“赞助商呢?”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崇仔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不需要什么赞助商呀,我想要一场秘密Rave。就像上次的山顶派对一样!”



Heaven代表对于他的长项总是很容易就提起精神,也继续着专业性的提问:



“你最起码也要告诉我,场地和人数。”



我尽量以轻松的口气回答着这位代表:



“在池袋西口公园的广场,面积大概相当于三个足球场,五千到一万人应该没问题。”



御厨哭丧着脸回应道:



“拜托!那里可是闹市区,你想要警察把我们逮起来呀!”



“这个你不用担心啦。我不是已经说过吗,是一场绝对秘密的Rave。不用跟警方报告,池袋的国王会帮你搞定周边的情况。我们也会设置电波干扰器,阻止手机的正常通话。总之,就是要营造一个与世隔绝的公园,任何力量都无法干预的自由天堂。当然,只是这一个晚上。这一晚,我要把那个一直期待着真正Rave的佐伯一成钓上来。”



我已经把筹码说了出来,这位代表好像没太在意,只是以一副向往的语气回应着:



“哈!听起来很酷呀。”Heaven代表的口气像极了那个已经变成药头的混血小鬼,“一场大规模的露天派对?在闹市区?哈,听起来太刺激啦!嗯,这么看来,可能有几个弟兄要接受警察讯问,不过顶多也是些违反交规方面的问题啦。我想为了这场Rave,肯定会有人愿意挺身而出的。阿诚,你这点子确实不错呀!”



从御厨的表现中就可以推测出来,一件对自己有致命吸引力的东西是多么可怕。把这个筹码压到一成的身上.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今天晚上咱们就开个会吧,你快去大都会饭店预订个包间。”既然那个警署署长的饭局遥遥无期,就只好劳烦这个兴奋的代表吧。



已经被我成功蛊惑的代表兴奋地挂掉了电话。崇仔已经听明白了我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我说:



“你准备不经任何申请就在下礼拜开一个公园Rave?然后还想把噬尾蛇的脑袋砸碎?阿诚,我觉得你真的很有领导才能呀,要不要来试试?”



我摇了摇有些发热的脑袋,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从我嘴里说出去的。让一万个小鬼在露天公园里狂舞,好像真的不太可能,可是我为什么又会想像出那样的画面呢?不管怎么样,御厨已经兴奋地进入状态了,先吃完晚上的饭再说吧。



事已至此,就等着迎来池袋的八月Rave风暴吧。







我搀着艾迪走出了G少年的俱乐部,把他塞进了出租车里,送他回下板桥车站旁的公寓里。我不是G少年,不能直接把他架到沙发上,艾迪就自己踉踉跄跄地趴到了床上。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大概已经过期的运动饮料,坐在床边,递给了他。丝毫不用怀疑他的肠胃功能,毕竟他连那种劣质毒品都可以直接吞下去。



“不要再去找一成了,他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噬尾蛇已经制造出血案了,警方不会坐视的。”



一直闷闷不乐的艾迪转过身子看向我:



“诚哥,那我能干什么?为了当药头,BBQ的工作也丢了。我只念到中学,又没什么技术,哪个老板会要我呀?”



我腾地从床边站了起来,对艾迪吼道:



“我真的很想赏你一记耳光!像你这样的小鬼,在池袋多的是,怎么就只有你自暴自弃呢?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找BBQ的老板谢罪。”



BBQ的店长是G少年的OB,和艾迪认识也就是借着他们的契机。我估计跟崇仔提一下,然后再亲自登门道歉,也许就能摆平了。虽然拉客确实比较辛苦,挣得也不是很多,但总比做蛇吻的药头或者无所事事要强。况且,这个小鬼在上班期间,也是挺勤奋的。



艾迪也被折腾得够呛,盖上被单就睡着了。我也走到还保持着三十度高温的街道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奔向我可爱的水果店。



终于回到了我那四叠半的房间,倒在床上就呼呼地睡了起来。在沉睡前的最后一点意识里,浮现的是永远子那颀长的双腿,尤其是那条让她变成强者的金属假肢。



我就像果戈理笔下的地主一样,连做梦都想着睡觉,直到手机响了起来。



“阿诚吗?”



在这个时间吵我睡觉,也只有听到这个声音,我才不会发火。我装出一副充满磁性的嗓音:



“好啊,怎么了?”



永远子在电话那头发出了暖昧的笑声:



“在睡觉是吧?起来吧。通知你一下,晚上十点在大都会饭店集合。在西口公园办露天Rave,是阿诚你的主意吗?”



“正是!”



“哈!在夜晚的公园里开—个大型Party,还不需要经过申请,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简直太酷了!如果这场Rave成功举办,对于Heaven来讲,又是漂亮的一笔哦!”



“嗯,好吧,今晚十点见!”



挂断了电话,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把手机放在了胸口,感觉自己的气息也开始变得甜蜜了。



偶尔这样也是可以的嘛,总不能老是帮别人解决问题呀。







我在差五分十点的时候出发,慢慢走向大都会饭店。



对这个和我家近在咫尺的饭店我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一看到坐在大厅沙发里的成员,居然产生了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以崇仔为中心的十名G少年,以永远子为中心的六名Heaven成员,两种不同风格的组织完美地聚合在了一起。崇仔坐在沙发里,跷着腿:



“阿诚,你离这里最近,居然还迟到!”



我瞥了一眼这个向我挑衅的池袋国王,把目光移向了永远子。她的长发被整齐地盘了上去,穿着黑色的吊带裙,配上右腿那银白色的假肢。不论是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女皇,还是当时那个满身泥巴的永远子,都是那么美。



“大家跟我来吧.我包下了这里的第二大商务套房。”御厨挥着手里的钥匙对大家说道。



大队人马便分别进入了两部电梯,升至二十二楼的客房。



到达作战会议室,崇仔马上就化身为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在套房的窗边展开了—张白色地图。地图上的每栋房子都被印上了标记,是那种专门供快递人员使用的放大版。崇仔拿着镭射光笔点着地图:



“公园附近的马路比较多,北边两条,东边四条,南边两条。虽然宽窄不一,不过看住这些路口倒也不难。比较困难的是面对剧场大道的西侧,是一条六线道的大马路,人行横道就有几十米宽。最难办的就是位于路口前方的,池袋警署。就算是夜里,我估计也会有值勤警察的。”



侦探发表意见:



“难道只能搭人墙或者是摆路障?”



永远子正趴在窗台上,眺望着西口公园:



“G少年一定能搞定马路封锁的。况且,广场就那么大,要是真挤进—万人,剧场大道肯定也不能幸免。就算没人封锁,估计也挤不进来。”



“有道理。”将军冰冷地回应道,并把目光投向一位G少年。那个小鬼就念出了一大出名单,是可以到达池袋所有的轻轨、地铁以及公共汽车的末班时间。大概在夜里十二点半,公共交通就全部停止运怍。



Heaven的代表发话道:“好。那咱们就十二点半集合,凌晨一点正式开始。看样子,准备三辆十吨的货车就可以。一辆做舞台车,两边各配一台PA。如果有可能,就再加一辆车,再放两个PA,形成一个半圆形。用电方面就直接用公园管理处的电源吧,不过还是要准备一辆发电车,以备不时之需。”



将军有些迷茫地看向我:



“G少年能办的事已经差不多了。你之前还说过什么,手机不能正常通话?”



侦探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望向窗外那还在闪耀着的绚烂霓虹。



“是的。Heaven要在闹市区办一场免费Rave,根本就不用发愁观众的数量。可是如果那些小鬼们不断打电话叫朋友,弄得人满为患,就真的不好办了。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个地方发生火灾,旁边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那有多郁闷。所以,毕竟这场Rave已经有些冒险性质了,咱们还是最好避免一些意外情况吧。搞不好那些小鬼真的会把一场聚会搞成—场动乱。”



永远子还趴在原来的位置上,笑意盈盈地吐了一句话:



“要是那样也挺有意思的呀!”



我没有理会自娱自乐的永远子,接着说道:



“其实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避免那些小鬼招呼朋友或者是招来警察。更重要的,这可以切断噬尾蛇之间的联系。”



崇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过马上又发问道:



“那要是这样,Heaven和G少年也没办法联系了呀?”



我很时髦地耸了耸肩:



“那就当手机还没有发明吧。反正G少年有这么多人,到时候哪怕跑个腿也行呀。要不然就定个咱们内部的暗号。”



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有很多东西的潮流性已经大大超过了它的实用性。就像手机一样,把它挂在脖子上的人比拿着它通话的人还要多。



虽然夏至这个节气早就过去了,我还是建议这场派对就叫做“仲夏Rave”,毕竟日本的盛夏才刚刚开始嘛。大体的规划已经完毕,接下来就进入了细节方面的问题。而我,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旁听。毕竟这不是我的长项嘛,我只是比较善于天马行空般的思想计划。



这段闲暇时光,我并不无聊,眼神一直停留在永远子的银色肩带上。我欣赏着她那完美的曲线,看着她那凸起的锁骨,映出一处深深的阴影。



凌晨两点,作战会议圆满结束。永远子表示今晚要在套房里住下。我们在窗边开了小型的作战会议,三十分钟后我会再次回到这间套房。然后,我便跟着大队人马走出了饭店,在钻进旋转门的时候。国王不无感慨地发话了:



“永远子不错哦,比外头那些无聊的小姐强多了。阿诚,你应该留下来陪她呀。”



我真想摆出一副女生照大头贴的表情,咧开嘴比划出一个“V”字。这位池袋国王终于知道了百姓的实力。我故作镇定地回应着:



“我一会儿再回去找她吧。你就去负责让那些无聊小姐们惊声尖叫吧!”



祟仔虽然是一副笑笑的表情,但那记左勾拳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偏离几厘米,我的头盖骨可能就会变形喽。



百姓想偶尔戏谑一下国王,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哦。







大队人马在西口公园分道扬镳。我一个人游荡在这安静的公园里,偶尔会看到几个睡在长椅上的流浪汉,在四周霓虹灯的映射下,公园反倒显得更加孤单。我坐在了铁椅上,拿出手机,按下了艾迪的快捷键。



又被转到了语音信箱,只好留言让他赶紧回电话。当时的我,没有意识到压何不祥的征兆,只是一想心着二十二楼的Rave女皇。可怜的艾迪,他的消息终究没有敌过永远子那一条细肩带。



我很准时地又升至了二十二楼,和永远子在那间豪华的套房里做起了曾经在山顶上做过的事。之后的我们,就像那天在山顶上一样,赤裸着身体,手牵着手站到窗台前,望向点缀在霓虹中的西口公园。等待着那一道光,唤醒这座城市,照亮这座城市。



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一直紧紧地握着永远子的手。我们将要迎来的还是一阵曙光、一个黎明。不管是在清新的大自然还是喧嚣的城市里,不管是在荒凉的山顶上还是在高级的套房里,阳光总是会准时照射在每一寸土地上。最重要的是,照在每—个人的心中。



中午退了房,我把永远子送上了出租车。打消了直接回家的念头,操心的侦探决定先去那个麻烦的小鬼家看一下。他的手机一直处在语音信箱的状态中,我根本打不通,他也没有给我回过电话。



我感受着清晨的轻松心情,恣意地吹起了永远子的新歌曲调,像是一个决乐的小学生,走上了池袋的街头。沿街的景观好像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真是—个清爽的早晨。



艾迪所在的公寓电梯里,有着一样的嘻哈风格,到处可见斑驳的涂鸦怍品。我按了几下艾迪家门口的对讲机,一直没有人应答。我下意识地拉了一下生锈的金属门,它居然就被我轻易地打开了。



“艾迪,你在不在?”



我试探性地喊着艾迪,同时向屋里走去。刚走到门厅的时候,就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屋里根本没有人,几乎就像已经几天没有人住过一样。我走进卧室,那个曾经伴着他呼呼大睡的被单撒在了地上,床上空荡荡的。屋里虽然不像被人打劫过,可是他没有锁门,人也不见了。我不知道艾迪是自己出去的,还是被人拖走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都很危险!如果他是被拖走的,肯定就是噬尾蛇的人。就算他是自己出去了,他也会像那些药虫一样,陷在蛇吻的毒性里。



我赶紧给崇仔打去了电话。意外的是,这次转接电话的是一个G少女。我不忘抓住这个戏谑国王的好时机:



“和崇仔在一起,要小心你的脸被划份哦。”



G少女也和国王—样有着多功能的鼻子,哼了一声之后就把电话转给了崇仔:



“她睑上文着星星,又穿了鼻环,还怕脸被划伤吗?”国王大笑着说。



我赶紧转入正题:



“我在艾迪家,他没锁门,人也不见了。”



“被噬尾蛇绑走了?”



我又观察了一遍艾迪的房间,洗好的衣服还整齐地挂着,泛出阵阵潮气。



“现在还不确定,也有可能是自己出去了。”



“去买蛇吻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并不确定。只好犹豫地回答:



“有可能吧。”



“好。我知道了。要是找到那个小鬼就告诉我,G少年会把他抓回来的。阿诚,你看新闻了吗?”



自从参加作战会议到现在,我还没见过电视。和永远子在一起,哪还想得到看新闻?我给了国王否定的回答。



“那就赶紧看吧,几乎所有电视台郡在报道砍人事件!现在蛇吻的药头几乎充斥到游戏厅去了,听说最小的凶手才十三岁。”



挂断了祟仔的电话,我打开了艾迪屋里的电视。拦路砍人事件已经从闹市区发展到近郊的区域。镜头前出现了一个三十多岁、两个二十岁的凶犯,年龄最小的,是一个正在放暑假的私立中学二年级学生。



这种让人疯狂的药丸已经发挥了作用,虽然人的力气不会突然变大,但在幻觉影响下人会变得难以自制,产生凶狠残酷的性格。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因此而丧生,但媒体已经发出严重警告,如果新型毒品不被遏止,下次的报道中肯定就会出现死亡的人数。



媒体的警告简直是高级废话。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就算没有蛇吻的诱惑,不幸被—个舞刀弄枪的小学生刺中,也会一命呜呼的。







我跑出艾迪家,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再计较车费的问题了。我告诉司机水果店的方向,就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这个时候,我必须保持清醒,尽量让自己欣赏着那些快速驶往身后的风景。



我想我只能先这么做,又是一张A4打印纸,我在上面写了一封匿名信。我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佐伯一成的一切都写了上去。他曾经是Heaven的成员,但后来因为成员间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后来着手成立了噬尾蛇,是—个有着严密系统的贩毒组织,在暗地里进行了两年平稳交易之后。于今年夏天,开始疯狂抢占市场,不仅将销售权下放给街头药商,还在网络上招募新人药头,目前业绩猛增。绿蛇已经从疯狂的Rave里涌动到了宁静的城市中。



我揣着这封信,走向Weroad,同时按下了手机快捷键。号码的主人是那个总是沉醉于轻型毒品的Heaven代表。这一次他的状态倒是很清醒:



“您好,我是御厨。哪位?”



“我是阿诚。你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新闻?关于砍人的事情?”



御厨的声音又开始含混不清,我直接向他发出通牒:



“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准备把佐伯一成的情报透露给警方,但会涉及Heaven,所以希望你做好准备。”



“这真的是不好办。”



御厨开始变得唯唯诺诺,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抓到佐伯一成。幕张出事的时候,你不是被警方讯问过吗?没跟他们提起噬尾蛇的事吗?”



“没有。他们也根本没问。“



御厨好像很理直气壮。



“好吧。照这么看,警方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情况。咱们就当是顺水推舟,把这个消息提供给他们。也许不用咱们开办秘密Rave,一成就已经被制伏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一家车站北口的超市。观察了一下监视器、传真机和自动取款机的位置,然后又走了出来。



那边的Heaven代表有些急躁地说道:“我正积极准备着Rave,时间挺紧的。要是这个时候被警方叫去问讯,太耽误时间了吧?阿诚,要不然你再等一会儿,晚些把资料给他们。”



进入了Weroad,不长的一段路,但毕竟是地下通道,手机的信号变得不太清楚。



“来不及了。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只能这么做了。现在根本不知道噬尾蛇的真正目的,如果他们还这样疯狂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咱们虽然已经策划了秘密Rave,但如果可以得到警方的帮助,不是如虎添翼吗?”



通道里的杂音还是很大,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走到车站东口的一家超市,终于找到—个满意的位置,也就是不会被摄像头拍到的位置。我拂了一下传真机上的灰尘。心里微微泛起异样的感觉,但还是开口问道:



“永远子的男朋友在哪儿上班?”



电话那头传来御厨虚无的声音:



“好像是自由职业者吧。”



我心里琢磨着,原来是永远子在养活着他。我把A4纸摆好,按下了池袋警署生活安全科的传真号码:



“哦,那他以前是千什么的?”



“哦,这个我知道。他曾经在立木制药做过研究员,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药学专家。”



我的手一下子抖了起来,几乎按错了号码:



“你确定吗?他以前曾在药厂工作过?”



“我记得永远子曾经提起过。阿诚,你怎么想起问这些?”



我认真核实了传真号码,然后把匿名信发了出去。接着又向御厨交代道:



“麻烦你查下冈崎秀树这个人。不过要瞒着永远子,最好找家信誉比较好的私人侦探室。”



我和御厨的通话结束,那份传真也已经成功发送到警察局。我想起永远子在山顶上说的话,她曾经这样描述自己的男友:



“我也不知道。可以算是设计师吧。”



设计师,可以设计任何东西,包括服装、汽车、书籍,当然,也包括毒品。还有艾迪,他就曾经口口声声地把毒品制作商称做设计师。我脑海里一下子涌起许多疑点。我祈祷着秀树和我想像中的情况没有任何关联。不仅是为了我这段刚刚萌芽的恋爱,也是为了永远子。这个坚强的女人,她也许还什么都不知道。



节俭的侦探,徒步走回了水果店,化身为西一番街心事重重的店员。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沉浸在新闻和报纸摘要中,所有的消息几乎都和蛇吻有关。这个绿色的家伙,不仅制造了拦路砍人事件,那些在舞池里滥用药物的小鬼们,纷纷转战至病房,医院也变得异常忙碌。



虽然媒体一再警告大家不要去碰这个绿色的家伙,但是在这个已经疯狂的城市,警告也许只会适得其反。每个人对未知诱惑的向往远远超出我们的想像力,危险有的时候会变成强大的吸引力,那种已经被神秘化的蛇吻,正吸引着很多人去铤而走险。就像那个甘愿充当志愿者的抽象T恤男,就像那个现在不知所终的艾迪。



艾迪!这个名字一直在攫着我的喉咙。我一直忧心忡忡地等着他的电话,他也很配合地一直不给我消息。当我拿着旧菜刀切西瓜时,警署署长给我打来了电话,也是我当晚惟一的一个电话。



“我们收到了一份奇怪的传真,是从池袋的超市里直接发到生活安全科的。上面的情报大概指的是蛇吻的药头。”



我对这个电话很是失望,无精打采地回答着:



“哦?有这样的事。”



“抽时间出来一趟吧。我已经猜出是你写的了,直接来生活安全科,也省得我们去鉴定笔迹了!”署长一副毋庸置疑的语气。



我一边应付着手头的菜刀,一边回应着这个睿智的署长:



“我可是正宗的良民,正老老实实地卖水果呢。什么传真呀?我根本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都在电话里告诉你了。”



“你就不要再跟我争啦,我都知道了,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吧?”



这个家伙,自从和我认识以后,就开始变聪明了,真可惜只是用到我身上了。



“这个发传真的人,肯定是想让警察帮忙打击贩毒团伙,可是又不方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我看,他这次是豁出性命了。”



“豁出性命?有那么严重吗?”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顺着局长的话接了下去。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阵杂音,礼一郎提高声调对我说着:



“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只是你记住,如果碰到毒贩,要赶紧通知警方。还有,跟那个发传真的人说清楚,这个社会中之所以存在警察,就是为了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好吧,那就谢谢你了。”挂断了局长的电话,其实我是由衷地感谢他的。毕竟有人和我站在一起。虽然全都是清一色的男士。



我这个没有女人缘的侦探呀。







时间过得很快,池袋又迎来了一个深夜。我走出水果店,想一边散步—边清醒被塞了太多污浊事物的大脑。池袋的街头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凭借着侦探的敏锐眼光以及土生土长的家乡气息,我一眼就发现了G少年的成效。



Weroad和Bikkuri Guard的墙上都喷满了涂鸦,银色的漆印赫然彰显着同—个讯包;街边的路灯柱上、精品店和游戏厅里,都无一幸免地充斥着Heaven的海报,黑色的底色配着绚烂彩虹的海报上显现着同一个讯息;街头的角落里,有着三三两两聚集的人群,他们的口中在讨论着同—个讯息。



“下周日的西口公园,将会上演一场不一样的Rave。”



仲夏Rave。







第二天的新闻依旧充斥着高温预警和砍人案件。我想,这一年的池袋,也许会深深印在大家的脑海中吧,一个充斥着毒品的仲夏。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波澜不惊。Heaven与G少年大概是在忙着准备Rave,永远子也一直没有消息,我也没有主动找过她。老妈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因为我一直在老老实实地看摊。只是我知道,我必将迎来一场暴风骤雨。只是我不知道,将被淹没的那个人,是我还是佐伯一成。



但不管怎么样,乌云已经密布在上空了。狂风已经开始了它的咆哮,这是一场谁都不能阻止的暴风骤雨。







毕竟今夜还是一片祥和。我没有关窗,虽然受到许多蚊子的攻击,但还是睡得很香。享受着宁静的晚风,一直到早上被手机铃声唤醒。我闭着眼睛凑到手机旁边。



“喂?你是阿诚吗?”



响起—个男人的嗓音,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我下意识地看到来电号码,居然发现他用的是艾迪的手机。



“没错,我是。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徒劳地跟踪我们了。”



这种强悍的气势,让我想起那个贴满白色瓷砖的卫生间,那个把匕首捅进药头脸里的男人。



“佐伯一成?”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直接吼了起来,“我在幕张的卫生间里见过你!”



“哦。你就是那个想买药的小鬼?”



虽然我已经足够成熟,而且还成为了街头侦探,但还是忍住没有反驳他。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已经给你的手机发了一张很棒的图片,连上你的imode就可以欣赏了。你也拿给御厨和什么G少年看看吧。这次噬尾蛇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再见!”



我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攥着手机狂吼道:



“等一下!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要是再不停手,噬尾蛇也会被毁掉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坚定:



“我只有一个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那些以为还可以活到明天的家伙全部看清现实!”



坚毅的嗓音戛然而止。不算明朗的光线射到我的房间里,偶尔掠过几声乌鸦的呜咽。这个神秘的电话,来自艾迪的手机。我一刻也不敢多想,迅速连上imode,手机十二厘米大的液晶屏上出现了—张彩色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处陌生的河岸,正前方的一张椅子上,一具无头男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拿铁咖啡般的肤色、双人床单似的棒球衫、胸前的BBQ徽章,我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个在高温下狂舞的小鬼。



“艾迪!”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了。



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双手也是整齐地摊放在膝盖上,我盯着这个十二英寸的液品屏产生了幻觉,耳边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诚哥!今天实在是太爽啦!”



我的脑子在一刹那就被惊醒了,浑身颤抖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攥着拳头。佐伯一成,难道他说的不会手软,就是对艾迪这样的小鬼下手吗?也许崇仔说得对,艾迪是一个只会吞药的小鬼。可是他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悔辱。噬尾蛇!我绝对饶不了你的!



你那咬住自己尾巴的脑袋,一定会被我砸碎!







那张照片就安安静静地存在了我的imode里,我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艾迪在生前一直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小鬼,在死后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我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崇仔,池袋的国王还是扮演着冷气机的角色:



“哦。这样。那也不用派人去找他了。”



对于艾迪的死他也只是当做消息听了一下。崇仔对于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向来都不会仔细盘问,这也是G少年领导们的一贯原则。



第二天早晨,艾迪的尸体在新闻里出现了,有人在千住新桥附近的河畔发现了他。我没有看电视上的画面,虽然那最残酷的一面曾经展现在我面前,但我始终对于一个就这样离我而去的小鬼无法释怀。



“虽然没有找到死者的头部,但经法医鉴定,死者应该是在停止呼吸之后才被砍掉了头部。同时,死者血液里含有新式毒品的药剂,怀疑这起案件也和目前泛滥的蛇吻有关。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此案。”播音员结束了没有情感的播报。



对于这个口口声声喊着我“诚哥”的小鬼,我还能做些什么?他的尸体将被放置在冷冰冰的太平间里,他的母亲我根本就无从联系。不知道艾迪在最后一次幻觉里想起了谁,会是远在异国的父亲吗?



国王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冷酷,虽然已经发生的惨剧无法弥补,他开始全力保证我的安全。我被保镖严密保护起来,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三个跟在旁边的G少年。







西口公园的爆炸性新闻已经被传遍了相关网站,G少年也在尽力地宣传着。虽然不知道策划人是谁,但几位知名DJ以及永远子的号召力已经足够吸引眼球。况且这是一场完全免费的露天Party,没有人会抗拒这样的机会。



周五的下午,第一批Rave拥趸已经抵达公园,和上次在馆山聚齐的来客好像还真是如出一辙。他们就这样在公园里静候了两天,虽然警察已经开始敏感,但他们一直规规矩矩,警方也没有办法。如果把他们轰出公园,小鬼们也会照办,一只不过不到—个小时,他们又会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估计对于那些不了解情况的警察来说,这样的场面还真是令人望而生畏啊。



Rave即将举办的前一天下午,我收到一份A4纸大小的快递,上面印着Heaven的标志。我走到水果店前的人行道上,向一个已经枯坐在护栏上四个小时的G少年点头示意。



“冈崎秀树背景调查与行动报告”,这是文件的封面标题,署名是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侦探所。



报告的第一页是冈崎秀树的个人简历。1970年出生于横滨,在当地某明星中学就读并直升高中部,之后以优异成绩考取某著名私立大学,专攻药学。毕业后被教授推荐进入立木制药中央研究所工作。直到三十岁时离职,之后均无固定职业。有一同居女伴,本名岛尾直美。



没想到我是在秀树的简历中,才知道了永远子的真名。这份大概花费了御厨不少银子的报告,在第二页上记录着这个横滨男的“光辉历程”:中学二年级,因为吸食咳嗽药接受了第一次辅导。高中后,开始接触安眠药和抗忧郁剂,还曾多次住院治疗。



我回忆起自己的高中时代。每个学校里都会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小鬼,拼命吞下一些强力胶或安非他命。当然还有一些小鬼,选择了快乐丸或大麻,以及—些有着很专业名字的高级玩意儿。冈崎秀树就是典型的后者。



横滨男从中学开始就对毒品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所以在大学时攻读药学,毕业后也从事着药品研究。具有天赋的孩子是随处可见的,冈崎秀树的天赋就在于毒品。



报告的第三页,记录的是冈崎秀树近四天的行踪。除了出现在永远子的公寓里,还有—个地方,他在四天的时间里去了三次。那是一座他租下的独栋房,位于田园都市线附近。虽然不知道这房子的用处,不过根据邻居反映,有一天夜里,这间房子里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异臭。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视线从白纸黑字的报告上,移到飘着白云的蓝天上。池袋的八月已经步入后期,高温仍然在保持着自己的实力。这份报告对于警方,也许只能作为参考。但如果秀树要接受街头法庭的宣判,他确实已经是罪不可赦了。



秀树的身份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我的预感不幸成为现实。但其实另一个问题更加困扰我,那就是永远子是否知情?他们交往了这么多年,难道永远子就没有一点儿怀疑吗?永远子有能力化身为舞台上的独腿皇后,却一直没有识破男友的真实身份吗?



侦探挣扎在理性和感性之间。







暴风雨终于要来临了,也许已经被周遭的环境搞到麻木,我在那一天反倒显得十分轻松。水果店也会在周末给员工放假的,所以我的午休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从床上爬了起来,洗了个澡,穿上艾迪帮我量身打造的T恤和仔裤,打扮得像—个嘻哈青年,走出了水果店。



老妈迟来的呼唤从二楼窗口飘出:



“阿诚.你今晚还不回家吗?”



“嗯,你最好今晚不要出门啊!”但其实就算老妈出去,也会被堵在人满为患的公园里。



走进路边的花店,郑重其事地挑选了一束花。店长老奶奶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我,毕竟我在这里路过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买花。我吹着口哨,毫不犹豫地掏出五千块钱。



捧着一束被白色满天星包围起来的橙色玫瑰,钻进了一辆出租车,我就在星期天傍晚拥挤的车流中缓缓驶向千住新桥。







我在千住新桥的桥头下了车,进入了一片茂密青翠的芦苇丛。大口地呼吸着在城市里绝对不会有的清新空气。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被炙烤了一天的泥土,开始散发出并不明朗的味道。我没有看新闻画面,所以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我径直走向桥墩,找到一处有着明显的烧炭痕迹和涂鸦的地方,把花束放到了上面,然后我直起身子,静静地立在那里,开始了默默的祈祷:



“保佑大家。今晚一切平安,顺利解决掉噬尾蛇!”



人就是这么奇怪,不会把希望放到一个活着的人身上。不管去世的人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人们还是忠诚地顶礼膜拜着。



也许艾迪会露出爽朗的笑容对我说:“诚哥,你也太会开玩笑啦。”







我没有在千住新桥多停留,继续原路返回。对于艾迪的简单祭奠仪式,就在这暴风雨的前夕进行完毕了。距离那场决定胜负的Rave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又钻进出租车.慢吞吞地回到了西口公园。然后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快餐和矿泉水,完全是为了补充—下体力,以免支撑不住即将到来的狂乱气氛。



小鬼们的人数骤增,广场上的气氛很是热烈,大家都在热情期盼着这样一场盛宴。而我却无法真正融入,今晚的任务极其艰巨,一切都将有个了断。目的不明的蛇头一成、温文尔雅的设计师秀树,以及眯起细长眼晴微笑的永远子,他们一直环绕在脑子里,我根本不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我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晃悠着。G少年已经在公园旁的马路上严阵以待了,—个小鬼向我投来G少年的手势。我面无表情地看向入口处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公园的圆形广场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最后排的观众侵占了艺术剧场的马路。整个公园的上空盘旋着混杂的音乐,是很多人同时放起不同舞曲的效果。身边的气温已经有进一步升高的趋势,随处可见紧紧相拥的情侣、爬到雕塑上面炫耀的小鬼、无论何时都酒不离身的醉汉、光着膀子的小鬼开始互相打闹,还有一些在花园里直接解决生理问题的观众,他们准备让这个西口公园提前沸腾。我不禁低头笑了起来,虽然自己不能完全享受这样的气氛。但这确实是—个很轻松自由的夜晚,我真庆幸自己为这些满腔热情的小鬼们提供了发泄的途径。



我必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无数张激情亢奋的脸孔中,找到蛇头的两只眼睛:佐伯一成和冈崎秀树。



我就这样心存着强烈的目的性,但却以一种散漫的状态逡巡在西口公园。大概十一点的时间,寒流从手机里冒了出来:



“阿诚,你在哪儿?一会儿手机就没有信号了,我在东武百货门口等你。”



挂掉国王的电话,我就以狂奔般的状态、蜗牛般的速度移动起来。十几分钟之后,我才气喘吁吁地挤到了本来只需花三分钟就可以到达的东武百货。现场的人数已经远远超出了幕张Rave时的人数,这些小鬼们将要把胸腔里蓄势待发的热情喷薄成一座炙热的火山。



G少年们已经以国王为直径围成了—个半圆,当晚在套房里举办作战会议的所有人员均已到齐。我进入到宽敞的人墙空间,开始受到崇仔的责备:



“你怎么这么半天?手机已经没信号了,屏蔽电波还真的挺厉害。三十台小小的机器,就控制了这么大的范围。”



我向崇仔点了点头,进入正题:



“看到噬尾蛇的人了吗?”



国王扬起啪角笑了起来:



“G少年已经严阵以待了,只要看到带着绿色家伙或者是纹着绿蛇的人.通通都装进租来的集装箱货车里。”



旁边的Heaven代表开口了:



“那份快递你收到了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想必御厨也已经知道了那个家伙的身份。我把永远子悄悄叫到花园旁边,尽量保持着轻松的语气问道:



“今天晚上,秀树会来吗?”



永远子把自己裹进了—件黑色军大衣,半张脸也被遮在了墨镜里,以免暴露身份,引起骚动。她点了点尖尖的下巴:



“肯定呀,只要我登台,他就会来的。怎么了?你不用担心他的,就算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我低下头,故作无奈地说道:



“就算他是大人,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呀,还是不要碰到他比较好。如果一会儿他来了,麻烦告诉我一声吧。”



永远子一副不以为自然的表情:



“那好吧。”



永远子的话音未落,公园里已经传来了雷鸣般的欢呼声。三辆巨大的货车,已经从池袋车站缓缓驶来。Heaven代表发话道:



“咱们过去吧。舞台车前才是咱们的战略基地,没多少时间啦,Rave就要开场了。”



在人墙的保护下,我们顺利到达了舞台前的贵宾位置。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货车车盖被徐徐打开,里面两个小小的隔断里,DJ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两辆连在一起的货车上,黑色的PA虽然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好像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传播它所蕴积的力量。



—道蓝色的镭射光束瞬间迸发,直直地映在西口公园。照射在东京艺术剧场的透明玻璃上,散向暗蓝色的天空中。



紧接着,振聋发聩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公园;音响里开始喷薄出巨大的音浪;DJ高举着双手,在货车上开始了独舞。御厨戴上有线耳机,低头看了下手表:



“盛宴就要开始啦。最关键的时候,就在于首班车之前的三个小时,辛苦大家啦!”



我和崇仔对视着,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舞池皇后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去做上台前的准备。DJ的指尖抚摩在琴键上,电子鼓开始抨击每一个人的心脏。夜幕下的西口公园,俨然变成了一座进行原始祭祀活动的城池。热烈的气氛、狂欢的节奏,像无法抵挡的飓风,席卷了每一个疯狂的舞者。只有崇仔好像被隔离在外,我看向这个无动于衷的国王,开始了不由自主的摆动。



舞台上的律动和我们的行动同时进行。G少年开始了徒步传话,在声浪的涌动中,大声喊着:



“已经有四条蛇落网了。”



国王凑近他,低声说道:



“蛇头在里面吗?”



G少年摇了摇头。崇仔拿给他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一张聚会上的合影。曾经志同道台的兄弟,不谙世事的脸庞出现在照片中间,他们如今已经幻化为Heaven的代表和噬尾蛇的蛇头。



DJ每隔二十分钟就会轮流上台,让音乐一直保持在高昂的节奏中。惟—不觉得疲惫的只有台下的舞者。刚才照片中的一张年轻脸孔对着麦克风喊道:



“适当调整一下节奏吧,放一下舒缓的歌曲,否则人要融化掉了。”



G少年还是在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向国王汇报着最新情况:



“西边来了十几个警察。”



“有什么情况吗?”



侦探也凑近国王,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们说这次派对来经申请,让大家赶紧回去,可是根本没人理他们。而且因为手机没有信号,他们只能用有线电话来汇报总部,要求支援。”



国王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进入了紧张时刻,我们就擦亮双眼等着逮住那只蛇头!“



派对已经进行了—个小时,音乐还是保持着高亢的情绪,每个人都保持着最初的状态,继续狂舞着。



接下来的情况,大体都在我们的作战会议计划之中了。警方派来的支援警力,已经聚集到公园附近。G少年按照计划把车横七竖八地停到了公园的各个入口处,警方只能远远地感受着公园里舞池的威力,根本无从下手。公园附近的工作人员也已经被Heaven的代表搞定,异口同声地对警方的询问采取一问三不知的回答。



G少年的信息还是像烽火一样不断传来,目前已经有七条绿蛇被装到了卡车里,可惜都是一些无毒小蛇。伴随着舞池里热烈的气氛,我们的作战计划也陷入焦灼状态,离Rave的结束时间越来越近了,而真正的蛇头却一直没有露面!







Rave皇后即将开始表演。凌晨三点,倒数第二组演出的压轴节目。



永远子一身银色打扮,为这座沸腾的舞池注入一丝酷爽。透明的塑胶连身衣套上银色的短裤和吊带背心,以及她那钛金属的假肢。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舞台上,低着头握着手里的麦克风,所有的光芒聚集一身,就像末世纪的宇宙战士,一股凛冽的坚毅。



在一触即发的燃烧气势里,在那辆挤满DJ和PA音响的货车上,永远子开始了她狂热的表演。我感受着强烈的震撼,暂时陷入回忆。她那双细长的眼睛,那副银色的肩带,那条泛着金属光泽的假肢。也许对于我来讲,这都是一场梦吧。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把眼神从永远子的身上移开。在焦灼的热浪里,以同样焦灼的眼神看向身边如潮的人群。风浪一波接着一波,迷雾中突然出现一张恍惚的脸孔,一双迷离的双眼,一丛浓密的胡须。冈琦秀树如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带着一副幻梦般的表情,浮现在了浪潮中。



崇仔随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个人是谁?”



我忍受着一种胸口被撕裂的感觉,冲着国王大喊道:



“他是永远子的男朋友,关键是!他有可能……”



崇仔凑了过来,我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盖过了PA音响里一浪高过一浪的吉他声:



“……他有可能就是蛇吻的设计师!”



睿智的国王一下子就明自了,对台上的永远子抛去了同情的目光。我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几乎可以心领神会:



“那个女人啊!”



国王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已经看不到在舞池中闪光的皇后。我凑到国王的耳边。



“派几个机灵的G少年,一定要把他盯住。”



崇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错的主意。我已经受够了这里无聊的小蛇,这样事情我亲自去办!”



于是国王、侦探以及四个精英G少年就慢慢移到东武百货的门口,找到有利地形,观察着秀树的一举一动。设计师一直静静地看向舞台上的永远子,那个因为他而失去右腿,而也是因为他而重新站起来的舞池皇后。



我一下子瘫坐在黄色的草皮上,浑身气力全无。



“我们大概要一直等到永远子演唱完毕吧,估计那个时候他才会有行动。”



我们躲在人行道的后面,在一棵大树的庇护下形成一个临时战略基地。而我就一直懒懒地趴在草地上,在这个喧嚣无比的世界里,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永远子唱到了最后的安可曲目,是冲绳式音调的Breakbeat。秀树已经结束了他失重的舞蹈,开始逆着人流向外走去。国王开始发话道:



“咱们也该出发了。”







我们紧跟着秀树。他选择了一条艺术剧场旁边隐蔽的小路,一件白色圆领短袖外套,移动在夜幕笼罩的林荫小道上。他顺利地通过哨岗,站岗的G少年当然不会拦住被冲出了舞池的观众。



秀树顺着喷水池,轻松地迈上大都会饭店的楼梯,消失在旋转门内。六人精英队紧随其后,凌晨四点的饭店嘈杂无比,前台的电话声络绎不绝,估计都是被舞池里的气氛弄得彻夜难眠的顾客。



秀树走入了电梯,我冲上去用力扒开快要闭合的电梯门。他终于露出了一副不再幻梦的表情,瞪圆了双眼看向我。崇仔和G少年已经涌进了电梯,我看向那个泛起红光的十九层按键。



“一成就是在这层吧?”没有任何异样心理因素,我表情严肃地问永远子的男朋友。



秀树没有说话,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了。崇仔冷冷地说:



“要不然你就直接在这里喊救命吧,或者咱们也可以去警署走走。你设计的那些东西,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国王以锐利的目光盯向秀树,他的胳膊被两个拿着改造电击棒的G少年紧紧架着,设计师大概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处在幻觉中了,但还是以做梦般轻微的声音说着:



“1917号房”



七个人静静地升至大都会的十九层。



“佐伯一成的房间,应该就面向西口公园吧?”我以一副毋庸置疑的语气问秀树,对于这个生命里只有毒品和Rave的蛇头老大来讲,这一点确实是可以肯定的。



横滨男—脸苍白,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暗自祈求着不要打扰到善良的市民,因为如果这个家伙没有说实话,我们就真的打算把所有的房门都敲开。



1917号房,G少年按下门铃,一句怒气冲天的回答:“谁呀?”



“是我。”秀树的声音回应着。



门刚被打开一个缝,秀树就被推了进去,G少年紧跟其后,然后国王迈了进去,最后侦探环顾着四周,进入这间高级大套房。这间远远的屋子也已经被笼罩在公园热烈的气氛里。



偌大的套房陷入一片死寂,崇仔和G少年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一成和秀树直直地杵在窗边,安乐椅和长桌一直保持着静止的状态。噬尾蛇的蛇头,握着一只小型的左轮手枪。



国王以更加冰冷的语气,打破了僵局:“我劝你放弃,你只有一个人,根本无法对付我们六个人。上!”



四个G少年慢慢逼向窗边,一道道光亮倏然而出,四把十五厘米的匕首围在蛇头周围。在这样的紧张局势里,一成倒显得很开心似的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呢。”



一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前方的咖啡色安乐椅上坐了下来,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们是为你才举办这场Rave的。”侦探盯住蛇头那副泛着青黄的睑。



“那我就谢谢你啦,我确实很喜欢。”蛇头一脸陶醉地回答着。



他把手指向窗外那些仍在狂欢中的小鬼们:



“没有宣传,无需门票,完全按照我们自已的想法搞一场派对,所有人都是真正的Rave拥趸。这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Rave。”



他的手垂了下去,回头转向我: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的目的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我尽量表现出镇定,向一成点了点头。他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样,垂下眼帘。



“胰脏癌!”三个字从蛇头的嘴里吐出来,“让我告诉际们这种病的存话时间吧,如果你意外活得久一点,家人就会觉得出现了奇迹!几乎没有人能够活过五年!而我,是四个月!”



“四个月!”这三个字的凄厉足够划破窗外那沸腾的气势。



又是一阵沉默。池袋的国王再一次打破了僵局:“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成窝在沙发里,身子开始了抖动,不由自主般发出了冷笑:



“其实也没什么,我没想到最后我还是会陷入这样的疯狂中。不过这也难怪,虽然年纪大了,但人的初衷总是不会改变的。就像那些迟暮的老人还是迷恋着相扑和棒球一样。毒品和Rave,我和它们之间也许真的是宿命!”



蛇头已经将他的初衷强加到了整个池袋,无数小鬼已经像他一样痴迷若蛇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但为什么?我把一个一直难以接受的问题抛给一成:



“你为什么要对艾迪下手?”



蛇头—脸不屑一顾:



“哦,你是说那个混血小鬼?那是他自己瞎折腾的结果,谁让他没有掌握好蛇吻的剂量。我只不过是帮他点缀了一下,没有什么险恶的想法。他已经是死人了,还能怎么样?”



我看透了一成那颗只装着毒品和RaVe的心,对他仅存的一丝同情也消失殆尽了。我不想再和他争辩什么,也许就像是宿命。艾迪从一开始接触蛇吻,就面临着被它吞噬的命运。



蛇头像是如释重负般,露出了一脸愉悦的表情。



他腾地站了起来,顺势举起左轮手枪,然后从黑色衬衫的胸前口袋里掏出—个半透明的小瓶,左手熟练地扭开了瓶盖,把小瓶放到了嘴边,摆出一口饮尽的豪饮姿势:



“都不许动!谁敢动我就毙了他!再见啦!”



话音刚落,那一条条蛇就钻进了他的喉咙里。一成面无表情地把它们砸碎之后,紧接着扬起脖子,透明瓶里的绿蛇就源源不断地涌进了他的喉咙,鲜绿色的粉末顺着他的气息喷薄而出。



一成用睥睨的眼神盯住我们,把右手转向了窗户,嘭嘭两声枪响。玻璃上出现了斑驳的裂痕,像大片的雪花一样绽放着。



“看到了吧。这里的玻璃是不会碎的,我们生活在一个极度安全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一丝危险。”



一成的表情开始扭曲了,粘满绿色粉末的双唇上下翕动着向我们炫耀着。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夜晚的风从那细小的弹孔中涌了进来,旁边的窗帘也开始了摇动。四声枪响过后的房间里,重新洋溢起Rave里的低音大鼓声,欢腾的舞者没有一刻停歇。



一成摇摇晃晃地坐到了沙发里,歇斯底里般对我们嘶吼道:“你们能听到吗?能听到吗?怦怦怦怦,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当那个声音停止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论你的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不论你是备受敬仰还是屡遭唾骂,就在那一刻完全结束!真正的意义在于,你在那一刻,感觉到了足够的疯狂!那就足够了!”



一成的头一下子耷拉下来,垂在了自己的胸前。秀树扑了过去,拼命地摇着他的肩膀:



“一成!一成!”



国王身手不凡,立即迈了过去,抢走了一成紧握在手里的左轮手枪。我看向瘫软在一边的秀树:



“你准备怎么办?”



秀树的脸上又泛出了梦幻般的表情,悠悠地说道: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会去找永远子。”



我没有插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灵魂的。如果它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会随它而去。到另一个世界去游荡,就像是一段未知的旅行。”



秀树的上衣口袋里同样装有一个塑料拉链袋,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把所有的绿蛇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轻地说:



“好像我吃得还不够多。我想睡一会儿。要怎么办,你们来决定吧。”



秀树瘫软无力地走向了卧室,六人精英组面面相觑地立在了那里。G少年手里的凶器,现在看来就像拿在手里的玩具,对于秀树和一成来讲,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



“走吧!”国王的命令。



我疑惑地看向国王:



“这样就可以了吗?”



崇仔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以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警察去琢磨吧。我估计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就算咱们有人被讯问,就实话实说呗。这里本来就是有两个自杀的药头。”



崇仔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表:



“快四点半了。Rave差不多该结束了,道路也可以恢复正常,手机也可以派上用场了。咱们分头下去吧。”



国王转向我:“阿诚,咱们两个一起走吧。我估计你现在也没有心情吃东西吧?”



善解人意的国王。我这个时候除了感觉浑身无力,就连脑子也像被掏空了一样。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在上演着一出闹剧。胰脏癌是什么?永远子的右腿又是什么?什么侦探、Rave、毒品、BBQ,只不过都是一些脑袋空空的小鬼搞出来的无聊游戏,我们为什么要过分地去执着这些?



我和崇仔并肩走到空旷的走廊,暗暗诅咒着一切让人失去理智的瘟神。



Rave看来已经是圆满结束了,一楼大厅里已经塞满了大汗漓淋的舞者。Heaven代表和永远子还不知道噬尾蛇的结局,刚刚结束一场无硝烟战争的我们,一脸镇定地走出了这群无脊椎动物的包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我还真是很担忧呢。”



国王笑着看向我,在饭店的广场与我握手告别。无所谓了,已经被他取笑习惯了,况且我现在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清晨的西口公园一片狼藉,我一下瘫软在铁椅上,还要挣扎着完成最后—个任务。按下永远子的号码快捷键,精神紧张地等着那一句熟悉的问候。然后,我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是语音信箱。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冈崎秀树的身份会有人代为转告了。



我回忆着秀树吞下绿色药丸的那一刻,其实我盼望着那个镜头的出现。我并没有过多考虑和永远子的未来,只是不希望她会因为秀树的身份而受到伤害。不管永远子是否知情,这样的结局,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也许都是最好的。



我慢慢地走向公园。尽心尽力的Heaven工怍人员继馆山Rave的搬运工之后,又开始扮演清洁工的角色。现实的御厨把这一幕全部摄了下来,在Rave之后辛勤拾捡垃圾,也是Heaven集团的优良作风吧。



清晨五点,气温差不多也有三十度了,我无暇欣赏公园的景象,蹒跚地爬到了水果店的二楼小屋。来不及整理,便以呼呼大睡送走今年仲夏最严酷的一天。







当日,水果店店员呈旷工状态。



电视煤体以平面媒体望尘莫及的速度报道了1917房的情况。



饭店外面的清洁人员首先注意到了斑驳的雪花窗户,在确定了具体位置之后,发现了已经失去心跳的佐伯一成瘫在安乐椅上。卧室里的冈崎秀树因为抢救及时,在口吐白沫之后昏迷不醒。警方照旧进行了血液化验,新型毒品的剂量大得吓人,准备继续调查是否有自杀嫌疑。



敏感的新闻却丝毫没有提到西口公园的Rave,这实在是让我奇怪。直到在娱乐新闻里,我才看到了当晚Rave的片段,原来Heaven的代表已经把当晚的录像怍为宣传片送给电视台。一来可以作为艺人的宣传,二来为娱乐档节目提高了不少收视率。



接下来还是关于Heaven的新闻。四个工作人员因违反道路交通法被判处罚款,但这反而提高了Heaven的知名度。在这座逆向思维的城市里,人们开始热衷于另类的英雄表现。成功举办混乱Rave的Heaven不仅声名大噪,连广告商也开始趁之若鹜。在这个充满浮躁气息的城市里,充当黑马永远是战无不胜的法宝。



真正的焦点新闻在于警方的意外收获。一辆大货车像特洛伊木马一般,装着八名大汗淋漓的药头,停在了警察局的大门口。在密闭车厢那四十度高温里,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药头已经体力不支,有三个药头因为中暑被送去了医院。



噬尾蛇的药头在死后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波澜。几个药头供出了蛇头和设计师的行为,噬尾蛇的全貌浮出水面。接下来,每个人都开始变成福尔摩斯,推测着佐伯一成的自杀原因。直到某周刊神通广大地搜到了胰脏癌晚期的名单,才结束了大家天马行空的想象。



噬尾蛇的设计师,那间曾经传出异味的房间被确认为秘密的毒品种植基地。这个药学专家的实验室里布满了滤纸、烧杯以及大量复杂的药品,一应俱全的化学工具造就了这个蛇吻的出生地。



可惜的是,艾迪的头一直没有找到。我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他那处于迷茫状态的样子:“诚哥!今天实在是太爽啦!”



这个高温终结小鬼,不论飘到世界中的哪个角落,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吧。







仲夏派对结束后的第三天,我来到要町昭和医院,那个吞食了大量蛇吻的设计师正昏迷在病床上。永远子呆呆地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长椅上,直到我站在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来。她今天没有化妆,一身麻质连衣裙,还有她独一无二的钛金属假肢。



“医生怎么说?”



“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也有可能哪天就醒过来了。”永远子的语气仍然淡淡的。



我没有出声。永远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御厨已经告诉我关于秀树的事情了。阿诚,你当时也在是吗?秀树到最后都没有提起我吗?”



我不能欺骗她,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阿诚,我现在只想知道,秀树最后都说了些什么?”



我回忆着当时秀树瘫坐在一成的旁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还有飘零的声音:



“我相信灵魂,我愿意让它把我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进行一段未知的旅行。”我只能把大概的意思说给永远子听。



在蓝白色灯光的映照下,永远子的表情突然明朗起来:



“原来是这样。他只是去旅行了,他肯定有一天要回来的!”



“嗯,会的!”我顺着永远子的话说了下去。我都已经不确定,这句话是否充满着鼓励的意味。



我握起了永远子的手,我想她现在需要我这样去做:



“你真的不知道秀树是做什么的吗?”



永远子把头歪向一边:



“我也只是猜测着,并不完全知道。他说他的工作有些危险性,不让我知道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也没有再问下去。”



“嗯,好的。我明白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永远子一脸憔悴地点了下头。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永远子—双冰冷的手,覆在了我的脸颊上:



“阿诚你好像很没有自信哦。我只是和看起来不错的人上床,这样才是真正的永远子。”



我笑了起来,其实我早就应该了解眼前这个女子。从那天在山顶上她带着淡定的笑容向我讲述她的故事开始,我就应该完全了解。她是永远子,惟一的永远子。



“我没有别的意思。呵呵,遭到美眉的拒绝我已经习惯了。”我讪讪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是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还有,和秀树之间也结束吧。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还有他那未知的身份,对你来说都会有影响的。而且,你的腿,不也是因为他而失去的吗?”



我一直在以现实主义者的观点考虑这件事情,对于永远子来讲,她还有自己的人生和事业。秀树有可能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就算他真的醒来,也有可能面对牢狱之灾。永远子笑着看向我:



“其实那个时候的秀树已经完全丧失意志了,估计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我诧异地看向永远子:



“你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是他让你失去了一条腿?”



永远子耸了耸肩:



“应该是的。”



“你都没有跟他提起吗?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你就准备一辈子跟着那个家伙了?”



永远子的眼中泛着笃定的光,她轻轻地点着头笑了起来。我没有再说话。



“失去右腿之后,我曾经想过无数种情况。我将面临什么、遭遇什么,我当时想要结束我的生命。那个时候,秀树—直没有放弃我。所以现在……”



这个创造了奇迹的独脚舞后,准备为了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如果人们知道永远子的男朋友正是造成无数死伤的蛇吻设计师,他们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生与死是没有人能够选择的,这是一个太大的话题,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体会另外一个人的感觉。人生的开始与结束,这是一个未知数。艾迪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而秀树正在等待着命运对他的宣判。只有眼前这个装着金属假肢的女人,她选择了坚强地活下去,精彩地活下去。在永远子面前,所有的理由都显得苍白无力。



永远子凑到我的耳边说道:



“阿诚,虽然我觉得你的这个方法不够现实。可是现在看来,真的是很顺利呢。”



我哭笑不得地看向永远子。



“我会默默地等待秀树醒来,希望他能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会尊重他的选择。如果地能够看着我的眼睛承认错误,我会原谅他。如果那个时候的阿诚还是单身,还是喜欢我的,咱们就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吧。”



永远子的话虽然像那些吞下蛇吻产生的幻境一样遥不可及.但我还是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



“那咱们说好喽?”



永远子调皮地伸出了手,我们像小孩子一样勾住了彼此的小指,我感受着她经过锻炼的有力肌肉:



“这是咱们的约定。”



我选择了告辞,因为感觉眼泪已经要目出来了。我尽量挺直身子,定定地看向永远子:



“永远子,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和你联系了,直到哪一天接到你的电话。记住,不管有多久。我都会一直等着你的。再见。”



我像所有电视剧中那痴情的男主角一样,没有驻足,没有回眸,没有搭电梯,直接从楼梯走了下去。







结束仲夏的狂欢,我步入了八月未的池袋,在那条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流下了久违的眼泪。



我知道,我将步入一个人的等待。



等待。



两个人的约定。